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兩杯?憑什么啊!”
楊光看到陳著仗義出手,已然把他看成自己人,自然不樂意吃虧。
“沒有憑什么!”
王有慶蠻不講理的說道:“我們這行就是這個規矩,敬酒隨便你喝多少,但是如果有人幫忙擋酒,對不起一律翻倍!”
“老王。”
梁浩泉也沉下臉:“陳著才上大一,都還沒工作,我看不適用吧。”
不過這招對王有慶不管用,他們那個行業應酬時別說沉臉了,吵架罵人甚至動人都司空見慣。
當然了,歸根到底的原因還是梁浩泉的社會資源和地位,對王有慶沒有本質上的碾壓,皮帶哥壓根不怕。
所以,王有慶不耐煩的沖著陳著揮揮手:“能喝嗎?不能喝就坐回去,小孩子家家的別來趟大人的渾水!”
盡管這是個油鹽不進的家伙,但陳著既然站出來了,又怎么可能這時候認慫。
當然認慫也沒什么太大影響,梁浩泉大概率不會有什么意見,廣告應該也能照常拿下,但是兩人關系想更進一步是不太可能了。
陳著想了想,昂首平靜的說道:“既然王總這么要求,那我就客隨主便好了。”
說完,他一仰頭直接把酒盅里的茅臺倒在嘴里。
對,確實是倒,就好像是舀了一盆水,隨意潑出去那樣利索。
酒盅只有三錢,這點量對陳著來說都不值得細品。
這樣快速的連喝兩杯以后,陳著對跑來敬酒的季總說道:“我先干為敬。”
梁浩泉和楊光這才反應過來,看似溫文爾雅毫不起眼的大一學生,原來是個酒場高手啊。
看他喝酒的瀟灑勁就知道了,兩杯喝完連嘴唇都沒怎么濕,真是連漱口的效果都沒達到。
“看走眼了,操!”
王有慶也默默嘀咕一聲,小子細皮嫩肉的居然是個狠角色,難怪敢站出來呢。
那個季總也愣了半天,察覺到自己沒撈到便宜,一仰頭也把酒喝了,正準備回到座位上。
陳著突然叫住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
“季總,這是我的名片,有空可以來辦公室喝杯茶,蓬蓽生輝。”
“啊?”
季總心想我一個做裝潢工程的,和你那個家教網站真是風馬牛不相及,有什么好坐的。
不過陳著這是一種禮貌的舉動,季總想了想也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漫不經心的說道:“行啊,等陳總買下一棟辦公樓搞裝修的時候,記得介紹點業務過來。”
“借季總吉言,我會繼續努力的。”
盡管對方語氣里有點嘲諷的意味,但是陳著不生氣也不惱怒,也沒有出言反擊,素養高下立判。
不過要說那些干工程的也是心黑,王有慶原打算今晚狠狠灌倒梁浩泉,自然不能讓憑空跳出來的陳著壞了好事。
他立刻沖著其他人吆喝道:“你們平時不是說最尊重梁臺長嗎?怎么人家現在過來了,你們只敬兩次就不敬了。”
王有慶是萬達在粵東的負責人之一,可以說掌握著很多人的資源命脈,所以他一聲號令之下,五六個小弟又端著酒杯走過來了。
剛剛歇息了一會的梁浩泉瞬間又有點慌亂,他扶了扶眼鏡,下意識看了眼陳著。
陳著也是心領神會,又給自己的酒盅滿上,客客氣氣的說道:“大家的心意,我師兄心領了,但是他明天還有個會,這個酒就由我來代替吧。”
“你要想好,規矩是不能變的。”
王有慶決定順手把這個礙事的年輕人也給“料理”了,大不了開間五星級酒店把他扔在那。
陳著笑了笑,自信且從容:“沒問題。”
接下來,陳著還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六個中年大叔進行了一場車輪戰。
實際上應該算是十二個人,因為他們一杯陳著要喝兩杯。
酒盅是三錢的量,十二杯也就是三兩六,也就是小半斤的白酒了。
不過喝完以后,陳著眼神依然清明,腳步穩穩的扎在地面上,大家就知道還遠遠沒到他的量。
梁浩泉現在是既驚訝又有點感激,驚訝的是師弟學霸的外表下,居然藏著一肚子海量。
感激的是,陳著本來可以不用出手的,自己大不了醉一次就好了。
這一輪急酒后,陳著挾著“得勝者”的光環回到座位上。
桌上人看他的眼神已經有點不一樣了,胸顫姐也因此沾了點光,因為陳著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都沒人過來騷擾自己了。
“你酒量這么好的嗎?”
黃燦燦主動過來和陳著說了第一句話。
“沒有沒有。”
虛偽的人又開始謙虛:“其實我已經快要倒下了。”
“真的假的?”
黃燦燦表示懷疑,橫著眼波騷態十足。
“真的。”
陳著確定的點點頭:“我喉嚨眼都是酒,感覺一不小心就要吐出來。”
“不行就先吐掉吧,那樣還能好受一點,吐不出來就用手指摳一下。”
黃燦燦頗有經驗的傳授。
“謝謝。”
陳著一邊禮貌回應,一邊夾菜填肚子。
從王有慶的表現來看,他不是那種很容易服氣的人,自己折他一次面子,皮帶哥肯定要加倍找回來。
果然也沒出所料,王有慶看見陳著墊肚子的舉動,心想我能給你休息的時間?
于是又自己帶頭,吆喝慫恿著大家繼續向梁浩泉進攻。
不過這次他真實目的已經不是梁臺長了,而是陳著這個讓自己輸掉一盤的年輕人。
梁浩泉也看出了皮帶哥的心思,不過他已經緩了一會,胃里不再翻江倒海的難受,于是不打算請陳著幫忙擋酒,端起酒盅打算自己接下。
“啥?”
王有慶心想哪有這么好的事,你們這兩個中大的學生,互相掩護著玩弄我們一幫大老粗是吧?
“老梁伱要擋酒,你也得喝兩杯。”
王有慶梗著脖子說道。
“放屁!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
梁浩泉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我們沒有道理,只有規矩!”
王有慶把地產行業酒桌上那套東西也帶了過來,把酒盅把桌上重重的一擺:“你們商量好,誰上!”
“王總,喝個酒而已啊,何必搞得好像打仗一樣生生死死的。”
楊光趕緊打圓場。
“老楊你別說話,要不是你今天開車,你以為今天能逃得了?”
王有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大聲說道:“如果今天惹得老梁不開心了,我明天專程去辦公室賠罪,但你倆今晚肯定要倒一個!”
面對這種看似耿直其實撒潑的舉動,梁浩泉除了無奈苦笑,還能說什么呢?
正準備舍命陪君子,陳著突然走了過去:“師兄,還是我來吧,我明天正好沒什么課,可以睡到中午。”
看著陳著沉穩的神情,梁浩泉從心里涌出一股信任感,他拍了拍陳著肩膀叮囑道:“喝不了就算了,不要勉強。”
“老梁你放心。”
王有慶“大氣磅礴”的說道:“小陳只要吐了我們就停,堅決不灌酒!”
“操你媽的,你還不灌酒?”
梁浩泉和楊光心里同時罵道。
不過陳著也不是傻逼,對方那么多人,又早已嚴陣以待,自己酒量再好也是白搭。
所以他打算“擒賊先擒王”,先把一直挑事的王有慶拿下,其他人估計就沒那么大心思糾纏不休了。
“王總。”
陳著開口說道:“喝酒沒問題,我本身也是愛酒的,但你這種玩法不太公平,我們要不要換個方式?”
王有慶本不想答應,但是梁浩泉嗤笑一聲:“老王混江湖就仗著那點以多欺少的規矩,陳著你讓他換個公平的玩法,我估摸著他不敢接受。”
“這樣嗎?”
陳著也拿話頂著:“我以為王總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呢,那就不說什么了,來吧。”
王有慶明知道這是激將法,但在酒場上這套就是很管用,他一拍桌面瞪著陳著:“你有什么新玩法?”
“我們一對一。”
陳著指著分酒器說道:“也不用小酒盅了,直接拿這玩意干,誰先堅持不了誰就吱一聲,向另一個認輸。”
“好!這個辦法好!”
梁浩泉立刻鼓掌呼應,同時也暗贊陳著的臨場應變能力,這樣就避免了一對多的局面,勝算提高很多。
“就是不知道王總敢不敢答應呢?”
陳著還是老一套的激將。
“小陳,怎么和王總說話呢?”
楊光也不遑多讓的擠兌:“王總年紀大你一輪還多,難不成還會占你便宜?”
黃燦燦終于得到了報仇的機會,雖然她都站不穩了,但還是矯揉造作的喊道:“王哥,你可千萬別輸了讓妹妹失望啊。”
這么多人一拱火,別說王有慶了,就連他的小弟們都不好意思以多欺少。
王有慶只能讓服務員拿幾個分酒器倒滿,他很清楚自己的量。
慢慢喝,茅臺至少兩斤半;但如果是連續喝快酒,一斤左右就差不多了。
再多,自己肯定要倒下。
所以這種三兩的分酒器,他先擺了四個出來,這就是一斤二兩了。
王有慶是這樣想的,雖然喝到第四個自己必倒,但是哪怕吐得不省人事,也要強撐著不能認輸。
陳著看到王有慶擺了四個分酒器,大概清楚皮帶哥的上限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后不慌不忙的擺出同樣數量的分酒器。
本來王有慶挺有信心的,他覺得陳著這么年輕,之前又喝了那么多,現在最多和自己半斤八兩吧。
但是陳著這樣一笑,王有慶又有點沒把握了。
他知道有些人解酒基因很好,就像做數學題的天賦一樣,千杯不醉不是鍛煉出來的,天生就是很能喝而已。
但是皮帶哥不相信自己運氣這么差,隨便就能挑到這種對手。
“看你年輕,王哥不欺負你,我先來!”
王有慶拿起一樽分酒器,“噸噸噸”的灌了起來。
等到咽下最后一口酒,也不顧擦擦嘴,把分酒器倒翻過來,表示自己沒有養魚。
“王哥好樣的!”
小弟們紛紛高聲歡呼。
王有慶臉上也有一絲傲然之色,工程項目上這種情況很常見,自己可是練過的!
看著皮帶哥挑釁似的眼神,陳著也平靜的拿起一樽分酒器。
同樣是一滴不剩的喝完,但是大家都覺得,陳著似乎喝起來很輕松,要不是這些酒都是當面倒出來的,真他娘懷疑他喝的是礦泉水。
王有慶也不說多余的話,直接拿起了第二樽分酒器。
盡管也是順利喝完,但是他中間稍微停頓一下,并且還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
這說明什么,胃快滿了。
陳著也拿起第二樽,居然拿還有閑情逸致舉在手里觀摩一下。
不知怎么,梁浩泉、楊光和黃燦燦心里突然都有些緊張。
喝酒能喝出看世界杯點球大戰的感覺,也還是蠻刺激的。
好在陳著不負眾望,不僅喝光了第二樽,表現也比王有慶輕松很多,僅僅是身上的酒味濃郁了一點。
王有慶真的慌了,雖然還剩下兩樽,但是對于自己的量來說,其實只剩下最后一樽了,他遲疑了半晌還是堅決的拿了起來,深呼吸一口氣,猶如抱著炸碉堡的心態灌下去。
這一次,所有人都感覺到王有慶的艱難,他中間至少停頓了三次,因為不停一下喘口氣,立刻就要吐在當場。
眼睛逐漸赤紅布滿血絲,好不容易喝光最后一口,他也沒有挑釁的心思了,也不再裝逼的炫耀了,一個人呆呆的站立,強制緩壓住胃里和嗓子眼的“澎湃”。
這時,陳著也端起了第三樽分酒器。
黃燦燦緊張到忍不住握緊拳頭,王有慶明顯都已經是強弩之末,所以只要像前兩次那樣喝完,勝利就是屬于我們了啊。
陳著之前那樣輕松,肯定沒問題的吧!
當陳著喝起來的時候,包廂里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大家都默默注視著分酒器里的透明液體,一點一點的減少。
王有慶雖然不敢說話,卻是最不安的那一個,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再喝一點點就要出丑。
可是陳著的表現依然很輕松,面不紅耳不赤,真不知道他的量到底是多少。
“想不到在這里翻車了。”
皮帶哥心里嘆一口氣。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當陳著把酒喝到只剩半個指甲蓋深度的時候。
他突然停了下來。
看著忐忑不安的王有慶,陳著把分酒器穩穩當當的擺在桌上,溫和的笑了笑:
“我喝不下了,我認輸。”
(親身體會過工程老板酒桌上的無賴,有些內容一點不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