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趕車老頭一挑簾子,李伴峰下了馬車。
「這就是荒途鎮?」
老頭點點頭:「看見那城門了嗎?進門先交三塊錢過路費。」
李伴峰眺望片刻,這地方是個鎮子,可居然還有城墻,城墻不算太高,
看著好像是土石堆砌的,也不知道堅不堅固。
趕車老頭要走,李伴峰道:「你帶我進城轉轉唄?」
老頭回過頭道:「我都把你送到地方了,還轉啥呀?」
「我給錢!」李伴峰拿出一張鈔票。
「這錢吧——」老頭看了看鈔票,他是真想要,可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你還是進城再雇個人吧。」
李伴峰皺眉道:「你不想掙這份錢?」
「你這扯不,錢誰不想掙?關鍵我跟著你去,你不劃算,我這車和馬都得收過路費,連上我一共得十五塊錢,一進一出,這就得三十,你何苦來的呢?
你到城里找個人去,這三十塊錢你就省下了,吃點喝點,干啥不行。」
「你看我差那三十塊錢么?我不換人了,你就跟著我走吧。」李伴峰把鈔票塞在了老頭車上。
老頭把鈔票拿下來,擺擺手道:「你先整明白是是多少錢,我這沒錢找你。」
「不用找了,都給你。」
兩人到了城門口,門前站著幾個壯漢,老頭對李伴峰道:「你到車上去,這樣能省三塊錢。」
李伴峰擺擺手道:「不差那三塊錢,趕緊走吧。」
「你身上可沒帶家伙吧,進荒途鎮,嚴禁帶兵刃,連把改錐都不讓帶。」
李伴峰沒說話,一直往前走。
路過城門,壯漢上來搜身,李伴峰直接過去了,幾個人毫無察覺,
趕車的愣了半天,卻也不好言語,等搜過了身,查過了車,交了十五塊過路費,老頭追上了李伴峰。
「你咋混進來的?」
李伴峰回頭道:「誰混了?我光明正大走進來的,他們沒看見我,這還能怪我么。」
老頭點點頭:「嗯吶!他們就跟沒看見你似的。」
李伴峰走在街上,看了看鎮子的風貌,路面很寬,道路兩邊清一色的二層小樓,整齊之中帶著獨有的精致。
這也不像是邊陲小鎮,單論這條街道,比藥王溝可強太多了,甚至比綠水城的一部分街道都干凈。
李伴峰問趕車的:「你怎么稱呼?」
「我姓劉,你就叫我車老劉吧!」
「老劉,你家在這條街上么?」
老劉笑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地方我哪能住得起呀?我是放馬的,有水有草就有家。”
李伴峰問道:「之前草場上看到的那些馬,都是你的?」
「嗯吶,都我養的。”
「那你家底挺厚啊。」
「厚有啥用?沒娶媳婦,沒兒沒女,打了一輩子光棍。」
「養了那么多馬,你也不用出來跑活了。」
老劉搖搖頭道:「這不扯呢么?不跑活咋整,天天吃馬肉?那幾匹馬也不夠吃呀。」
「賣馬呀,做販馬生意不掙錢么?」
「我沒那個本事,也不知道咋做生意,反正有人找我用車,我這既有車又有馬,日子就能過下去。」
李伴峰還是理解不了老劉的生活方式:「你出來跑活,馬就在草場上扔著,不怕丟了?」
「不怕!有頭馬呢,我那頭馬可機靈了,到了晚上就把馬都領回圈里了兩人邊走邊聊,走到一座客棧旁邊,老劉道:「在荒途鎮,就屬這家客棧最好,吃住都講究,
你要是餓了,就進去吃飯,我在門口等著,等你吃飽了,住下了,咱再接著逛。」
李伴峰道:「我自己進去吃飯,你在門口吃什么?”
老劉翻了翻車上的包裹:「我帶著餅子呢。」
「吃什么餅子?進來一塊吃,我請!」
老劉擺擺手道:「不合適,我掙你那么多錢,哪還能吃你的,再說了,
我這馬車也不好弄,在外邊要出點事可咋整。」
李伴峰笑了:「把馬扔在草場上,你不怕,扔在客棧門前你倒怕了?’
老劉嘆道:「這人多手雜呀。」
「客棧沒有管馬的伙計么?」
「有,可那得要錢。」
「這都好說,錢我給。」
一聽這話,老劉硬氣了,趕著馬車道:「我說看馬的,還喘氣不?
出來干活了!」
一個老頭,年紀和老劉差不多大,從客棧里走了出來,盯著老劉看了一會:「你龜兒兇得很喲,你跟老子吼啥子?」
老劉一口道:「你個老不死,還在這擺譜,我不給你整來活了么,趕緊把我這馬伺候好了。」
老頭牽過馬車道:「你娃發了喲?」
老劉笑道:「有個有錢的大爺,把我包下了。」
一聽這話,老頭愣了半天:「龜兒子,你賣了啥子?」
老劉皺眉道:「我還能賣啥,趕緊干活去,我給你多討兩個賞錢。」
進了客棧,李伴峰坐在桌子旁邊點菜,客棧里菜品挺多,價錢也不貴,
李伴峰點了四涼四熱八個菜,點了兩壺酒。
老劉道:「你點這么多干啥玩意兒,這都吃不了。」
「吃不了你帶上,我點的都是不愛壞的,回去的路上慢慢吃,那位管馬的伙計是你朋友?」
老劉笑道:「嗯吶,多少年的朋友了。”
「你把叫來一塊吃。」
老劉擺擺手道:「他可不能來,人家這地方有規矩,伙計不能上桌吃飯,我這進來都怪不好意思的。」
酒菜上齊了,兩人吃著喝著,老劉給李伴峰介紹一下歲荒原的地界。
其實這地界很簡單,荒途鎮是歲荒原唯一的鎮子,鎮子外邊都是荒原。
問起內州的事情,老劉壓低聲音道:「你是想找內州大門吧?」
李伴峰點點頭道:「從那大門還能去內州么?」
老劉連忙擺手,壓低聲音道:「你說要去看看大門,這倒是沒事兒,去內州這種話不能瞎說,你這整的太嚇人,
那扇大門封了幾十年了,其實啥玩意都沒有,就一個山洞子,也沒啥好看的,要我說你就別去了。」
正說話間,李伴峰打了個哆嗦。
老劉道:「我看你哆嗦一路了,這是打擺子?還是做下什么病了?」
李伴峰搖頭道:「沒啥病,可能有點著涼。”
老頭讓伙計把酒燙上:「著涼不怕,喝兩杯熱酒就好了,咱這地方冷,
普羅州最冷就是這。」
「這地方還是普羅州么?」
「咋不是呢?這正經普羅州呀,你哪過來的?」
李伴峰道:「我從綠水城來的。”
「那是大地方,我也聽說過,在普羅州沒有不知道綠水城的—·
嘩啦嘩啦
客棧外邊傳來一陣馬蹄聲,一隊人馬帶著兵刃,騎著馬,在客棧門前經過。
李伴峰問道:「這是什么人?不說荒途鎮里不準帶兵刃么?」
客棧里有人看向了李伴峰,老劉壓低聲音道:「這是歲荒鐵騎,普羅州的大功臣,人家講究馬不離身,刀不離身,甲不離身,這事兒可不敢胡亂議論。」
李伴峰也壓低了聲音:「歲荒鐵騎是什么人?」
老劉道:「歲荒鐵騎又叫驍騎兵,當年他們跟著黃將軍和龍公主,打的內州抱頭鼠竄,功勞大了去了。”
黃將軍是黃玉賢,就是他自己媳婦兒,這事兒李伴峰知道。
「龍公主是什么人?」
老劉略顯鄙夷:「你咋啥都不知道,龍公主是天龍王的閨女,是黃將軍的干姐妹。」
李伴峰愣了半響:「天龍王又是誰?」
老劉笑了笑:「這我都不知道從哪說起了,改天我給你找個說書的,你去聽聽書就知道了,就這姐倆的書,三年兩年都聽不完,要是從天龍王說,
你得在這娶個媳婦,一邊過日子,一邊聽。」
嘩啦嘩啦
外邊又有馬蹄聲。
這一次李伴峰仔細看了看,這一隊有十幾人,看模樣也就二三十歲,兵刃確實以刀為主,身上都穿著甲胄。
李伴峰問道:「這是有什么事情么,他們一趟一趟這么跑?」
老劉道:「沒什么事,這是巡街。」
李伴峰看了看懷表:「剛才不都巡過了么?’
老頭喝了一盅酒:「剛才那是鮑家的,這會過來的是范家的,一會還有呂家的,他們都是歲荒鐵騎。」
「歲荒鐵騎有多少家?」
「大家就這三家,下邊還有十六小家,這十九家都是歲荒鐵騎,當年都是立過戰功的,等將來再和內州打起來,還得他們上戰場。”
沒過多時,呂家的騎兵也過去了,李伴峰道:「歲荒鐵騎上次打仗,是什么時候?」
老劉想了半天:「有四十多了吧?好像還不止——·
李伴峰道:「他們這些人才幾個歲數?怎么當上的歲荒鐵騎?」
老劉小聲說道:「這你就不懂了,歲荒鐵騎,代代相傳,子一輩傳給孫一輩,孫一輩再傳子一輩,世世代代都和內州打到底他們每天都要巡城一遍,若是遇到內州突襲,他們拿著兵刃,當場就能上陣廝殺,
這些話咱就別議論了,在荒途鎮,歲荒鐵騎的事情都關系機密,不讓隨便說。」
看著騎兵們一個個經過客棧門前,李伴峰心中十分敬佩,他仿佛看到了白隼郡那群勇敢的戰士。
兩人吃著聊著,忽見幾名披盔戴甲的騎兵,在門外栓好了馬,進了客棧。
掌柜的趕緊迎上去:「呂四爺,您想吃點什么?」
這個叫呂四的人,把掌柜的推在了一邊,徑直走到了李伴峰這桌:「你們哪來的?」
老劉趕緊說道:「我是趕車的,歲荒原的當地人。」
呂四把老劉推了個超,轉臉問李伴峰:「我沒問他。」
李伴峰笑道:「那你問誰?」
「你覺得呢,這還有誰?我問你哪來的?」
客棧一樓,一屋子人,紛紛結賬出門,沒有一個敢多看一眼。
李伴峰道:「我哪來的和你有相干么?”
呂四低頭看著李伴峰:「我是歲荒鐵騎,呂家的,我現在懷疑你和內州有來往,這是對你進行例行盤問,
你們剛才在這隨便談論歲荒鐵騎,有不少人都聽見了,敢做不敢當么?
李伴峰皺起眉頭道:「這有什么不敢當,我就是問歲荒鐵騎是做什么的,這都不行么?」
呂四爺搖頭道:「不行!你沒這個資格,我們在戰場上流血拼命,就容不得你這樣的人指指點點。」
李伴峰笑了:「先不說什么叫指指點點,先說說你什么時候流血拼命了,你打過仗么?」
呂四爺抬起頭道:「這你管不著,我家里有人打過仗,先祖替我把仗打完了,你對歲荒鐵騎不敬,就是對我先祖不敬,我現在讓你跪地上磕一百個頭,交一百大洋,你服不服?」
李伴峰盯著呂四爺看了好一會。
他在勒索李伴峰。
按理說,這人已經沒命了,可李伴峰還是想多觀察一會。
他想看看這種鳥人為什么會讓他產生誤解,會讓他覺得這是白隼郡的戰士。
呂四失去了耐心,抽出腰間的長刀:「我問你服不服?」
李伴峰笑道:「不服能怎樣?」
「那今天就要砍了你,以告慰先祖在天之靈。」說話間,呂四爺把刀舉了起來。
「好,你砍。」李伴峰繼續喝酒吃菜,完全無視了呂四爺。
老劉站在一旁,忍不住說了一句:「好漢不吃眼前虧呀——
呂四看了老劉一眼:「別著急,下一個就輪到你!」
他真想砍了李伴峰,他本身是二層武修,砍白羔子手拿把。
他手底下還有一個狠人叫裴儒峰,這人是五層的文修。
五層文修那是什么人物?在這邊陲小鎮上,有這樣人陪在身邊,呂四做事毫無顧忌。
可裴儒峰有點顧忌,他走過江湖,感覺李伴峰這人不太一樣,他勸了呂四一句:「四爺,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兒就算了吧。」
「不行!今天我就不饒他!」呂四舉刀正要砍下去,忽聽門口有人說話。
「店家,準備桌酒菜。」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進了客棧,他長著絡腮胡子,穿著一件灰布短褂,戴著一頂寬邊草帽,挑著個擔子,擔子上邊蒙著布,像是個賣雜貨的小販兒。
他坐在了桌子旁邊,拿著菜單點菜。
店里伙計也不知道哪來這么個不懂事的人,趕緊勸道:「我們這不做生意了,你去別家吧。」
小販兒沒當回事:「去別家做什么?你這沒有酒飯么?」
呂四看了看裴儒峰:「把無關人等送走。」
裴儒峰吩咐兩名騎兵送客,騎兵上前,推了那小販兒一把:「歲荒鐵騎辦案,無關人等離場!」
小販兒抬頭看著兩名騎兵:「你們辦你們的案子,我吃我的飯,礙著你們什么事了?」
兩名騎兵生氣了,本來在李伴峰那就沒找回面子,這有遇到個不懂事的。
一個騎兵上前端了小販兒一腳,沒端著,這小販兒躲開了,他身手不錯。
另一個騎兵上前,要踢翻小販兒的擔子。
這個騎兵是個內行,明顯有很豐富的經驗,掀攤子,踢擔子,不只是為了羞辱對方,更重要的目的是讓對方低頭去撿。
對方只要一撿,往下一腳能踩他的手,往上一腳能踢他的臉,幾腳過去,就能把對方打服。
可這擔子太重了,騎兵踢了好幾腳,沒踢翻擔子,只把擔子上的簾子踢掉了。
騎兵往擔子里一看,里邊放著大大小小各種刀具,有菜刀,有鐮刀,有柴刀,有剔骨刀。
騎兵大聲喝道:「好呀,帶兵刃來荒途鎮,這得重罰!」
小販兒笑吟吟道:「你想怎么罰?」
裴儒峰上前看了一眼刀具,知道這個小販兒來歷不俗,問了一句:「你這刀,怎么賣?」
小販兒笑道:「不賣,白送你,你要用的好,過些日子我再來收錢。」
裴儒峰一皺眉:「你是賒刀的?」
小販兒點點頭:「好刀才敢拿出來賒啊,不信你試試?」
裴儒峰道:「你想怎么試?」
小販兒拿起一把菜刀,摸了摸刃口:「我聽說歲荒鐵騎的甲胄挺硬,要不咱們試試甲胄?」
呂四手下五個騎兵,全都抽出了兵刃,裴儒峰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支毛筆,也做好了準備。
小販兒笑道:「別光拉架勢,有沒有上來打的?」
呂四咬牙道:「把這人先給看住,我先收拾了這個—
小販兒還不樂意了:「不用看住我,你們直接砍了我,你們有沒有會砍人的?」
李伴峰道:「我估計是沒有,他這刀舉了半天了,一直不砍。」
呂四怒道:「好,你們都別著急,我現在就送你上路。」
小販兒道:「那你就痛快點,磨蹭什么呢?」
客棧里吵成一團,裴儒峰覺得狀況不妙,大喝一聲:「我不問,你不語!」
他用了同文共規之技,先穩住局面。
呂四說不出話了,手底下騎兵也說不出話了。
小販兒看著裴儒峰笑道:「你說不語就不語?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李伴峰看著呂四:「你到底砍不砍,這得等到什么年月?」
裴儒峰脊背發冷,他的技法對這兩個人完全沒用。
呂四手腳發麻,手里的刀不知道該舉著,還是該放下。
裴儒峰一轉手里的毛筆,準備用數墨尋行之技,
按理說他不敢輕易用這技法,很可能會誤傷了呂四。
但現在他顧不上呂四,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一行墨跡甩了出來,上百個文字開始無差別攻擊。
小販兒一授菜刀,所有文字被砍個稀碎。
李伴峰隨手潑了些酒水,五米之內,彈無虛發,酒水全都淋在了文字上,把文字變成了一地墨汁。
裴儒峰想奪門逃走,左腿齊著大腿根斷了,摔在了門檻上。
其余騎兵有斷胳膊,有斷腿的,全都躺在了地上。
但呂四、老劉、掌柜的和店里伙計,這幾個人暫且沒事兒,他們站的離李伴峰比較近,這名小販兒暫時還沒與李伴峰交手。
李伴峰回身看了一眼,客棧的墻壁開裂,開出了一條通往外邊的道路。
「快走!」李伴峰回身說了一句,老劉、掌柜、伙計、呂四都紛紛往外跑。
李伴峰一把呂四揪了回來:「你先等會。」
呂四嚇得渾身哆嗦,話都說不清楚:「你,你想怎地?」
李伴峰問他:「剛才為什么找我麻煩?」
「我,我是歲荒鐵騎,這是我應該———.」
」呂四太害怕,說話都不利索。
裴儒峰在旁道:「他剛才挨了范二爺的打,回來找人撒氣,順便弄點錢花,我就是在他身邊混口飯吃,您放我一條生路。」
五層的文修,在這邊睡小鎮上罕有敵手,裴儒峰做夢都想不到,會遇到兩個這樣的人物。
現在他顧不上忠誠,也顧不上義氣,誰能保命,算誰造化。
小販兒低著頭,在筐子里找了半天,拿出一顆人頭問呂四:「你說那范二爺是這個么?」
呂四渾身哆嗦,就快站不住了。
小販兒搖搖頭道:「這些歲荒鐵騎都不行,沒有一個能禁得住一刀。」
「那不一定,」李伴峰把呂四扔給了小販兒,「你拿他試試,他骨頭硬‘是嗎?」小販兒砍了呂四一條腿,呂四打滾哀嚎。
「我是歲荒鐵騎,我是呂家四少爺,你們敢動我,我告訴我爹去,我讓我爹把你們給·—·—」
小販兒又砍了呂四的腦袋,呂四這下不豪了。
「這骨頭也不硬啊,」小販兒看向了李伴峰,「你骨頭硬么?」
李伴峰點點頭:「還行。」
小販兒晃了晃菜刀:「我這有好刀,你試試?」
李伴峰看了看菜刀,搖搖頭道:「這刀差點意思。
小販兒一笑,看了看墻壁上的裂痕:「你是旅修是吧,我給你換把快刀!」
他把菜刀放回了擔子里,精挑細選過后,拿出了一把剔骨刀:「這刀怎么樣?」
李伴峰點點頭:「這刀不錯,你開個價吧。’
小販兒點點頭:「一百個大洋,你覺得貴么?」
李伴峰想了想:「我覺得不貴,這是一把好刀,配得上這價錢,我現在就給你一百大洋,你把刀給我吧。」
小販兒搖搖頭道:「現在不收你錢,等改天,歲荒原有了主子,我再來找你,到時候收你兩百個大洋。」
這是賒刀人的規矩,他把刀送出去,然后留下一句預言,等預言實現了,再來收刀錢,而且要收高價。
這小販兒把來意道明了。
李伴峰問道:「你來荒途鎮,是為了給你主子開道?」
小販兒摩著剔骨刀,神色端正道:「那不是我一個人的主子,那是全天下的主子。」
李伴峰知道這人是誰了:「你說的這位主子,是不是在土方國,給魔主搖尾巴呢?」
小販兒皺起眉頭:「我跟你說這么多,是因為覺得你這后生是個可造之材,我給你指了條活路,走不走看你自己,這把刀就在你眼前,你敢賒么?」
李伴峰笑道:「有什么不敢,你主子來不了這地方,這把刀算你白送我,錢你也收不回來了。」
「行啊,那么想要刀,我就送給你,看你能不能拿得動!」小販兒用指甲在剔骨刀上彈了一下,刀刃一聲脆響。
一把無形利刃飛向了李伴峰。
換做平常人,因為看不見這道利刃,所以很難躲過去,但李伴峰用金晴秋毫看的非常清楚,這道利刃沖著他脖子來的。
如果仰面閃躲,對方毫無疑問會從上往下劈下來一刀,到時候連招架都使不出力氣。
李伴峰直接用逍遙自在之技,把脖子挪開了,讓刀鋒穿過,身后墻壁直接被砍出來一道縫隙,縫隙很窄,十分平整,足見刀口之鋒利。
這下躲的非常艱險,對方的速度快的出奇。
這是個刃修,非常強大的刃修。
李伴峰一拍桌子:「無冤無仇,你為什么下這么狠的手?」
小販兒一愣:「你拍桌子做什么?」
李伴峰怒喝道:「我生氣!」
這肯定不是生氣這么簡單,他是不是做了別的手腳?
可看著李伴峰憤怒的表情,小販兒還真有點慚愧。
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想這個做什么?
小販兒兩根手指夾住剔骨尖刀,在指尖上轉了一圈。
李伴峰聽到嗖嗖風聲,抬頭一看,一把利刃在頭頂上,像風扇一樣飛轉,朝著李伴峰絞殺下來。
這是在克制逍遙自在之技,遇到這種鉸刀,李伴峰沒處騰挪。
而且這出手也太快了,李伴峰把金晴秋毫開到最大,都看不清鉸刀的行進軌跡。
小販兒的指尖又在刀刃上摸索了幾下,幾十條利刃從四面八方打了過來,這是把李伴峰閃避的路線也封死了。
李伴峰迎著利刃,直接沖向了賣刀的小販兒,小販兒一笑,提著剔骨尖刀,順勢刺向了李伴峰的額頭。
剔骨尖刀刺在額頭上,李伴峰流血了。
血還沒少流,順著臉頰,一滴一滴滑落在了地上。
可這一刀只刺破了皮,沒能刺穿骨頭。
小販兒微微皺眉,他沒想明白,以他的手段,這一刀怎么可能刺不穿一個旅修的腦殼?
李伴峰一拍桌子:「你下手太狠!」
小販兒愣了片刻:「你為什么又拍桌子?」
李伴峰怒道:「疼的唄!」
這下是真疼,疼的李伴峰眼淚都下來了,這刀子確實太鋒利了,用宅心仁厚都差點沒扛住,同樣的地方要是再挨一刀,李伴峰或許就沒命了。
看著李伴峰流眼淚了,小販兒覺得真可能是疼的。
「你看看這下疼不疼?」小販兒手腕一轉,手里的剔骨尖刀突然被換成了鐮刀,速度之快,李伴峰都沒看清楚他換刀的動作。
小販兒揮著鐮刀砍向李伴峰的面門,李伴峰后撤一步,沒砍著。
刀子砍不中不要緊,刀鋒破空,還能砍出一條無形利刃,繼續追擊。
李伴峰再后撤一步,無形利刃還是砍不著。
小販兒手腕一晃,手里鐮刀接連砍出十幾道無形利刃,可就是砍不到李伴峰。
正面砍不到就算了,連從背后堵截的利刃都砍不到。
這絕對不是逍遙自在,小販兒的利刃是從不同方向砍來的。
那為什么就砍不到呢?
李伴峰突然近身,從懷里拿出一把鐮刀,砍在了小販兒臉上。
從額角到嘴邊,小販兒的臉當場見血了。
可惜沒能殺了他,李伴峰本以為這一刀能要他命。
小販兒正在思索,他這一刀為什么能砍中?
就因為旅修速度快?
這個小販兒在速度上可不虛,他確信這不是速度的問題,
李伴峰拿著鐮刀,給了合理的解釋:「我也是刃修,我其實是你道門祖師,你年紀太小,認不出我。」
「你怎么不說書去呢?」小販兒搶起柴刀,朝著李伴峰揮了兩下,幾十道利刃飛過去,依然砍不中李伴峰。
李伴峰回手一刀,正砍在了小販兒身上。
胸前留下一道半尺長的血口,這回小販兒看明白了,他低著頭,往桌子底下看的。
桌子底下插著一根筷子!
「剛才你拍桌子,實際上是插筷子,對吧?」小販兒笑了笑,「右手拍桌子,虛張聲勢,左手往地上插筷子,沒錯吧?」
李伴峰一臉驚訝道:「這居然被你看出來了,那你趕緊把筷子拔了吧!
十小販兒皺皺眉頭,似乎有點生氣:「拔筷子有什么用?筷子也只是記號而已,技法一旦做成就不會再有影響,而且我估計,你這技法已經失效了李伴峰更加驚訝了:「你很有見識!」
小販兒笑了:「現在的后生說話都這么張狂,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見過像樣的旅修,我和老火車交手的時候,你爺爺出沒出娘胎都兩說,
你這騙人的手段倒是挺高明的,你還用了愚修技,對不對?」
李伴峰這下真的很驚訝,能看出愚修技,可都不是凡輩。
賣刀小販兒接著說道:「你怎么學來的愚修技?你是孫鐵誠的弟子么?
我真沒想到這老東西居然還收徒—·嘔!”
賣刀小販嘔出一口綠水,看著李伴峰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李伴峰壓低聲音道:「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這把鐮刀上有毒!」
賣刀小販擦了擦嘴,笑道:「我跟你個后生在這耍這么歡,讓別人看見了得多寒,你還有什么花樣,全都使出來我看——..”
話沒說完,小販兒覺得腳下有些疼痛,低頭一看,一道光暈滑了過去。
「這是宅修界線——」小販兒驚訝的看著李伴峰,「宅旅居然能兼修?」
「你下手太狠了,我都流血了。」李伴峰擦了擦額頭上的血跡,打了個寒。
他知道這個賒刀人強的離譜,就算界線穿過他身體,他也沒什么太大反應。
但只要在界線里邊,應該還有得打。
「你血流少了,這點不夠,難得一個后生,也算可惜了,」賒刀人笑了「你知不知道你來錯了地方?這地方我要定了,我不可能放你活著離開。」
「這地方這么好么?我也挺想要的。」李伴峰壓低了帽檐,遮住了額頭上的傷口,帶著一群影子,走向了賒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