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就沒有必要了,你又不缺代步的”
“她要是實在喜歡這個,到時候咱們再掂對”
“東家”
大強子強支著身子,重新跪好了,絕望的眼神看著李學武,開口要再求情。
李學武被他打斷了話也就沒再說下去,而是陰沉著目光看著他說道“于護士說了,她們家和她只是想要這些東西結婚,你懂嗎”
“你不想結婚,人家可等不起”
“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要是不想進洞房,那我就得問問大春兒愿不愿意來鋼城工作,跟于護士結婚”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大強子面前,彎腰將對方拉了起來,微微一笑,道“三舅原話說了反正我這個錢是不能白花呵呵呵”。
他嘴里說著可笑的話,大強子卻怎么都笑不出來,笑出來也像是哭的一樣。
李學武心真狠,早把他調查清楚了,就連醫院里他喜歡的姑娘都不知不覺的擺平了。
這股子陰狠勁兒,和絕對的關系網,讓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倒不是惋惜于護士,也不是心焦自己不聽話對方就讓大春兒來鋼城給自己戴帽子。
而是李學武話里的深意,大春兒已經改弦易幟了,鋼城貿易完蛋了。
這哪里說的是結婚啊,明明說的是鋼城貿易的事,不做事,婚結不成,自己陽光下的身份也沒了。
他出來后,可能那邊自己的勢力就要被一掃而空,他成孤家寡人了。
李學武就是要逼著他自絕后路,斷絕吉城的關系。
就是讓他去帶路,把剛才那些冒犯了自己的人一個個地找出來,解決掉。
再把這段時間吃進去的,一點一點的擠出來
怎么拿的,就怎么吐出來。
沒有人能白白拿李學武的東西
除非是那些好姐姐,才能拿他白白的東西。
在吉城,只有大強子知道這些人在哪,手里又有著什么關系,李學武都算計到了,算計到了他的身上。
“沒事的,過了今晚你就安心地等著當新郎官好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很是治愈系“去吧,陪著丁先生,也教教葛林吉城人是怎么做事的”。
他回頭看了葛林一眼,道“他太小了,什么事都得學習學習”。
格林憨憨地蹲在那,就像山上下來的猛虎一般,手往灶坑里懟著柴火,眼神中滿是血腥的火焰紅。
他是老巴朵養大的孩子,性情簡單,來了內地后見了些世面,可性格仍舊保持著淳樸自然。
他知道誰給他飯吃,誰給他衣服穿。
所以武哥很生氣,今晚要見血。
把灶門邊上的柴火收拾好,葛林站起身,從被子里掏出一把刀塞進了衣服里,看了丁萬秋一眼便出了門。
丁萬秋則是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了幾變。
再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完全不再是剛才的頹廢。
等他出了門,大強子知道,自己不去,那門外的兩人最先做的“事”就是他自己了。
今夜,月黑,風高,罪孽深重,須有刀兵兇器發威,才能換一個朗朗乾坤。
李學武走回到炕邊,還是挨著西琳坐了。
她已經不哭了,只是淚眼婆娑地看著李學武,嘴唇干涸使勁抿著。
拿了炕上放著的水杯遞給她,見她倔強地望著自己,又嘆了口氣,扶著她的腦袋喂了她。
“行了,別哭了,只要沒傷著臉,還是大美女”
他是不大會勸人的,在家的時候就把秦京茹勸的心態崩了,在這又來這一套。
西琳的眼淚又開始簌簌地往一邊流,止不住的那種,勸不好的那種。
李學武端著手里的水杯,無奈地說道“不會是真扎臉上了吧,剛灌進去的水,從眼睛里冒出來了”。
西琳本來還很委屈的表情瞬間破防了,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可她本來就傷著,這會兒打了李學武一下,她自己倒是先疼了。
李學武見逗她疼了,掀開被子往里面看了看,肚子上包扎的紗布還帶著暗紅色,顯然是傷的不輕。
無論輕不輕,今晚這些人都得給她償命。
貪了自己的東西,還敢威脅自己,他還從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之人。
剛才跟丁萬秋說的明白了,這些人就是胡子,人人得而誅之。
他們這一刀扎西琳身上,跟扎他臉上沒什么兩樣。
什么特么山里野人不懂規矩,今晚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規矩。
端著自己的飯碗,還敢跟自己犬吠,真當自己不敢出手呢。
丁萬秋拿這些人沒辦法,無非就是狡兔三窟,勢單力薄。
他想找出這些人,想替李學武掃清吉城的障礙。
要不怎么傳回京城的消息是丁萬秋天天出去轉呢,就是摸門道去了。
也是他有些草率了,沒瞧得起這些山里人,去了鋼城一趟,想要找聞三兒借人。
人沒借著,換西琳挨了一刀。
這一刀就是在警告他,乖乖地蹲在吉城不要到處亂跑。
當保鏢就要有當保鏢的覺悟,再敢出來溜達,讓你先疼一下。
丁萬秋是又恨又害怕,他不怕自己出事,就怕李學武看到西琳挨了刀要發火。
如果這一刀扎他身上了,那倒是光榮的,唯獨扎在女人身上,他的臉都丟盡了。
失去了李學武的支持和幫助,他就失去了人生后半輩子的意義。
港城那些孫子沒了他的惦記,下輩子活的得該多無聊啊。
所以李學武叫他去做事,他是含糊都沒含糊。
今晚不僅僅是要給西琳報仇,還有就是,他要找回自己的臉面。
曾經四九城里的狠人,現在老了并不代表能耐沒了,這樣的老家伙,歲數越大心越黑。
也就是解放了,城里的規矩多了,管的嚴了,不然你看這些武家子弟都是怎么做事的。
葛林一句話都不說,開著車,聽了大強子指的方向就往前開。
丁萬秋坐在后排,手里的家伙什兒隨意地扔在后座上。
出門時搜拿的幾條麻袋就在腳邊放著,這不是裝活物的,所以也不怕地方不夠用。
黑燈瞎火的,風呼呼的響,好像都要把路燈的燈光吹沒了似的。
三人誰都不吱聲,只看著車前方,好像那里有西洋景似的。
“到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葛林嘴里說了一句,便在路邊停住了車。
大強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見距離目標還有段距離。
他剛想說話,卻感覺肩膀被拍了拍,瞬間汗毛便立了起來。
“別激動,等會兒你先叫門,我們就在門口等著你,出來后別回頭,第一個留給我”
丁萬秋的話說完,人便下了車,留在車上的大強子腦門上都見了白毛汗。
他真怕剛才叫他的是一把尖刀,這里成了他的絕命地。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下車后才發覺,脊梁骨陣陣發涼,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的細汗。
葛林和丁萬秋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黑夜里,不仔細看是看不見的。
甭想著去聽腳步聲音,風太大了,吹的嗷嗷響。
正是東北入秋后的掃地風,一場又一場,過后地上就啥都剩不下了。
大強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從鋼城出來,特意穿了件厚的,可現在他還是覺得冷。
也不知道是身上冷,還是心里冷,冷的他牙齒直打架。
眼巴前兒這家就是接了李學武說話的那個兄弟,叫三嘎子。
跟電影里小兵張嘎的那個名字相像,代表這人愣,脾氣不好,還長得小。
兩個人從小就是一個村的,小時候沒少一起打架。
他打過對方,對方也打過他,兩人一起也打過別人。
用京城人的話來說就是發小兒,用東北人的話來說就是胖小兒。
這處房子不是三嘎子的,是他們放溜兒的地方,以前有外人來,都往這邊領。
當然了,也不是李學武去的那處,這里的外人,指的是他們這樣混生活的。
見李學武的那次,他們都以為李學武是混白的。
房子就在道邊兒,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以前沒少在這邊值夜班。
晚上了,臨道的窗子都叫木頭板子封上了,啥也看不見,只有縫隙中閃過點點亮光,說明屋里有人。
他試了試房門,頂著呢,抬起拳頭使勁砸了砸。
“三嘎子”
“強哥”
三嘎子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甚至還帶著點疑惑和不解。
好一會兒這門才打開,三嘎子看著他凍的嘶嘶呵呵的模樣愣了愣。
“強哥你咋來了呢你不是”
“是你大爺”
大強子先聲奪人,沒好氣地擠開他進了屋,隨手一關房門,哆嗦著身子往屋里走。
他邊走邊說道“你特么又犯渾了是不是,我特么出門時候怎么跟你們說的”
三嘎子看了看他的背影,見門關上了也就沒管,跟著強哥進了屋。
“這不怨我,誰讓他那么豪橫的”
屋里還坐著兩個人,顯然是從那邊一起回來這兒的。
大強子坐在爐子邊烤著火,回頭看了三嘎子一眼,道“說你你還有理了是吧”
“反正我沒錯”
三嘎子看了爐子邊的三哥一眼,悶聲坐到了炕上。
三哥看了看大強子,挑眉問道“內位東家沒找你事啊”
“你說呢”
大強子陰沉著臉看向對方,氣哼哼地說道“你們翅膀硬了,掌柜的話你們都不聽了是吧”
“這是掌柜的話嘛”
坐在一旁的老六撇嘴道“當家的可從來沒讓我們跪下過”。
“就他”
老六不屑地看向大強子,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腰上別著把拐子,就以為能橫行霸道了”
“老六的話不差”
三哥看了看大強子,道“吉城的事,吉城人說了算,他算嘰霸老幾啊”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
大強子點著頭,說道“這件事沒完,你們等著掌柜的回來處理吧,他得給對方一個交代”。
“交代就交代,反正黑子都進山了,他能找個球”
老六壞笑著看向三哥道“要說起這件事來,他還得謝謝咱們呢”
說完又看向大強子,解釋道“當時掌柜的讓我們給對方個教訓,黑子的提議是把那娘們兒帶回來給兄弟們開開葷”。
“還是我跟三哥攔著他,不讓他犯渾”
“扎那一刀是掌柜的意思,我們照章辦事,你說不著我們”
“扎了就扎了,今天我們也服了軟了,你強哥的面子我們也給了,還想怎么著”
老六滿不在乎地說道“到時候咱們就說人埋了,他能怎么著”
“想要在吉城討生活,沒了咱們他是個屁啊”
“哎話不要說的這么滿”
三哥瞥了老六一眼,隨后對大強子說道“你回去就跟掌柜的說,吉城我們守得住,他要是來硬的,我們就去端了他的老窩兒”。
“誰的老窩兒”
大強子看著他,冷笑道“你知道他是哪的人嘛,四九城的門都沖哪邊開你知道嘛,你知道他有幾個家嘛”。
“信不信,你們剛到京城,他就知道你們是哪只腳先下的火車”
“現在掌柜的腦門兒上一定有把槍,就等著你們摟火呢”
“你想害死掌柜的,取而代之,或者自立為王”
“你怎么說話呢”
老六瞪了瞪眼睛,道“他給你干狗嗶了,你這么向著他,不會是當奴才當慣了,連臉都不要了吧”。
“老六怎么跟強子說話呢”
三哥故作不滿地瞪了老六一眼,道“窩兒里橫,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跟強子道歉”。
“別了”
大強子拍了拍手,道“我受不起,你們好自為之吧”。
“哎強子,你干啥去”
三哥見大強子起身往外走,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六一眼,緊跟著追了出去。
說話是說話,不能真把大強子惹急眼了,到時候回了鋼城參他們一本,掌柜的怎么想。
再怎么說,大強子都是跟著掌柜的身邊混,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是要的。
還有就是,大強子這人是真講究,為人特仗義,在東家那邊跪下,說白了也是為了他們好。
在吉城,他們是奉了掌柜的命令辦事,可辦事的時候也沒少往自己兜里撈錢。
八九個兄弟,好幾個方向,這幾個月搭上關里這條線可是沒少賺錢。
雖然這份錢里有東家的一份,可落在他們自己兜里的也是實惠錢啊。
錢是他們自己掖著了,這頭可是大強子磕的,不能叫人家頂了罪,還得遭自己等人的埋怨不是。
他嘴里叫著強子,說著軟乎話,卻是被大強子打開房門放進來的冷風嗆得直咳嗽。
三哥有心不去追了,隨他去,可又一想不能行,好歹也得讓他把這個氣消了。
眼瞅著大強子往黑夜里走,他提上鞋便往出追,嘴里還叫著大強子的名字。
突然,三哥沒來由的心里一緊,只聽腦后風呼呼作響,他只覺得不好。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咋回事呢,只聽“砰”的一聲,他眼前一黑,碎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大強子腳步一頓,差點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丁萬秋讓他別回頭,意思是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是的,三哥是第一個,屋里的老六和三嘎子也留不住。
一想起幾人小時候的事,又是風雨同舟到吉城隨著掌柜的打拼,說沒感情是假的。
他心里揪得厲害,蹲在地上差點死過去。
大強子強忍著回頭看,只見身后的房子已經虛化了,還在晃動著,一個人影走了進去。
“三哥,我就說你別去追”
老六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再看見進屋的不是三哥,而是京城來的那人,頓時心里一慌。
“三嘎子,點子扎手,并肩子一起上”
他倒是有見識,知道這人是練家子,三哥沒了音信,準是出事了。
屋外頭還不定多少人呢,他嚇得腿軟,心里一橫,沖著炕邊坐的三嘎子喊了一句,起身就要動手。
三嘎子真聽話,老六喊了,他便咬著牙沖了過來,手里還拿著從炕上臨時抄起的燈油瓶子,照著丁萬秋的腦門就砸了下去。
這就是四六不懂的小崽子打法,憑借的就是一股子狠勁兒,手邊有啥就用啥,完全不想后路。
這樣的狠勁在丁萬秋眼里屁都不是。
眼瞅著對方打過來,一把支住了他的胳膊,抬腿往前一邁步,頂住了對方的跨,擰了對方的手腕到身后,按住了三嘎子的脖子就往面前的爐箅子上壓。
“啊”
今晚天冷,風大,三嘎子特意多填的煤,爐箅子都燒通紅了,這會兒挨著他的臉,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丁萬秋解決了他,再看向那個老六,卻只見這人趁著這邊動手,看也沒看三嘎子,跳上火炕,撞開了后窗戶就往外翻。
這特么叫一起上
他沒去管那個老六,摘了三嘎子手里的燈油瓶子,咬開瓶塞子,把半瓶燈油倒在了三嘎子的臉上,來了一個鐵板燒。
一股子胡巴味兒登時散滿了整間屋子,明火遇著燈油,會發生什么
三嘎子的叫聲已經不是人動靜了,就像是地獄里來的惡鬼。
丁萬秋就這么死死地按著他,不讓他逃脫,燈油瞬間引燃了他的頭發,隨即三嘎子就變成了一支蠟燭。
是的,腦袋燃燒著紅色的火焰,整個身子被固定著跪在那嘶嘶慘叫。
葛林從房后拉著一條麻袋到了門前,往屋里看了一眼,嘴角扯動,嘀咕了一句“活兒真糙,阿彌陀佛”。
扔了手里的麻袋,撿了門邊一只空的,去把那位三哥收拾了。
老六終究是沒潤出去,他一翻出窗外便遇到了葛林。
葛林手里的大棍子三哥都挨不住,更何況是老六了。
所以老六跟三哥一樣,碎了。
等收拾完三哥,葛林再回到門口,有些厭惡地往屋里瞅了一眼,見嘶吼聲沒了,只剩下蠟燭了。
他不想進屋,因為屋里的味道不好聞,悶聲悶氣地問道“怎么裝”
丁萬秋晃了晃手里的“蠟燭”回頭對著葛林笑著說道“來,吹蠟燭”。
葛林扯了扯嘴角,憨厚的表情差點要罵娘。
“你自己吹吧”。
他把空麻袋往屋里一扔,轉身拎起門口的兩個麻袋,就跟拎小雞仔似的往外面走了。
這邊離車停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呢,車動靜太大,容易暴露。
路過蹲在地上的大強子時,他還看了看對方,見他抬起頭,這才繼續往車邊走。
也不知道丁萬秋是怎么吹的蠟燭,又是怎么收拾的那間屋子,反正當大強子坐在副駕駛上的時候,對方也把一條麻袋扛了回來。
先前那兩條麻袋已經放進后備廂了,車里有股子血腥味。
而這條麻袋放進來,血腥味沒了,倒是有股子燒烤味了。
吉普車打著了,也沒開燈,就這么消失在了夜色中,不曾來過一般。
“我還從來沒有這么伺候過別人呢,都是別人伺候我的”
李學武擰了熱毛巾,給西琳擦著身子,嘴里碎碎念叨著。
西琳已經不哭了,卻是咬著牙,很想給李學武一電炮的樣子。
“你是大少爺出身吧,天生的富貴命”。
“呵呵,還別說,往祖上捯,說不定我們家還真富過”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她,道“可家門不幸,攤上一個樂善好施的祖宗,菩薩心腸,一門心思的救苦救難,施醫送藥,把高門宅邸混成了小老百姓”。
“我真是服了你了”
西琳微微側著身子,讓李學武給她擦洗著,臥炕好些天了,一直沒法洗澡,都要臭了。
“我還真沒見過有你這么編排祖宗的不肖子孫”。
“這叫含蓄的自夸,你懂不懂”
李學武又去投了熱毛巾,不厭其煩地給她擦了又擦,好像洗這一次能頂十次似的。
“你為啥非得等著我給你洗,讓葛林幫忙不好嗎”
說完又笑了笑,說道“你就當他是小孩子不就行了,都受傷了還在乎這個”。
西琳恨恨地看著他,問道“你告訴我,那么高的大個子,怎么當小孩子,你見過這么大的小孩子”
“要不說你講究多呢”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或者你就是想報復我,齁齁讓我補償你”。
“我倒是真想讓你補償我了”
西琳看了看李學武,隨后轉過了臉去,問道“我結婚怎么樣”
“跟誰”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問道“有相好的了”
“沒有,這輩子都沒有了”
西琳抿了抿嘴唇道“我跟葛林結婚吧,不然這輩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結婚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學武震驚地看著她,一副你怎么能老牛吃嫩草的模樣。
西琳氣的把眼睛閉上了,她只覺得這人說話真煩人,好好的為啥要長個嘴。
李學武走到炕邊,掀起被子,繼續幫她擦著身子,嘴里卻是繼續問道“你不是來真的吧”
“我什么時候跟你開過這種玩笑了”
西琳沒在意李學武看了自己的身子,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最為依靠的人。
她不在乎這些,就像李學武不在乎這些一樣。
“讓你娶我你又不肯,難道我等你成老骨頭嗎”
“千萬別等我”
李學武拍了拍她的屁股,道“等我的人太多了,你排隊都得三千名之外了,作孽啊”。
“呵所以啊,不等了,嫁人了”
西琳冷笑道“你又不讓我回京城,給這小地方一待,我不嫁給葛林,難道嫁給丁師傅啊”
“怨我怨我是我的錯”
李學武點頭誠懇地承認錯誤道“一個太老,一個太小,都不大合適”。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咱們這隊伍里有沒有你相中的,我把他安排來吉城,好讓你下手”。
“去吧你,當我是盤絲洞里的妖怪呢,還下手”
西琳跟他打著嘴仗,可心里流著淚,她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她說完這件事,李學武的臉上一點惋惜都沒有。
有緣無分,終究是自己的出身影響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就算是他對自己再好,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好。
“別把自己想的太美好,你真當盤絲洞里的妖怪誰都能當呢”
李學武嘴里碎碎念道“唐三藏連女兒國國王留他一天都不待,偏偏喜歡這七個,你說他是為啥”
“為啥”
西琳沒反應過來,看著李學武滿臉不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輕笑著說道“因為七個女妖怪有白絲,會吊著,會趴著,會”。
“哎呀你別說了”
西琳捶了他一拳,道“讓你一說完這書都沒法看了”。
“得了,干凈了,神清氣爽”
李學武給她穿上了衣服,笑著說道“快別讓葛林燒這么多了,火大傷口更不愈合”。
“他怕我冷呢”
西琳躺在枕頭上,看著李學武,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容,道“他的心很好的,很單純,跟他在一起,我不怕冷,也不怕受傷”。
“你還是想對葛林下手”
李學武笑了笑,點頭道“都依著你,只要葛林愿意,我都支持你”。
“不過說在前面,可別這么早要孩子”
“滾滾滾”
西琳氣的沒法,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只能閉著眼睛裝看不見。
李學武下了地,把盆子里的水換了,自己也洗了臉和腳,這才上了炕。
“說說這邊的情況吧,怎么有了事也不跟家里說,真對我有了二心了”
“沒有”
西琳躺在枕頭上,睜開眼睛看了李學武一眼,道“我是沒臉跟你說呢”。
“我們接收的時候看著很順利,那個大強子還帶著我們找了這些人”
其實也沒啥可說的,李學武抄張萬河的底,張萬河不甘心,更不放心把底全都交給李學武。
他被調去了鋼城,家要是斷了線,他怕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就是,他知道李學武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李學武。
雙方的白和黑混在一起是成了灰色,可對方隨時都能拋棄他們,恢復成原本的白。
他覺的自己就是李學武干黑活兒,或者賣命的苦勞力。
就算是他想帶著兄弟們走到陽光下,可也不能真把命丟了。
還有就是上位者的不甘心了,他以前是當家的,現在有了東家,他就是掌柜的。
李學武把西琳一伙人放到吉城,又主動跟山上聯系,送吃送喝的,還招了一批人去京城,這是要挖他的根。
以后吉城這邊的人只知道東家,不知道掌柜的了。
所以,李學武做初一,他就做十五。
交接這邊的時候留了后手,把掌柜的權利給了西琳,卻讓自己手里的兄弟掌握了渠道和關系。
等于是架空了西琳,吉城要做什么事,必須經過他,他也能遙控指揮吉城人做事。
只要這些人還掌握著做事的渠道和進出貨物的關鍵點,那山上的人永遠知道他是當家的,吉城的家也永遠不會變色。
就怕李學武揪住一點拽出所有人,他才答應大春去京城,帶走了大強子。
沒了這兩個熟悉所有關系的人,李學武想要辦吉城,絕對會栽跟頭。
西琳就是倔,她在吉城沒幾天就看出這種情況了,一直在想辦法解決掉這些人。
對山上的懷柔,對山下的管理,她都在做工作。
丁萬秋也是真做事,西琳要求了,他就在查這些人。
可吉城這么大,張萬河等人從山上下來經營了這么多年,哪里是說能查就能查清楚的。
尤其是張萬河等人做的黑市買賣,那是見不得光的。
就跟下水道里的土耗子似的,關系網四通八達,哪哪都是彎兒。
就算是丁萬秋把人都弄死了,可渠道沒了,損失最大的還是自己這邊。
所以丁萬秋同西琳商量,要去鋼城借人,一個人盯不過來,十個人還盯不過來
鋼城的人那么多,調來二十個又何妨。
他是萬萬沒想到,鋼城的形勢比他這邊還要嚴重。
聞三兒不離開碼頭,張萬河也不離開,兩人就這么耗著。
外面大強子做事越來越沒有顧忌,都敢玩兒假賬了。
碼頭上能信任的人不多,周常利已經露了臉,調他們走,張萬河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所以聞三兒給他說的是,要隱忍,徐徐圖之,潛移默化地解決這邊的問題。
等丁萬秋從鋼城回來,便發現西琳中刀了,葛林只出去一會兒工夫,顯然是有人盯著這邊呢。
在醫院包扎了,也沒敢住院,回家將養著,二十多天了,沒敢下炕。
李學武坐在炕上聽著,心里越發的不舒服,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也是了,山上做事全憑當家的一張嘴,這才消停幾年,說不定王化還沒普及到山上去呢。
就是二叔在林業干工作,上了山也是玩硬的,說一句軟乎話都沒人搭理你。
西琳說完這些也是有些后怕,更是有些后悔。
知道李學武是著急這邊的發展了,所以才主動來的吉城。
他這么忙,自己還給他惹了麻煩,真是不應該。
“你是不是怪我了”
“我不怪任何人,這是咱們迫不得已要走的路”
李學武看向她,目光真摯地說道“這人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把你們安排來吉城,就是信任你們”
“做錯事沒什么,下次考慮周全就是了”
李學武將水杯遞給她,隨后繼續說道“吉城這邊的回收站必須加快進度了,這一次掌握了渠道和資源,你要把這些跟軋鋼廠在吉城的辦事處掛上鉤”。
“軋鋼廠在吉城的辦事處暫時由你們來負責開展工作,廠里只負責發貨和收貨”
“正規化,合規經營,以后就是咱們的發展目標,通過軋鋼廠辦事處與林業合作,將這些見不得光的渠道慢慢洗白,這就是你的資源,你的渠道了”
李學武和聲細語地教著她怎么做事,又告訴她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及能用到的資源。
“我二叔那邊的關系你不要怕麻煩,該說話說話,該辦事辦事”
“你不用他,不去找他,他也不知道你這邊有情況,想幫你都幫不上忙”
“山上的事他能管著的有很多,以后你的工作展開了,他在單位里也好經營”
李學武就這么直白地對西琳交代道“該送的送,該聯絡的不要怕麻煩,你辦事牢靠,二叔走的更遠,幫你就越多”。
“還有,咱們代表軋鋼廠干的都是公對公的正經買賣,走正道,送是送的,可咱們低調不低氣”。
“誰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給我打回去,否則丟的就是我的臉面,軋鋼廠的臉面”
“懂了嗎”
“懂了”
西琳抿著嘴角,眼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流,這種有家有依靠的感覺真好。
她對李學武這種大家長式的作風并不反感,甚至有種依賴的幸福感。
李學武今天的安排絕了大強子的路,也給西琳鋪了一條路。
這是張萬河咎由自取,也是大強子的不識時務。
說教的話談了半宿,李學武見幾人不回來也不擔心,西琳讓他挨著鋪了被子躺下。
李學武不敢把腦袋沖著門,卻是頭朝下,面向門口,手邊放了槍,這才蓋著被子合了眼。
一夜無話,風聲依舊。
黑暗散去,光明隱現。
李學武是天還沒亮的時候睜開的眼,窗外的風聲刮的嗷嗷叫,這一宿風都沒停歇。
西琳睡的很香,李學武躺在那里沒動地方,很怕吵了她。
直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李學武這才將被子里的手拿了出來。
開門的是葛林,高高的個子把門口堵的瓷實。
當他看見炕上躺著的李學武時也是嚇了一跳,手里拎著的兩條大麻袋差點砸到腳面子。
屋里,武哥手里舉著槍,目光銳利,隨時都要動手的樣子。
“怎么不進屋,堵著門干啥”
丁萬秋從后面推了他一下,擠著大個子進了屋才發現讓葛林站住腳的是啥。
“順利么”
李學武看見丁萬秋,確定葛林沒有受到脅迫,這才把手里的槍放下。
丁萬秋也看出他的謹慎小心來了,知道李學武混的這么大不是靠運氣,更不是靠關系。
是實打實的誰都不信任
“還算順利,有個跑的快,我們開著車跟了他二里地,累死了”
丁萬秋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示意葛林去做飯,自己則是往炕上坐了過來。
門沒關,有風吹進來,李學武往外面看了看,好一會兒,大強子才走了進來。
跟葛林的“啥事都沒發生,我就是一開車的”樣子不同。
跟丁萬秋“事情我不說,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想跟你吹牛嗶”的樣子也不一樣。
大強子眼窩深陷,身形佝僂,好像老了幾十歲一樣。
丁萬秋故意扮老相,好襯托他昨晚做的事,大強子不用裝,他是真的心力憔悴。
挪著步子進了屋,也不挨著凳子坐,就往墻根一靠,一蹲,跟山里來的土包子一樣。
葛林把手里的麻袋靠著墻邊放好,拿了炕上的笤帚疙瘩,走到門外收拾了自己的褲腳子,上面還沾著土灰。
看見李學武往外瞅,丁萬秋嘿嘿一笑道“他挖的坑,也是他填的土,可是辛苦葛林了”。
“我上歲數了,干了半宿活兒,到墳地那會兒是一點兒勁都沒有了”。
聽他這話里的意思,還給這些人找了塊墳地。
不過也是了,墳地才是解決這些問題人物最好的歸宿。
經常殺人的讀者朋友都知道,作案容易,處理屍體最難。
什么叫死無對證啊,得把事情做的很干凈,死的連人都找不到了,這才叫干凈。
你往山溝里埋,早晚讓人發現,你往河里扔,早晚飄上來,你喂狗還剩下一堆骨頭渣子呢。
唯獨起個新墳,把人往里一埋,這才沒人會注意。
只聽說死外面是意外,沒聽說死墳地里還是意外的。
這種齁吧主意也只能是丁萬秋這種老炮兒才想得出來了。
就算是李學武,最多也是能想到找個土路挖個坑埋瓷實了,天天車走人過的沒人注意。
要不怎么說讓他去辦事李學武放心呢,這老登絕嗶不會給他自己惹麻煩,更不會給自己惹事。
葛林聽著丁萬秋坐在炕上胡咧咧也不說話,去門口的水盆里仔細洗了手,洗了臉,轉身就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