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內鴉雀無聲!
能夠在這間包廂里坐著的,就不存在忠厚老實的男人和傻白甜的單純女人。
誰都看出來陳著并非真的喝不下,按照他現在的狀態,感覺至少還能無傷喝掉兩樽。
那為什么主動認輸呢?
給王有慶梯子啊!
但這把梯子并不是軟梯子,而是一把竹子做成的硬梯子。
也就是說,即便王有慶踩著這個梯子下去,氣勢上也要稍微落一頭。
如果不想承陳著這個情,那你就繼續喝,然后當場吐出來吧。
陳著待人溫和,但一點不代表他好欺負,相反,他不會和你大吵大鬧或者揮動拳動手,只是綿里藏針的手段,用得卻極為熟練。
現在就卡著王有慶的脖子,看他怎么選擇。
王有慶可不是那種一味意氣用事的真正大老粗,蠻橫不講理的外表只是他給自己的一個人設,因為這種人設在地產土木行業內極為好使。
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說,其實是工作環境讓王有慶“進化”出這種更適合生存和的性格。
實際上,王有慶是正規211大學土木專業的畢業生,并且和梁浩泉一樣,都是十幾年前含金量極高的普辦本科。
像“溯回”這個“溯”字,他第一眼就準確無誤的讀了出來。
平時裝成沒讀過書的低學歷人士,放下架子能夠更好的融入工作中。
萬逹一個大區域的副總,怎么可能是只知劫法場的李逵,更像是外表粗魯實則精明的程咬金。
所以陳著這一手主動示弱,王有慶既不用喝吐出丑,也不需要當眾認輸,簡直是最好的和解辦法。
更有意思的是,陳著這種示弱還能維護他本人和梁浩泉的面子。
王有慶心中有些服氣。
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大大咧咧的一揮手,好像接受了陳著的“認輸”。
接下來的酒局,就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下進行著。
畢竟剛才那一場很能牽扯情緒的酒場PK,最后在陳著的主導下,以一種意外卻又戲劇性卻的方式結束,大家還要好好消化一下情緒。
不過作為“始作俑者”的陳著,他回到座位上又低調起來,既沒有咋咋呼呼的凸顯自己,也沒有端著酒杯到處裝X。
他和服務員要了杯熱茶,慢悠悠的品著,偶爾掏出手機刷刷消息。
如果這時候進來一個不知情的客人,肯定把陳著當成了一個內向清秀的男大學生。
黃燦燦腦袋慢慢清醒了一點了,盡管還是暈乎乎的很有后勁,白酒喝多就是這樣,不睡一覺很難完全醒酒。
側目看著文文靜靜的陳著,真的很難想象這就是那個豪氣干云的喝了一斤白酒,最后還軟中帶硬逼著王有慶老老實實的男人。
“想不到你酒量這么好?”
黃燦燦第二次主動搭話:“還說自己快要吐了。”
“沒有沒有。”
陳著仍然客客氣氣的謙虛:“喝酒有時候看狀態的,剛才可能是狀態比較好吧,實際我喝得很勉強,其實現在就是強撐著不吐而已。”
“呵呵”
黃燦燦覺得有點好笑,三番五次的說假話,把自己當成很好忽悠的女大學生嗎?
她撇了撇紅唇,突然問道:“陳總平時就是這樣哄騙自己女朋友的?”
“啊?”
陳著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我從沒騙過。”
“切”
黃燦燦明顯不信,但是也沒有細問,轉過頭也拿起手機和朋友發信息。
丹朱色的艷色指甲,“douduoduo”的敲擊在按鍵上,就好像啄木鳥的紅喙敲擊在樹干上的聲音。
過了一會,陳著居然主動湊了過來。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陳著十分好奇,他確定自己并沒有透露過這個消息。
“你剛才吃飯時不是出去打了個電話嗎?”
黃燦燦目光盯著手機,嘴里自信的回道:“男人應酬時出去打電話,幾乎百分百是打給自己的妻子或者女朋友。”
“因為……”
黃燦燦轉頭,得意的瞟了一眼陳著:“情人是不需要在應酬時特意回電的,一個信息就能敷衍了事。”
“原來如此。”
陳著聳聳肩膀,想不到胸顫姐對男女關系有這么清晰而深刻的認知。
接下來兩人也沒有再繼續聊什么,主要還是陳著覺得自己已經出過一次風頭了,不愿意和酒桌上充當吉祥物的女性有太多瓜葛,誰知道黃燦燦背后站著什么人呢。
好在這場應酬也沒有太晚結束,梁浩泉和王有慶閑聊一會也就消停了,他們一起走到樓下露天停車場,又在寒暄著說些什么。
雖然剛才鬧得不可開交,但那是酒場,酒場上喝多了有時候賭場也沒啥區別。
那股勁頭一過,大家還是好朋友。
“你這個師弟啊。”
王有慶看著不遠處長身挺拔,安靜站立在風中的陳著,嘿嘿一笑說道:“以后會是個人物。”
梁浩泉聽到有人夸陳著,笑著把他喊過來:“師弟,王總剛才在夸你呢。”
“我這么點微末的水平,哪里有什么好夸的。”
陳著矜持的說道:“以后要多向梁師兄和王總學習才是。”
“好了好了,我們這些人面前,就別說這些狗幾把的客套話了。”
王有慶不耐煩的擺擺手,拍了拍陳著的肩膀說道:“你小子能表面上給我一甜棗,實際上卻扇我一巴掌,就沖著這個手段,我覺得這江湖上遲早有伱的一席之地。”
正常來說,按照陳著以往的性格,估計會說“借王總吉言、運氣比較好、我只是胡亂做點生意而已……”這種沒什么營養但是又不會犯錯的話。
不過,此時的陳著沉吟片刻,突然說道:“真有那么一天,如果我找王哥談項目,希望王哥不要把我拒之門外。”
王有慶感覺這個話,有點像客氣,又有點像意有所指,點了點頭說道:“剛才也交換了名片,只要項目合適,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王有慶又和梁浩泉握了一下手,約好下次繼續喝酒,轉身又和小弟們寒暄了。
梁浩泉推了推眼鏡,對身邊的陳著和楊光說道:“老王這人我了解,外表看著像個武夫,實際上心還是比較高的,陳著你今天應該讓他挺服氣的。”
“主要還是梁師兄的面子夠大。”
陳著搖搖頭說道:“不然以王總的實力,何必需要遵守規則和我一對一單挑呢。”
梁浩泉笑了笑,雖然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他總覺得以陳著的謙虛和聰明,就算王有慶不遵守規則也有解決辦法。
“我們家小子啊,比你還大幾歲。”
梁浩泉不由得感慨道:“但是他完完全全、方方面面都不如你啊。”
當一個重要人物,當面抱怨他家孩子不如你的時候,應該怎么回答讓對方能夠好受一點?
陳著心里動了動,抬眼看著流光溢彩的城市高樓,微微一笑說道:“世界上聰明的孩子千千萬萬,但是像梁師兄這樣成功的父親卻是鳳毛麟角,您才是梁哥的第一學歷,又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聽了這句話,原來還略有些消極的梁浩泉,臉上終于又露出微笑。
楊光在旁邊不安的扭動兩下身軀。
幸好陳著還是大一、幸好陳著是自己創業、幸好以陳著的做事格局,應該看不上小小電視臺的職位。
不然的話,如果單位里有這樣一位會說話、能喝酒,足夠謙虛能力又強的同事,想想就覺得好像面臨一座翻不過的大山。
“小師弟!”
心情本來就很好,現在更是好上加好的梁浩泉,突然對陳著吩咐了幾件事:
“你回去就立刻做,我爭取剛開年就安排進衛視欄目里。”
“記得要找好一點的公司,現在的市里最厲害的公司都來自廣州美術學院,我會給你一個聯系方式,你自己去找他們商量。”
“另外。”
梁浩泉摸了摸下巴說道:“10秒的時間太短了,我爭取給你調整成20秒。”
“啊?”
陳著有點擔心,能從10秒變成20秒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但所謂“看菜下單”,自己兜里的鋼镚只能10秒的啊。
梁浩泉似乎看出了陳著的顧慮,輕輕笑道:“價格的話你不用擔心,一方面我們本身也有內部折扣,另一方面,你沒必要每個月按時付款,稍微拖上幾個月問題都不大的。”
“還可以這樣?”
陳著頗為震驚,原來只要有關系,電視臺也是可以商量的。
楊光看到領導把部的秘密都告訴了陳著,可見十分的欣賞這位小師弟啊。
也是,他也跟上說道:“有些央企國企拖上一年的都有,反正他們有政府背書,其實陳著你也有中大背書啊,哈哈哈哈……”
楊光已經暗示的非常明顯了,陳著心領神會,搓了搓手說道:“實在感謝師兄和楊部給我的優惠和提醒,我真是怕今晚喝多了,一時間記不住。”
“這沒事。”
梁浩泉馬上說道:“老楊沒喝酒,你明天可以直接找他詢問。”
“是啊是啊。”
楊光附和著回應。
實際上,陳著怎么可能記不住呢,但他擔心梁師兄是酒后喝多了,或者一時高興之下的承諾。
看似是假裝自己記不住,實際上是讓楊光幫忙作證,梁副臺長今晚可是做出過這些承諾啊。
所以,陳著這類人都是真正的八百個心眼子,稍微一不留神被他賣了還要幫忙數錢。
在這三個人說話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黃燦燦略有些不耐煩,但是又不敢生氣的拒絕:“……趙總,我真的沒喝多,我自己能打車回去。”
趙總就是那個對胸顫姐說“沒喝好,還想再喝一次”的中年男人,他開了一輛寶馬X5,不依不饒的說道:“黃小姐,你看你走路都走不穩當了,打車時遇到壞人怎么辦啊?”
“謝謝趙總,但我沒問題的。”
黃燦燦禮貌回復,但是趙總還在繼續糾纏,在推搡之間黃燦燦酒后一個腿軟,踉踉蹌蹌的差點摔倒。
這樣就更給了趙總的發揮空間,他甚至動手要拉起黃燦燦,嘴里還嚷嚷道:“都這樣了還要自己打車,我怎么能放心呢?”
“老楊。”
梁浩泉皺皺眉頭,剛要說話。
楊光已經知道領導要說什么,馬上訴苦道:“梁臺,你應該知道我家那口子是什么樣的性格,生怕我和臺里的漂亮女主持人發生點糾葛,早早定下規矩車里不許載其他女人啊。”
“你也是……”
梁浩泉顯然也知道下屬的懼內問題,想罵都罵不出口。
陳著心里也在暗笑,沒想到楊光居然是個耙耳朵。
但是在那邊,“趙總”已經糾纏的越來越離譜,扯袖子拽包包都用上了。
雖然趙總未必敢用強,但是這類事故并不是沒發生過,梁浩泉只是讓女主持人過來當個暖場的花瓶,并不愿意她們發生意外。
梁浩泉正想著怎么打發“趙總”,無意間一抬頭看見無所事事的陳著,眼前一亮,這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陳著。”
梁浩泉眉頭舒展的說道:“你打車去送小黃回家。”
“我?”
陳著還在傻樂楊光的懼內,沒想到問題這么快就找上自己了,他下意識的就是拒絕:“師兄,我女朋友對我管得也很嚴……”
“你嚴個屁!”
梁浩泉心想你一個18歲的大學生,也tm好意思找這種理由,不由分說的說道:“就是你去送,微微知道后有什么不滿,我親自和她解釋!”
陳著愣了一下,好像上一刻他想的不是宋時微,瞬間反應過來以后,看著梁師兄不容置疑的表情,只能嘆了口氣去路邊攔的士了。
“這小子……”
梁浩泉對楊光開個玩笑:“擔心女朋友吃醋,他都不愿意和黃燦燦多接觸。看來以后也是個愛老婆的好男人,我可要在老宋面前夸夸他這個女婿了。”
楊光也陪著笑,夸獎陳著的忠貞品德。
陳著很快攔到了出租車,楊光也過去幫胸顫姐解了圍,“趙總”看到原來是陳著送佳人回去,悻悻的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黃燦燦小跑來到路邊,陳著已經體貼的打開后排車門。
“謝謝。”
黃燦燦晃蕩著酥胸坐了進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往里面移了移,給陳著留出一點空間。
陳著年輕帥氣,機智又有格局,黃燦燦并不反感他。
結果讓她意外的是,陳著居然“嘭”的一聲關上了車門,自己坐到前面副駕。
“不愿意和我在黑暗空間里擠在一起?”
黃燦燦非常意外,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身材樣貌對男人的吸引力,以為陳著是在裝腔作勢。
她以前遇到過太多假正經的男性生物了,尤其那些衣冠楚楚頗有社會地位的男人。
就像不久前飯局上認識的一個大學教授,剛認識的時候聊藝術、聊哲學、聊宇宙、聊不幸的婚姻……
后來熟悉一點了,他說想看看批。
所以黃燦燦覺得男人是這個星球上最能裝的生物,為了上床什么謊都能撒。
尤其這種酒后送自己回家,為了能跟著一起進來。
有找“今晚沒喝盡興,還想再喝一點”的理由;
也有找“聊聊心里話,談談你的人生規劃”的理由;
還有找“想上廁所,借用一下你家衛生間”這種理由。
反正五花八門什么都有,黃燦燦有點想知道正襟危坐,一路上都沒有找自己說話的陳著,他會編出什么理由?
“師傅。”
過了一會,黃燦燦對出租車司機說道:“前面那個小區門口就是我家了,你路邊找個地方停一下吧。”
說完,黃燦燦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陳著。
結果,她就聽到副駕上的陳著說道:“師傅,你待會不要停表哈,她下車后我們直接走。”
“嗯?
黃燦燦腦海里閃過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