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來了?”
“我為什么不能來?”
余大儒晃晃悠悠很沒正型地進了李學武的辦公室。
擺了擺手,示意跟進來的彭曉力趕緊泡茶,他自己則是很隨意地坐在了李學武的對面。
“你這里又不是白虎廳,來一根兒”。
“你拿的是我的煙”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看著對方不客氣,懟道:“保密部都似你這般閑嘛?”
“什么話這叫!”
余大儒晃了晃手里的香煙,瞇眼笑道:“我今天來是有公務在身!”
“你有母務管我屁事”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起了文件。
這是塊兒狗皮膏藥,你要是真拿他當塊兒料搭理,一上午甭干別的了。
他們現在閑的五脊六獸,自己可工作一大堆呢。
“哎!你還別說!”
余大儒也沒在意李學武的冷落,使勁抽了一口煙,挑著眉毛說道:“今天這個案子還真跟你有關系”。
“有話說,有屁放”
李學武頭也不抬地說道:“沒見著我這忙著呢嘛,馬上有個會,沒工夫陪你聊閑篇兒”。
“我都說了有公務!”
余大儒從身后的包里抽出一份案卷放在了李學武的辦公桌上敲了敲。
李學武沒在意地瞅了一眼,微微一愣,隨即抬起頭看向對面,問道:“怎么扯到你們了?”
“因為你們……”
余大儒剛想放炮,看著李學武眼神不善,趕緊改口道:“因為他們都是廢物唄!”
“你敢跟我去分局把這話再重新說一遍嗎?”
李學武微微瞇著眼睛,看著他說道:“你要說敢,我還真敬你是條漢子”。
“不敢!是不能!”
余大儒理直氣壯地一拍桌子,道:“我余大儒行走江湖講的是一個義字,怎么能當著人家的面說人壞話呢!”
“嘶”
李學武一撇嘴,“夸獎”道:“你這個義字是特么名同實異的異吧!”
說完抬手用鋼筆點了點對方帶來的案卷,問道:“讓你們查啥?”
“查趙子良”
余大儒抽了一口煙,挑眉問道:“這不是聞聽李處長明察秋毫,火眼金睛,特來請教一二嘛”
“你要是閑著沒事扯淡玩,出門右轉”
李學武指了指門口道:“孫主任這會兒應該沒啥事,你們可以嘮嘮”。
“哎!李處長,我這兒正經跟你探討案情呢”
余大儒立即認真了表情,手按在了案卷上,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懷疑這個案子不對頭,有蹊蹺”。
“哦?那是余科長神機妙算,一望而知啊”
李學武把剛才對方的調侃原封不動的尿了潑尿又扔了回去。
余大儒就知道在這討不著便宜,可誰讓他就喜歡跟李學武扯犢子玩呢。
“那是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們領導為啥讓我來支援這個案子?”
他很不客氣地說道:“你們風風火火的搞了這么長時間,有一點收獲嘛!”
“我覺得你們領導讓你出來,不一定是你的能力有多強”
李學武撇嘴道:“有沒有可能他實在是討厭你這張嘴呢?!”
“笑談!”
余大儒強調道:“你都不知道我們領導有多器重我,大案要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了!”
“呵呵”
李學武看了看他,擰了手里的鋼筆問道:“你倒是說說,看出什么蹊蹺來了”。
“哎這才有個請教的樣子嘛”
余大儒是說他胖就敢喘的人,這會兒繼續撩撥李學武道:“你們認定趙子良是詐騙和殺人的兇手,可我不這么認為”。
“哦?是嘛”
李學武拿起桌上的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支,靠坐在椅子上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分局那邊請我們的系統幫忙調查趙子良的行蹤,以確定其生死”
余大儒在講案子的時候還是很正經的,一邊抽出案卷,一邊解釋道:“可我們沿著信件發送的地址找尋,以及從直隸了解到的情況看,趙子良并沒有出現的可能”。
“他要是想走,就不可能往回打那個電話!”
他言之鑿鑿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更不可能寫那些信回來,他是傻子嘛?!”
這么說著,將案卷示意給了李學武看,道:“從信件的筆跡上我們進行了比對研究,根本不是趙子良的”。
“還有,我們做了指紋采集”
余大儒微微瞇著眼睛說道:“所有可能接觸信件的人我們都查了,信紙上的指紋痕跡根本不在其內”。
“這說明什么?”
“什么?”
李學武也是瞇起了眼睛,道:“說明張淑琴案另有其人,說明趙子良也出了問題?”
“對頭!”
余大儒使勁兒一拍桌子,手指點了李學武,一副君子所見略同的表情道:“我跟你想的一模一樣!”
端了茶杯過來的彭曉力忍不住嘴角抽搐,滿軋鋼廠踅摸,敢跟李學武拍桌子的可不多見。
余大儒卻是沒在意他的表情,而是激動地說道:“這個案子有意思之處就在于趙子良有罪,紀監可正在查他呢”。
“如果同這個案子一起被發現,并且人又消失不見,你說誰會想到他不是兇手呢?”
“你唄”
李學武沒在意地彈了彈煙灰,絲毫沒有被他的驚奇發現所震驚到。
“人家請你們是來找趙子良的,你卻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吃癟了吧?”
“……什么叫狗拿耗子!”
余大儒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我這是大公無私,是真知灼見,是鞭辟入里啊!”
“嗯,結果呢?”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等著他說出最后的話。
余大儒知道李學武就在這個案子里,當然瞞不過他,有些沮喪地說道:“我特么真是服了,他們都是飯桶!”
說完猶自不服氣地灌了一口茶,憤憤不平地說道:“這特么跟草菅人命何異?”
“飯桶!廢物!混蛋!”
“你最好點出名字來”
李學武壞笑道:“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在說誰呢”。
“少扯蛋了”
余大儒氣惱地揮了揮手,說道:“從知道你躲了的時候我就琢磨出來他想干啥了,這忘八蛋”。
“他就不怕這個案子以后有反復?我就不信他能逃得過懲罰!”
“也不一定”
李學武淡淡地說道:“萬一十年二十年的沒有新的線索出現,這件事對他影響不大”。
“我不服!”
余大儒一擺手,說道:“你要是怕了盡管躲開,我不怕,甭管他是誰,想干啥,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嗯,加油,我看好你”
李學武給彭曉力示意了一下,道:“幫我給余科長準備半斤頂好的茶葉,預祝他大展雄風,掃除黑暗”。
“哎哎哎”
余大儒見李學武不接招,伸手擋開要來送客的彭曉力,給李學武說道:“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有些委屈地說道:“我都將你了,你得說為了正義,為了人民,咱們一起干啊!”
“哦,我不知道你是這個意思啊”
李學武坦然地看著他,一副你說了我才知道,不說我都沒聽出來的意思。
“不過我最近比較忙,更沒有興趣辦這個案子,我覺得你一個人也行的”。
“不行!”
余大儒神經似的往前探著身子,道:“我是說,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做了這個局,布置且實施了這個案子嗎?”
“想啊”
李學武抬手示意他說道:“等你破案了,一定要來告訴我,我等你”。
余大儒無語地看著李學武,僵持了好一會,這才點頭道:“好吧,我投降,我是來跟你借東風的”。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對于他的故弄玄虛并沒有表現出什么興趣,不過也沒拒絕。
“賴山川是一心想要結案了,就連可疑關鍵點都放棄不查,篤定趙子良不會再出現”。
余大儒陰沉著表情說道:“我懷疑趙子良已經被殺害,且這個案子的背后有更大的問題在潛伏者”。
“你懷疑?”
李學武坐直了身子,問道:“是內部的還是外部的?”
“可能都有”
余大儒將手里的煙頭懟滅了,解釋道:“現在形勢這么亂,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我保留對任何人的懷疑”。
“嗯,說的有道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點頭表示認同,復又問道:“你的根據呢?”
“先說張淑琴和玉蘭芳兩口子”
余大儒講道:“兩人每月工資總計117塊錢有余,看似很多,且沒有孩子撫養,但張淑琴還養著家人呢”。
“她家里的生活并不儉樸,吃喝穿戴雖不比趙子良家,但比較尋常人家勝過太多”
“我們有過測算,以兩人的經濟實力,以及后來這幾年的矛盾,他們家的富裕程度是有所超標的”
“但是!”
余大儒微微瞪大眼睛,認真地看著李學武說道:“張淑琴在單位從未有過任何違規記錄,人品十分可靠”。
“你是說……詐騙案有問題?”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如果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考慮,缺錢,或者需要大量的錢來滿足需要的時候,就代表她已經有過前科了”。
“對!就是這樣!”
余大儒坐直了身子,道:“誰都缺錢,張淑琴家里的日子再好過也缺錢,可她沒有在單位貪墨的過程,怎么會直接對信用社下手呢?”
“萬一呢?萬一有人指使呢”
李學武翻開案卷說道:“現有證據證明她同趙子良之間存在著特殊關系呢”。
“可這并不能證明她是壞人”
余大儒講道:“人吃五谷雜糧都有七情六欲,辦案還是要從根源上著手細查,不能單純的以偏概全”。
“玉蘭芳我見過了,他說家里的錢財一直都是妻子管理著,張淑琴本身就是財務人員,對這一點很執著”
“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更不清楚家里的電器和貴重物品都是怎么來的,還以為是夫妻兩個賺來的,只怨妻子大手大腳”。
“趙子良的經濟是一定出了問題的,不僅僅是內部報銷,還有經常從外度往回帶東西,有倒賣成分,盈利頗豐”
“這一點最為關鍵”
余大儒翻開筆記介紹道:“我們測算了一下,就算是他每次都盈利,全部收益加起來也滿足不了他們家的生活”。
“更何況是他還有那么多的情人關系呢,那都是要用錢來關聯的,這個案子有問題啊”。
“所以你查了杜小燕,對吧?”
李學武抽了最后一口煙,在煙灰缸里抹了一下煙灰直接懟滅了。
余大儒敲了敲案卷,瞇著眼睛說道:“我就知道她有問題!”
說完又有些埋怨地看著李學武,道:“你既然都知道了,為啥不說出來?”
“說什么?”
“我什么時候說她有問題了?”
李學武掃了一眼對面,頓了頓,說道:“嚴謹點,這是案子,要用事實來說話的”。
“我要的就是事實”
余大儒瞇著眼睛說道:“我去查過杜小燕在信用社的賬目,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還能怎么著?”
李學武輕笑道:“一定沒有問題的,對吧”。
“艸它嘛!”
余大儒恨恨地一拍桌子,道:“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
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壓著聲音給李學武說道:“這個時候信用社會計竟然沒有問題?!”
“你覺得可能嗎?”
“嗯,有可能”
李學武抿了抿嘴道:“我始終堅信組織里像我這樣的好干部是遠遠多于那些壞分子的”。
“……說事兒呢!”
余大儒無語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村里的小隊長都特么知道給自己親戚多記分,你信這些會計嚴于律己?”
“所以呢?你想怎么查?”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我只被請過去負責刑事審訊和研判相關的業務支持,怎么幫你?”
“不,不是你,應該說不止是你”
余大儒嘰咕嘰咕眼睛,問道:“你猜,調查聯營廠問題的紀監負責人是誰?”
“誰?”
李學武微微抬眉,試探著問道:“向允年?”
“哈哈!猜對了!”
余大儒笑著說道:“這個案子的背后之人死也想不到,他將會面對的是誰!”
他掰著手指數道:“市紀監鐵面判官、青年刑偵專家,還有保密部最強偵查員……”
“嘶”
李學武被他吹的一抽冷氣,問道:“這里面是不是混進來一個不太和諧的?”
余大儒有些氣急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覺得向允年不配這個稱號?”
“我特么是覺得……”
李學武話說了一半便抿住了嘴,他真怕說出完整的話來會傷害到自己同某人脆弱的、可有可無的友情。
“你聯系一下向允年”
余大儒沒在意李學武的表情變化,拿起電話遞給李學武說道:“咱們三劍客出手,定然要這些妖魔鬼怪無所遁形”。
李學武有些無語地看著他,接過電話重新放好。
看著余大儒有些錯愕的表情,道:“你想怎么查總得跟我說清楚吧?”
“查杜小燕,跟你想的一樣”
余大儒解釋道:“我詢問過杜小燕關于其家庭生活奢靡的情況,她說都是丈夫給的錢”。
“我特么就不信了,這個案子絕對不是詐騙殺人案!”
他認真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認真地告訴我,你是怎么懷疑杜小燕的?”
“查案嘛”
李學武沒在意地說道:“一共就這么幾個當事人,找不到趙子良,玉蘭芳在押,不懷疑她懷疑誰?”
“我也是這么想的”
余大儒點點頭說道:“可我沒有辦法直接查杜小燕這個人,她的領導很維護她,分局賴山川好像也跟她熟識”。
說完這些,他又似有所悟地對著李學武說道:“上周你躲了,就是因為這些吧?”
“我是憑借男人的直覺猜想到的,就算是趙子良跟張淑琴有染,兩人合伙詐騙,但殺人滅口不至于的”
李學武輕松地把話題引過來了,并沒有回答余大儒的問題。
而后繼續說道:“當初懷疑張淑琴的詐騙動機時就在想,她長得好看,可也不至于讓趙子良為了她撇家舍業吧”。
“我在案卷里可沒見著趙子良欠錢,或者被查的記錄,他看著也不是缺錢的情況”
“家里什么都有,生活富足,夫妻恩愛,平時還能采采野花,給你五萬讓你為了一朵野花而冒險跑路,你干嗎?”
“就算是杜小燕能花錢,就算是家里的生活負擔大,可他至于冒這么大風險區詐騙殺人?”
“動機呢?”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我可不信他這么愛他的妻子,至少從事實上來看是這樣的”。
“如果真的愛,那五萬塊是不是得給杜小燕留下,可結果兩個月過去了,可能嗎?”
“是啊,相互矛盾了啊”
余大儒點頭道:“絕對是出了問題的,你也覺得趙子良沒跑,是死了,對吧?”
“我可沒這么說”
李學武抿了抿嘴,道:“我跟你一樣,充分保留對所有人的懷疑”。
“我懷疑是有真實調查為依據的!”
余大儒好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懷疑是憑什么?”
“直覺”
李學武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這就是犯罪心理學,把所有可能排除掉,就算再不可能,也是有可能的了”。
“直覺?那不是瞎胡猜嘛!”
余大儒已經聽李學武說了好幾次這個詞了,不服氣地說道:“要這么說,我還覺得這個案子背后有內鬼呢,備不住就是你李學武謀財害命,殺人奪財了呢!”
“你特么這不叫直覺!”
李學武翻了眼珠子罵道:“你特么這叫瘋了!”
“怎么了這是?”
張松英同韓雅婷一起來食堂找李學武匯報工作,見他臉色不好便關心了一句。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最近有些辛苦,累的”。
“是嘛,怎么這么忙啊”
張松英坐到了他對面,關心地說道:“就不能把工作往下放一放啊”
“嗯,已經在布置了”
李學武微微一笑,看了兩人問道:“怎么?有事兒?”
“是飯店的事”
韓雅婷挺著大肚子坐下,看了張松英一眼,隨即匯報道:“定好的周三開門營業,不知道您這邊還有沒有指示”。
張松英也聽得出韓雅婷話語里的顧忌,怕是打擾了李學武,有些遲疑地附和道:“是我想來請示一下的,沒想到您這么忙”。
“沒關系的,上午遇著個混蛋,氣的”
李學武笑了笑,問道:“李主任那邊把名字定下來了吧?”
“是,上周接到管委辦的通知”
張松英匯報道:“李主任批示‘紅星國際飯店’比較原來的六國飯店更大氣,宜用”。
“我們這邊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翻看著筆記本說道:“所有文字類的標注標記都已經定為紅星國際飯店,毛巾、浴巾、門牌等標識都在趕工”。
“來得及吧?”
李學武喝了一口湯,說道:“時間有些急了,對你們來說是個考驗”。
“沒關系的,廠里三產在支援我們,不用排期”
張松英說道:“現在試營業,很多問題都會遇到,慢慢處理,慢慢學習就是了”。
“主要是客人”
韓雅婷主動開口道:“按李主任的意思,暫時先招待來訪的商業旅行團外商,再逐漸開放其他功能區域”。
“嗯,李主任想的多一些”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就按領導的意思辦,對外辦有沒有說旅行團什么時候到?”
“是的,有協調通知”
張松英匯報道:“暫定于周五下午到,外事部和保密部的人負責接待,地點就在咱們飯店”。
“外事部當然愿意”
李學武一邊吃著飯,一邊說道:“飯店就在他們大門口,可是方便了”。
“嗯,來對接的干部也這么說”
張松英笑著同韓雅婷對視一眼,隨即解釋道:“好像是要先學習,才能開展商業活動”。
“很正常,聽組織安排”
李學武點了點她們,叮囑道:“人員培訓要做好,要經常做,尤其是保密問題,千萬不要出現差錯”。
“明白”
兩人齊聲應答,張松英拿著筆記本給李學武匯報了一下國際飯店的人事管理問題。
韓雅婷被安排做了總經理,但國際飯店的籌備工作是張松英負責的。
兩人相處的倒是很融洽,都清楚各自的能力和任務,并沒有計較權利的得失。
張松英是專業人員,韓雅婷是管理人員,互相尊重,互相認同。
韓雅婷尤其感念張松英當初在她受傷住院期間對她的照料,無論從公事還是私交上,都沒有問題。
張松英匯報完人事準備,以及物料和服務情況,韓雅婷又匯報了財務和后勤方面的管理問題。
尤其是李學武給出的管理方案標準,以及服務標準,對她們來說都是新知識。
張松英去羊城考察學習過,還算是接觸過新鮮事物,韓雅婷只能通過文件學習來掌握了。
李學武聽的很仔細,吃飯的這會兒不時的有干部來找他扯閑蛋,但見他在忙,均是打了招呼去其他隔間了。
結合兩人的匯報,大概情況是很清楚的了,李懷德并沒有做過多的指示,倒是管委辦有意介入管理。
正因為這一點,所以兩人才來找李學武匯報工作。
名義上是匯報工作,雖然也在說工作,可還是在說問題。
問題的來源還是新上任的師副主任,按管理序列來說,管委辦對招待工作有著很高的管理權限。
此前徐斯年跟李學武的關系那是不用說的,廠辦也從未有人過問招待所的事情。
不過現在情況有些變化,從招待所分割出來的小食堂是劉嵐在當主任,這大仙兒不知怎么的跟師副主任說到一起了。
所以很自然的,師副主任對小食堂的影響力驟增,中午飯這會兒經常能看到劉嵐給他匯報工作。
秦淮茹偷偷罵過幾次娘,李學武卻是沒在意這個,他本來就沒打算把這些都攏在手里。
當初小食堂成立,也是為了滿足副科級以上的干部就餐罷了,能有什么利益關系。
秦淮茹在意的也不是食堂里那一點點蠅頭小利,她不滿意的是,當初這小食堂主任的位置還是李學武定的她。
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么?
張松英跟秦淮茹是一個脾氣,早看劉嵐不順眼了,剛剛在樓下兩人還嗆了兩句。
這會兒在給李學武匯報工作的時候難免的要說上幾句不忿。
“她也是真餓了,逮著一個就算是寶,誰都敢跟”
“那位也是膽子肥,更不嫌臟,真是下得去嘴”。
“行了,少說兩句吧”
韓雅婷畢竟年輕面皮薄,勸了張松英一句,隨即給李學武請示道:“關于人事布置,您看?”
“你是總經理,你問我?”
李學武撂下筷子擦了擦嘴,笑著說道:“飯店那邊可不比招待所,誰跟你們說過飯店歸招待管?”
“這……”
韓雅婷同張松英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驚訝,隨即齊齊望向李學武,問道:“那歸誰管?”
“后勤唄”
李學武收拾了面前的碗筷,道:“所有服務類單位都歸后勤組管理”。
這話說的真講理啊,說的好像以前招待所不是歸后勤管似的,可后勤真的能管嗎?
現在李學武的意思是啥?
韓雅婷和張松英全都懂了,管委辦來管,她們就說聽后勤的,后勤來管,她們就說聽管委辦的。
如果兩邊一起來管,那到時候真要碰一碰,看看對方有沒有膽子直接來找李學武。
“就這樣吧,多關心一下開業典禮的事”
李學武微微一笑,自信地扔了手里的紙巾,站起身穿了外套。
“我最近有些忙,周三那天的流程我會叫彭曉力拿給我”。
“哦,對了”
都走到門口了,李學武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頭點了點兩人,笑著問道:“你們會釣魚嗎?”
韓雅婷和張松英茫然地對視了一眼,隨即疑惑地看著李學武,均是搖了搖頭。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這個,點了一下頭,說道:“那將欲取之必先允之的道理懂的吧?”
說完也不顧兩人到底懂沒懂,便轉身出了隔間,往樓下走去。
樓上的兩人依舊是似懂非懂的模樣站在那里,尤其是張松英,還在糾結釣魚的事。
“釣魚?什么釣魚?”
她看向韓雅婷問道:“是讓咱們去給他釣魚?不是不喜歡吃魚的嘛”
許寧是周一上的火車,家里給介紹了好幾個對象,按他的話來說,今年的莊稼缺營養啊。
李學武送他出門的時候笑著調侃他,讓他找個邊疆姑娘回來過日子。
許寧倒是很開心地承認自己就是有這個目的,他說民族舞蹈團里的姑娘個個都好看,尤其是邊疆的。
關于這一點,中原男人審美觀點一直在線,所以邊疆地區載歌載舞是有原因的。
兩人分別的時候都有些不舍,話雖然說的輕松,可都知道是玩笑,互相寬慰罷了。
許寧是隨貿易列車離開的,帶走了李學武的希望,就像貿易列車一樣,希望給他帶回收獲。
西游小隊的事李學武并沒有跟許寧詳細說明,里面的情況等他到了地方自然清楚。
離別總是帶著些遺憾和苦悶,如果再遇見一個上頭的混蛋,整天的心情就不美麗了。
余大儒整整在他辦公室磨吩了一個多小時,就為了那個案子。
按他的話來說是為了伸張正義,可李學武從他一進屋就知道,這孫子絕對包藏禍心。
你當調查部的人雞賊,保密部的人就都是傻子?
全特么是無利不起早那一伙兒的,不是內部相互傾軋,就是外部利益紛爭,跑不了這幾種情況。
就余大儒這點道行還來他這里扒墻豁子,要真想撿便宜,李學武早彎腰了。
這個案子就不是一個吃香占便宜的好坑,對誰下黑手,李學武都不能對鄭富華捅刀子。
他故意躲了這個案子,就是沒想著讓對方為難,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余大儒他們一定是得了什么好處,或者瞄準了分局那邊的位置,備不住就是他們領導想挪挪腚了。
你還別覺得保密部不稀罕分局的崗位,讓余大儒的領導去干鄭富華的崗位,那是樂不得的。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保密部里的工作,進去上班的人最開始也不是都想勵志做一顆小石子的。
給向允年打電話引薦余大儒這件事,李學武沒有做,但在余大儒離開后跟對方通了氣。
向允年知道李學武是以刑偵專家的身份參與了案件的偵破工作,但他辦的是紀監工作,沒多少交集,所以也沒想著主動聯系。
這一次余大儒倒是會穿針引線,把兩人又聯系在了一起。
對于李學武所說的案件疑點,以及對余大儒和他背后關系的提醒,向允年倒是沒多少意見。
他是專門查干部的,還真不怕這些人內斗,就算是搞一些手段都無所謂,只要能抓住小尾巴。
連續幾次跟李學武合作,向允年都吃到了便宜,在系統內部進步的很快,算是青年干部代表了。
這一次巧遇李學武,話里話外的,已經在談最后利益怎么分配了。
要是沒有余大儒這個攪屎棍,李學武還真不想摻和這個案子了,現在被他這么一攪和,不下場都不行了。
所以李學武給向允年的意見是,謀而后定,不用跟余大儒接觸,那狗人鼻子靈的很,知道怎么配合。
至于最后的利益分配,李學武沒說的很清楚,在他估計,這個案子查到最后,很可能又是一張紗布蓋下來,你看得模糊,不一定怎么處理呢。
當然了,該處理的人是一定要處理的,可就是注意影響這一情況會讓辦案人員的功勞瞬間大打折扣。
李學武不是這個系統里的人,真拿什么好處說不上,錢財更是不稀罕,多了說就是保住他在分局的關系吧。
有鄭富華在分局,姬毓秀的工作方便,以后他的工作也方便。
向允年得了李學武的消息和判斷,一撂下電話,便組織人手通過杜小燕和張淑琴這條線,直接去了信用社。
李學武是不會出面的,甚至都不會在分局出面。
既然都跟賴山川說過了,那他就不會去做這個惡人,給人家添麻煩。
惡人自然是要給余大儒和向允年來做,他們一個喜歡做,一個是不在乎。
李學武不成,他還要臉呢,得維持自己光輝正直的形象。
下午正跟周瑤談著工作,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本以為是工作呢,沒想到是佟慧美打來的。
她平日里可不敢在工作時間給李學武打電話,甚至都不敢主動聯系李學武。
這一次沒辦法,她同金姣姣是在醫院要的這通電話。
“馬先生去世了,就在剛剛”
消息很突然,李學武聽著也是懵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馬先生是誰。
昨兒下午沒等到梅小紅的消息,本以為這件事黃了呢,沒想到還有曲折。
昨天麥小田夫婦同梅小紅一起去拜訪馬先生,可是沒見著面。
因為馬先生正在住院,當天醫生沒讓他們探望。
等到了今天,醫院那邊來了消息,讓麥小田夫婦帶著佟慧美二人往醫院去。
就這樣,佟慧美兩人才有些懵懂又激動地見到了這位戲曲界的大師。
老頭兒精神還算不錯,就是家屬面色不是很好。
麥小田夫婦同梅小紅解釋了這一次去拜訪李處長的經由,也說了玉蘭芳的情況。
馬先生一輩子的人情世故了,哪里不懂這里面的門道。
看著站立在麥小田夫婦身邊的兩個姑娘并沒有責怪干女兒的自作主張,叫了兩人各唱了一小段。
這位馬先生也是個通透之人,先是講了自己的出身和過往,又點評了兩人的唱功和技藝,這才說了下文。
卻是沒有收徒的意思,主要原因還是他的身體情況,以及他是工老生的,收她們做徒弟,于兩人出身并無益。
倒是同梅小紅一般,就在這醫院,當著幾位老友的面,認了兩人做義女。
也不知道是感念自己時日無多,沒了那么多的忌諱和在意,還是對于今時今日境況的感慨,讓他很是坦然地接了心存忐忑的佟慧美和金姣姣敬茶。
屋里無人出言反對,即便看得出佟慧美和金姣姣今日前來多少帶著點背景影響。
收兩個干閨女,救一個干兒子,還能了卻身后事,這買賣做的值了。
接了兩人的茶,馬先生倒有了說話的理由,給佟慧美和金姣姣指了一位老友,言及要請對方做兩人的師父。
那位荀先生是看過兩人唱了小段的,也聽明白玉蘭芳這個案子引出的這段波折。
但見兩個姑娘均是柔弱女子,并沒有風塵之色,更無狡詐之心,算是默認了馬先生的話。
麥小田知道這是個天大的機遇,當即便叫兩人跪下給對方敬茶。
荀先生自己也在形勢的波濤洶涌中,自然清楚這兩位姑娘身后的力量和影響力,更明白老友給自己指的這兩個徒弟的意思。
老友的義女,多少全了他的面子,又是麥小田做了保人,這才接了佟慧美兩人的茶。
今日在病房里算是立下口盟,正式的拜師禮自然要等以后方便了再行布置。
麥小田感念馬先生仁義,主動做了保證,言及會從中周旋,只要玉蘭芳沒有牽扯其中,定會保他無恙。
佟慧美和金姣姣兩人被麥小田夫婦帶著來醫院探望馬先生,在這里見到了許多前輩大家,本是欣喜。
可懵懂中被麥小田夫婦指使著拜認了義父,又認了四大名旦之一的荀先生做師父,幸福來的太突然,有點慌了。
想起麥小田和梅小紅所解釋的那些事,又想及李學武的身份,這才明白自己二人能拜師的關鍵。
所以一方面是表達自己的愧疚和歉意,另一方面也是怕自己能力不足,才藝有限,給前輩師門蒙羞。
她們想要主動拒絕了這份天降驚喜,卻又怕這些都是李學武的安排,自作主張難免會冷了情人的好意。
就在兩人好生為難之際,剛剛還精神很好的馬先生卻突然離世,給了兩人好大的打擊。
剛剛在病房兩人已是哭過一場,等馬先生家屬簡單處理了后事,兩人主動找到荀先生致歉。
荀先生倒是看得多了,經歷的也多了,對兩人只說事后來家里拜師,學藝。
佟慧美打這通電話來,就是想問問李學武的意見。
李學武想了想,告訴她同金姣姣與麥小田商量,先以義女的身份幫忙后事,其他等事后再說。
放下電話,他又打給了沈國棟,讓他準備奠儀,同時去打聽那位荀先生的身份。
唱戲的,李學武不大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