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散仙死了‘四’個,兩個不知所蹤;
按道理說,這么大的事,最多也就一兩天,就該有仙人趕過來吧?
如果是天仙本體趕路,說不定半天就能趕到。
王機玄之前在外面做布置時,其實都有些提心吊膽,生怕突然跳出一個天仙甚至金仙,非分身本體的那種,那他再掙扎也逃不過對方的一根手指。
所幸,沒啥問題,平穩做了這些布置。
然后王道長就讓牡丹回收所有的挖礦仙甲蟲,做好跑路的一切準備。
可隨著時間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過去……
一連三天,此界安安靜靜。
沒有任何仙人降臨!
不要說天仙、金仙這樣的高手,就連一個正經的真仙,甚至剛飛升的元仙,都不曾出現在王機玄眼前。
王道長坐不住了,主動去找茅墨問詢。
“還沒人過來?”
茅墨撓著頭。
這位胖仙人已經飛速被鄭士多同化。
這才三天,他就脫下了拖拖沓沓的多層長袍,穿上了舒適的大褲衩搭配襯衫,布鞋換成了拖鞋,長發盤起來還燙染了一縷騷氣的金色。
甚至他特意調整了下體型,讓自己的胖肚子沒那么顯眼。
茅墨忍不住嘀咕:“這,沒道理啊!我們臨出發前,都在仙宮中放置了命牌,我的命牌沒碎,但他們四個的命牌絕對碎了啊。”
“會不會是這里離著仙界太遠了?”
王機玄只能如此推測:
“我們繼續等等看,反正做好跑路的準備就足夠了。
“后續如果出現什么意外逃不了,老哥你記得幫我美言幾句。”
“嗨!小事!”
茅墨擺擺手:
“老弟你雖然秘密多,但你又不是什么惡人。
“而且你得罪的是天羅和暗教,這兩家雖然有著天道特許,但在仙界也不敢在八大仙宮面前硬氣什么。
“我們修士修行,終究是逆天而行!”
王機玄笑了笑,回去繼續修行了。
因為需要時刻提心,他這幾天既無法閉關,也沒心情談情說愛,整個人像是一根緊繃的弓弦。
如此,又過五日。
王機玄尋到了剛醒酒的茅墨,不用他開口,茅墨自己就主動嘀咕:
“有問題啊!
“他們怎么還不過來?
“我們六個從仙界過來,路上費了幾天,走的還是天羅的遠路,不是挪移陣什么的。
“按理說,這邊發生如此慘案,仙宮最少也該派出幾名真仙,動天仙有些不合理,但真仙……他們來的路上迷路啦?還是天羅那邊有一些程序的問題無法通過?”
“不知,”王機玄問,“要不,我們主動問問仙界?”
茅墨立刻搖頭,甚至還在替王機玄考慮:“老弟你秘密太多了,就這的這些東西,這些機器人兒,還有這些靈能回路什么的,你讓仙界知道了,仙界大能肯定都抓你回去搞研發!”
王機玄對此只能訕笑。
這是那個元神契約的副作用。
茅墨會越發忠心。
這讓王道長略感歉意。
茅墨嘆道:“只能繼續等等了,如果他們不來,就證明啊……我們這種散仙,在仙界各位大佬看來,死了也就死了。”
“嗯,”王機玄拍了拍茅墨的肩膀,“老哥不要氣餒,散仙也是仙。”
茅墨于是更郁悶了。
他轉身去喝酒,心底總歸是有一種失去了精神寄托的空落感。
于是,兩個月后。
仙界真的沒人過來!
茅墨哀怨地坐在基地外的山崖邊緣,注視著夜空掛著的那輪玉盤,輕輕嘆了口氣。
他叮叮咚咚的拉起了二胡;
悲涼凄慘,聞者落淚。
不遠處,王機玄、牡丹、艾米娜正對坐喝茶。
王機玄也有點懷疑人生了。
“仙界真的一點反應都沒?”
“當前來看是這樣的,”牡丹道,“我們要不要恢復挖礦?機不可失呀老板。”
艾米娜卻道:“仙界一直不來人,就如一把利劍懸在我們頭頂,萬一后面他們派人過來了,我們放出去的仙甲蟲群就會被他們輕松發現。”
“真仙的仙識就能輕松籠罩小半個須界。”
王機玄也道:
“現在不能輕舉妄動,繼續更新迭代仙甲蟲的設計和制作工藝就足夠了。
“如果實在不行,還是要讓茅墨主動發個消息給仙界。
“我們提前搬走,去須界之外的虛空躲著。”
牡丹小聲道:“老板您也太穩健了,仙界擺明了并不在意這邊……散仙傳功,說不定本來就有很多人有去無回呢。”
“還是不能大意。”
王機玄將茶杯放下,拿出了一枚從茅墨那拿來的玉符,緩聲道:
“我們先遁走,讓茅墨發個信回去。”
“行吧,”牡丹聳聳肩,“反正根據我的推測,主動發信也沒什么用。”
“就算獸神宮不管,那這六個散仙對應的六家二流勢力呢?曲蔓還是那個天仙長老喜愛的孫女。”
王道長一拍大腿,起身趕去茅墨身旁。
老板一句話,員工跑斷腿。
王機玄這邊下了命令,牡丹也只好聽命而行。
他們此前其實就做好了準備;
不過,相較于原本計劃中,毀掉外基地撤退的方案,牡丹偷偷修改成了,不毀掉外基地直接跑路。
反正留下一堆合金架子在這,本身也不會傳遞太多信息。
前后不過三個時辰,王機玄收走了進入第一基地的巨幅石板,大手一揮,暫別這個空空蕩蕩的山體空間。
他直奔天邊,躲去了須界之外。
茅墨坐在須界正中位置的一處山頭上,附近是兩只懸浮的無人機,鄭重地拿起玉符,寫下了幾行血書。
無非就是斗千作惡那套。
隨后,茅墨深吸一口氣,法力注入玉符中,自己就坐在旁邊開始等候。
一縷仙光自玉符逝去,迅速沖向了遠方。
然后……
茅墨在山頭獨坐,頭頂是路過的日月與云朵,一日一夜、三天三夜、十幾個日夜過去。
正當茅墨想要放棄,一束仙光自天邊亮起。
來了!
茅墨附近懸浮的無人機立刻落地;
茅墨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又想起自己必須表演出一幅虛弱模樣,雙腿一彎又跪了下去。
那仙光越來越近,其內竟是一枚玉符,穩穩停在了茅墨面前。
玉符之上流轉出了些許道韻,一張光幕鋪開,其上出現了兩行小字。
保全自身回返仙界,已請天羅追捕斗千。
玉符隨之炸碎,那道韻隨風消散,只留下一縷帶著仙界靈氣的微風,吹抵茅墨眼前。
茅墨:……
躲在極遠處觀察的王機玄:……
牡丹在亞空間內笑的枝亂顫。
茅墨跳起來對著仙光射來的方向豎了個中指,那一聲師從鄭士多的‘草’字,字正腔圓,很有氣勢。
仙界仙宮并不在乎派出來的散仙死活。
茅墨很快就變得消沉了起來。他躲在自己專屬的房間,喝著酒、聽著歌,最后的驕傲和自豪在他眼中消逝,留下的是苦楚和迷茫。
王機玄倒是沒功夫過來安慰茅墨了。
機不可失!
仙界不管這里,此界的六家宗門都處于蹣跚學步階段,六散仙死的只剩下胖仙茅墨。
那還等什么?
不挖礦那還等什么!
王機玄直接命令牡丹派出全部仙甲蟲,挖海底、挖陸地,無論是機械文明用的各類礦石,還是修行和靈能有關的各種靈礦,只要能尋到的,統統搬回來。
修仙界的規矩,取寶都要留一線。
王機玄也充分發揚這種美德,挖礦不挖根。
那些靈礦脈留個根兒經過千百萬年凝固,還有可能恢復成新的礦脈。
順便,王機玄還考慮了,這六個宗門以后的成長。
純粹靈石類的礦脈,王機玄只挖六成;
煉器寶材用的礦脈,王道長只挖八成;
與修行無關、用來制作合金生產機械體的礦,王道長也只是讓牡丹挖九成。
做事不能做絕嘛。
不然有傷天和。
于是,一場浩浩蕩蕩,在此界凡人視線之外的偷礦行動,正式拉開帷幕。
仙甲蟲相關技術,在這種條件下,也在進行迅速迭代。
牡丹掌控的總算力在迅速提升。
或許,當那六家宗門的修士成長起來,會認為,他們的修行界,本就該是如此的……貧瘠。
當仙甲蟲開始源源不斷帶回礦石,王機玄沒了壓力,人也變得放松起來。
他開始主動約艾米娜出來,兩人感情也在迅速升溫。
不過,王道長不主動,兩人的關系也就沒有實質性的突破,畢竟艾米娜本身就是慢吞吞的性子,她也享受當前這種從未體會過的戀愛感。
這份一萬七千多歲的青澀,讓王道長直呼招架不住。
茅墨倒是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他閑著沒事,湊巧鄭士多也是無聊,兩人于是稱兄道弟,整日游玩度日。
天邪門的山門,茅墨偶爾會回去看看,不過并未多現身。
這六個多是小弟子的山門,倒是煥發出了不錯的生命力。
每個山門都有標配的藏經閣,其內是六仙從仙界自家宗門帶來的一些典籍拓本,這些都是各家山門未來的底氣。
在這些小弟子的視角中,六位祖師傳下道法、建立山門后,似乎起了沖突,連續幾次大戰,最后消失匿跡。
這也為六家山門日后的沖突埋下了些許伏筆。
不過,這些跟王機玄無關就是了。
他在此界,沒有未來。
王機玄此前就曾有過一個擔憂,就是他對此界天地干涉太多,會提前抵達白骨前輩所說的某個標準。
然而,王機玄并沒想到,當他讓牡丹大干特干不過四個多月,這個節點就提前抵達。
他這邊正開開心心的挖礦,正要大干特干一場,仙甲蟲的足跡剛剛遍布此須界五分之三的區域;
王機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沙漏倒計時。
這沙漏的流速并不算慢,王機玄算了下時間,可能只有三個時辰。
且沙漏頂部還有一個小小的骷髏頭標志。
王道長一個激靈,立刻招呼牡丹收拾東西,召回所有仙甲蟲,距離太遠來不及回來的仙甲蟲就地自我銷毀。
“老板,咋啦!”
“應該是白骨前輩在召喚,大概只有五個小時的時間。”
“好!”
牡丹立刻答應,又提醒道:“這次還請留我在您身邊照應!”
“好,我準備了一艘法寶船,可以裝一些物資……大家集合!”
“咋了咋了?”
茅墨跟鄭士多一起跑了過來。
王機玄看了他們一眼,頓時也是眼前一黑。
茅墨當初好端端的一個風華正茂胖仙人,現在理了短發、留了毛刺,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身上穿著嘻哈皮褲皮衣,一只墨鏡卡在了他的額頭,像是卡住了他的審美上升通路。
王機玄:……
“老哥,快樂否?”
“快樂!那是極大的快樂!”
茅墨感慨道:
“貧道本以為每日聽聽曲兒,看看妞兒,就已是人間享受,沒想到啊,竟還有如此多可以享樂的手段。
“我跟你說……”
“誒,這個就不用多說了。”
王機玄想了想,主動問:
“老哥你是散仙,又從仙界而來,稍后我想請你與我一同行動。
“我們再過兩三個時辰就要離開此界,出發前往一個新的須界……應該是須界。”
“那位大羅?”
“不錯,他要來接我們了。”
“我去!早說啊!我趕緊換身道袍!”
“不用不用,”王機玄笑道,“那位前輩也是不拘小節,老哥你不用太緊張。”
“行吧……唉,我這……”
茅墨撓撓頭。
他這段時間躲在這里,多多少少也是在借玩樂消磨時光,不想去面對自己是‘仙界棄夫’的事實。
“振作起來,”王機玄拍了下茅墨的肩膀,“未來還有光輝前程!”
“我還是換身道袍吧。”
茅墨轉身匆匆離開,一旁幾人各自莞爾。
王機玄對鄭士多打了個眼色,傳聲問:“這老哥,值得信任?”
“包的!”
鄭士多對王機玄挑了挑眉:
“除卻他不知道我是變態,而我不知道他的夢中女神,其他我們都聊透了!”
王機玄點點頭。
如此也好,他的異魂傀儡總不能扛著招搖過市,讓茅墨在旁照應,多少也是個散仙戰力。
基地很快熱鬧,又漸漸安靜。
牡丹卡著時間收回了九成的仙甲蟲,而后命令那一成的仙甲蟲開始銷毀它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自我原地銷毀。
王機玄面前的沙漏只剩最后一絲。
山崖基地開始向下坍塌,其內的鋼結構已經被回收塞入了第一基地內。
王機玄甩出一把符箓,在此地燃起了漫山大火。
一束仙光從他額頭綻放;
不,應當是從高空照來,落在了他額頭,但不知道怎么,卻又像是從他額頭慢慢升起,沖向高空。
王機玄取出寶船,讓茅墨與牡丹坐在寶船中,王機玄坐在寶船甲板,輕輕呼吸。
嘀嗒。
王機玄隱見一面水幕在面前蕩開,隨著他輕輕呼吸,水幕消失不見,他已置身于一片星空之中。
前方,那位白骨前輩正光溜溜負手而立,晾著自己的骨頭架子。
王機玄剛抵達此處,這位前輩就是一聲幽幽的嘆息。
王機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在這位前輩的嘆息聲中,聽出了一絲絲‘哀怨’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