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裁之界被劍氣斬破,露出外面的世界,這里已經不再是圓龜山附近,而是來到了與純白山接壤的地界。
四周白紙翻飛如大雪。
在這里已經可以看到不遠處那座巍峨挺立的宏偉圣山。
“可惜……”
肖祈咧嘴笑了笑,然后流露出遺憾神色,她本以為自己可以直接將一整座風裁之界直接搬入純白山中,但這個姓謝的年輕劍修實在太謹慎,而且手段太凌厲了,這場戰斗并沒有持續太久,能夠將洞天搬到這里應該已是極限。
“道主說過,劍修的心湖感應都很靈驗。”
雖然戰敗,肖祈臉上卻是流露出了戰勝者才有的得意笑容:“這座風裁之界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感覺如何?”
刻意說出這番挑釁之語,就是為了迎接“死亡”。
肖祈能感受到脖頸上的力量逐漸加重。
但那縷能夠斬殺一切的滅之劍意卻沒有直接將她抹去。
謝玄衣拎著女子,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劍氣撕碎風裁之界后,這座獨立洞天的掠行便被強行打斷,紗網寶器被切碎成數百片,紛紛揚揚隨著紙屑一同灑下,包裹這座洞天的風兒則是如花瓣一般片片墜落,他以劍意護住元苡,緩緩落在這座充滿泥濘的小山山頭。
“傳說中只有極少數陽神境大修士,才能施展出‘千里顯圣’的神通。”
謝玄衣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與今夜話題無關的話語。
肖祈怔了一怔。
她沒有明白,謝真想要表達什么。
“千里顯圣,魂魄出走。這神通需要參悟特定道境……抵達那種境界的大人物,哪怕一縷神念顯圣出現,也足以威懾群敵。”
謝玄衣認真地凝視著眼前女子,他一只手將其提拎舉起。
另外一只手,則是并攏雙指,緩緩掠過。
一縷凝聚劍氣,裁開了肖祈的衣襟,使得內里肌膚也裸露出來。
劍氣緩緩切割肌膚。
這次,謝玄衣沒有動用滅之道境。
他在劍意之中,蘊了一縷截然相反的生之道境,用來感應這具身軀之中流淌的血液。
“紙人道的手段的確不俗,能夠效仿‘千里顯圣’,捏造出一副幾乎以假亂真的白紙化身。為了潛伏進入百花谷,你的這具化身似乎比楚蔓要高級許多,怪不得不害怕滅之道境的斬殺,因為本尊血肉遠在千里之外……”
透過劍氣,謝玄衣默默感受著這副軀殼皮囊下流淌的血液。
因為潛入百花谷乃是一個周期極長的任務,所以肖祈這尊“白紙化身”要精致許多,但這具軀殼里的血液是不會騙人的。這些鮮血并非來自同一個人,這具“紙人”軀殼至少容納了十個人以上的血液,這就是肖祈先前被元苡刺了一劍,還要回收鮮血的緣故,對于這具白紙化身而言,鮮血是很珍貴的東西,如果不是必要情況,需要盡量減少損耗。
前些年,大褚有許多修士并不認為“紙人道”是邪教,由于紙人道壓迫三大邪宗的緣故,甚至有人宣傳紙人道乃是替天行道,但本質上紙人道與陰山天傀宗合歡宗沒有任何區別,那些人將殺人擺在臺面上,紙人道只不過是處理得干凈利落,看上去潔白無垢罷了。
“你……想說什么?”
不僅僅是劍修有心湖感應。
肖祈也有,謝真沒有急著殺她,反而讓她心中產生了不妙的預感。
泥濘小山的風聲漸漸熄滅。
一縷縷漆黑劍意,將兩人纏繞起來。
肖祈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郁……
“你這具皮囊由白紙所做,這般殺了,也無意義。”
謝玄衣忽然說道:“但如果‘搜魂’又會如何?”
肖祈心底咯噔一聲。
她在這一刻明白謝真想做什么了……
千里顯圣這門神通之所以厲害。
因為顯圣之人,真的是圣人。
墨四的白紙化身,雖然可以仿造出一尊“顯圣”化身,不懼死亡,但如果遭遇神魂術法攻擊,可就是兩說了。白紙化身需要消耗大量天材地寶,而且擬造而出的化身境界會比原主低上一頭,因此面對“搜魂”這等不講道理的術法,防御力反而更差。
肖祈心神震顫失守,緊接著沒有絲毫猶豫,連忙引爆紫府。
但已經晚了。
泥濘山頭燃起無聲且暴怒的狂風!
漫長的鋪墊就是為了這一刻,肖祈心念松動的那一剎……謝玄衣閃電般出手,兩根手指點落在女子額頭,滅之道境與生之道境糾纏掠出,以極其強悍的姿態沖入這尊白紙化身紫府之中,強行搜刮肖祈殘落的記憶碎片,肖祈自爆之前,搜魂已經成功發動。
謝玄衣得償所愿,搜刮了肖祈的神海。
時間很短。
不過對謝玄衣而言已經足夠了,他并不在意其他瑣事,只想知道紙人道麾下守護山門的“寶器尊者”,究竟有幾位,具體是什么實力。
電光火石之間。
謝玄衣從肖祈神海之中,得到了一份還算詳細的殘缺情報。
白日與道九交戰的那位,名叫象八,本體是“天象鼓”。
肖祈排在第七……這次拜入百花谷所用的正是諧音化名,本體是裁風簫。
緊接著。
琴六,池五,墨四,鏡三。
謝玄衣一口氣連續攫取了六份檔案。
這紙人道內部還真如自己所想,盡是寶器化形,而且每一位尊者都有其獨特神通……這讓人頭疼的“白紙化身”,便是墨四的天賦神通。這些寶器被陸鈺真收集啟靈,賦予軀殼,然后各自發揮出了不可思議的作用,這就是紙人道穩穩壓制三大宗的緣故。
只可惜。
肖祈的自爆來得太快,神海深處記憶也被白紙封鎖。
謝玄衣還想繼續深挖,但一切只能到此為止——
“轟隆隆!”
小山山頭的狂風爆碎,鮮血炸開。
肖祈在神念侵入那一刻便決定以死謝罪,她無比果斷地拋棄這尊白紙化身,竭盡全力將這具陰神軀殼引爆!
這場爆炸風波極大。
整座小山幾乎被夷為平地——
漫天血霧翻飛,滾滾風浪之中,一襲黑衫飄然倒掠而出。
謝玄衣毫發無損,衣衫不染絲毫血污。
他拎著元苡后退,退出了百丈,來到另外一座稍顯干凈的山頭。
“結束了么?”
元苡神色有些慘白。
她看著那轟轟烈烈炸開的血霧,想起前夜靈渠城外的陰神自爆事件。
謝玄衣搖了搖頭。
他仰起頭,看著從天頂墜落,愈發如雪,愈發冷冽的紙屑:“今夜……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