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斤啊。”
鄧黑天雙手一攤,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很是坦然。
石家家主石極瞥了眼笑容局促之中又帶著一絲尷尬的柳白,然后才重新靠了回去。
“陽神進去都十死無生的落魂崖里頭,三十年一生死的食夢蟻到死才能凝結出那么一顆小小的夢魂砂,想湊齊一兩都得數百只才夠。”
“現在你張嘴就要五斤?”
縱使石極脾氣再好此刻也動了怒。
石山峰聽著這話則是撓撓頭,臉上似乎也有些尷尬?
“那你現在身上有多少?”
鄧黑天嘿嘿笑道。
“三斤,要你就拿去,多的沒有。”石極擺擺手,一副愛要不要的架勢。
“要,要,怎么會不要。”
鄧黑天不再搓手了,嘿嘿也轉為了哈哈。
看模樣很是滿意。
石極見他這模樣,就猜到了柳白要的夢魂砂,恐怕是連三斤都不要!
這遭天殺的黑貨,竟然開口就要五斤!
真他娘的狗日的玩意。
石極心中已經罵大罵,嘴上則還是笑瞇瞇的將那一小袋好似用胃袋裝著的夢魂砂遞了過來。
鄧黑天帶著柳白接過,連聲道謝。
這面也見了,好東西也拿了,自然就得告辭離開了。
石山峰彎著腰將兩人送到了門口,看著他將院門重新關上,柳白才再度取出了那個胃袋,遞給了鄧黑天。
自己先前說的只要一斤,這里邊可是有三斤,多的自然得由鄧黑天安排。
“你自己拿著便是了,區區三斤,這石老狗也太小氣了。”
鄧黑天擺擺手說道。
“嗯?家主的意思是……”
“三斤?他這次出門,十斤都怕帶著有,不過也罷,三斤就三斤,夠你用就行。”
“夠了夠了。”
柳白將這夢魂砂收好,“那我們現在?”
是去雷家要瓊華葉了嗎?
這句話柳白沒說。
鄧黑天朝右前方的那院子瞥了眼,“順路,先去看看這鐘離老太婆吧。”
屋內,石山峰先是給石極添了茶水,然后才小聲問道:
“爺爺,我們不是找到了個食夢蟻巢嗎,這次出門還帶了二十斤,為什么不給五斤給那個柳白呢。”
石極聽到這話,詫異的看了眼石山峰。
他自是知道自己這孫兒不是什么大大方方的蠢貨,他既然這么說了,那勢必就說明……他覺得這柳白值得這五斤夢魂砂!
“你看了他的命數?”石極問道。
“沒,孫兒只是覺得他很香。”石山峰說著稍加沉吟,又很是認真的補充了一句,“比我之前見到過的任何人,都更香!”
石極自是知道自己這孫兒的奇異,他既然說了對方香,那就說明對方的命數很好。
“比雷序還要香?”石極追問道。
“要香的多。”
石山峰脫口而出說道。
石極了然,那即是說,這柳白的命數好到離譜了!
這樣的人,竟然被鄧家撿到了,這鄧家……也是命好啊。
只是沒來由的,石極心中突然生出個想法,柳白的這個柳……不會是柳家的柳吧。
但是念頭剛起就被他否決了。
真要是柳家走丟了人,他們還不得滿天下找去?
再說了,天底下姓柳的也多了去了,怎地也不可能全都是那甘州柳。
“這個你喊鐘離老婆婆便是了。”
柳白看著眼前這個好像老的有點過分的老嫗,稍稍拱手行了一禮,又張嘴喊了句“鐘離老婆婆”。
這便是鐘離家的家主,名為鐘離芝。
而她旁邊的那個古靈精怪,坐著都有些不太安分的少女,便是鐘離家的當代天驕鐘離弦了。
至于這鐘離家所擅之術,名為“敕箓”。
其大致效用就是一旦催動之后,便能隨手畫符,虛空畫符,而不需要像那道家畫符一般,事先準備,焚香禱告,沐浴更衣也就罷了,十張符箓里邊還難成個四五張。
效果很實在,也很難纏。
也不知是這鐘離家沒有好東西,還是鄧黑天不準備打這老嫗的秋風。
總之兩人是在這坐了片刻,說了一番客套話就走了。
鐘離家也沒挽留。
只是柳白覺得那鐘離弦好像對自己很感興趣一般,多次想要開口,但都被鐘離芝打斷了。
從這鐘離家離開之后,鄧黑天終于是帶著柳白來到了雷家門口。
一模一樣的庭院,沒多大區別。
若說僅有的一點差異就是,這院子前頭比別的地方更干凈,也更整潔。
鄧黑天叩門,開門的是個身材頗為高大的少年,身上穿著灰藍色的長衫,面容頗為俊秀。
他先看到衣衫敞開的鄧黑天,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但是轉頭看向柳白時,緊皺的眉頭卻又舒展開了。
他應當也是早就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了,打頭便是朝兩人行了一禮。
并自報了家門,“雷家,雷序。”
“柳白。”
柳白沒說自己是鄧家的,鄧黑天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只是兩人還沒進門,便是聽到這院子里邊傳來了一聲粗獷的大笑聲。
“咋了,小黑子,這是找到你們家走失的那個小娃了?這就迫不及待的來我家炫耀炫耀?”
雷序露出個無奈的表情。
柳白跟著進去,然后便在這院子里邊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高大……不是一般的高大,他坐在這院中的一張竹椅上,柳白估摸著他身高都是快有兩米了。
柳白還沒在這世上見過身材如此高大的人,他身上穿著黑底紅邊的衣衫,質地極好。
兩鬢的虬髯顯然是也經過特殊打理,并未垂下,那好似鋼筋似的胡須朝四周張開著。
讓其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是霸氣。
“炫耀什么,這小家伙剛回來,不得帶著見見諸位長輩。”鄧黑天大笑道。
雷火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柳白身上,相比較于先前的石極還有鐘離芝,這人就自然多了。
他看著柳白眼一瞪,“這般年紀,修出第二命了?娘的這天賦好啊!”
“你們鄧家的運氣倒是不錯。”
柳白適時上前一步,“見過雷伯伯。”
“嗯。”
雷火頷首之余,鼻尖吐出的白氣都好似長龍一般。
雷家所擅長之道,乃是一種叫做“熵變之雷”的法門。
按照鄧黑天所講,這雷不同于一般的雷法,這熵變之雷能加速或逆轉事物的熵。
能讓嶄新的事物腐朽,也能讓損壞的物品恢復。
但是想要學成這門術,極難極難,整個雷家目前會這門術的,也都沒幾個。
而柳白聽著這稱呼,也是心中詫異。
熵變,這可不像是這世界能取出來的名字啊。
所以當時他就問了,這九大家各自擅長之術是怎么來的。
鄧黑天則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讓柳白別急。
等柳白成了鄧家家主之后,自會知曉。
柳白當時還詢問了小草,可這次卻是連小草都不知。
原因就是柳娘娘沒有成為柳家的家主,所以它也不知道。
只是這事卻是讓柳白想起來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這世界用的是……漢字。
古怪,應當是有著古怪的。
而且這古怪,怕是還涉及到了此方世界最大的秘密。
現在他也沒辦法深究,只是各自落座后,雷火大手一揮,說道:“賢侄,說說想要什么見面禮,只要當伯伯的有,都行!”
想來這雷家跟鄧家的關系應當是還好……柳白不好開口,鄧黑天卻是徑直說道:
“我家這娃打造件奇寶,還差些你那的瓊華葉,不多,給個百八十張的就夠了。”
“瓊華葉!這氐人國一年才交易那么點,你以為是什么爛大街的東西呢!”
雷火兩眼一瞪,更加暴躁。
“呵,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就恬不知恥的賢侄賢侄,還說見面禮,現在倒好,真要這當長輩的拿出點東西的時候,就推三阻四的。”鄧黑天雙手環抱胸前冷笑道。
“見面禮也不是你這么要的!”
鄧黑天都當面嘲諷了,雷火既不生氣不動怒,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
很是坦然,仿佛再說這事情本就如此。
“那你說給多少吧。”
鄧黑天依舊是那么一副老賴的姿態。
“五十張,愛要不要。”
“要要要。”一聽有五十張,鄧黑天連忙點頭,也不冷笑了,反倒是一副笑哈哈的模樣。
將那見錢眼開的小人做派演繹得淋漓盡致。
“瞧你這德性。”
雷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雷火也知道,以雷鄧兩家的關系,或者說以鄧黑天雷家家主的身份,完全不用如此行徑。
可他這人就是習慣了如此。
他的性子也本就是如此。
柳白被拉出來朝雷火拱手致謝,雷火這才收回模樣,等著再度看向柳白時,眼神又是變成了先前那樣。
“來,賢侄,這是你要的瓊華葉!”
雷火大笑著朝柳白伸手一指,只見他衣袖當中赫然飛出成排的綠葉,每一片都不過兩指寬,通體碧綠,上頭還散發著濃郁的生命氣息。
柳白也沒數,只是看著一枚枚飛出,等著雷火最后收手之際,他也就將這些瓊華葉收起了。
至此,打造奇寶黃粱書的所有材料,也總算是都收集齊了。
柳白心中也是了卻了一樁大事。
畢竟奇寶這東西……等著走陰人修出第二命之后,那是不可或缺的,而且還尤為重要。
現在柳白每次交手都在用著術法手段,為何?
是因為奇寶威力不大,效果不強嗎,不……那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奇寶。
至于從別人那搶來的,則是根本發揮不出效用,威力甚至還比不上術法。
而現在……圖紙有了,奇寶材料也有了。
柳白的下一個想法,自然就是想著要不要自己嘗試一下,把這奇寶打造出來。
畢竟絕大部分走陰人的奇寶,都是自己打造的。
可自己這奇寶……血色圖紙。
柳白有些糾結,糾結自己要不要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奇寶打造出來。
可就算打造出來……怕是也趕不上接下來的天驕戰了。
仔細想想還是算了,雖說這瓊華葉還有夢魂砂搞了很多,但是蜃龍鱗甲還有幻夢蛛絲這些肯定是不夠的。
一份材料,經不起自己折騰。
雷火跟鄧黑天還在大聲說話,談天說地說些柳白沒聽過的事情。
比方雷火說無盡海里邊哪里出現了一頭大邪祟,有成為王座的跡象,那邪祟本想著橫跨無盡海后從十萬大山附近登岸,然后前往禁忌深處的。
可被雷家老祖得知后,不遠奔襲萬里,最終將那頭大兇邪祟斬殺在了無盡海深處。
鄧黑天則是在說他們隴州是如何協助大秦,東抗鬼神教,西擊邪祟,挽救眾生于困苦。
柳白正聽著入迷,卻忽地發現這雷序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胸口。
“嗯?”
柳白自是以為自己胸口有什么東西,可隨之低頭一看卻是什么也沒發現。
可這雷序沒有緊皺的目光,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正當柳白疑惑的時候,小草小聲小氣的在柳白心底說道:“沒整理好,他就是公子你說的強迫癥。”
柳白心中下意識的就響起了媒妁會的吳姬。
“呵呵。”
柳白笑著將那翹起的衣領撫平,再抬頭看去時,雷序緊皺的眉頭好似也被他隨之撫平。
連眼神都是溫柔了許多。
兩人目光對視,雷序帶著歉意微微一笑,笑意溫暖。
柳白回報以微笑。
雷火跟鄧黑天兩人說話聲音很大,雷序眼神示意了眼門口,柳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倆人出去聊。
鄧黑天看著他倆起身朝門口走去,也沒說什么,只是臉上笑意更甚。
是個識趣的。
等著出了門,聲音霎時小了許多,雷序更是長舒了口氣。
“呵呵,我們家主大人嗓門歷來這么大,委屈柳白兄了。”雷序說話間,看著地面有一顆凸起的小石子,他不經意間一腳踩下,只是等著再提腳的時候,那顆小石子就不見了。
他臉上露出個好似便秘之后一瀉千里的暢快表情。
“這有什么委屈的。”
柳白臉上露出笑意,心中卻是在想著,他想撒一把花花綠綠的豆子在這院子里邊。
再看看雷序是什么反應。
“柳白兄先前在外邊,不知鄧家主可與你說了此次議事的事情?”
“說倒是說了一嘴,說是跟禁忌東征有關。”
柳白實話實說,昨天白天的時候,鄧黑天說了一句,但也沒細說。
“的確,九家議事就是為了這個。”
雷序笑笑,“只是這些事,我們這些當晚輩的也說不上話,到時只是跟著去表個態就是了,跟我們有關的,還是得等著議事結束后的天驕戰。”
柳白等的也就是這事了。
九家議事定的是今年的冬至日,也即是兩天后。
“雷兄,這議事大約得多少天呢?”
“一天就頂天了,用不了多久的。”雷序笑著搖搖頭,似是有些……無奈?
“那是議事結束之后,立馬便是天驕戰了嗎?”
“議事結束后的第二天辰時開始。”
柳白稍稍頷首,那也就是三天后了。
只是思量間柳白又抬起頭看了眼面前的雷序,先前鄧嬰走的時候,報了三人的名號。
雷家雷序,柳家柳汝芝,司馬家的司馬鏡。
這三個可是勁敵。
眼前這就有一個。
雷序看出了柳白的意思,笑呵呵的說道:“柳白兄放心,這天驕戰只分勝負,不決生死的,你年紀小,應當還沒十二歲吧?再加上你剛回來,到時你打不過了認輸便是,沒人會笑話你的。”
“天驕戰嘛,各家意思意思就好了。”
不,我才四歲半……柳白又追問道:“天驕戰……真沒死過人?”
柳白不大相信。
雷序看著柳白眼中的認真,也不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正常情況下,自然是沒死過人的,但真要有什么生死大仇,等兩家家主同意簽訂生死狀后,也能一決生死。”
“只是這樣的事情,我們九家有史以來都沒發生過多少次。”
柳白不由的想起了白家,他們一直憋著不動手,指不定就是等著這事……
“柳白兄你是?”
雷序稍稍壓低了聲音,“跟哪家結了仇嗎?”
屋內正在說話的鄧黑天跟雷火齊齊對視一眼,說話聲音稍微放小了些,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門口。
雷火心中多有坐山觀虎斗的意思,這鄧家新來的天驕真要跟哪家有生死大仇的話。
今年的天驕戰就怕是有熱鬧看了。
鄧黑天心中則是猛地揪起。
這要真有什么生死大仇的話,也不能在這天驕戰上解決。
怎么都得拖著等柳白回了鄧家,實力再強些之后再做打算。
“那沒有,只是常年在生死間游走慣了,好些手段都是生死之間才能動用,分勝負的手段倒是沒學什么。”
柳白笑著搖搖頭,“你們這些天驕,我先前也自是見過胡說,還結為了好友,其余的想結仇都沒機會呢。”
柳白說的依舊是實話。
實話總是沒有破綻。
雷序也是暗自松了口氣,“那便好,總之到時不管柳白兄抽簽抽到誰,都不必太過擔憂,不會為難的。”
“那便好。”
屋內,鄧黑天長舒了口氣,只是一回想起柳白說的“多是生死之間的本領”,就還是忍不住心疼。
這少年,在外邊是吃了不少苦啊!
柳白跟雷序又是友好的說了幾句,鄧黑天便是跟在身材高大威猛的雷火后邊走了出來。
“走了走了,去司馬家。”
柳白抬頭看了眼天色,已是臨近中午。
這是要去打秋風吃靈鹿肉了,旋即他也是跟雷火還有雷序兩人各自打了聲招呼,感謝了一番這贈送自己瓊華葉的好人之后,這才離開。
不過片刻功夫,兩人停在了另一個院子前邊,到了這,鄧黑天還出聲提點了句。
“一會在那司馬鏡面前,記得不要胡思亂想,穩住自己的心神。”
“嗯?”
柳白只是稍有疑惑,鄧黑天便已經敲開了院門。
開門的乃是一個身穿雪白梅花長袍的少年,他看著敲門的鄧黑天,微微錯愕,然后便是正聲道:“我愛說實話……”
只是話音未落,他就怎么都說不下去了。
憋了好一陣之后。
他才咽下這口氣,最后朝鄧黑天拱手道:“見過鄧家主。”
旋即他又朝柳白看了眼。
剎那間,柳白就有種心神都被洞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沒穿衣服站在別人面前似得。
這司馬鏡……古怪不小!
正當柳白想著該如何應對的時候,他心神深處卻是響起了小草的聲音。
“哼,我公子的內心你也敢看?當你草哥我不存在嗎!”
“公子看我的!”
剎那間柳白就感覺自己的心神……長滿了草,字面意思的長滿了草。
再之后柳白就發現那股被人窺伺的感覺消失了。
原本正說著“我愛說實話”的司馬鏡稍稍一頓,轉而說道:“我柳白一定要償還家主對我的恩情!”
“嗯?”
原本半只腳都已經跨入院內的鄧黑天,腳步懸空,回頭錯愕的看著柳白。
他承認,他有試探的成分。
現如今的他,像抗住這司馬鏡的窺探,自是輕輕松松。
可他卻只是對柳白提點了一番,而沒幫其抵抗,其中原由,自然是他也想著讓司馬鏡窺探一下柳白的內心。
好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現在……鄧黑天回頭看著一臉尷尬的柳白,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卑劣。
這么單純的少年……自己只是盡了些許長輩該盡的本分,他竟然就想著如何報答。
就因為自己幫他要了夢魂砂和瓊華葉?
這點小忙若是放在家族內的其他少年身上,誰記得住?
他們都只會覺得家族給自己幫助,是理所應當的,哪會跟柳白這樣。
越想鄧黑天便覺得自己不是人,旋即他屈指一彈,一枚青銅甲片落在了柳白身上。
剎那間,那股被窺視的感覺都徹底消失了。
司馬鏡什么都看不見了,才恍然驚覺,強行把自己的腦袋低了下去。
“這非是我能控制,還請柳白兄弟見諒。”
柳白也不知該不該見諒,只是看了眼鄧黑天,后者點點頭,柳白這才說無妨。
幾人先后進了院子,柳白也就在這大廳前邊見到了一個坐在巨大龜甲上邊的佝僂老頭,他身形很是瘦削,禿頂,連剩下的胡子都沒多少了。
看著已經蒼老到了極致。
而他便是司馬家的家主,名為——司馬壽!
柳白的行蹤也正是他告知的,所以現如今的鄧黑天,其實已經欠了他很大一份人情了。
“老倌,今兒個我帶我這侄子來看你了,你這上好的鹿肉,不得拿出來給我這侄子好好補補身子。”
“你這侄子身子虧了,怎的找我這來補。”
坐在龜甲上邊的司馬壽笑了,但笑的卻比哭的還難看。
甚至都有些滲人。
柳白感覺今天的自己就跟一個沒有感情的行禮機器一般,整天不是在行禮,就是在去行禮的路上。
至于眼前的這司馬壽嘴上雖是如此說,可手上動作卻沒停。
抬手間,一大塊血氣撲鼻的血肉便是被他丟到了司馬鏡手上,“今天貴客上門,拿去燉了。”
“是。”
司馬鏡低著頭,生怕抬起頭來,不小心看見了人。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柳白沒說什么,小草卻是在他心里嘀嘀咕咕的說道:
“可惜啊,太可惜了,本來小草還想著和他好好玩玩呢!”
“放心,有的是你玩的時候。”
有這么多奇奇怪怪的天驕在,這場天驕戰,勢必極為有意思。
三人坐下后。
司馬家在冀州,冀州在已經失陷的魏國,所以鄧黑天兩人的聊天內容自然也就變成了神教。
司馬壽說他們司馬家的老祖,先前跟鬼神教的大掌教交手過一次。
結果卻是不分勝負。
而且暗中似乎還有一人隱匿著,藏得極深,這讓司馬家老祖也不敢出全力。
柳白聽的認真,只是接下來的內容,這司馬壽卻是看了他一眼,他就什么都聽不見了。
顯然是這話不適合他聽。
柳白本想著看能不能讀點唇語的,可結果卻是連他們的嘴巴都模糊一片,他無奈只好出去尋司馬鏡了。
廚房里邊,這司馬家的天驕親自下廚,等著柳白進來后……才知道有人的廚藝能比自己還差。
完全就是把這肉丟在水里,白水開煮。
“你放鹽了?”柳白問道。
彎著腰不敢抬頭的司馬鏡說道:“肉里邊不是本來就有鹽的嗎?”
半晌,吃了個大飽的柳白又是來到了這鎮子中央。
即是這白家門口。
晚飯得是去黃家吃,所以不急,余著還有個柳家,結果說柳家家主柳宗帶著柳汝芝東出無盡海了,也得傍晚才能回來。
無奈之下,柳白只好跟著鄧黑天來了白家這。
柳白是打定了主意,敵不動我不動。
所以進屋后看到一個方臉少年站在一個白發老者身后時,他也沒什么異樣。
如先前一般行了禮。
白庭仙也就笑呵呵的讓柳白坐下了,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異樣。
“這便是柳白吧,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白庭仙臉上帶著得體的笑。
緊跟著柳白心底深處也就響起了小草的聲音,“公子,他們白家在演你哎,他們鐵定是有著什么計劃了!”
“知道。”
柳白先是看了眼正在說話的白庭仙一眼,緊接著目光就又落到了對面的白計生身上。
而自從柳白進來的那一刻,這白庭仙就已經在觀察著他了。
所以此時兩人目光很自然的對上。
柳白趁著白庭仙說話的空隙,忽地開口道:“白兄是認識我嗎?”
柳白的主動出擊不僅出乎了白計生的意料,更是讓白庭仙都有些意外。
后者這白家家主不動聲色的瞇起了雙眼。
白計生只是心中稍有驚訝,表面有些失笑的說道:“柳白兄的大名可是早就響徹這白家鎮了,胡說的大哥,我們怎么會不識得。”
“原來是這樣……我說白兄怎么一直用那看熟人的眼神看著我呢。”柳白跟著在笑。
聽著是這番對話,白庭仙也就壓下了喊白緋的念頭,跟著說道:
“所以說啊,柳賢侄天賦是真不錯,自己一個人在外邊摸爬滾打,都能成長到現在這高度,這要是在鄧家長大,那還了得?”
“時也命也吧。”
柳白感嘆道。
白庭仙緊接著似是有些好奇的說道:“柳賢侄能在這年紀有這實力,怕是也惹了不少仇人吧?”
要想成長就得有機緣,機緣往往也就伴隨著爭鋒。
而白庭仙這話,也都近乎是明示了。
三個人在這就跟三條老狐貍一般,圍著演戲,唯一一個被蒙在鼓里的,便是鄧黑天了。
此時他聽著白庭仙這話,甚至還覺得這白家家主有些過分的關心自家人了。
難不成,這白家是想跟我鄧家搞好關系,有什么謀劃了?
“的確是有那么幾家……”
柳白拖著長音,但是最后卻話鋒一轉,說道:“但都是些阿貓阿狗,很好解決的,打死就行了。”
“說得好。”
鄧黑天忽然大喝一聲,然后打著哈哈說道:“不愧是我鄧家人,就該有這魄力!”
“什么仇人,那都是死人!小白你就放心施展便是,不行就我們這些老家伙上,弄死他們那些狗娘養的!”
柳白笑著應好。
白庭仙平白挨了頓罵,只是讓柳白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有這唾面自干的本領。
被罵完后,還能樂呵呵的聊天。
這不禁讓柳白愈發警惕。
這白家,估摸著是在憋個大的!
平安無事的從這白家出來后,鄧黑天又帶著柳白去了胡家,久未見面的兩個“好兄弟”一見面,自是免不了一番訴衷腸。
鄧黑天先前還說過胡家原本跟他們鄧家關系不怎好的,但經過這一事之后,兩家的關系怕是要直線上升了。
畢竟這兩家“未來的家主”,都結成了兄弟。
這關系能不好嗎?
從這胡家出來后,鄧黑天本來是準備帶著柳白先回去一趟,等著晚飯時分再去黃家的。
可沒曾想才走到半路,他忽地停下腳步,說道:“柳家回來了,走,咱順道看看去。”
他話音剛落,柳白就感覺自己背后有些刺撓,那是小草在搞怪。
“公子!”
小草聲音都變得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了,相比較于這半路殺出來的鄧家。
柳家才是柳白真正的本家。
而等了這么許久,其實柳白更想見的,還是這柳家人。
無關其他,只是因為……他們和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