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懸刀官的這名王座,名為“山猿”。
阿刀表示自己從未聽過,麻芝也不認識,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山猿也是老廟祝先前藏起來的王座之一。
而且實力應當還是極強。
不然不可能連懸刀官都會被他斬殺。
哪怕懸刀官再受傷,可實力也是擺在那,以此觀之,這山猿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這是阿刀和麻芝在過來的半路上所商量出的結果。
可等他們真正來到先前懸刀官道隕的附近時。
卻是發現那山猿竟然沒走……很大膽,很狂妄,這是連阿刀都不得不承認的。
就這本事態度,連阿刀都自愧不如。
而且他倆還發現,他們竟然還不是最先來到此處的,最先來到這里的,是……黑木。
他身形懸浮在半空,雙手環抱胸前,一身衣衫破破爛爛,嘴角也是溢出鮮血,甚至就連背后都還有著一個巨大的瘡口,也不知是什么邪祟留下的。
當時還在城頭的時候,是阿刀走的最晚,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黑木當時是帶走了三頭王座,現在黑木出現在這里,雖然身形顯得受傷很是嚴重,但是他既然能在這里。
那多半是已經斬殺了那三頭王座了。
黑木回頭瞥了眼,瞧見來人,然后笑吟吟的說道:“本來我想先跟他打一場的,但是他說我實力太弱,怕一棍敲死我,非得等著多來幾個人,再一塊動手。”
“來來來,你刀爺爺現在過來了。”
阿刀來到黑木旁邊,但是眼神卻始終盯著那頭坐在山巔的山猿。
黑木則是上下打量了眼阿刀,嘖嘖道:“看來這次回去,怕是不能隨便動手了。”
“知道就好。”
阿刀轉頭瞪了他一眼,“之前欺辱我的,我都得還回去。”
麻芝卻并未理會他倆的玩笑,而是看著山頭上的山猿,問道:“小鬼……是你的徒兒?”
麻芝一說話,黑木兩人也就閉嘴了。
這山猿咧嘴一笑,粗著嗓子說道:“那是個不成器的。”
“那就難怪了。”
麻芝了然點頭,“老廟祝和人屠之下,你當排第一吧?”
“哈哈。”
原本坐在山巔的山猿霍然起身,頓時一股暴戾嗜殺的氣息便是彌漫在四周,好似自成一隅。
“想打探消息?簡單,從我山猿的尸體上踏過去便是了!”
“好膽!”
阿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轉頭各自看了眼彼此。
三人散開,便是將這山猿圍在了中間。
也沒什么武德,生死之下,這是正義的群毆!
山猿則是沒有絲毫畏懼,只見他抬起右手在耳朵上邊一摸,順手甩出,一根粗大的石棍便是被他揮舞到了手中。
“來來來,你們幾個跟那懸刀官一塊,等著被我砸個稀巴爛吧!”
山猿只是輕舞棍花,這方圓數百里之地的勁風就全被他這棍花招攬其中。
最后棍指黑木,剎那間,這勁風便是將這黑木掀翻而走。
麻芝跟阿刀則是如臨大敵,各自出劍。
“桃花仙子,你我本都是山精,何至于留在人族替他們賣命呢?自己活個自在逍遙不好嗎?”
一處山澗斷崖上邊,一頭老松精苦口婆心的安撫著對面受傷嚴重的桃花仙。
至于這斷崖下邊,則是還有一頭已經被桃花仙斬殺的豪豬精。
此番桃花仙帶來的這兩頭王座,盡皆是那山精,而無一頭邪祟。
只可惜,她本就不擅殺伐,能強行殺死那豪豬精,都已是動用了柳娘子贈與的手段了。
“我生在中原,長在中原,禁忌當中無我一熟人。”
桃花仙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答應。
“你不來,怎會有熟人呢?”老松精再度問道。
桃花仙沒說話了。
因為這老松精說的也是實話。
“你身居人族,可人族有把你當自己人嗎?不一樣的非我族類?”
“與其留在人族,倒不如重歸禁忌了。”
“此番你也知道,人族根本抵擋不住我禁忌攻勢,衰敗已成定局。你趁早回歸,還能落個好,否則就只剩這……身死的命了。”
老松精聲音壓得很低,還帶著一絲蠱惑的意味在里邊。
“你他娘的壁畫可真多啊。”
忽而一道少年的聲音從這老松精背后傳了過來。
“誰?!”
它猛地回頭,只見一個白衣少年不慌不忙的收起了手上的書冊,而在他胸前,則是還貼著一張書頁,上邊赫然寫著一個大字。
“隱。”
好似在嘲諷。
早在從禁忌深處動身之前,人屠就給他們這些王座傳了許多信息,所以這老松精自是一眼就看出來了,眼前這人便是傳說中的柳神之子……柳白!
“桃姨,不好意思,剛出關來晚了些,讓您受驚了。”
柳白微微欠身,臉上帶著得體的笑。
“柳公子,莫非也要動手不成?!”
老松精可是知曉柳白先前強殺尸僵女那事的,也即是說,這柳公子可是實打實的有著王座的實力!
“那不然?總不能過來……看戲吧。”
柳白聲音落下,也沒再等桃花仙回答,身形便已然化作一朵金色火焰炸開。
他早已看出了,這桃花仙根本沒有什么立場,也沒什么自己的想法。
她現在站在人族這邊,也就是因為柳娘子的緣故。
所以與其等她自己去選,倒不如自己幫她去選!
而柳白現如今用出的這一招,自就是黑木的《野火》了,火燒松木,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只不過這已是顯神,柳白也不好再動用無源火。
鄧家的那位大祖婆婆鄧月氏自己都在苦苦對戰王座,而在城內的那些個鄧家老祖,也不過是區區顯神。
柳白這顯神再一借,怕是得將她們抽干了。
所以既如此,也就只能動用自己的命火,動用這本命之焱了。
命火所化的金色野火朝著四面八方洶涌而去,也即是要將這老松精燒死在此了。
桃花仙雖是沒了作戰交手的能力,但是這逃命的本事還是有的。
此時見柳白一動手纏住了這老松精,她則腳下生出萬千樹根,猛地將她一推,便是遠去近百里,避開了此地。
被野火圍困中間的老松精也是臉色慎重,單此一下,他就能清晰的感覺出來了。
這位柳公子的的確確是有著王座的實力。
隨即這老松精也沒再過多的言語,只是扎根在這山崖上邊,原本的林木樹冠猛地撐起。
一時間竟是將柳白所化的野火都拱將開來,雖是身上的一些干枯松針被點燃,可他卻渾然不懼。
等其樹冠上開,這樹枝便是鋪天蓋地的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儼然是在這生長成了一株參天古木。
相較之下柳白所化的野火就顯得有些不堪入目了。
老松精在放開本體之后,便開始劇烈搖晃著樹干,抖落下來無數青翠欲滴的完好松針。
這些松針只一落下便好是化作了一柄柄松針飛劍,盡皆朝著柳白所化的野火刺去。
竟是要用這松針強行撲滅柳白所化的野火。
但這也只是一瞬,眾多火苗就盡皆匯聚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球,朝著樹冠飛去。
身后則是跟著無數松針所化的青色長龍。
火球陡然沖入這樹冠之中,剎那間,這樹冠上邊的松針就盡皆被點燃,哪怕是再完好的松針也是逃不開柳白野火的焚燒。
雖說他也被這老松精抖落的松針刺的渾身難受,可好在也算是一鼓作氣點燃了這樹冠。
以至于這老松精只是堅持了剎那功夫就再也忍受不住,強行收攏起了自身巨大的身體。
柳白所化的野火退了回來,眼見著這老松精的身體在縮小,他則冷笑一聲,背后顯現出一道巨大的金身法相。
顯神……只在這一念之間。
而在他這法相身前,則是還有元神閉目安坐。
“鎮——”
柳白法相俯視著這不斷縮小身形的老松精,抬起右手猛地拍下。
柳白本尊則更是起身站在了這法相肩頭,單手撕下兩張奇寶書頁,丟出之際,一化風,一化火。
風火所過之處,這老松精猶在抵抗著柳白金身的鎮壓。
可這火借風勢,剎那間就將他渾身上下盡皆點燃,老松老松,其身上的松脂本就是引火之物,此時借著柳白的命火之威點燃……已成熊熊之勢,銳不可當。
一擊得手,柳白也是散去法像身形遠退。
就這么看著這老松精在斷崖上邊不斷掙扎扭曲著,可這身上火勢卻是越燒越旺。
原本還在遠遠觀戰的桃花仙也是悄無聲息的回到了附近,來到了柳白身邊。
只是這么片刻的修養,她的臉色就已經好看了許多。
“你實力提升的好快。”
桃花仙都不得不如此感慨道。
她也是聽說了,知曉柳白上次對戰那尸僵女是何等的艱辛,可這次同樣是面對一王座,可殺起來卻是如此得心應手。
“僥幸。”
“占了點便宜罷了。”
柳白說的也是實話,這但凡要是換一頭邪祟王座在這,他都不可能殺的這么輕松。
今日完全是這老松精自己撞在槍口上。
野火燒松樹,沒什么能攔得住。
柳白也沒再畫蛇添足,他就這么看著,直到這老松精徹底身死,最后渾身上下也被燒成了一根晶瑩的木芯。
以及散落的眾多血珠,他這才將那點野火收起。
順帶著還有這松木芯,王座山精留下的,這可謂是最上等的神龕木了。
拿回去自有大用。
等著解決完這頭王座,柳白也就轉頭看向了這桃花仙,也沒問,而是直接說道:“桃姨你就先回去吧,娘也在城頭上等著你,禁忌這邊你就不用操心了。”
一旦給了這桃花仙選擇題的話,她就又得猶豫,甚至還可能選擇留在禁忌了。
“回去……”
她有些擔憂。
“放心,我娘就在城頭,人屠不敢攔你的。”
“好。”
桃花仙一聽,果真沒再猶豫了。
目送著她離去的身影,柳白也是深呼吸一口,扭頭沖入了禁忌。
所過之處,虛空震蕩。
桃花仙一路返回,其過程也果真如柳白所說,哪怕是經過這邪祟陣地,人屠也沒多做阻攔,只是一路目送著她穿過西境長城,返回了走陰城。
開戰第二天,人族證道,黃家老祖黃季隕落,其大道崩塌之際言語:
“未曾給老祖丟人。”
開戰第二天晚,人族證道鄧七公隕落,臨死前言語。
“倒是有些懷念家鄉的那一只燒雞了。”
開戰第三天,人族證道麻芝和阿刀抬著幾乎被燒成骨架的黑木繞道十萬大山而返。
也不止是黑木,就連他倆也幾乎被砸成肉餅。
同時也帶回來了一個消息,一個局限于張蒼幾人才知道的消息。
禁忌那邊還隱藏起來了一些王座,不多,最多不過五頭,大概率是三頭。
這三頭每個都有著無限接近于彼岸祟的實力,甚至比那日輕而易舉殺死老劍仙岳方的那月桂宮宮主還要強。
麻芝他們三人聯手,搏命之下才殺死了其中一頭王座。
一頭名為山猿的山精,也即是先前那王座胚子“小鬼”的師父。
余下的那兩頭此時猶在這禁忌當中截殺其余的證道。
回稟完這消息,麻芝和阿刀也就回去休息了,至于黑木……受傷實在太重,便由張蒼分出一道分身,帶著他去往了無盡海,想辦法幫他恢復殘軀了。
西境長城的城頭。
在老元帥目光的逼視下,張蒼嘆氣道:“我剛攔下了一頭,還有一頭就要靠他們了。”
他話音剛落,對面就傳來了人屠的聲音。
“監正大人真只是證道?”
張蒼抬頭,無奈道:“我也想不是證道,可是太難了。”
人屠深以為然,點頭道:“我也想登臨彼岸,當個半神,可是也太難了。”
“既如此,那監正大人……可要好好活下去了。”
“人屠兄放心。”
張蒼感激的說道。
兩人語氣和善,好像真就是兩位好友之間的叮囑。
人屠沒再說話了,張蒼則是連忙跟老元帥說道:“我要分出一半心神,先將那頭王座斬殺,余下還要調度其余分身,奔走尋找其余的證道。”
“釣鯨人帶走了月桂宮那位,蒲松扛下了五頭王座,柳文之,雷華君,孟人各自都是三頭,孟太沖現在也是身受重傷了。”
“現如今要想解決那頭王座,怕是只有柳文之,雷華君和孟人三人聯手了,若是老天師能趕到也行。”
老元帥緩緩點頭。
“有勞你了。”
“無妨。”
張蒼隨后閉目,沒再言語,而守在這城頭許久,卻始終一眼未出的柳娘子也是看了眼眼前這老頭。
若有所思。
她隱隱之中猜到了什么,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這位人族的泥瓦匠,可就真要貨真價實了……縫縫補補,到底還是他。
一時間,柳娘子甚至都想問他一句,你這樣做到底值得嗎?
但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開戰第四日清晨,人族接連隕落了兩名證道。
那位枯守黃粱福地近千年的散修黃生,以及……蒲松。
那個只一現身就以摧枯拉朽之勢,強行鎮殺了一位王座邪祟的散修蒲松。
以一敵五,最終燃燒了自己大道,本命奇寶以及所有壽元,在這極盡升華之下,最終成功斬殺了五頭王座。
也創造了人族以來,斬殺王座最多的戰績。
所以這位人族說書人在臨死前,也并未留下什么言語,只是大笑三聲之后,崩斷了自己僅剩不多的大道。
黃生臨死前則是長嘆一聲,在人間留下了自己最后的聲音。
“人生好似大夢一場。”
開戰第四天晚上,再度有著兩尊重傷的王座繞道十萬大山而返,分別是楚河河神“歲至”,以及大算道長。
據他們言語,他們并沒遇到那極兇狠的王座。
只是在斬殺了各自交戰的王座后,倉皇逃回。
其中原本領了兩頭王座的大算道長,也都只斬殺了一頭,另外一頭實在斬殺不過,都是他靠著勘測手段,找到了離他最近的證道,也即是這位歲至老哥。
最后兩人聯手之下,才堪堪斬殺了這五頭邪祟。
也即是在他倆回來不久,天幕之上再度傳來道隕之聲。
人族再死一證道,還是走陰城土生土長的證道走陰人,那個曾經投靠過禁忌,甚至為此“斬殺”了上一任傳火者的……管彩鳳。
也不知她在禁忌之中到底遇見了什么,總之最后是硬生生同時斬殺了兩頭王座之后,力竭而亡。
臨死之前,則是歉聲道:
“我管彩鳳,此生不負人族。”
開戰第五天,天幕之上一片祥和,風平浪靜,好像……證道之上并無戰事。
只是這攻城的邪祟愈發兇狠起來。
甚至那處號稱絞肉場的斷墻,都隱隱有那被攻破的跡象。
城頭上死傷無數,救護坊也是再無一處床位了。
直至開戰第六天的晌午。
閉目許久的張蒼終于再度睜眼,同時這天幕之上也是道隕之聲大作,密密麻麻,讓人根本辨別不清,到底隕落了多少證道。
而在這道隕之際,也有著幾名走陰人借道十萬大山返回。
分別是師卓君,孟人,米斗,梔子以及徐茂公。
可也就在這時,就在張蒼都來不及分辨到底隕落了哪幾位證道之際。
這剛回來城內的米斗,竟是忽而出手,一劍將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斷墻徹底斬斷。
城外邪祟……蜂擁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