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咱們搞合作,您可不能有所保留啊”
李學武笑著請了李正風一行人往會議室走,邊走邊說道:“有什么意見您盡管提”。
“挺好的”
李正風笑著點點頭,對李學武說道:“搞工業生產你們是專業的,我能有什么意見”。
這是在私底下,李學武跟他喊老叔也是顯得親近些,他倒是覺得受用。
李學武哄人的嘴就像騙人的鬼,好人都給你忽悠瘸嘍。
李正風想著沒早點遇著李學武,很遺憾。
李學武卻想著早點遇著我,你早都瘸了。
他們兩個走在前面說著玩笑話,自然也就代表了這次考察的順利程度。
李正風說是沒意見,可拉著李學武的胳膊,還是笑呵呵地提點道:“槍我們是設計出來了,單兵裝備我們也都搞定了,這錢……是不是得……”
“啊呵呵,錢啊”
李學武聽他提起錢,笑著打哈哈道:“您不說我還忘了,剛才還想問您來著,關于666式精確射擊步槍的推薦工作進行的怎么樣了?”
“嘿!這怎么問起我來了!”
李正風滿臉錯愕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銷售工作不是你來負責嘛!”
“是,是我負責”
李學武點頭道:“可您不是說負責推薦工作嘛”。
他一本正經地對著李正風解釋道:“您想啊,我認識幾個人啊,負責裝備審核和采購的關系我可是一個都沒有啊!”
“我就知道你小子滑頭!”
“想賴賬是不是!”
“想不給錢是不是!”
李正風點了點李學武,看著他就是要賴賬的模樣,無奈地說道:“罷了,罷了,誰讓我鬼迷心竅上了你的賊船呢!”
“下周二,我約了總裝的人,到時候看你表現”
他抬起手想拍拍李學武的肩膀,難得的裝個嗶,沒想到李學武個子太高,拍不到。
如果使勁夠也能夠的著,可那樣子就太難看了,最后只能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頗有意猶未盡之感。
李學武聽他說完趕緊低了低肩膀,有這好消息咋不早點說呢,自己家老叔,拍拍肩膀怎么了。
李正風卻是看了看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大侄子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有奶便是娘的主兒。
你想給我拍,我還不拍了!
眾人走進會議室,開始就槍械生產和再研發工作進行了討論。
李學武很明確地表示,雙方的合作基礎薄弱,應該更注重關鍵武器的研發和制造。
按照他的計劃,合作初期的核心思想就是揚長避短,物美價廉。
現有的五六式槍族已經占據了主流位置,未來一段時間總裝是沒有能力更新迭代的。
輕兵所有責任和義務去研發更新式的輕步兵武器,但軋鋼廠沒有這個義務。
李學武的要求很簡單,以軋鋼廠現有的工業基礎為準,不可能投入大量的資源搞鍕工研發。
合作雙方不要想著搞比五六式還好的步槍,當前環境下,就算是搞出來了,也賣不出去,短期內得不到利益回報,只能是自討苦吃。
要順著666式精確射擊步槍的研發路子,搞部隊現有裝備序列中沒有的,或者說差距較大的。
最重要的是便宜,質量過關,便于作戰需要。
李學武說666式步槍能賣的出去,那是因為這款步槍毛子部隊已經在使用了,也在安南戰場上得到了驗證。
而他委托輕兵所設計的工兵鏟、匕首、飯盒等等,均是可替換產品。
也就是說,這些小五金的采購和應用并不會影響一線部隊的使用和設備更新。
其影響力遠遠不如武器迭代所帶來的巨大,便于部隊裝備的補充和選擇,是李學武站在對方角度來思考的銷售策略。
他曾經在一線部隊待過,也做過基層管理者,現在更是團級指揮員,對裝備的需要和應用,他比很多人都懂。
軋鋼廠和輕兵所的合作只是在某些關鍵點上,或者說特殊領域有所交流。
但要展開了,或者軋鋼廠正式成為保密單位,也是李學武不想看到的。
他在講話中也指出,未來雙方的合作模式,更應該是輕兵所負責設計和研發,軋鋼廠五金工廠只負責生產。
在銷售工作上,李學武會給予更多的,但主體單位更應該是以輕兵所為主。
說白了,軋鋼廠負責制造零件和組裝,就像造指甲刀一樣,我們也不知道這玩意是啥,干啥用的。
輕兵所有資質,也有能力承擔鍕工設計和制造的責任,那就負責把這些玩意兒賣出去,到時候大家一起賺錢。
李學武要扯輕兵所這張虎皮,給軋鋼廠謀一張保護傘。
就像夏中全說的那樣,這活兒他也能干,但他沒資格干,那李學武就找個有資格的人來承擔這份責任。
分給輕兵所的這個錢不能省,這叫騎電驢上酒吧,該省省,該花花。
沒有輕兵所,軋鋼廠就沒有合法生產鍕事武器的資格,也就賺不到這個錢。
會上也談到了銷售的問題,軋鋼廠這邊的機器天天開動著也是錢。
倒不是李正風真的急于吃紅燒肉,張嘴閉嘴都是銷售的問題。
他也很理解軋鋼廠這邊所承擔的加工成本和壓力。
如果能盡快實現銷售和武器的采購,那對雙方現有的合作和未來的合作都是一種保障。
李學武給輕兵所的人提供了幾個思路,著重提到了銷售的問題。
新武器的推薦和采購工作是有程序的,尤其是這種帶著毛子色彩的步槍,更是需要考慮更多的因素。
李正風說約了總裝的人,這是一個思路,從上層開始,或者叫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如果這條路走不通,那李學武也不能干等死。
他準備一批666式步槍給衛三團,憑借他自身的關系,著重培養精確射手的能力。
只要武器可靠,形成規模,那他就能把這支部隊拉出去干他一下子。
到時候一亮相,這槍到底行不行,不用他們說,只要看就行了。
當然了,相比于去見總裝的人,這條路會走的比較艱難,時間很慢。
但慢工出細活兒,李學武倒是不著急一下子就把槍推薦出去了。
總裝要采購十萬條,他也一時拿不出手啊,到時候人家一紙命令,這廠子姓啥還不知道呢。
所以,有多大能耐干多大的事,現在五金鍕工生產廠的庫存壓一些也沒關系。
不是還有調查部呢嘛,內銷不行就轉外貿,讓姬衛東當鍕火頭子去。
現在世界各地也不太平,這種步槍賣出個好價錢實在不難。
他說壓力大,那都是給輕兵所的人聽的。
賺了錢就特么想吃紅燒肉,那喂肥了還能使勁干活了嘛!
除了去見總裝的人和利用衛三團的影響力做工作,李學武還想過保密部。
這幫家伙對這種精確射擊步槍會感興趣的。
雖然他們的使用數量不是很大,可蚊子腿也是肉啊,關鍵是他們能打。
內部一說保密部利用某某步槍,在超遠距離擊斃一名五十萬,這效應一下子就拉滿了。
下一步他是有準備讓輕兵所搞防護裝備研究的。
武器的生產限制太高了,還是防護裝備來的合適,軋鋼廠也有這方面的優勢。
比如防彈衣,這玩意兒到啥時候都能賣的好。
比如單兵攜行具,比如防彈頭盔等等,生產起來不受忌諱,還能賺錢。
上午的接待會很順利,大家在會議的最后暢所欲言,集思廣益,發表的意見都被記錄在了備忘錄里。
中午董文學出面,做東請了輕兵所的人一起吃飯,李學武作陪,給雙方拉關系。
以后合作的機會還多著呢,雙方都拿彼此當回事,這工作就好做多了。
下午不到一點鐘,李學武在火車站匯合了等在這邊的大強子,帶著沙器之等人一起登上了前往吉城的火車。
因為路程不算遠,李學武也沒找那個麻煩,去要什么軟臥車廂。
三對三的座位,幾個人坐正合適。
從在火車站見面開始,大強子就沒怎么說話。
臉色有些僵硬,看向李學武的眼神中也是帶著思考和迷茫。
他整整想了大半宿,不知道該怎么選擇,該怎么做。
他也不敢直接去找掌柜的,因為在酒桌上兩人就已經撞過眼神了。
掌柜的眼神犀利的可怕,看向他的目光更像是殺人的刀子。
這不禁讓他想起了在吉城的時候,掌柜的拎著刀……
可這關他什么事!
他只是按照掌柜的要求做了事,現在又不讓做了,那他怎么辦!
昨晚的酒局散后,掌柜的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回了房間,他有心想去問問此去吉城應該怎么做。
可他不敢,怕進了那間屋子再出來就不是他了。
一邊是他已經完成結構建設的鋼城貿易,一邊是掌柜的蟄伏意愿。
尤其是在面對李學武挑撥離間之下的那種威壓和逼迫,他的選擇至關重要。
至少對他自己來說是這樣的,是選擇跟隨掌柜的腳步,放棄鋼城貿易,守住吉城。
還是選擇背叛掌柜的,留住鋼城貿易,放棄吉城的勢力。
鋼城貿易是他的,吉城勢力是掌柜的。
明明知道李學武先砍了掌柜的一只手,調走了大春等人,又給自己埋了個坑。
如果接手鋼城貿易以前,他絕對保證對掌柜的忠誠。
可是現在……這坑里待的實在是太舒服了。
他何曾擁有過一臺吉普車啊,又何曾完全擁有一個正經的女人,一份正經的事業,能在陽光下生存的根本。
在面對那些機關廠礦單位的負責人時,他終于可以挺直了腰板,堂堂正正地跟他們合作,不用黑燈瞎火的倒騰那仨瓜倆棗的。
直到走出吉城,走出那條街,走出黑暗的陰影,走出掌柜的庇護,他覺得天是那么的大,那么的藍。
一個人負責一個項目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排場有排場。
一個從山里走出來的土包子,第一次知道跟女人相處還有心動的感覺。
城里人管這個叫戀愛。
一個女護士,鋼城醫院的,兩人的邂逅是杯酒,時刻暖著他的心窩。
如果能正兒八經的談戀愛,誰又愿意去找那些老幫菜。
說到底,他想在鋼城有個家。
現在這個目標距離他非常的近,觸手可得。
只要他留在鋼城,繼續經營貿易,那對方就會跟他繼續下去,結婚生子。
而他,這個山里小子,也將會成為城里人。
他從來沒有跟掌故說過,他是多么的向往城里生活。
掌柜的不讓說,也不讓他們有這種思想,賺了錢買了東西送回山上的家里才是正確的做法。
可山里就像個無底洞,他們賺多少錢,挨多少累都填不滿。
家里永遠需要他的付出和努力。
可他不想努力了,也不想去填那個無底洞了,他想為自己活一場。
現在李學武點了他去吉城,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種選擇,一種機會。
他明白,吉城那些人和關系只有他能找的出來,理得清楚。
先前李學武派過去的那仨人就是個擺設,什么事都做不成。
掌柜絕對不會把吉城的底交給對方的,那不僅僅是底,還是掌柜的命根子。
也是山上那些人的命根子。
只要吉城的線在他們手里一天,那在鋼城的他們就不會被拋棄,更不會受委屈。
如果那根線斷了,他們就成了斷了線的風箏,人家讓他往哪飄,他們就得聽人家的話。
現在李學武帶著他去吉城,就是要讓他親手剪斷這根線。
如果他不做,那么鋼城的貿易就跟他沒關系了,鋼城的生活也跟他沒關系了。
進而,他也不用再想什么小護士了。
這人心歹毒,只一眼就能看出他跟掌柜之間的矛盾,并且放大這種矛盾,最后利用這種矛盾。
掌柜的不說話,就是讓他做抉擇,是跟他,還是跟李學武。
跟了他,那就什么都不要做,怎么回去的,怎么回來。
到時候沒了鋼城貿易,吉城的根基還在,永遠不會餓死。
而跟了李學武,他有富貴和愛情,卻要拋棄自己的根。
這種選擇實在是太痛苦了。
李學武看得出他的痛苦,可面對他的目光內心的決定絲毫沒有波動。
他從未信任過這些吉城人,更從未給過他們信任。
都不敢把后背交給自己,談什么忠誠!
要說忠誠,還得是周亞梅,她就敢把后背交給自己,扶著后背真的是……
四百公里路,一點出發的,快車也要五個小時。
李學武一行人下火車的時候正好五點半。
剛一出站口,李學武便看見了葛林的大高個子,站在那里很是顯眼。
“看什么?”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挑眉問道:“不認識啊?”
“武哥”
葛林的聲音憨憨的,李學武問了,他便打了聲招呼。
同行而來的幾個人都在看著他,對比李學武還要高,還要壯的葛林都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
如果他們知道葛林的歲數,恐怕下巴都要驚掉地上了。
“怎么就自己來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一起往下走,二叔來接他的車就在下面。
葛林看了他身后的一行人一眼,悶悶的不說話。
李學武也沒在意,等到了吉普車邊,便見二叔坐在車里對他微笑。
“先上車,領導們都在等著呢”
二叔李敢拍了拍車門子,目光掃向了李學武的身后。
兩臺車,就像李學武跟他說的那樣,晚上還有個飯局。
有些事一邊吃一邊談比較好,飯局是二叔安排的,就在林業的招待所。
葛林站在車邊,對著李學武說道:“武哥,我在家等你”。
“哎!”
李學武看著他打了招呼就要走,一把薅住了他。
“你來干啥了?!”
說著話,哭笑不得地拍了他肩膀一巴掌,道:“你特么走了,我上哪兒找家去!”
“哦好像是哦”
葛林想了想,好像西琳是說讓他來接站的。
他看見李學武有人來接,就以為沒他啥事了呢。
李學武笑著按了他的腦袋,把他塞進了吉普車。
而后回頭招手眾人,示意他們也上車。
大強子站在一旁,等人都上了車,這才對李學武說道:“武哥,我去找朋友,晚上去家里說話”。
李學武看了看他,隨后點點頭,說道:“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大強子面對李學武的注視有些不敢對視,點點頭便往外面走去了。
二叔看了大強子的背影一眼,挑眉問道:“還有私事?”
“沒事,都是小事”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二叔,跳上了吉普車。
兩臺車一路飛馳,吉城的馬路很寬,很好走,說是新修的。
林業的辦公地點并不在山里,也不在城郊,反而是在市里。
路過的時候二叔還給他介紹了一下,說是以前滿洲國某某重要部門的辦公場所。
李學武的目光掃過吉城大街,這里說有舊式建筑一點都不稀奇,因為以前的這里就很繁華。
是現在的重工業基地,可底子也是以前的。
林業的招待所就在辦公樓不遠處,外面看著很低調,可里面卻是不簡單。
到了這邊,二叔沒多說什么,只是帶著他往里走,進了一處包間,氣氛才突然熱烈了起來。
“是京城來的貴客吧!”
李學武一進屋,便見會客廳的沙發上站起幾個人,為首的那人個子很矮,氣勢倒是很強。
二叔笑著給他介紹道:“這是我們局里主管后勤工作的馬局”。
“馬局,您好啊”
李學武笑容燦爛地主動打了個招呼。
馬局倒是很熱情,笑著同他握了握手,道:“李敢同志跟我說起過,家里出了光宗耀祖的后輩”。
他先是點了今天的關系,又笑著打量了李學武,道:“李副書記,咱們有緣啊”。
“當然有緣”
李學武大笑著說道:“我從千里之外趕到這里與您相聚,不是緣分是什么!”
“哈哈哈!”
馬局看向二叔李敢,大笑著說道:“果然不同凡響,少年英才”。
“您這么一夸口,我這可是更敢跟他們吹了!哈哈哈”
二叔李敢出來闖蕩這么多年,早就磨平了棱角,鍛煉出了一身的圓滑本事。
他大聲笑著,抬手給李學武介紹了其他幾位領導,都是后勤口的,還有他的領導。
很顯然,今天這場聚餐就是以他為紐帶,既要談感情,又要談合作。
這是李學武從京城出來前就給二叔說好的,在東北辦事,尤其是人生地不熟的區域,不談感情談KTV啊,讓他上哪找去啊。
李學武帶了軋鋼廠五個人過來,實際上桌的就他一個。
可這一個,就把一桌人給擺平了。
馬局看著他一杯一杯的喝,自己這邊一個一個地舉白旗,直呼猛將!
酒喝到位了,事情也就好談了。
李學武當然不會直接把這些人都撂倒,今天是來辦事的,不是特么打酒仗的。
由二叔先起了頭,他又將軋鋼廠的貿易模式做了個基本介紹。
在介紹中他又有所保留,并沒有提及軋鋼廠要在這邊有什么作為,更沒說要謀劃什么。
可僅僅是他嘴里說出來的,就已經讓在座的幾位領導震驚不已了。
關里來的小將這么猛的嘛!
張口就要賣汽車,還是不限量的那種。
現在各單位買車實際上是需要排隊且得求人才行的。
沒辦法,計劃型經濟,你先報需要,汽車制造廠才會排訂單,汽車到單位怎么也得小半年了。
而軋鋼廠這邊不一樣,你要,就能安排鐵路直接給你送過來,不用等,也不用申請。
當然了,李學武也是實話實說,車輛的性能是要比212差一點點的,但綜合實力絕對能滿足林業的工作需要。
你說用吉普車拉木頭我不敢保證,上山下山的跑勤務絕對沒問題。
一開口的汽車把對方鎮住了,李學武接下來又提到了軋鋼廠正在搞的聯合生產產品。
紡織毛線、罐頭食品、皮衣皮鞋、消防器材等等。
這玩意不能說吉城沒有貨,也不能說東北不產這些東西。
可你要說不走計劃,而是按照對等貿易的形式進行交換,他們還是很感興趣的。
尤其是李學武所提到的水果和肉食產品,進入冬季以后,這東西可是緊俏物資啊。
汽車他們暫時沒說要訂,可眼瞅著入冬了,這福利品可是到時候準備了。
李學武站起身叫了在門外等著的沙器之,拿了幾樣樣品遞給了在場的領導們驗看。
關里的東西有一個特點,就是精細,比東北傳承自毛子的造物風格要美觀一些。
就連李學武帶來的罐頭在外包裝上都顯得很是亮眼。
尤其是肉罐頭,上面標注了牛肉和羊肉,這個時候這些東西不好找呢。
在吉城,林業是大戶,妥妥的支柱型產業,主管林業的他們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對這些玩意自然是不陌生的。
李學武也沒想著欺騙他們,做一錘子買賣。
東西都是可著適合的來,主打一個踏實可靠。
這個時候的機關單位很淳樸,只要有認識人,只要關系好,就能對你絕對的信任。
尤其是東北這邊,在后來可是沒少吃大虧。
當然了,李學武不是騙子,也不是專門搞貿易的,僅僅是把吉城作為了貿易的一環而已。
林業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意他還有別的合作方向。
馬局他們看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二叔看了李學武一眼也沒催著領導們下決定,而是繼續勸了酒。
李學武主動敬起了第二輪,閉口不談這些東西了。
他不談了,酒過兩輪后,馬局主動問起了軋鋼廠需要什么。
這就是有門兒,如果不想合作,人家也不會主動開口問了。
李學武直言不諱地說了聯合貿易的初衷,以及所依靠的政策。
軋鋼廠沒有什么必須要的貨物,也沒有規定林業這邊必須用什么貨物交換。
他所講到的合作原則就是一個,那就是公平、公平,還是特么公平。
說白了,軋鋼廠做的是平臺。
越州的黃酒和珍珠,邊疆的肉類和棉花,津門的水產和海產,京城的輕工業和電子產品。
我先給你我有的,你再說說你要的,天南海北的,講的就是一個地大物博,物以稀為貴。
你說想要木材,我一定不跟你做這個買賣。
外地是特么有木材,可我要是運一列火車的木材進吉城,還不得讓人家給我笑話死啊。
公平合理,合規交流。
馬局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撓了撓腦袋,直接點了后勤的副處長,讓他說說自己這邊都有什么。
就是按照李學武的說法,計劃外的東西。
那位后勤處副處長是業務型領導,開口說了一大堆。
包括各種林業資源,木材、干果、干貨、中草藥、各種山珍,以及皮張。
其實吉城這邊的礦業也是很豐富的,但以現在的開采布局來說,還遠遠沒到往外運的時候。
李學武端著酒杯同對方喝了一個,只說了接下來會同對方進行保持溝通和聯系。
這話說到這就算是把今天的事辦完了,剩下的時間就是感情了。
李學武放開了限制,開始頻頻敬酒,絲毫不懼二叔拿來的這種高度小燒。
馬局等人都喝傻了,他們也是酒精考驗的老同志了,還從來見著過這么能喝的戰士。
到最后是真喝不動了,眼瞅著李學武咔咔往嘴里倒酒,他們眼睛都轉圈了。
等酒局散了,李學武招手,讓隨行而來的幾個人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在送這些人上車的時候一一放進了車里。
馬局也說了客套話,不好意思收他的禮,畢竟李敢還在這呢。
可李學武直說了,就是從京城帶來的樣品,請幾位領導檢查檢查。
一人一箱子各式罐頭,經濟又實惠。
二叔是在這邊上班,也有面子,可花銷二叔的面子給自己辦事,讓對方怎么看。
二叔的面子再值錢,還能有接下來的合作值錢啊。
他在飯桌上沒主動說要什么,林業這邊給什么就先談什么。
可跟李懷德說好的,這邊的辦事處暫時是交給回收站來代理的。
李學武想讓回收站以軋鋼廠的名義,委托林業代為收購糧食。
這個才是主要的,糧食不值錢,可量大啊。
東北不缺糧食,出了關,哪哪都缺這個。
往最遠的邊疆辦事處一運,糧價瞬間就要翻幾倍。
尤其是接下來的兩年,人為的造成糧食減產,手里攥著糧食,什么貿易口子打不開?
只要合規經營,只要公對公交換產品,這件事就有的做。
至于木材、干貨等其他特產,這些東西根本不愁賣,火車一路南下,到哪哪都能吃的下。
重要的是李學武怎么吃這些東西,木材當然是轉換成商品最為合適了。
而中草藥有了,跟京城中醫院的合作也能打開了,下個月要跟五豐行談合作,李學武就要說說成藥外銷的事。
港城的中藥哪兒來的?
不用想,絕對是內地銷售過去的,即便不是五豐行做的貿易,只要有路子,他們就敢做這個買賣。
京城中醫院手里掐著幾人高的藥方,李學武就算是連蒙帶騙,也得搞出來。
其他的干貨和干果,這東西進關賣的快,走海運直接去港城賣的更快。
李學武在酒桌上表現的很矜持,可實際上他早就瞄準了吉城。
這個地方遲遲打不開局面,嚴重限制了他接下來的布局。
敢擋他發財的人,你說他會是個什么態度?
二叔安排了招待所給軋鋼廠的人,卻想讓他回家住。
李學武說了還有點事要辦,約了二叔明天一起吃中午飯,上了二叔借給他的吉普車,揮了揮手,示意葛林開車回家。
在車上,葛林不說話,他也沒開口。
什么都不用問了,到地方自然能看得見。
西琳沒來接站,丁萬秋也沒來,僅僅是葛林來了,還煉閉口禪。
就聞三兒匯報的那些話,李學武大概能猜得出發生了什么事。
可到了地方,李學武看著躺在炕上的西琳,還是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
西琳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后眼淚就落了下來,伏在枕頭上,肩膀顫抖著。
丁萬秋站在炕邊,臉色亦是愧疚難當,手攏在袖子里悶聲不說話。
葛林倒是平靜的很,去外面抱了些柴火回來燒炕,幾個月的東北生活,顯然適應的很好。
這邊的回收站同京城差不多,三間矮房,面積挺大,卻很破敗的院子。
李學武沒來過這邊,也不是上次跟張萬河見面的位置。
他不信張萬河以前就住在這,更不信對方的家底兒就只有這一處院子。
李學武挨著炕邊坐了,伸手握住了西琳的手,抿著嘴,鼻息逐漸加重。
丁萬秋知道他要發火,主動開口說道:“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是我沒做好”。
“說說吧”
李學武深呼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手拍了拍西琳的肩膀。
丁萬秋在李學武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凳子上,這才要開口說話。
可還沒等他開口,院里便傳來了一陣動靜。
葛林摸了摸門邊的棍子,見是大強子推門進來,看了他一眼,又去燒炕了。
大強子掃了屋里眾人一眼,在昏黃的燈光下,帶著七八個人涌進了這間屋子。
“武哥,我帶他們來請罪,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和掌柜的給您賣命的面子上寬恕則個”。
他這邊說著,擺手示意身后的幾人過來道歉行禮。
李學武目光掃過,這些人的臉上都帶著股子匪氣,滿身的桀驁不馴,寬高自大,凸顯的站在一旁的大強子更是卑微不已。
“原來是東家的當面”
其中一人走上前給李學武拱了拱手,開口說道:“我們山里人野慣了,不懂規矩,給您添麻煩了”。
說著看向了炕上躺著的女人,嘴角動了動,說道:“也請姑娘贖罪,扎您那刀我給您還回去了,人是晌午埋的,絕對不會再讓您瞅著他”。
李學武的眼皮跳了跳,松開了緊抓自己手的西琳,不自覺的要往自己腰上摸。
大強子眼瞅著他要動手,“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東家,有什么話您對我說,強子一定擔著”
說完這句便開始磕頭,嘴里說道:“求您寬恕兄弟們”。
“寬恕?”
李學武看了看地上的大強子,又看了看站在一邊滿臉不忿的幾人,說道:“我都不認識他們,何來寬恕?”
說完這句話,手是放下了,可嘴里仍舊問道:“他們都是誰啊?”
大強子不敢再求情,磕在地上的頭也不敢抬起來,就那么趴著。
“都說窮山惡水胡子多,這話我是不信的,怎么就是胡子了”
李學武看向低頭不語的丁萬秋,道:“我不是都安排年輕人進京鍛煉學習了嘛”
“不也給想要賺錢養家的年輕人提供工作了嘛”
“山上缺油少糧、孤兒寡母的,我讓你去送的救命糧你沒去送嘛?”
“啊?哪來的胡子!”
“丁先生”
李學武目光盯著丁萬秋,語氣陰沉地問道:“我剛問你話你還說呢,繼續啊!”
丁萬秋腦門上的青筋跳了跳,開口道:“東家,您也是飽讀詩書的,沒聽過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嗎?”
“我有罪,眼睛瞎了,事情出了差錯,您要打要罵,老丁我都擔著”。
說著話,看向炕上的西琳,道:“姑娘受的這刀,我認了,您扎我就是”。
“不用假惺惺的,什么胡子、狼的,跟這指桑罵槐的”
這時候站在門口的幾人里有聲音傳了出來:“你想嘎哈痛快兒說,少跟我們在這疙瘩扯犢子”。
“就是,人是我們弟兄扎的,客套話兒我們三哥已經說了,沒必要鉿著強哥”
有人看向跪著的大強子,道:“當家的也沒說咱們干賊(zèi)買賣還需要跪著啊,強哥你出去了,怎么波棱蓋兒還囊古兒了呢”。
“要是早知道還有這么一出兒啊,我可不同意給什么東家干事,別的沒落下,倒是先得磕一個”
有人開一聲,就有人接第二聲,第三聲就有人對著先前站出來請罪的那人道:“就是!三哥你瞅這家伙咱們也不適合留了,走吧,別耽誤人家事兒”。
打頭的那個三哥看了大強子一眼,又看了看李學武,再次拱了拱手,轉身往出走。
他這么一走,大強子直接傻眼了。
他是沒想到,自己拼著命保他們,到最后把自己插這了。
要說這些人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外面的兇險,可都在吉城混這么多年了,怎么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尤其是自己都跪下磕頭了,好賴不懂呢!
也許不是不懂,而是裝作不懂。
大強子面色慘白地看向李學武,這會兒卻發現李學武的怒氣已經沒了。
這不是什么好事,面前這人是好欺負的善茬?
“西琳吶”
李學武抿了抿嘴唇,隨后拍了拍西琳的肩膀,感慨地說道:“善良是留給朋友的,面對豺狼只能用獵槍”。
“這個道理帕孜勒用一家人的生命做了詮釋,你怎么還不懂”。
他說完這句,看向丁萬秋,又看了看大強子,道:“我明天約了林業的領導,要帶你們去認識認識,以后要站在陽光下干事業”。
“我的時間很緊張,明天下午還要趕回去匯報這邊的工作”
“所以今天這件事就沒必要拖到太陽升起了”
李學武的聲音很柔和,也很隨意,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大強子的心涼到的腳跟底。
他也是支撐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四肢冰冷,好像掉進了冰窖里一樣。
完了,他在火車上想了好久才琢磨出來的緩兵之計宣告破產,東家要動手了。
“這樣,丁師傅你陪著葛林去做事,干凈點,別給我二叔惹麻煩”
對丁萬秋說完,又看向了大強子:“于護士的事我托人幫你問過了,人家的要求不高,怎么拖拖拉拉的不談婚事呢?”
“有單位分的房子,有臺自行車,再買兩塊手表就能定日子”
李學武的聲音就像是天外惡魔一般鉆入大強子的耳朵里,他愣愣地看著李學武,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房子的事你不要管,我都幫你安排好了”
“手表是三舅幫你張羅的,特意讓我從京城給你帶的”
“梅花牌,一對兒,特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