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琴那邊正在組織華清的大學生教員幫忙處理文案工作,接到李學武的電話算是放下了心,臉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因為時間就到下班點了,李學武也沒在分局耽誤,帶著沙器之便出了門。
今天約好的按時下班回家,李學武自然不會食言,上了車,便叫韓建昆往家開。
可車剛開到大門口,便見門衛室里的保衛沖了出來,沖著指揮車揮手示意停車。
韓建昆的車速還沒提起來,便一腳剎車停在了大門口。
那名保衛沖了過來,到了車邊,對著李學武說道:“李副處長,剛才軋鋼廠來電話,說是有緊急情況,請您回個電話”。
“我知道了”
李學武臉色一變,一邊推開了車門子,一邊回應了保衛的話。
不等沙器之跳下車,人已經沖進了門衛室。
等李學武將電話打回去,聽到于德才的話以后,臉色更是變的難看了起來。
剛才沒有聯系指揮車,是因為車是熄火狀態的,車上的電臺沒有電,處于靜默狀態。
還是于德才知道李學武的行程,把電話打到了分局這邊。
也幸好李學武的車還沒走,不然準得繞一大圈。
李學武放下電話,對著站在門口的沙器之擺了擺手,面色嚴肅地說道:“走,回軋鋼廠”。
沙器之不敢多問,跟著李學武又跑回了車邊,待一上車,早就收到指示的韓建昆一腳油門便讓指揮車沖了出去。
“先到廠醫院”
李學武的聲音很陰沉,也讓車里的氣氛陰沉了下來,壓抑的沙器之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處長……”
“是韓科長”
李學武的聲音有些干澀,頓了一下才開口說道:“韓科長在審訊的時候受了傷,現正在醫院搶救”。
“是那個案子?”
沙器之瞬間便聯想到了什么,瞪著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李學武沒有說話,就連沙器之都能想到是因為啥,便沒有了解釋的必要了。
現在的他很生氣,韓雅婷是負責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更是保衛處保衛科的科長,是李學武一手提拔起來,帶起來的人。
在保衛科里被傷到,這件事沒完了。
沙器之慢慢地轉回身,茫然地看著車往前開,他能理解處長現在的心情。
保衛處是什么地方,那是軋鋼廠的強力部門,是李學武打造出來的,被廠領導定位于維護軋鋼廠穩定的最后一道紅線。
現在有人敢在保衛處搞事情,那就是對李學武的挑戰了。
現在的沙器之思維正在迅速發散,聯想到先前了解到的情況,便知道這件事跟鄧副廠長脫不開關系了。
他的秘書和司機已經被保衛科羈押這么長時間了,一直都沒有反抗,這個時候突然出事,要說鄧之望在這里沒有做什么,他是不信的。
沙器之感受到的關于李學武的情緒,可能跟這一點也有關系。
本來這個案子交給紀監后,李學武是要跟進的,但是為了鍛煉韓雅婷,也是為了給韓科長機會,便一直由他來跟蹤案件的調查進展,沒有干擾韓科長。
剛才來分局的路上處長還在問起這個事情,說明處長是很關心這個案子的,更關心韓科長在這件事上的作為。
現在韓科長生死不明,最壓抑和忿怒的當屬處長了。
無他,處長入職以來,還從未有人膽敢在他的頭上作威作福呢。
“嘀!”
指揮車到了軋鋼廠大門口并沒有減速,韓建昆離老遠便按了一聲喇叭,隨后便在門崗快速打開的大門沖進了廠里。
而門崗這邊卻是知道指揮車里坐著的是誰,更知道處長這么著急回來是為了啥。
一些先下班的工人看見廠馬路中間快速行駛的汽車也是嚇了一跳,還從未見過李學武的車開的這么快過。
當指揮車開進了廠醫院的院里,李學武沒等韓建昆把車停穩便跳下了汽車,迎著走出來攔截自己的徐斯年就過去了。
“你聽我說,李學武,你別這樣”
徐斯年是楊鳳山安排來的,就是來廠醫院等李學武的,深怕李學武急眼搞事情。
李學武卻是沒搭理他,一把推開了徐斯年,踏著臺階就進了大廳。
徐斯年苦笑著看了一眼跟著跑上來的沙器之,轉身又去追了李學武。
等在急救室門口追上李學武的時候,剛想開口,卻是被李學武的臉色嚇了一跳。
“我可跟你說,干工作不能意氣用事,否則事情便是走極端了”
李學武晃了晃下巴,看著急救室的紅燈,隨后用手指點了點徐斯年,咬著牙愣是沒有說出話來。
徐斯年也知道李學武的意思,連忙解釋道:“你放心,醫療保障絕對沒有問題,趙院長就在里面,一切都以救治為前提”。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徐斯年的肩膀,再次看了一眼急救燈,隨后轉身往外面走去。
徐斯年見李學武如此,又像是太白金星攆孫悟空似的小跑著跟了上去。
“薛書記同廠長已經在開會了,你不要著急,這件事一定是要有個交代的,著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著急是解決不了問題”
李學武拽開了車門子,看了徐斯年一眼,道:“我會解決掉產生問題的人”。
“你!”
徐斯年見著李學武關了車門子,要司機往保衛處開,就知道事情大發了。
這小子來了軋鋼廠攏共急眼兩次,一次干掉了王近東,一次干掉了付斌。
這一次明眼人都知道,是誰在保衛處動了手腳,也都知道李學武要針對的是誰了。
徐斯年站在院里,看著指揮車飛馳而去,急的直跺腳。
“糊涂啊,調查就調查唄,你惹他干什么呀!”
醫院院里來來往往的人員不知道徐主任說的是誰糊涂,也不知道不該惹的是誰。
但李學武現在就要軋鋼廠里的人知道知道,到底是誰不能惹,到底是誰糊涂。
指揮車停在了保衛樓門前,李學武跳下車,看見樓門口和大廳里站著的人便是一豎眼睛。
于德才快步走了出來,對著李學武低聲解釋道:“是薛書記帶來的人,以及肖力同的家屬”。
“人死了?”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大廳里的人一眼,也沒顧忌這些人的感受,徑直往里面走去。
軋鋼廠紀監二科的科長叫孟念生,以前跟李學武打過交道,這會兒見著李學武進來便迎了過來想要說話。
可李學武看也沒看他,面色嚴肅地往走廊里面走去,絲毫沒顧及滿臉錯愕和尷尬的紀監人員。
于德才看了孟念生一眼,跟著李學武往里走,嘴上回復道:“傷了韓科長,隨后便自殘了,當時就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李學武的腳步頓了頓,轉頭看了于德才一眼,道:“既然他這么想死,就沒有必要讓他的家屬看見他丑陋的一面了,告訴門口的人滾蛋,保衛處要執行警戒任務”。
“是!”
這個時候于德才可不敢勸李學武息怒,更不敢反對李學武的命令,站住了腳步轉身就去交代了。
而被于德才叫來的保衛開始驅趕這些人的時候,無論是哭鬧的肖力同親屬,或者是面色難堪的紀監人員,全都選擇了后退出門,因為警戒就代表了動槍了。
李學武走到了辦案區,看了一眼敞開的審訊室大門,門口灑了一些血跡,而審訊室里正有幾個人站著說話。
見到李學武站在門口,薛直夫走了出來,面色沉重地對著李學武說道:“事發突然,我也是……”
“上報了嗎?”
沒等薛直夫說完,李學武便打斷了他的話,耷拉著眼皮看著薛直夫問了一句。
薛直夫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后打量了李學武一眼,便沒有繼續說什么。
而李學武卻是沒等到他的解釋,對著走過來的于德才招了招手,吩咐道:“跟分局匯報,跟市紀監匯報,同時跟調查處匯報……”
“李副處長,你……!”
見到李學武要搞大事情,薛直夫瞪著眼睛開口道:“這件事哪至于……”
“我問你,你上報了嘛!”
李學武再次打斷了薛直夫的話,瞪著眼睛看著他,語氣不善地追問了一句。
這一句已經沒了剛才的低沉,聲音也變得陰狠了起來。
薛直夫看著要紅眼的李學武,皺著眉頭不知道應該怎么說,或者說什么。
他知道,現在的李學武正在發火,任憑他是紀監書記也不行了,他現在說的話和解釋在李學武這里沒什么作用。
薛直夫是個有氣度,有涵養的人,也是負責紀監工作多年的干部,能夠理解李學武的這種氣憤,但這種氣憤在工作中是沒有什么作用的。
李學武沒管薛直夫皺眉看著自己,伸手點了點薛直夫的方向,道:“我們保衛處上報的資料你沒看是吧,裝特么什么狗屁深沉!”
“你……!”
跟著薛直夫的紀監干部見李學武開始罵人,便站出來要阻止。
而他也僅僅是剛有了一點動作,便被跟著于德才過來的保衛按住了。
李學武并沒有阻止保衛的動作,而是盯著薛直夫說道:“材料交給你們多長時間了?不上報等著捂蓋子啊?!”
“好,你不查是吧”
李學武點了點頭,瞪著眼珠子說道:“我查,人死了,分局管,牽扯到了誰,市紀監管,韓雅婷是調查部的家屬,她出事,調查部來管”。
于德才深怕李學武跟薛直夫動手,這會兒站在旁邊解釋道:“韓科長的對象是調查處的姬科長,她的資料是受保護的”。
“保護個蛋!”
李學武發火道:“敢特么往保衛處捅刀子,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煩了”。
說完,李學武指了指薛直夫道:“有能耐你叫他下班,他敢走出辦公樓我算他厲害!”
薛直夫知道這會兒說不通了,瞇著眼睛看了看李學武,對著于德才點了點,轉身往外面走去。
而被保衛按著的紀監人員也被于德才示意放開,跟著薛直夫離開了現場。
李學武皺著眉,叉著腰站在審訊室的門口,看著審訊室里躺靠在審訊椅上死不瞑目的肖力同,使勁咬了咬牙。
于德才見這邊只剩下自己人了,便按照李學武的吩咐,上樓去打電話了。
這邊,站在屋里的兩名治安員面色慘白地看著李學武,不知道怎么是好。
李學武走進審訊室,看著肖力同手里的“兇器”竟是一根磨了尖的筷子。
這根筷子上已經被染成了紅色,卻還被肖力同狠狠地攥在手里。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兩名治安員一眼,問道:“筷子哪兒來的?”
兩名治安員唯唯諾諾,不敢回答李學武的問題,還是跟著趕來的樊華走進來匯報道:“處長,是家屬送飯時帶進來的”。
“你第一天當治安股長啊?”
李學武轉身瞪著樊華問道:“在案人員是可以由家屬送飯的嘛?”
“是,是我的錯”
樊華站著了身子,雖然面色同樣的慘白,但還是堅持著承認錯誤。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失望地轉身,往門外走去。
樊華忍著惡心,瞥了肖力同的尸體一眼,追了李學武出來。
“處長……”
“查!”
李學武邊往外走邊吩咐道:“查誰跟肖力同有過接觸,查他的哪位家屬送的飯,抓人,給我審,審不出來你就給我滾蛋”。
“是!”
樊華原地立正敬禮,看著李學武的身影越走越遠,內心的苦澀也是越來越深。
真的是事發突然,韓雅婷帶審肖力同,在摘手銬的時候肖力同突然從袖子里順出筷子,扎傷了保衛,奔著韓雅婷的脖子就去了。
也是離的太近了,韓雅婷沒躲開,而等眾人將肖力同按住的時候,卻是發現肖力同也捅了自己脖子一筷子。
捅向韓雅婷的那一下因為韓雅婷躲了,所以現在還在搶救,而肖力同捅自己的那一下真是又穩又準,直接了結了自己,都沒給審訊室里的人救他的機會。
當時樊華就在現場,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她現在想想都覺得后怕。
而醫院那邊還沒有消息,處長發火是應該的。
更讓她心涼的是,剛才處長所說的話,以及那道失望的眼神。
這個案子審了幾天了,已經固定了證據,但因為移交給了紀監,那邊按照工作流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審訊。
而在這個空隙,本以為就要結案的樊華應不住肖力同的家屬托關系找上了她家里求情,想來看看正在羈押的肖力同,這才有了今天的亂子。
樊華的家庭也是有些關系的,不然她這個年齡也不可能懂的這么多機關單位的道理。
能找到她家里,且能讓她父母說了話的,自然是她躲不掉的關系。
現在出了問題,李學武雖然沒有第一時間追究她的責任,但她也知道,這是李學武在給她彌補對韓雅婷的過錯。
至于治安股股長的位置,想都不要想了,犯了這么大的錯,能留在保衛處都算是燒高香了。
依著李學武的脾氣,沒直接收拾她都是看在她以往的努力份上。
但現在不是講努力,講功勞的時候,犯了錯就得認,保衛處賞罰分明,不徇私情。
三樓,李學武在樓梯口遇到了于德才,擺擺手,示意往辦公室去,路上一邊走著,一邊問道:“都通報到了?”
“是,按您的意見”
于德才匯報道:“分局那邊是跟治安處溝通的,后來轉到了鄭局那,鄭局的意思是由您來處理,分局配合,負責刑偵的干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紀監那邊是打給了向處長,他說稍后就會過來,調查部那邊的姬科長也是如此說”。
“知道了”
李學武點點頭,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剛才上樓的時候見著保衛處好多人都在觀望,沒有下班。
許是擔心有什么任務或者吩咐,還都在等消息。
樓下保衛科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唇亡齒寒,誰都想著出一份力。
但又怕影響了處長的判斷,都在等上面的命令。
于德才說了這個情況,又匯報道:“剛才廠辦來電話,說是廠長在等您,要談這個案子的事情”。
“不去”
李學武走進了里屋,從衣架上找了槍套出來,拆了自己的腰帶,直接把槍套安裝在了上面。
“跟下面說一聲,除了保衛科正常執勤,以及治安股辦案人員外,該下班下班”
從沙器之遞過來的包里掏出了自己的M1911手槍卡在了槍套上,李學武轉身看了對面的主辦公樓一眼,又吩咐道:“你準備一下,等向處長他們到了就開會”。
“明白”
于德才應了一聲便往出走,沙器之則是看了門口一眼,走過來輕聲匯報道:“對面所有領導都在,包括鄧副廠長”。
“嗯”
李學武點點頭,走到窗邊站住了,目光看著對面,嘴里說道:“把資料準備一下,一會兒開會要用”。
“明白”
沙器之點點頭,轉身往文件柜走去,這個案子的相關情況在這邊都有備份,他也開始學著李學武的做事方式,不敢有一絲漏洞。
當沙器之帶著資料提前來到會議室幫忙的時候,卻是見著周瑤也在。
“沒下班?”
“沒”
周瑤搖了搖頭,并沒有解釋什么,只是接了沙器之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李學武的位置上。
沙器之這邊沒說什么,見著廠長從走廊的一邊上來,對著周瑤使了個眼神便迎了上去。
楊鳳山沒有理會沙器之的解釋,帶著徐斯年便進了李學武的辦公室。
徐斯年走在最后,一進門便轉身,對著跟過來的沙器之使了個眼色,隨后便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沙器之知道,這里面的談話是不方便他聽的,要談的事情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索性便也就站在了李學武的辦公室門口,萬一這邊有事情,他也好有個防備。
辦公室里,楊鳳山見著李學武站在窗邊望著對面,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走到李學武辦公桌旁撿了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了。
徐斯年沒有給兩人準備茶水,單看李學武辦公桌上的那個茶杯他都膽顫,深怕李學武抓了砸在領導腦門上。
借著領導點煙的工夫,徐斯年不著痕跡地端了那只茶杯放到了茶柜上,同時輕咳了一聲。
李學武沒搭理他,依舊站在窗前,他知道廠長來了,剛才在窗口這邊都看見了。
沒說話,沒迎接,沒轉身,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楊鳳山也是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抽了幾口煙。
在徐斯年覺得辦公室里的氣氛就要凝結成冰的時候,楊廠長開口道:“事情是我要壓下來的,你有火可以沖著我發”。
李學武慢慢的轉回身,看了看楊鳳山,隨后開口道:“我沒火,你這些話可以等韓科長醒過來的時候去跟她說”。
“看看”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站在窗邊,身后就是主辦公樓的方向。
“讓韓科長看看,這就是她無比信任的領導,為了一己之私,齷齪地阻撓了案件的調查,讓她像個傻子一樣做著無用功,一遍遍提審著早都爛透了的司機”。
李學武晃了晃下巴,又說道:“這就是讓她負傷住院,流血又流淚的廠長同志”。
楊鳳山皺著眉頭任憑李學武說著,聽到最后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而徐斯年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敢說,屋里就仨人,有什么話都在屋里,他是準備爛在心里的,即便是李學武上來給廠長一巴掌。
李學武見楊鳳山不說話,點了點頭,道:“沒什么好說的了,這個案子你壓不住了,你也沒資格跟我在這講什么大局,在你小舅子那件事的時候你就沒資格講大局了”。
楊鳳山沒有看向李學武,只是站在李學武的辦公桌前面抽煙,眼睛看的是桌上的鋼筆,好像能看出事情的解決方案似的。
時間凝固了一會兒,楊鳳山這才開口說道:“我壓下這個案子是因為軋鋼廠的班子禁不起折騰了,但并不是包庇他,書記一直都在找他談話,爭取讓他自首”。
“憑什么?!”
李學武瞪了瞪眼睛,問道:“他憑什么能享受自首的機會?憑他是副廠長啊?”
徐斯年見著李學武有些激動地往這邊走來,趕緊山前一步,擋在了側面,沒讓李學武繼續往前走。
而李學武也沒打算跟楊鳳山動手,他的理智還在,這個時候的他無比的清醒,只是放下了所謂的面子罷了。
“呵呵,自首,談話,有個屁用”
李學武冷笑道:“現在保衛科已經在查肖力同的家屬了,只要吐了口,我要不把他查個底兒掉,我算他腦袋長的硬”。
“包括你在內”
李學武看了看腦袋上包裹著白色紗布的楊鳳山說道:“你也少特么跟我說什么禁不起折騰,你自己在玩什么招數你自己心里清楚,挨這一下子都是輕的,下次我認可背個記大過,也讓你體驗體驗什么叫搶救室”。
“處長”
門口,沙器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對著李學武匯報道:“刑偵的劉隊、紀監的向處、調查部的姬科長都到了,正等您呢”。
李學武看了眉頭皺的更深的楊鳳山一眼,道:“我說的,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給他捂了蓋子誰知道,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至于前天的案子,少特么刮著我,讓我看見什么警告處分,以后再有事,保衛處再出一個現場都算我白干這個處長”。
說完,李學武也沒搭理徐斯年的阻攔,徑直往門外走去。
站在門口的沙器之聽見辦公室里面的火藥味也是瞪大了眼睛。
感情徐主任給處長看得那個關于處長對前天那個事件應受的處分是警告啊。
這倒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處分,半年就會消除掉,但看處長現在的意思是,不想陪著他們玩這個游戲了。
太深的東西沙器之不懂,他只知道,廠長和李副廠長之間在角力,而前天的事情沒那么簡單。
保衛處出現與否,處置如何都是要背處分的。
李學武在這件事上面并沒有斤斤計較,就當陪著兩人玩了,挨一個處分就挨一個吧。
但現在不同了,以前李學武給廠長行了許多方便,可廠長在這一次卻是因為錯誤的判斷了那人的道德底線,讓韓雅婷受了傷,這件事向著不可判斷的方向行進了。
辦公室里,徐斯年看著半敞開的門,李學武帶著秘書已經離開,再看還在抽煙的廠長,低聲勸道:“這件事還是要妥善處理,他現在聽不進去勸的”。
“是我的錯”
楊鳳山點了點頭,再次抽了一口煙說道:“但畢竟是這個時期,他也確實是做過許多工作的,能勸他自首自然是好的,我也沒想到他會這么的極端”。
“可現在李副處長認真了”
徐斯年皺眉道:“即便是楊書記同薛書記給您佐證,也避免不了上面的追責啊”。
“追責就追責吧,畢竟是產生了責任的”
楊鳳山將手里抽完的煙頭按滅在了桌上的煙灰缸里,回頭看向徐斯年問道:“剛才他是不是想拿這煙灰缸砸我來著?”
“不能夠”
徐斯年扯了扯嘴角,看了楊鳳山一眼,說道:“他這個人越是著急的事兒越是沉穩和清醒,更不會做出格的事”。
“是啊,真難得啊”
楊鳳山感慨地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李學武規整的辦公室,這才帶著徐斯年往出走。
路過三樓會議室的時候兩人都聽見了里面的聲音,但并沒有停下腳步,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兩人還是清楚的。
下樓梯的時候,楊鳳山看著各個部門都已經亮起了燈,還有人在值班,便對著徐斯年問道:“你覺得他需要多長時間能破案?”
“破案?呵呵”
徐斯年無奈地笑道:“他才不會浪費時間去破案呢,今晚他就得動手,您沒見他把誰叫來了?”
“他們三個是鐵三角了,在鋼城的事您又不是沒聽說”
徐斯年跟在楊鳳山的身后,嘴里也是提醒道:“各自的手段和性格都是相當的,根本不在乎證據不證據的”。
楊鳳山也是點了點頭,道:“是啊,讓他為難了,也是咱踢到鐵板上了”。
“跟您沒關系,他不是沖著您”
徐斯年看得還是清楚,也更了解李學武的性格。
別看有人說李學武沖著薛書記發了火,但那是因為案子擺在那兒,薛書記是要承擔主要責任的。
可對楊廠長,如果不是在樓上辦公室里,李學武也不會說出那些話,今天真把李學武整急眼了。
要說起來,徐斯年最清楚這里面的情況,要打廠長的板子也不應該。
作為班長,楊鳳山是有責任管理副廠長一級的,更有督促和勸導的責任和義務。
在發現班子里成員有重大違紀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進行糾正和勸導,這是正常的。
但在李學武的這邊不這么看,如果沒有人員傷亡還無所謂,可現在一死一重傷,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了。
尤其是薛書記,更是被李學武罵的沒脾氣,就是因為在他手里出現的問題。
如果他能堅持原則,盡快上報,申請對相關責任人的調查,也就沒必要為了拖延時間,重復調查,讓韓雅婷出了這次的事。
無論什么樣的理由,無論什么樣的出發點,事故已經造成了,楊鳳山今晚來這邊的道歉也是沒有了意義。
楊鳳山是有他的處事方法的,也有其匹配位置的做事要求,不能隨心所欲。
就像李學武所說的那樣,該承擔的,他一樣都跑不了。
現在更多的難題擺在了他的面前,李學武因為他的失誤,已經對薛直夫同楊書記的做法產生了意見,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處置方案,以后的工作就難做了。
別以為李學武所說的話就是威脅,就是氣話,李學武今天跟他說的,并不僅僅是代表他自己,更是代表了保衛處所有人的意見。
領導也不能拿下面的人當球耍啊,且看保衛處所有部門的人都沒有下班就知道,保衛處的人心齊了,憤怒也已經爆表了。
廠辦公樓這邊好多人都在等,等楊鳳山去見李學武的結果,也在等李學武將要處理這次問題的意見。
就在楊鳳山回到辦公室以后,徐斯年便接到了秘書處傳來的消息,鄧之望要了車準備下班。
“讓他走”
楊鳳山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手扶著桌子對著看過來的徐斯年說道:“既然他都不準備要臉了,咱們也就別煞費苦心地幫著他兜著了”。
“是”
徐斯年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去。
來匯報的秘書已經在門口等了,見到徐主任出來便說道:“鄧副廠長下樓了”。
“找死!”
徐斯年瞪了瞪眼睛,推開了秘書,疾步往樓梯口跑去。
可他的速度再快,也沒有鄧之望的腿快,這會兒鄧之望人已經到了主辦公樓的大廳了。
樓門口的臺階下面正停著一臺嶄新的伏爾加,這是他接手居民區項目后,來軋鋼廠真正掌權才配置的新車。
原來的是一臺嘎斯69,是廠辦協調的,破舊的很。
而居民區項目一落地,他便接到了好幾家單位的邀請,談的都是工程施工的問題。
這就是他的本職工作,跟建筑單位談工作自然沒有問題。
但是,他的秘書通過牽線搭橋,聯系到了原單位的關系單位,這邊的意思是經濟調配,給軋鋼廠一個新車指標,算是原單位的意思。
而那個關系單位則是有人單獨跟他聯系了幾次,這才有了居民區項目施工單位確定的情況。
這個時候可沒有招投標,更沒有貨比三家,全由相關的負責人確定。
關系單位的情況具體如何他沒細考慮過,不過這車他是真真的喜歡。
憑什么谷維潔一來就有新車,他卻是要坐舊車,還不是手里沒權,放屁不響嘛。
再看他現在的車,不是比谷維潔的要好的多,甚至比廠長的車都要好。
李學武對這臺車倒是并不陌生,因為婁家的車就是這樣的,也是這臺車的樣式讓他在看過一次便有了印象。
在茶樓門口,一眼就盯上了這臺車,想不看見都不行。
這會兒鄧之望從樓里走了出來,卻是沒見著新配的秘書沒有下車開車門子,便有些皺眉。
難道真覺得他日落西山了,連這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
可奇怪的是,秘書沒下車開車門子,司機竟然也沒下車。
鄧之望不由的火大,剛想拉開車門子上車教訓兩人一頓,卻是瞧見后車門子自動打開了,李學武從車上走了下來。
“車不錯”
李學武雜么雜么嘴,甩上車門子,伸手拍了拍被擦的锃亮的車頂,對著鄧之望夸了一句。
“你……”
而鄧之望滿臉錯愕和驚嚇地看著李學武,手指指著,卻是又看到從副駕駛上下來了一個人,嘴里的話也噎住了。
這人他沒見過,但從對面保衛處走出來好些人卻是讓他有了心驚肉跳的悸動。
“你們要干什么?”
“噓”
李學武豎起食指對著鄧之望比劃了一下,道:“天晚了,鄧副廠長就甭回家了,正好招待所有給您準備的房間,今晚開始,就去那邊住吧”。
“我……我不去”
鄧之望還想掙扎,卻是被身后突然出現的治安員給鉗制住了。
李學武躲開了身子,親自給鄧副廠長拉開了車門子,微笑著說道:“當然還是這臺車送您過去,別白置辦了,畢竟最后一趟了”。
說完,待治安員下了狠手,動了小動作,將鄧之望拉上車后,李學武這才關了車門子,轉頭對著滿臉冷汗的司機說道:“知道往哪兒開嘛?”
“知道知道”
司機點頭如搗蒜地回答道:“李副處長我知道”。
李學武點點頭,伸手拍了拍車頂,道:“出發吧”。
姬衛東撅了撅嘴,往對面看了一眼,看著李學武站直了身子,兩人之間的車子離開,這才問道:“有必要這么復雜嘛?”
李學武晃了晃手指,對著姬衛東說道:“沒有人比我更懂心理學”。
“怯”
姬衛東撇了撇嘴,道:“說我干活糙,你也不咋地”。
李學武沒跟他犟嘴,轉頭對著向允年說道:“這次還得勞您主持工作,辛苦了”。
“李處長客氣,老交情了”
向允年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面孔,跟在鋼城的時候一個樣。
半個月不見,還能變多少,無非就是同李學武之間的關系更加的復雜罷了。
沒關系不復雜,上次的情況不好明說,單看這一次,一聽說是軋鋼廠李副處長的事,科室里踴躍加班的樣子讓他差點真以為這些人都是先進個人了呢。
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往出搬審訊椅的保衛處人員,向允年歪了歪嘴角道:“其實在這邊也沒關系的”。
“還是別了,不好叫你們難做”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只是搬過去而已,又不費多大力氣”。
一般來說,對干部的審查會選擇招待所,或者是條件較為合適的辦公室里。
而在審查期間是不上銬子的,只是被看押坐在桌椅上,或是受審,或是寫材料。
這一次對待鄧之望不同,李學武特意給準備了保衛科審訊室的鐵座椅,更是叫了保衛給特意抬過去,待遇極高。
姬衛東有些不耐煩兩人的廢話,沖著李學武問道:“什么時候開始,如果還得墨跡一會,我就先去醫院”。
“帶姬科長去醫院”
李學武轉頭對著沙器之吩咐了一句,隨后又對著姬衛東說道:“晚上九點吧,正式開始”。
“啰嗦”
姬衛東撇了撇嘴,由著沙器之領著,上了自己的車,往廠醫院去了。
李學武這邊掏出煙盒遞了一支給對面站著的向允年,道:“得辛苦您了,我的人會幫您做好服務工作的,一應要求都跟他提就是了”。
“任安”
說著話,李學武對著站在保衛樓門前等待著的任安招了招手。
“這是我們處保衛科保衛股的股長任安”
“處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