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神都南門。
一隊隊旌旗招展、衣甲鮮明的禁軍將士分列兩側,中央是龍駒成陣拉著的明黃車駕,冠蓋之下站著一位身著龍袍的瘦削男子。
此人正是牧北帝。
兩側軍陣之后,是無數圍觀的百姓,從這里一直延伸到長街之內,都早早地站滿了人。人群如此密集,卻沒有太多聲音,大家都屏著呼吸看向遠處。
不多時,便有一只異彩流金的凰鳥自遠天飛來,落在近前,卷起一陣狂風,這才有驚呼聲一片。
凰鳥背上,依舊是徐占鰲、風道人、云禪師這三位領隊,背后跟著七名參與奪城之戰的少年天才。
吳撼鼎和尚云海沒有上陣,大家原本是堅持帶著他們一起巡禮的,可是他們兩個都不愿參加。也許是不想搶大家的風頭,也可能是覺得一同巡禮反倒尷尬,最后也尊重了他們的意見。
此時兩人也在近處觀看,晚點皇城內慶功宴的時候,他們還是會一起參加的。
“陛下!”徐占鰲上前,面帶笑顏,“我九州天驕出征奪城之戰,幸不辱命,攜勝而歸!”
雖然結果早就先一步傳回來了,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周遭還是立刻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喔——”
一直等喊聲停息,牧北帝才上前幾步,沖著幾位年輕人,一拱手、一彎腰,“諸位此行為九州國浴血拼殺,功勞甚巨,請受我一禮。”
幾人連忙躬身還禮,連道不必。
牧北帝站直后,才又一揮大袖,“今日朕心甚喜,在宮中為諸位天驕擺宴慶功。但在這之前,也該讓神都百姓見識一下諸位的風采!禁軍將士,為九州天驕引路!”
原本從霜北城回來,肯定是先到龍淵城北面,北門直接就到皇城了,又近又方便。
之所以從南門出發,就是為了從南到北完成這一場巡禮,走完整條天街,讓整座龍淵城的百姓都看到奪城之戰獲勝的天驕們是何等得意。
牧北帝回身登上自己的車駕,早有禁軍牽來七匹寶馬龍駒,個個高昂頭顱、精氣如雷,供他們七人騎乘。
這一次,他們走在最前面,就連皇帝的車駕都要在他們身后隨行。
沒有人在前面領路,所有的榮光都屬于他們七個人。
而梁岳在七人中走在最前方,他回頭看了一眼,本想讓聞師姐上前,可聞一凡只是輕輕一揚下巴,示意他率先上馬。
大家都知道,這一次的奪城之戰,最大功臣梁岳當之無愧。
梁岳微微一笑,翻身上馬,利落的一策韁繩,馬蹄聲響起,直踏入城門。
天街兩側俱是熾熱的目光,人山人海的圍觀者何止千萬,所過之處俱是震天響的歡呼,兩側樓閣之上,無數男女探出頭顱,歡迎著英雄的歸來。
比起上一次凌三思從東海歸來時,這一次場面無疑要更加盛大。因為他去東海打的只是海外小國,而九州天驕們戰勝的可是鞅國!
路過城南時,梁岳在人群中見到了娘親、見到了弟弟妹妹,還見到胡鐵漢帶著一幫駐所的兄弟,一邊維持秩序、一邊轉頭為他鼓掌歡呼。
梁岳一一招呼,“娘!胡哥!”
“叫什么胡哥,這小子,叫老胡就行了嘛。”胡鐵漢看似謙虛的大聲回應,回過頭以后還說道,“梁岳還是知道感恩,畢竟他能有今天,離不開我胡家刀法,這個我輕易不想提的……”
路過紅袖坊的時候,兩側嬌呼都是鶯鶯燕燕,脂粉明媚。
幾匹龍駒過去,數不清的手絹、彩緞就都飛了下來,梁岳的馬頭都被蓋住,他伸手掀開,發現入手居然是一枚肚兜,趕緊一把丟開了。
偷偷回頭看一眼,發現聞師姐正面無表情盯著自己。
梁岳尷尬一笑。
不過聞一凡應該也沒空注意他,相較于其他人,容貌如仙的聞家姑娘顯然有更多擁躉,所過之處無數人想要沖上前來,好在龍淵三衛牢牢守著陣型。
漫天脂粉香氣中,陳玄救端坐于馬背上,默念心經、保持鎮定。
圓生和尚則是摸著大腦袋傻笑,嘿嘿幾聲,一回頭就見隊伍里云禪師正看向自己,他立馬收起露出的牙齒,板起臉來。
風道人拿手肘懟了云禪師幾下,道:“當初你可沒比他好多少,被人蹭的光頭上都是胭脂。”
云禪師瞥了他一眼,“正因我當初的表現辱沒山門,才不能讓他也步我后塵。”
“你這大和尚,忒壞了也是。”風道人念叨著,“自己享受了就讓別人注意。”
路過天街中段時,就臨近東西兩市,圍觀的多有商賈攤販,大家紛紛遞上瓜果酒水,犒勞回歸的天驕們。
這一套其實是之前大軍凱旋的路數,可是他們這畢竟只有七個人,能吃多少東西?
有那些熱心腸的,就將水果丟向天驕們,希望他們能帶走。
梁岳在那里連連擺手,“不用了,大家,真不要了。大娘這棗子你留著賣,梨子也是,哎呀……丟榴蓮那小子,我記住你了!”
這一日,整座龍淵城都在為這幾個年輕人所歡騰。
春風得意馬蹄疾。
誅邪衙門,陳素的樓閣之上。
雖然隔了很遠,但是對他們這個級別的煉氣士來說,神識覆蓋全城自然毫無問題,所以那邊境況也盡收眼底。
“真好啊。”陳素微笑著道:“我們幾個那時候得勝的場景好像就在昨天,居然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榮華悲苦,俱是一時。”在他對面,坐著的是面色冷淡的登云子,“唯有求得大道才能證得不朽。”
“老登,別這么板著臉嘛。”陳素回過頭道:“畢竟是孩子們辛苦凱旋,你怎么都不高興一下?”
“我沒參與過奪城之戰,我不知道你們有多開心。”登云子冷冷說道,“我只知道我徒弟要跟那小子跑了。”
“梁岳又不是什么市井無賴,他的天賦可是曠古爍今,聞家姑娘跟他在一起,未必就屈了。”陳素笑道:“你看開一點嘛。”
“他是王汝鄰的徒弟。”登云子只說一句。
“……”陳素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道:“梁岳這孩子和他師父不一樣,他還是有底線的。”
“他最好是有。”登云子的指尖劍氣噴薄,若隱若現,“我徒弟的心意,我管不了。但是他想影響我徒弟的修行,也沒那么容易。”
他的眼中好像有一座壓抑著的火山,隨時都會爆發出來、想要砍點什么的樣子。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你為什么非要反對呢?”陳素抬眼道,“他們可是還得到過我師尊的祝福。”
“提起你師尊……”登云子神情稍微嚴肅,“掌玄天師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何三清山近日關閉大陣,連其余玄門弟子都不能入內?”
“這個嘛。”陳素轉眼看向北面,皇城以北太皇山的方向,“神仙境的事情,我哪里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