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領了任務,騎著布西發拉斯在城里晃悠。
他拉住路邊一個大爺,用臨時抱佛腳學的梅拉尼婭語問:“大爺,我在為羅科索夫元帥找司令部地址,您知道哪里有完好的房子嗎?我找了半天沒找到。”
大爺:“元帥的司令部?年輕人,你只能去看看普洛森人的司令部和兵營還有沒有完整房子了,你看那邊那個教堂,這已經是我們這個街區保存最完好的房子了。”
瓦西里抬頭看了眼塌了一半的教堂,撓了撓頭。
老大爺還怕他不信,補了句:“你看這周圍哪兒還有房子啊!”
瓦西里都不用向周圍看,他剛剛找過了,確實連著幾個街區沒有完好的大房子了。
“行吧,您再勞駕,給我指下敵人司令部在哪兒。”瓦西里掏出地圖,展開在老大爺面前。
老大爺:“我不會看地圖,但是我知道怎么去,小伙子你跟我來。”
說著老大爺就搖搖晃晃的向前走。
布西發拉斯立刻配合著他的步速跟上。
大爺:“以前我們這條街可漂亮了,還有個鋼琴家天天彈鋼琴。聽說那個鋼琴家還在國家廣播臺和愛樂樂團有兩份體面的工作。他妻子是個女高音歌唱家,早上會在閣樓上咿呀咿呀的練聲。”
瓦西里:“那現在他們人呢?”
大爺:“一開始歌唱家覺得當普洛森人也不錯,鋼琴家也贊同妻子的看法,畢竟梅拉尼婭已經失去自由一百多年了,與其被安特蠻子統治,不如讓普洛森人來。
“當時知識分子很多都是這個想法,他們積極的想要努力升格成正宗的普洛森人。”
瓦西里:“什么?這不就是投降派嗎?在安特這種人已經被審判庭殺光了,連他們的親戚朋友也被抓起來,送到了遠東挖土豆。”
大爺:“當時游擊隊也有專門干這個事情的小分隊,時不時就會把這些梅奸吊死。但是普洛森人給游擊隊幫了大忙。”
瓦西里:“此話怎講?”
“你不知道,年輕人,普洛森人是真的把我們梅拉尼婭人當豬玀來殺,鋼琴家的妻子,就因為在路上踩臟了一位普洛森少尉的皮鞋,就被要求跪下來舔干凈鞋子。
“歌唱家舔完,少尉還刻意刁難,吐了口痰上去讓他繼續舔。這時候歌唱家不干了,說我認識你們的馮霍夫曼少校,我要去告狀。
“那少尉就拔出手槍,把她打死了。
“事后,馮霍夫曼少校送了個禮盒給鋼琴家,上面有張賀卡,說‘恭喜你可以找個新老婆了’,那少尉什么事沒有,過了不久還升官了。”
瓦西里:“然后呢?”
“然后鋼琴家就去請那位少校吃飯,把他灌醉之后殺了,再把自己的屋子點了,拿著少校的頭當投名狀,參加了游擊隊。”
瓦西里:“游擊隊居然讓他加入了?不懷疑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大爺:“據說鋼琴家對游擊隊有個要求,要把槍殺自己妻子的少尉——中尉殺了,掛在街上示眾,身上要掛著寫了他罪行的牌子。他要親自參加這個行動。
“后來游擊隊派了兩個志愿者給他,他們三個真的在中尉的查崗路上設伏,達成了目標。”
瓦西里:“誒,這樣啊。”
“普洛森占領這個城市六年了,每天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些原本支持他們占領的人,也逐漸加入了游擊隊。
“海爾曼說得對,抵抗才是唯一的出路,抵抗不僅僅是一顆子彈,而是一種有尊嚴和榮譽的生活。”
瓦西里:“當然,要做自由人。”
大爺回頭看著瓦西里:“年輕人們已經不記得當年安特統治我們的時候了。但我記得。你是元帥的副官吧,你們還打算像以前那樣,把我們當成安特的一個公國嗎?”
瓦西里:“元帥說過,說梅拉尼婭將作為獨立的國家存在,會成為安特的盟友。只要信仰世俗派,我們就是達瓦里希,國籍并不重要。”
大爺點了點頭:“是啊,當年反抗沙皇大起義的時候,世俗派也和我們站在一起,為此還遭到了鎮壓。
“還想和你多聊一會兒,但是到地方了,前面就是普洛森占領軍司令部。”
瓦西里抬起頭,果然看見一片沒有什么損壞的建筑群。
建筑群的圍墻上有大量彈孔,但看起來以游擊隊的火力并不能突入其中,就連門口的木頭崗亭都保持完整。
崗亭前面已經站上了一位游擊隊員,但他正在和姑娘聊天。
瓦西里騎著馬過去,質問道:“你怎么在站崗的時候和姑娘聊天呢?”
“普洛森人敗了,夾著尾巴跑了,我們勝利了!”年輕人答道,“當然要享受鮮花和姑娘的贊美啦!”
瓦西里嚴肅的說:“混賬!以普洛森人的恢復速度,明天他們就能重整部隊,發起試探性的反攻,輕敵會吃大苦頭的!”
游擊隊員皺起眉頭:“你誰啊,羅科索夫元帥把敵人打跑了,他的部隊正在追擊敵人,再也不會有普洛森人回到這個城市了!”
瓦西里:“誰跟你這么說的?”
“人人都這樣說!你到底誰啊,我看你是奸細!”
“我是羅科索夫元帥的副官,奉命建立司令部,清點繳獲的武器,準備組織防御!”
話音剛落,馬鞍袋里的步話機就響了,瓦西里立刻拿出步話機,便聽見有人喊:“瓦西里,我按照你的說法找了幾名軍官,你找到司令部的地址沒有?”
“你到普洛森占領軍司令部來,這里有保存完好的大房子。”
“好嘞,就來!”
瓦西里放下無線電,看向哨兵:“馬上建立指揮部的軍官團就會到了。順帶一提,既然有你這個哨兵,現在里面有游擊隊的部門對吧?”
“是的,我們隊長帶著一個分隊正在搜尋敵人的罪證。”
“罪證?”瓦西里皺著眉頭,“不是先清點武器彈藥,分發到需要的部隊準備組織防御,而是尋找罪證?”
“武器彈藥的話,剛剛打開武器庫,已經發給民眾了。”
“什么?”瓦西里大驚,“你怎么能保證這些武器不被用來做壞事?”
哨兵:“怎么會,勝利了大家都是好人——”
“混蛋!停止武器的發放!我們每次解放新的城市,一大要務就是收繳民間藏起來的武器,不然強盜、流氓和幫派分子拿了武器就會為非作歹!
“甚至還有普洛森人建立的偽警察部隊拿著武器作亂的!必須把武器全部收繳起來!”
哨兵看瓦西里急了,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這……武器已經發放完畢了……”
瓦西里按住腦門:“壞了壞了……現在市政當局誰領導?”
如果由市政當局發起武器回收,情況應該還在可控的范圍內。
“是我領導!”一名西裝革履的人走出來,“我在戰前就是首都大橋區的區長,這些年也一直在領導地下斗爭。”
“拉倒吧!肯定是我!”另一名穿著舊梅拉尼婭軍軍服的人從巷子里出來,三步來到瓦西里面前,“我是前梅拉尼婭國防軍少校,也一直在領導抵抗戰爭,您看我身上的傷,就是這些天受的!倒是這位大橋區區長,說是領導地下斗爭,敵人搜捕他跑第一個!”
自稱區長的男人大聲道:“我是為了保存抵抗的火種!連我都被抓了,還怎么抵抗?”
“你就是逃跑了!安特的軍官老爺閣下,怎么能讓逃兵擔任市政領袖呢?”
自稱區長的男人:“可是我懂的行政工作,你會嗎?你能組織好行政工作嗎?”
兩人就這么爭吵起來。
這時候一輛普洛森的半履帶車開過來,半履帶車上的鐵十字標志被紅油漆涂掉,畫了個金色的五角星。
半履帶車上是一群梅拉尼婭人民軍的軍官。
瓦西里:“你們可算來了,我認為現在當務之急是立刻由梅拉尼婭人民軍對城市事實軍管,梅拉尼婭人民軍中抽調一部分部隊轉為本地警察。”
車上的軍官不樂意了:“憑什么,我們還要沖向普洛森尼亞呢。”
瓦西里:“你自己看這個情況。”
梅拉尼婭人自然聽得懂吵架的兩人在吵什么,很快就皺起眉頭。
瓦西里:“不軍管要亂套,他們剛剛把武器庫里的武器都發給了平民。”
“啊?”半履帶車上的眾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怎么行?”
“壞了,最起碼一星期時間會盜竊搶劫殺人頻發。”
安特部隊正常進城,會有大量世俗派的神職人員,就算在梅拉尼婭,進城之后神職人員也會迅速建立本地組織,以教堂為中心重建本地社會秩序。
但這次突進,神職人員都死光了,后勤部門的神職人員大隊還沒上來。
現在情況就變得棘手起來。
一名梅拉尼婭人民軍上尉建議:“應該把游擊隊收編過來,每個連派駐三四名士官。”
瓦西里問哨兵:“你們有連隊嗎?”
哨兵搖頭:“沒有。以前是按照各個區分成分組,區里面有一支隊二支隊這樣。現在——支隊長都死了好幾代了,我也不知道現在誰帶著兩道標。”
瓦西里:“得了,他們沒有連隊編制,總之先把你們自己手底下的部隊集合起來,想辦法控制局面,收繳武器,頂住明天普洛森的反撲再說。”
梅拉尼婭上尉:“可是,我們大家都找不到自己的部隊了,豬突猛進三十公里,我部下還有沒有活著的,我都不知道。”
瓦西里扶額。
不過他馬上有主意了:“事已至此,先埋地雷吧。武器庫里的地雷肯定沒人要,我們把地雷拿出來,立刻開始埋。為了埋雷的方便,就地征用卡車,帶著部隊去埋雷。”
梅拉尼婭上尉:“好辦法,我這就找老鄉帶我們去敵人進城的必經之路,埋雷。”
瓦西里:“還有,敵人的反坦克炮要利用起來,我感覺炮彈這么重的東西,應該也沒有太多老百姓要,把炮控制起來,推到防御位置上去。
“周邊的防空部隊陣地也要控制了,這樣能有基本的防御能力。還有,要把電臺加起來,跟后面要援兵!”
短暫的停頓后,瓦西里又說:“還有鐵路,恢復火車站的運轉,讓后面趕快把裝甲列車派上來,至少面對敵人進攻有點重炮火力。”
說完,他看向梅拉尼婭軍官們:“執行吧!自己領任務。”
“我去埋地雷。”
“我熟悉高炮,去接管高炮陣地。”
“我去火車站。”
“我架無線電。”
瓦西里看著軍官們四散開去,又扭頭看著已經扭打在一起的兩名梅拉尼婭“高官”。
他問哨兵:“你們的領導人總這樣嗎?”
“還活著的都差不多。”哨兵答,隨后反問,“敵人真的明天就會反撲嗎?”
“我認為會,明天是試探性進攻,因為那時候他們還沒有重整態勢,后天就是大規模反擊了,到時候他們的增援應該已經到了。”
扭打中的兩人停下來,扭頭異口同聲的問瓦西里:“敵人會回來?”
瓦西里點頭:“會的,后天就會大規模反撲了。”
“區長”和“游擊隊長”對視了一眼,松開了彼此,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說:
“區長行政經驗豐富,還是您來當這個市政當局首腦吧。”
“不不,我沒有戰斗經驗,普洛森人馬上要回來了,還是有戰斗經驗的您來當這個市政首腦吧!”
瓦西里:“你們誰也別想當,我們會組織軍管會暫時接管城市,參加戰斗的游擊隊員可以投票選擇他們信賴的人,成為軍管會的委員。軍管會的組成,是游擊隊四名代表,安特軍六名代表,就這樣定了!
“等把普洛森人趕走,我們的世俗派教士們和后勤文員會抵達這座城市,到時候他們會幫助你們組建自己的市政機關,并且抽選所有梅拉尼婭人都能接受的領袖。”
就在這時候帶瓦西里來的老人說:“為什么不直接把梅拉尼婭的皇冠交給羅科索夫元帥呢?我聽說他是沙皇的哥哥,那就是有安東諾夫的血統,他可以繼承啊。”
瓦西里尬住了:“這……確實元帥是沙皇的哥哥,但是他這個哥哥——是干哥哥。”
“哦。”老頭點點頭,“那就讓沙皇陛下來繼承皇冠,再派總督來統治,像以前一樣嘛。”
瓦西里:“不,元帥不會答應的。”
“我確實不會答應。”一輛繳獲的普洛森桶車開過來,羅科索夫元帥下了車,“瓦西里你的做法是對的,梅拉尼婭人民軍中可靠的軍官和世俗派教士組建軍管會的方案可行。之后教會將會從安特的梅拉尼婭難民中挑選熟悉本地情況、又年齡太大不能參加人民軍的教士,過來組建政府。”
羅科索夫元帥頓了頓,莊重的宣布:“梅拉尼婭人民用戰斗贏得了自己的自由,我將會保障他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