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絕塵而去的馬車,依舊在絕塵而去,不僅沒有因為毛驤的善意提醒而減速,反而還看似加快了速度。
毛驤看著這一幕,不僅有一種油然而生的爽感,還有一種不可描述的成就感。
其實,他并不想學習葉青的賤術。
但一想到被打的兩位老人,曾經和他一樣披甲執銳,他就自然而然的學起了賤術。
“耽誤了這么久的時間!”
“想必,葉大人已經抓住了那悍婦大小姐了吧!”
毛驤看著縣衙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心中暗道。
想到這里,他只是點了點頭之后,就把戰馬當毛驢騎。
在他看來,這種事情對于葉青來說,那簡直就是手到擒來,根本不需要他幫忙。
至于他家帝后的安全,那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
葉大人都從比他這個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低那么多階的正七品,混到他見了都得行禮的從二品大員了,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對他來說,那就是難得的清閑!
跟著帝后出來找葉大人,哪里都比在壓抑的宮里舒服,唯獨眼睜睜的看著他倆你儂我儂這一點,遠不如在錦衣衛衙門坐衙理事舒服!
也就在毛驤騎著馬,沿著河岸街道,慢悠悠的往縣衙方向而去之時,他就被對岸的沐英和朱棣看到了。
新的四川都指揮使司衙門,和新的四川布政使司衙門,就隔著一條柏條河!
雖然不是絕對的隔河相望,但也只是剛好錯開而已!
“對面把馬當驢騎,還哼著小曲的人,是毛.......”
朱棣看了看沐英右邊的,灌縣土司將軍秦為民,再看了看面前那么多趕來祝賀開府的將領,也是瞬間就閉上了嘴。
緊接著,他又改口道:“是我爹的護衛毛強兄弟嗎?”
沐英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果然是毛驤!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很不對頭!
毛驤是什么人?
毛驤是一個,一般情況下不茍言笑,還很是嚴肅的人。
他們眼里的毛驤,就算騎著馬慢慢走,那也一定是腰板挺直的情況下,還鷹視狼顧。
總之就是一句話,只要毛驤一上馬,其騎馬之姿就是大明騎兵的標兵,其隨時警覺的眼神,就是大明錦衣衛的標兵。
可現在的毛驤,卻是一邊搖頭晃腦的哼小曲,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打節拍!
這不比放牧的騎牛娃愜意?
他毛驤不從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職位上下來,怎么可能這么愜意?
當然,除了毛驤行為與氣質上的異樣之外,他們還覺得毛驤就不該一個人出現在這里。
沐英附耳朱棣道:“早就有人來報,你師父就是差不多這個時候進城。”
“按理說,他來在布政使衙門剪裁之后,就過來主持剪裁才是。”
“怎么就毛驤一人在那里晃悠?”
“你過去問問去!”
朱棣點了點頭之后,就趕緊一路小跑過橋。
雖然柏條河是都江堰分流的四條主干之一,但總寬度也并不算寬,畢竟不是走大船的金馬河。
很快,他就和毛驤碰頭了。
沐英等人遠遠看去,只看見朱棣和毛驤站在河邊交流,最開始還是比較嚴謹的對答交流。
可還沒過多久,朱棣就跟著笑了起來。
就他那指著毛驤笑的樣子,即便是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也有點‘真有你的’四個字的意思。
而站在沐英身邊的,灌縣土司將軍秦為民,看著這一幕,也是不禁思考了起來。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有那么
點心虛之感!
很快,朱棣就讓毛驤繼續優哉游哉的走,而他回程的路上,也不像之前一樣小跑,也背著手慢悠悠的走。
終于,朱棣回到了沐英的身邊。
“秦將軍,不介意本將軍和沐帥說點悄悄話吧!”
秦為民抱拳道:“郭少將哪里話,末將怎么敢,請便。”
秦為民的眼里,朱棣拉著沐英到一邊,附耳說著悄悄話。
他只看見沐英先是眼前一亮,緊接著就是眼中有怒,可沒過多久,就差點笑出了聲。
他們之所以覺得好笑,除了毛驤整了李知縣以外,他們還想整一下這位秦將軍。
不錯,
這位本地土司將軍秦為民,就是那悍婦大小姐李圓圓的丈夫。
什么是門當戶對,什么是強強聯合?
地方文治主官,和地方駐軍主將聯姻,就叫做門當戶對與強強聯合。
盡管這在京城,是絕對不被允許的行為。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允許,但誰都知道,朱元璋一定不允許。
朱元璋甚至允許武將之子娶武將之女,但絕對不允許文官的爹,配上武將的岳父這種組合的存在。
誰要是仗著沒
有明文規定,就這么聯姻的話,他朱元璋也一定會讓他們死于‘明文規定’之外。
可那僅限于京畿之地而已!
像這種邊陲之地,還是才收復不久的邊陲之地,他朱元璋就管不過來了!
沐英和朱棣早在知道秦為民和李國棟,有著這層關系之后,就有了用他們,也防他們的想法。
畢竟,他們一個是朱元璋的親兒子,一個是比許多親兒子還親的義子。
現在好了,他們正愁沒機會敲打一下這個地頭蛇。
這不,
知縣老爺好女兒,地方主將的好妻子,這就送上由頭了?
也就在此刻,
秦為民見沐英和朱棣,還在那里竊竊私語,也有了一種被孤立的感覺。
當然,他更想知道的,還是他們談話的內容。
畢竟,他也知道他們在某種層面來說,也是對手的關系,該防范的還是要防范。
他雖然不是女人,但他此刻也爆發了強大的第六感。
他總感覺他們說的悄悄話,就是想著怎么敲打他!
“咳咳!”
終于,沐英輕咳一聲,就淡笑著走到了秦為民的身邊。
與此同時,他還責備朱棣道:“郭少將,不是本帥說你,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必要瞞著秦將軍。”
“咱們當兵的,不搞文人那一套!”
“身處一個營,就是吃一飯的弟兄,不用藏著掖著。”
朱棣忙抱拳道:“沐帥教訓的是。”
說著,他又看向秦為民道:“其實也不是打緊的事情,就是葉大人來的途中,出了點小狀況而已。”
秦為民當即皺眉道:“葉大人怎么了?”
“葉大人沒事吧!”
“不應該啊,他來之前,末將就派人盤查過,不會有任何危險才對。”
朱棣忙擺手道:“葉大人安全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他來之時,撞到一件不平之事。”
“兩位卸甲老兵,靠抬滑竿,賺點小錢,貼補家用,結果一個坐滑竿的悍婦大小姐,連兩文錢都舍不得給!”
說著,朱棣還嘿嘿一笑道:“秦將軍,你是不知道,我們這位葉大人,雖然只是文官,但卻是出了名的文臣將心。”
“雁門防守戰,伐倭之戰,他都是軍師這事,你該聽說過吧!”
“如果被打的不是老兵,他該不會親自處理!”
“現在,他因為
去縣衙親自處理,也就耽誤了布政使衙門,和我們都指揮使司衙門的剪裁了。”
秦為民一聽這話,也是當即就義憤填膺道:“哪家的悍婦大小姐,實在是太過分了!”
甚至,他還直接用四川話說道:“不用葉大人親自處理,我現在就趕過去,把她這個給我們灌縣抹黑的瓜婆娘,弄去浸豬籠!”
朱棣一聽這話,也是當即給了秦為民一個肯定的眼神。
緊接著,朱棣就淡笑著說道:“秦將軍大義滅親,著實是令人敬佩啊!”
“不是,”
“大義滅親,這是什么意思?”
秦為民話音一落,只覺得心里噶等一下。
朱棣稍微賤笑道:“那個悍婦大小姐,不就是知縣李國棟的女兒,你秦將軍的妻子,李圓圓嘛!”
“你要把妻子抓去浸豬籠,難道還不值得本將軍敬佩嗎?”
沐英也是當即點頭道:“就連本帥,也做不到你這個程度。”
“只要你這么做了,本帥一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甚至給你發一塊大大的牌匾!”
“上面就寫‘大義滅親’四個字!”
秦為民一聽這話,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當然,他更是恨死了眼前的沐英和朱棣。
哪里還有個朝廷大將的樣子,居然這么整他!
可他妻子理虧在先,他又揚言在后,又哪里有責怪沐英他們的道理?
再者說了,就算沐英蠻不講理,他也不敢明面上責怪!
想到這里,秦為民也只是抱拳一拜:“這個敗家婆娘,沖撞了葉大人,丟了我們灌縣的臉,還請大家原諒。”
“容末將領回家,好生管教!”
“真的是,三天不打,她就要給老子上房揭瓦!”
朱棣和沐英只是嘴角輕輕一揚,然后紛紛表示,這事他們說了不算。
想要求情,還得去縣衙找葉大人去!
秦為民一聽這話,就趕緊告辭了不說,還帶上了不少的地方親兵。
朱棣看著這些跟著去的地方親兵,也是眼里有了一些殺意。
沐英卻當即開導道:“不用擔心,這點小事,你師父應付得來。”
“當初,我不比這區區地方土司難纏?”
朱棣一聽這話,也覺得是這么回事!
太子都要給面子的沐帥,都被他師父給收拾了,更何況一個區區土司將軍!
也就在此刻,沐英又果斷轉身回
與此同時,他還繼續說道:“讓他們取消剪裁活動,葉大人只要在全城百姓面前處理好了這件事,就是最好的剪裁!”
不久之后,李國棟和秦為民,就先后來到了縣衙所在的灌口街道。
可他們剛到地方,就看到有不少生面孔在敲鑼打鼓。
“大家主意聽,葉大人已經來了!”
“葉大人今天下午,就要知縣李國棟在灌口菜市場,公審他的女兒李圓圓,也要李圓圓的丈夫,土司將軍秦為民,親自當劊子手,當眾大義滅親!”
眾人一聽這話,直接就開始熱議了起來。
“這個李圓圓,仗著親爹是知縣,丈夫是將軍,長期欺負人,簡直就是一個悍婦。”
“不是,葉大人真的敢嗎?”
“有什么不敢的,他在寧波府殺皇親國戚,皇帝還要夸他殺得好殺得妙呢!”
“那不一樣,這是地頭蛇,他還得靠地頭蛇辦事呢!”
“殺地頭蛇不難,難的是讓地頭蛇大義滅親,殺自己的女兒,殺自己的妻子!”
“如果他連這都能
做到,我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對,下午就去看,如果他連這都能做到,那從此以后,他讓我們往西,我們就絕不往東!”
李國棟和秦為民,雖然沒有碰在一起,但他們也在這不大的灌口街道之內,都聽到了諸如此類的言論。
聽著這些言論,他們也終于明白了葉青的用意。
這是要用他們的女兒和婆娘的生命,來換取他在這里的民心。
想明白葉青的用意之后,他們雖然氣惱,但更多的卻是覺得好笑。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翻爛了大明律,也沒有把人打成輕微傷,就要人抵命的。
就算是他們秉公執法,那也就是賠錢了事,再加坐幾天的牢而已。
哪怕是他們給葉青面子,那也只是讓李圓圓多賠錢,多坐幾天牢罷了。
頂破天,就是再加一個當眾道歉就算完!
想要李圓圓的命?
還要他李國棟親自判死刑,他秦為民親自當劊子手?
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想到這里,二人也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同時輕蔑一笑,就往縣衙而去。
而此刻的縣衙大門口,門吏早已換成了身披北軍鎧甲的精兵!
門吏的手中,也舉著三品大員才有的,分別寫著‘肅靜’與‘回避’的擺駕牌子。
當然,還有他葉青‘從二品四川布政使’的官銜牌子。
總之一句話,那就是盡可能的高調,盡可能的讓過往的百姓知道一個信息,那便是‘葉大人來了’!
而這些官銜牌子與擺駕牌子的中間,也就是縣衙的大門口,還有一位身披北軍軍甲的精兵,手持一根狗鏈子。
而這狗蓮子的另一頭,則拴著李圓圓的脖子。
她依舊穿著蜀錦華服,只是早已沒有了打人之后,還揚長而去的囂張樣。
最大號的枷鎖,壓得戴著最大號手銬與腳鐐的她,只有撅著那又肥又大的屁鼓,像狗一樣趴在大庭廣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