“走!”
劉典吏大手一揮,一群人浩浩蕩蕩踏上長街。
“沈大人,請吧。”
瘦頭陀負手而立,笑瞇瞇的看來。
沈儀隨手關上門,雙眸中掠過冷意。
這群人明顯是有備而來,不僅找好了借口,甚至還估算了自己的實力。
十多個差役不僅腰挎配刀,還手持丈余長矛,剩下軍伍則個個攜帶強弓勁弩,這些對于妖魔或者武師來說都不算什么,但如果加上瘦頭陀掠陣牽制……
再來兩個黃皮子也得躺在那兒。
“我倒想瞧瞧,你們在弄什么花樣。”張屠戶臉色黑沉走來,站在了沈儀背后。
見狀,瘦頭陀臉色微變,卻也沒有阻止,只是挑眉笑道:“隨你的便,我也不過是奉命陪同罷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三人沉默邁步,在街邊路人驚疑的注視下,朝著城外走去。
出了柏云縣,大概三十里路便是石臨村。
劉典吏明顯心急如焚,陰著臉匆匆邁步,偶爾回頭看向沈儀,眼中殺機便愈發濃重。
“這到底是除妖還是除咱們?”
就連張大虎都察覺出不對,又使勁掙扎了兩下。
緊跟著便是兩柄長矛移來,鋒銳矛頭緊貼他的脖頸,劃出兩道血痕。
“不是,這是要去哪兒?”
牛家兄弟倒是沒有掙扎,只是看著眾人經過石臨村,居然仿若未見,徑直鉆進了一條小路。
“再往前可就是荒地了,你們不怕遇見妖魔?”
聞言,瘦頭陀戲謔一笑,緩緩止住腳步。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差役和軍伍們讓開一條路,隨即猛地一腳踹在幾人小腿,他們踉蹌跪下,緊跟著被冰涼刀刃壓住了脖子。
有同僚嘆了口氣,移開目光。
只見視野盡頭,昏暗月光下,路邊多出個茅草小棚。
一道高大身影立在桌旁,身著布衣,袖口手臂上覆著黑毛,正專心的往碗里斟酒。
坐著的那位身形瘦小,身披蓑衣頭戴斗笠,背對著眾人,像是在宵夜。
“壞了,點子扎手。”
張屠戶略有些凝重的看去。
他終于知道師兄為何不介意自己跟來,眼前的竟是兩頭初境妖物。
其中坐著的那位,身上氣息略帶燥意,分明是剛突破不久,但那渾厚的味道,赫然是初境圓滿。
站著的稍差一些,但也跟自己伯仲之間,甚至連身板都差不多……再加上身旁的師兄,以及三四十個差役軍伍。
張屠戶混跡這么多年,經驗豐富無比。
呼吸間就已做出決斷:“走!”
留得青山在,不吃眼前虧。
“人我給你帶來了。”
劉典吏邁開步子,竟是壯著膽子走到涼棚旁邊:“那幾頭猿妖非我所殺,你擄走幼童的事情我也替你壓下……我知道伱是想引他出來……猿爺,我五十幾歲老來得子,把我兒還我……”
“閉嘴。”高大布衣猿妖放下酒壺,冷冷瞥了他一眼。
“好,好,我閉嘴。”劉典吏彎腰訕笑,順便朝后面揮揮手。
軍伍手中強弓瞬間對準了人群中的沈儀。
十幾桿長矛同時下壓,攔住了他的后路。
這時,那蓑衣老猿滿足的打了飽嗝,將手中啃得干干凈凈的東西整齊壘在一旁。
它站起身子,用袖子擦嘴,借著月色,桌上整整十三個小巧頭骨被舔的锃光瓦亮,眼眶空洞瘆人。
擦干凈嘴角,老猿扭頭看來,頗有禮貌的點頭,嗓音沙啞:“謝謝。”
得了夸獎,劉典吏面露喜色,隨即目光落到桌上,略感不對勁的扒拉著指頭數了數。
緊跟著,他老臉倏然慘白。
身軀抖似篩糠,雙腿發軟,止不住的朝地上癱跪下去。
劉典吏喉結滾動,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啞巴似的怪叫:
“啊啊!啊!啊!”
看著那堆頭骨,張屠戶面露不忍,驟然轉身瞪向瘦頭陀:“你這癩疤腦袋,莫不是瘋了!”
“與我何干。”瘦頭陀皺眉,攤手道:“我可什么都沒做,只是奉縣令之命,今夜陪同劉典吏過來徹查此事。”
“真要說起來,你不應該問問沈大人到底是怎么辦事的?”
瘦頭陀噙著笑意,將目光投向沈儀。
“放你娘的狗屁,一共就給四個人,要顧及柏云縣二十萬百姓,還幫著妖魔鎮壓消息,我若是鎮魔司的,就該先砍了這群畜生的腦袋!”
張屠戶氣急敗壞,還想再罵,卻發現身邊忽然少了一個人。
抬眸看去。
只見沈儀沉默走遠,毫不在意旁邊的長矛與強弓。
他來到陳濟身旁,俯身抽出了對方的佩刀。
“先走!有的是機會!”陳濟還沒說完,便被旁邊人一巴掌給摁了下去。
動手的差役盯著沈儀側臉,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很快,青年就走到了涼棚下。
兩頭猿妖漠然打量著他,年輕高大者嗤笑道:“你現在若是學他一般跪下,或許還有留個全尸的機會。”
“給我殺了它們!蠢貨!你不是喜歡出風頭,現在本官令你,快殺了它們!”
劉典吏癲狂的揪著袖袍,發出野獸般的嘶嚎。
可惜這泣訴只持續了瞬息,便化作咕咕的涌血聲。
隨著刀光掠過,須發皆白的頭顱噗通落地。
沈儀盯著兩頭猿妖,趁著劉典吏身軀還未倒下,隨意將刀身在那青色盤領衫上擦了擦。
遠處,差役們握著長矛的雙掌忽然滲出汗漬。
軍伍們咽了口唾沫,強弓早已瞄準那道單薄身影,箭在弦上,卻許久沒敢松手。
“好大的狗膽!”
瘦頭陀楞了片刻,旋即大怒,大踏步朝前沖去。
他今晚奉命而來,并非伏殺沈儀的主力,只是為了保護劉典吏,順便掠個陣而已。
誰成想這瘋子居然站在兩妖身前,先把典吏給斬了,更可氣的是,那兩頭老猿居然就這樣安靜的看著!
換旁人見了,還以為今夜伏擊的是劉典吏。
在他怒急之時,一條粗大手臂橫空抽來,毫不留情的砸在了他胸膛。
瘦頭陀噔噔倒退幾步,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咆哮道:“你這蠢狗,莫非沒看見他殺人?”
張屠戶臉色猙獰,抽出殺豬刀就劈了過去:“我可去你媽的吧!”
與此同時。
兩頭猿妖漠然的眼神終于泛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