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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殿內的議論還在繼續,承天門外站著幾個文臣武將,正在等著這一次議政的結果。
褚遂良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文吏,心中頗為無奈,只因建設安西四鎮的事宜在早朝議論不下,還打起來了,陛下只能早早退了朝,留下幾人議政,其余人都退了出來。
盡管大家爭執不休,畢竟是國事總要有個結果,褚遂良心中無奈之余,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幾個文官,吏部侍郎張玄素一把年紀了,胡子被扯下了幾根,官服的袖口處還破了口。
還有郭正一,趙仁本,孫處約,上官儀,婁師德,眾人此刻的狀態都不太好。
再看武將一側的梁建方,裴行儉,程咬金,牛進達。
或是剛回到長安不久的公孫武達,李孟嘗。
他們一位是郡公,一位是開國縣公,這兩位是來告老的
公孫武達是當年大業年間跟隨李家在晉陽起兵時期,就忠心李唐的將領。
傳言,也是玄武門的直接參與者之一。
這位老將軍平日里不顯山露水,蟄伏在隴右的折沖府內,老太爺過世之后,這位老將軍戴孝一年有余。
還有站在后方的高侃與薛萬徹,以及薛萬備等一眾武將。
牛進達低聲道:“陛下是又要攻打蔥嶺了?”
程咬金招手道:“裴小子,你過來!”
裴行儉上前行禮道:“守約見過程大將軍。”
程咬金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詢問道:“這陛下是不是還有意讓你領軍去天山?”
裴行儉道:“末將未曾聽說。”
程咬金的銅鈴大眼掃視四周,又道:“你看看那些文官,一個個想往軍中安插御史。”
裴行儉苦笑地撓了撓頭。
程咬金的話語聲不大,但卻被眾人聽在耳中,讓不少文官紛紛投來了不友善的目光。
婁師德道:“大將軍,我等本不想往軍中塞御史,是希望軍中的將士們能夠多讀書,多識字。”
程咬金冷哼一聲,目光繼續看著承天門。
眾人也都恢復了沉默,繼續焦急地等待陛下與英公他們的議政結果,只是有人忽然回頭看去,見到一個人影朝著這里承天門走來。
來人是個年輕的官吏,裴行儉也回頭多看了一眼,來人正是張柬之。
張柬之來到近前,見到一眾文武大臣,還有些猶豫,再邁步上前,就有侍衛上前道:“張主事,請去面見蘇主事,陛下說今天恐怕不會有結果,也無閑暇見張主事。”
張柬之跟著這個侍衛又離開皇城前往崇文館。
裴炎還在兵部忙碌,看到了在皇城中匆匆而過的張柬之。
前來兵部交接文書的李安期也見到了人,他看向門外道:“這不是張柬之嗎?”
裴炎頷首。
一旁有小吏道:“聽聞今天下朝之后陛下召見了他,怎么忽然又不見了?”
裴炎依舊默不作聲地整理文書,現在也不用指點張柬之,有些事他自己就能做,如今成效不錯,甚至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崇文館內,張柬之見到了蘇亶。
蘇亶一手拿著書卷,撫須道:“你的不良堂并入崇文館。”
張柬之疑惑道:“蘇主事,下官是京兆府的官吏。”
蘇亶喝著茶水道:“許敬宗要離開京兆府了,下一任京兆府尹是顏勤禮,劉仁軌要去西域了,你既是京兆府的官,也身兼崇文館編撰。”
言罷,蘇亶遞上吏部的任用文書,道:“這是陛下的安排,你也放心,這并不沖突。”
張柬之雙手接過文書。
“往后去你那邊讀書的官吏會有很多,朝中準備了五千錢用來建設你的不良堂,往后改稱文林館。”
張柬之朗聲道:“喏。”
蘇亶遲疑道:“聽聞你叛離家門了?”
“與家中老貨合不來。”
“唉,可惜了。”
張柬之不解道:“可惜什么?”
蘇亶道:“只是因孝道,你的仕途多半走不遠。”
“下官只會教書。”
張柬之又向他解釋這些年的遭遇,他幾次科舉落榜,最后在西域支教兩年,在西域他只學會了教書,回來之后也只會教書。
若說在朝中為官,張柬之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與其整日在朝堂渾渾噩噩,不如脫身離開,去外面教書。
蘇亶讓人遞給他一身新的官服,這件事就算是交代完成了。
陽光西斜,直到西邊只剩下了一輪夕陽,承天門前等待消息的文臣武將多數都離開了,只有少數幾個還在等在這里。
陛下與群臣的這一場談話,從早晨時分一直到現在。
“來了,來了。”
昏昏欲睡的張玄素聽到話語聲,他抬頭看去就見到了英公與馬周,以許敬宗等人整齊地走出承天門。
臨近除夕,本該是休沐時節,眾人從今年入秋開始一直忙到現在。
不論是漕運,還是建設安西大都護府,這一年以來朝中六部所有官吏,都忙得不可開交,疲憊不堪。
想起從貞觀時期走出來的朝中老臣,聽說那時候在朝中為官還算是清閑。
沒想到在乾慶一朝為官會這么累,會這么忙。
英公走到眾人面前,沉聲道:“陛下有旨,休沐吧,過了上元節再開朝。”
言罷,四周無人歡呼,反倒是有不少人松了一口氣。
除夕這天,朝中頒布了旨意,往安西都護府增兵五千,增加支教夫子兩千人,調河西走廊糧草運送至西州,建設漕運官邸六十五處,分布運河上下兩岸,增設瀚海都護府,安北都護府。
皇帝的旨意下達后,如往常一樣張貼在了朱雀門的城墻上,今年才結束,皇帝就將來年要做的事準備好了。
狄仁杰喝著茶水道:“其實來年要做的就三件事,其一是繼續建設運河,其二是繼續建設安西大都護府,其三建設北面的兩座都護府。”
裴炎看著酒興正高的晉王與紀王又道:“白方來信了。”
狄仁杰道:“他來信說什么了?”
“白方說他想要滅一個小國,想請我們指點他。”
“你指點了?”
“沒有。”
狄仁杰與他一碰酒碗,盤腿而坐,看著樓下繁華的朱雀大街,看著熱鬧的景色道:“安西都護府不會讓白方輕易出兵的。”
裴炎神色嚴肅的點頭。
誰都有一種感覺,等安西大都護府建設完成,安西四鎮穩定之后,大唐早晚要與大食人一戰。
這是早在兩年間就定下的大事。
除夕前,陛下與英公,馬周,于志寧他們談了一天。
陛下與他們究竟談了什么,或許只有少數幾人知道,除了旨意上的事,其余諸多細節,一概不知。
未來的幾年,大唐既要治理民生,又要準備戰爭,還要肅清邊疆,南詔倒是可以先擱置不談,北面的疆域治理尤其重要。
朝中官吏都覺得這一年很累,裴炎覺得今年的繁重國事只是開始,往后幾年恐怕一年比一年累,皇帝一次次挑戰著臣子的能力極限。
有如此明君,滿朝文武也只能認了,一邊稱頌陛下圣明一邊咬著牙埋頭苦干。
裴炎嘴里嚼著葡萄干,笑看著滿城的喧囂。
一場酒宴結束,眾人散去之后,裴炎走在回安邑坊的街巷中,剛走到自家門口,就見到了有一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的官吏,正在四處張望著。
“有何事?”
“在下太府寺少卿王九思。”
裴炎推開自己的屋門走入其中。
王九思道:“門下省說是給下官準備了住處,只是不知道要住在哪里。”
裴炎以前沒聽過王九思這個名字,不過看對方這般年紀已是太府寺少卿,倒是難得。
接過王九思遞來的木牌,裴炎道:“我隔壁。”
“嗯?”王九思來到緊閉的門前,將鑰匙放入鎖中,果然開了鎖。
隨后他又連忙道:“當面就是裴炎裴郎中了?”
裴炎頷首將肩膀上的背囊放在桌上。
“他們都說下官住在裴郎中隔壁。”
裴炎點亮自己屋中的油燈,吐出一口熱氣,道:“天寒地凍,早些休息吧。”
王九思站在門前還要再說些什么,卻見裴炎關上了門。
早就聽聞裴炎不近人情,沒想到是真的,王九思無奈搖頭,也只好回到自己的住處。
乾慶十年,正月初一,寒風還時不時吹過,天氣依舊冷得徹骨。
李承乾面前放著兩份告老的奏章,父皇坐在面前神色猶豫。
“公孫武達與李孟嘗該如何主持?”
“你是皇帝,你自己做事便好。”
李承乾頷首道:“公孫武達的確年事已高,李孟嘗其人兒臣以為還能再用幾年。”
李世民喝著茶水,風吹過時候,發絲間的幾縷白發飄動。
雖說已有白發,李承乾卻清楚,父皇退隱的這兩年一直在沉淀。
“陛下,宗廟都準備好了。”
“嗯。”李世民放下了茶碗站起身。
新年第一天,父子兩人來到宗廟,祭拜先祖。
爺爺的靈位就在道祖他老人家的畫像前。
李世民看著香火燒著,詢問道:“聽說你給諸國使者也送去了老子象?”
“嗯,他們也會祭拜我們李家的先祖。”李承乾有些感慨,揣著手道:“也不知道先祖他老人家會不會庇佑他們。”
李世民又道:“朕還聽聞,西域人也要給你這位天可汗立石像。”
“兒臣何德何能,西域的石像有父皇與郭駱駝就夠了。”
“你在位也有十年,他們都說大唐的盛世就要來了。”
“兒臣覺得大唐依舊不夠富裕,人們僅能維持生活需求的物質,依舊很貧瘠的,大唐需要繼續努力,待來年開朝,兒臣依舊會主張戒奢以儉的國策。”
這兒子一邊在漕運建設上大筆地花錢,一邊還要主張戒奢以儉,有時真是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現在的大唐很好,可他還是不滿意。
父子兩人在宗廟祭拜之后,就一起前往凌煙閣祭拜那些已過世的開國功臣。
乾慶十年,正月剛過七天,就有一隊兵馬從長安城前往西域,為首的兩位將軍是高侃與李孟嘗。
官道的行人紛紛為這隊兵馬讓開路,隨著一起前往西域的還有諸多官吏。
有人問道:“這是又要打仗了嗎?”
“東面與北面的仗都打完了,就剩下西面的了。”
“西面還有什么人沒打?”
“大食人。”
高侃聽著路邊的話語,一手拿著韁繩回頭看了一眼后方跟上來的兵馬,見隊伍整齊,這才策馬加快了行軍速度。
春明門前,還有一隊隊的官吏策馬出城,一路朝著東面而去。
有人說現在的朝中的官吏都不過年了。
從除夕到現在這些官吏才休沐了七天,收到朝中安排便要奔赴運河,前往運河建設漕運官邸。
若換作以往,即便是在前隋,這些官吏多半也要等到上元節之后才會動起來。
長安城內,各處官邸也已早早打開了門,開始了上值。
還在節日中的長安城坊民們很好奇,紛紛議論這群官吏是怎么了?這年不過了?
雨水再一次灌入長安城,雨勢越來越弱,天空風云變化下,一場雨成了雨夾雪。
皇城的欽天監正在建設一座高樓,晉陽公主站在欽天監前,雙手背負,手中還拿著一個望遠鏡。
“姑姑,今天真的下雪了。”小鵲兒快步跑來。
“預測天氣哪有什么神奇,只不過是看云看風罷了。”
小鵲兒抱著暖手的袋子,又道:“姑姑,兄長要去西域打仗。”
明達笑道:“皇兄答應了?”
小鵲兒道:“被爺爺揍了一頓,現在還躺著呢。”
說著話,小鵲兒忍著笑意,看到兄長被揍,她格外地高興。
父皇也不見得真會多么寵溺孫子,該打的時候還是要打的,尤其是當今太子要去西域打仗,即便是父皇答應了,於菟也會被爺爺打斷腿的吧。
小鵲兒拉著姑姑的衣袖道:“奶奶說可以用飯了。”
明達跟上她的腳步,一路走向皇宮。
天文閣還在修建,多半要在今年夏季才能完工。
來到太液池,兄弟姐妹都在,明達走到太液池的別苑旁,就見到了趴在榻上的於菟。
東陽坐在門旁,悠哉地喝著茶水,面無表情地道:“怎么?你們是來求情的?”
聽到東陽姐姐的話語,弟弟妹妹識趣地紛紛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