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竇科下意識想回答,也不是瞧不起,只是修理工這份工作真不行。
話未說出口,竇科回神,想到自己近況,“我有什么資格瞧不起呢,我自己都在做這行當。”
“高墻作業確實危險,那是擔心叔叔的安全情況嗎?所以才這么抵觸維修工?”顧陸給個臺階。
“對對,有時候真的太危險了。之前我就見到,有修理工安全繩都不好好系上的。”竇科立刻順坡就下。
是否真的這般想,只有他本人知道。
“受訪小禮品。”顧陸把前面隨身攜帶的禮盒拿過去。
“什么東西?”竇科接過來,瞧見禮盒的商標,“茅臺,臥槽!顧哥赴湯蹈火啊。”
上鏡給錢好像有點不太好,畢竟是老同學。顧陸就決定視情況送禮品,價值圈定一千五左右。當然這有可能是顧陸想太多,畢竟現如今錢最實在。
“看你朋友圈,好像對白酒評鑒有些門道,所以就買了這個。”顧陸說,“這禮物沒買錯吧。”
竇科愛喝白酒屬于家風,從爺爺開始就在老家自己釀點白酒喝,所以他也沾染了點。
當然愛喝酒和顧父那種酗酒,還是有本質的差距。好比竇父工作期間從不飲酒,甚至調班休息,也不會喝多,淺嘗輒止。
“顧哥,能不能給我搞個簽名?”竇科拿出一本九成新的《冰菓》,并說,“真的沒想到,原來顧哥你和戚采薇在讀書時在一起過,若不是這個半自傳,誰能想得到?藏得真嚴實!”
假話,竇科對看書沒興趣,他此舉是想拉近關系,幾天前才在書店買的。
“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只是巧合。”顧陸簽上名,龍飛鳳舞的,不一定看得清,但一定快。
各回各家,顧陸和竇科在店門口分別。前者先回家休息,下午霸權社的人就來了。
后者竇科提著禮盒在外閑逛了一會,情緒有點奇怪的平靜。
也許是顧陸很出名,說出來的話語有分量,他聽進去了。也許是竇科本來心里就糾結此事,一朝被點破。
竇科發現自己似乎從小都瞧不起爸爸的工作,小時候開家長會還會因為竇父穿制服感到生氣。但長大了,竇科自己在大學兼職,了解到掙錢不易,就非常心疼父親,為什么還是那么敵視?
閑逛著,思緒也一樣,都是漫無目的。想不出答案的竇科,大概六點左右回到家。
竇母已做好一桌子菜。
“今天我和朋友在外面吃了,就不吃了。”竇科提著酒準備往自己臥室走。
“說了多少次,少去外面吃,少去外面吃。外面不干凈,還有外賣也少點。”竇母的碎碎念如約而至。
竇科都習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回到臥室。“嘭”的關門聲是最后的抗議。
六點四十左右,竇父回來。如果沒有加單,他基本都是這時間點回家,瞥了一眼緊閉著的次臥房門,什么也沒說。
把工具包放陽臺,坐下開始吃飯。
期間竇母聊起一些事,比如誰誰誰辦酒要送人情之類。竇父大多數時都是傾聽者,偶爾“嗯”一聲。
“啪——”
門突然打開了。
下一秒竇科拿著茅臺,放在桌上。
“來,我陪你喝點。”竇科說著開始拆禮盒。
“家里釀得有酒,在外面買多花錢。”竇母說。
竇父目光也帶有探尋,喝酒的人哪會不認識飛天茅臺。
“今天和一個在四九城回來的朋友見面,他在拍短視頻,我幫忙出了個鏡,這個就是他送給我的。沒花錢。”竇科解釋。
聽見沒花錢,竇母就停止了碎碎念,到廚房拿來了兩支2兩杯。
“這酒應該留起,以后可以送禮。”竇父說,“我母豬嘴,喝不慣這么好的酒。”
母豬嘴大概也是方言,形容味覺不靈敏,吃不出好東西。
不過竇父的話只是讓竇科一頓,緊接著動作更麻溜,拆完盒子,直接把瓶子擰開了。
給自己和竇父滿上,竇科深吸一口氣,濃烈的酒香,當然這是對喝酒的人來說才是香。
說是喝不慣,實際還是會品的,只見竇父先先嚼一顆油酥花生米,再抿一口,板著的臉上也有了歡喜。
順序不重要,先嚼花生米和后嚼區別很大,但就是不重要。
竇科明顯是沖著喝醉去的,所以喝得比較急。很快酒勁兒就上頭了,他問出了埋藏四五年的話,“老漢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丟人。”
花生米都沒夾穩,竇父握筷子的手僵住。
“以前,我沒高考,你喝酒,都會不停的說我成績好,能考上八中,奧數成績也不錯,以后肯定能上復旦大學,以后坐辦公室客廳不會和你一樣。那時候你自豪得很。”竇科說,“結果我考撇了(差),你再也沒說過。”
長大后的竇科并不敵視修理工這職業,只是敵視自己成為修理工,辜負了家里的期望。
“都考撇了還有什么好說的。”竇父抬頭反問,語氣有點硬,像是石頭。
一句話砸得竇科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才說,“對頭哈,都考撇了,就沒得說的必要了。我曉得了。”
放下酒杯,竇科又一次返回了次臥,這一次門閉上的響聲不大,但房門好像關得特別嚴實。
“把酒放起來吧。”竇父杯子里的酒又倒了回去,“不過生不過節的,喝這么好的酒會折壽哦。”
酒肯定不能完全倒完,杯里還剩了一點,竇父高高舉起酒杯,酒水滴到口中,這次是后嚼花生米。
剛才竇科的情緒明顯有問題,但無論是竇父還是竇母,都不認為該去把話說清楚。
因為都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還有什么好說的。況且以后時間也還長,沒什么好說的。
父母總是這么想。
上述爭執,顧陸送的茅臺只是道具,嚴格來說話契機是他問的那個問題。這足以說明,語言的威力比想象中的更夸張。
返回家里的顧陸睡了個午覺,也不知道怎么了,吃飽了就特別困。鬧鐘響起才起床開始捯飭——
WITSTUDIO被譽為霸權社,就代表這家動漫制作公司確實能做出許多精彩的動漫。如《薇薇螢石眼之歌》、《進擊的巨人》、《鬼燈的冷徹》等。特別推薦薇薇,名氣不大,但十分精彩。
領隊人是淺野恭司,以及旗下一眾骨干成員,只能說對方是非常重視,此次到訪渡口區。
了解到冰菓這部動漫帶來的好處,李名海對淺野一行人非常客氣,至少衣食住行的待遇都是頂級。
“淺野先生,在霧都游玩的兩天還順利嗎?”李名海用英語交流。
“還可以,只是路線有些難以了解。”淺野回應。
中式英文和日式英文交相呼應,那叫一個燙嘴。
“我們渡口區相對比較輕松,淺野先生不必擔心。”李名海說,“具體的取景需要,我們工作人員一定會努力配合。”
“希望能有滿意的地方。”淺野和其他人都比較平淡,主要擺事實講道理霸權社就從未跑國外取景。
真是麻煩,如果不是顧陸……
“這小鬼子為什么那么高冷。”小路說,小聲和旁邊的老邢說,“感覺對我們愛搭不理的。是不是瞧不上我們這塊?取景什么的不會有問題吧?”
萬一對方聽得懂中文呢?所以小路聲音特別小。
“應該不會吧。”老邢的理由也充分,“如果這事兒是我們談下的,可能還會有變動,可顧老師談下的,就不存在變動了吧。”
有道理,說服了小路,他也松了一口氣。
“碰碰”敲門聲,服務員領著來賓來到會議室。
當前的地點是兩江酒店的會議室。兩江酒店也是現目前渡口區最好的酒店,沒有之一。用來作為取景合作簽約的場地,也沒什么問題。
“顧陸老師!”
“非常高興見到顧桑。”
“史上最強高中生,我高中時期最想成為的人,可惜我還差太遠。”
來賓是顧陸,他并未遲到,準確說還早到了十分鐘。只能說渡口方霸權社方來得太早了。
“這是我第二次和顧陸老師見面,上次還是數年前。”
伴隨著顧陸的到來,霓虹人瞬間沸騰了,英文、日語以及蹩腳的中文,反正就想和來賓交流。
老邢和小路對視一眼,穩了!另外常聽說顧陸在霓虹人氣有多高,現在事實擺眼前,確實有點夸張。
之前好像不怎么說話,都一板一眼的表情,顧陸一來,現場都熱鬧了。
“抱歉。”顧陸和霸權社領頭者淺野恭司握手,數年前見過?真沒印象了。
“是我很抱歉造成了顧陸老師的困擾。”淺野說,“上次見面是老師小王子的簽售會。顧陸老師不記得也是正常。”
小王子簽售會?顧陸都記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舉辦的了。
“我是顧陸老師科幻短篇的死忠讀者,”淺野說,“顧陸老師的想象力是巨大的財富,啟發了很多文學作品。”
前面說過吧,在霓虹寫純文學、倫理和兒童三類的作家最受推崇,《那時的王子》在去年票選中,依舊是全霓虹學生最喜愛的十本之一。
何況顧陸是兒童作家外加暢銷書作家,不是霓虹人,真難以理解,為何對其如此敬重。甚至于都有點沒“規矩”了。
霓虹職場規矩,這類談判場合下屬是不能發表什么意見。
“歡迎來到霧都,”顧陸說,“希望能盡快找到合適的取景地。這樣《來自新世界》制作周期也能縮短。”
淺野回應,“我們一定會努力的!請顧陸老師放心的把作品交給我們公司。”
只見淺野起身,其他人也緊隨其后,齊齊鞠躬表示決心。
這弄得沒怎么和霓虹人打交道的李名海、老邢等人有些緊張。這情況是不是也要站起來陪一個?
合約簽署比較順利,因為本身就不涉及太多的金錢。主要是渡口區官方承諾在不影響居民的情況下,對霸權社的取景進行支持。
有一個晚宴,李名海邀請顧陸參加。主要是沒顧,小日子一副嚴肅臉,有顧就氣氛和諧,差距太大。
晚宴要喝酒,不過顧陸沒喝,也沒人會勸他酒,這屬于地位上去了。
結束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一個電話。
“沒必要的,制片人中心制的好萊塢,特別購買《肖申克的救贖》的公司還是華納,好萊塢巨頭。”顧陸回答,“我的意見不重要。如果是為了宣傳,電影首映禮我肯定去。”
也有道理,姚小駒認同,“那我就這樣回應。小顧哥最近有沒有構思長篇?下本長篇最好能在美利堅一齊發布。短篇始終還是難以聚集人氣。”
想了想,好似也不絕對,姚小駒補充,“除非是克蘇魯這樣新的題材。”
那么問題來了,顧陸問把短篇集《威茅斯的陰霾》拿去美利堅出版能不能成?
畢竟大嚶和美利堅又沒什么文化隔閡。
“沒有足夠的契機。”姚小駒還真嘗試了,克蘇魯短篇集在英發布的第二周,海雀圖書就試探性的進軍美國市場。效果不佳。
正因為效果不佳,此事姚小駒都沒拎出來和顧陸說。
也是,克蘇魯起因是他和太陽報記者的對噴,吸引了許多流量。
下一本是松子啊,顧陸有把握治愈整個亞洲,但美利堅……就文化差異太大了。
故此,顧陸陷入思索,總不能直接上《巨人的隕落》吧?
見電話里突然沒沒聲了,姚小駒馬上說,“能在美利堅賣得好的亞洲作家都沒幾個,村上春樹算一個吧,其他就很難找出來。”
村上春樹的文風其實非常的歐美化,這對于看林少華譯版的讀者,感覺會很詫異,但事實是如此的。所以前面顧陸才說過,很多讀者其實不喜歡村上春樹的文風,而是喜歡林少華的文風……
“有《洛杉磯時報》的短篇連載持續刷存在感,即便是聚攏不了多少人氣,但不會消散成路人。”姚小駒這樣說。
“我倒是有一個小想法,”顧陸說,“《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是不是可以在美利堅發售?我有一個宣傳噱頭。”
阿爾吉儂本身是美利堅就無比暢銷,況且還加點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