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悄然流淌在靜謐的夜空中。
朱棣穿過自己在京城府邸的層層院落,緩步踏入了密室。
密室中檀香繚繞,道衍靜候已久,他端坐在蒲團上,雙目微閉,真可謂是字面意思上的“老僧入定”。
不過,見到朱棣到來,道衍還是起身迎了上來。
朱棣在蒲團上落座后,開始細述今天的所見所聞,雖然朱元璋嚴令消息不得外泄,但對于道衍這個已經相處了三年的謀士,朱棣還是很信任的。
道衍也不說話,就這么轉著念珠聆聽著,他的眉頭在聽到關鍵之處時微微一挑,仿佛捕捉到了某種重要的信息。
當朱棣談及日本的金山銀山和世界地勢圖時,道衍的眼中也閃過一絲震驚,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圣孫的手段神通果然非同凡響,竟能掌握如此重要的信息。”
“洞見萬里,確實不凡。”
朱棣點點頭,但他隨后得意地笑了起來,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他詳細地向道衍描述了自己在奉天殿上的表現,以及朱元璋對他的贊許。
在心里,朱棣覺得,這個“永樂帝”肯定是朱標的兒子,所以自己這樣站出來大義凜然的表態,那就是毫無成本地白刷一波好感,穩賺不虧,這樣等徐達的病情好了以后,父皇肯定同意自己順理成章地接手北平的兵權。
然而,道衍并沒有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他深知朝堂上的事情總是充滿了變數,此刻的得意也許轉瞬即逝。
道衍提醒朱棣要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輕心,但朱棣顯然不以為意。
朱棣離去后,道衍獨自留在密室中,心神卻始終有些不寧。
道衍早年師從道士席應珍學陰陽數術,占卜的手段自然也是會的,他取出簽筒,輕輕搖晃著,一支簽掉了出來,上面簽文寫著。
勒馬持鞭直過來,半有憂危半有災。
恰似遭火焚燒屋,天降時雨蕩成灰。
“下下簽危!”
欽天監報告,長江的水位瘋狂上漲,達到了數十年來的最高點,那浩浩蕩蕩的江水如同憤怒的巨獸,隨時準備掙脫束縛,吞噬一切.一旦洪峰過境,不僅京城將遭受洪水的威脅,下游富庶的江南諸府更是無法幸免,無數生靈將遭受滅頂之災。
李善長之前所提及的江南水利設施問題,此刻如同一把鋒利的劍,懸在了整個大明的頭頂。士紳們貪得無厭地占據田地影響了正常水利設施的建設,甚至在堤壩兩旁都開墾了水田,以至于水利設施年久失修,如今這些問題如同長江即將潰堤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環太湖區的常州、蘇州、松江三府,作為江南最為繁華富庶之地,很快就成了人間煉獄。
洪水摧枯拉朽地摧毀了良田、房屋,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而富戶們則攥緊了手里的大米,整個江南,昔日的魚米之鄉竟成了餓殍遍野的景象。
而更可怕的是,洪災過后很快就爆發了瘟疫。
因為洪災后,流離失所的人們只能居住在帳篷或簡陋棚屋中,人口集中且居住擁擠,周圍又有來不及清運的腐爛人畜尸體,垃圾、排泄物、廢棄物更是隨處可見,再加上水汽蒸發后帶來的潮熱,直接讓災區成了細菌的天堂。
而除了瘧疾,更令百姓恐懼的,是天花的爆發。
天花,通常會爆發在氣溫較低的春冬季節,較少爆發于陽光充沛的夏季,而秋季爆發天花的概率處于中等水平,但不幸的是天花還是爆發了。
來自江南諸府的奏章,讓整個朝堂的氣氛都凝固了。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面色鐵青,目光如炬地掃視著殿下的文武百官,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御座的扶手,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百官們的心頭。
太子朱標站在殿前,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從容與溫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朱標很清楚地知道,這場災難對于大明的打擊,受災的畢竟是作為大明糧倉的江南,而作為未來的國君,他肩負著拯救萬民的責任。
韓國公李善長此刻的心情更是復雜難言,之前提及到小冰河期的時候,他就曾多次上書提醒朝廷注意江南水利設施的問題,但始終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如今,災難終于降臨,李善長的預言不幸成真,他的心情可謂是復雜極了。
“江南諸府受災,今年的秋糧怕是不能如數征繳了.標兒,你是未來的國君,你有什么看法?”
朱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后說道:“父皇,兒臣認為當務之急是迅速調撥救災物資,安撫災民,同時疏浚太湖倒灌的河流,以防災情進一步惡化。”
李善長也緊隨其后:“陛下,太子所言極是。”
曹國公李文忠也站了出來:“陛下,臣愿親自前往災區救援。”
因為蝴蝶效應,正值壯年的李文忠并沒有因風寒病亡,而作為朱元璋的親外甥,李文忠不僅能征慣戰,而且喜讀書頗有文名,深受朱元璋信任.目前李文忠主管五軍都督府庶務,還兼任著國子監祭酒的差事,派他去江南賑災最合適不過,能跟各方面都打好交道。
朱元璋聽后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
災情雖然嚴重,但還不至于到傷筋動骨的地步,更何況,有著土豆等高產作物和牛痘接種法的幫助,糧荒和天花是一定能控制住的。
很快,李文忠就從京城出發,帶領軍隊和官吏前往江南賑災,但李文忠此去,卻將洪武四大案中的另一樁大案,也就是郭桓案的線索給牽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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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