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寧春宴給陸清璇下達最嚴封口令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研究生考試的日子也如期來臨。
南大的考點就在本校崇文樓,陸清璇因為有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應聘上了監考官一職(監考一天可領480元津貼)。
但此時她卻在為另一件事操心。
先不談那件事,先說所謂“最嚴封口令”:自打她們目睹了當代作者創作時的慘狀后,本著家丑不可外揚的原則,寧春宴敬告同去的同仁們,千萬不要將這事說出去,大家自肅封口,訣不外傳。
陳青蘿自然是不可能說出去的,所以這封口令只針對陸清璇一人。陸清璇自然也不想提起這事,她甚至想讓時間如瀑布般沖刷掉自己的記憶。
然而午夜夢回,穿著成人紙尿褲的裸男畫面依然時常在眼前浮現,她總是起身在床上呆坐良久,心中難以平靜。
不過,她此時頭疼的主要是另外一件事,一件有關杜可竹的事。
杜可竹的知名度相當高,其在文學院內知名度,大致上介于村上春樹和鮑勃·迪倫之間。
她最出名的事跡是在大一開學典禮頂著一頭粉毛做了優秀學生代表講話,此后據不完全統計有26名以上的男生公開向她表白,非公開表白則不計其數。
陸清璇一向視她為對手。
這個對手并不是情場上的對手,也不涉及具體的任何一方面的競爭。“視某人為對手”,是陸清璇的一種生存方式。
她在廣義的“優秀”意義上視杜可竹為值得超越的對手。從初中開始,她就一直以這種方式來鞭策自己。換句話說,杜可竹是她的磨刀石。
她對待歷任對手的心態十分微妙:她既不希望對手過于優秀,使她無從追趕;又不希望對手一觸即潰,讓她喪失追趕的樂趣。她總是和對手們保持若即若離的關系,飛鳥青魚,春樹暮云。
最關鍵的是:一旦決定對手,就不可隨意變更。
改變對手就好比游戲作弊,會毀掉游戲的所有規則和樂趣,讓自己過去的堅持成為沒有意義的執迷。她只在“戰勝”對手后才會更換對手。
杜可竹作為她的第8任對手,前段時間有滑向讓她失望那端的傾向——先是喪失了學習態度,又是因為不明原因請假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正以為這個對手的保質期所剩無幾,一個晴天霹靂讓她的這場游戲瀕于崩塌。
前幾天,在趙沛霖的介紹下,她跟段小桑見了面。
段小桑是知名圖書編輯和策劃營銷人,她的名聲和臭名同樣昭著,她制造熱點話題的能力和引戰能力同樣驚人,并且和陸清璇的表姐一直保持著良好關系。
趙沛霖找到她時對她說,段小桑向他提出了一件很誘人但是他不愿意做的事,于是他把有能力做這件事的人——也就是她——推薦給了段小桑。
而陸清璇在聽完段小桑的開場白后大吃一驚:
“杜可竹就是非天子?!”
她以前還捧著非天子的書如癡如醉地看,也幻想過作者是什么樣的人,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同學,而且還是杜可竹。
“重點是后面這個名字。”段小桑用手指敲擊著桌面,“無罪詩人,這是她在文曖使用的ID。”
陸清璇皺起眉頭:“文曖?我印象中,那不是一個……聊騷的軟件嗎?”
“是的。”
“女生也可以做?”
“為什么不能?”
陸清璇緊張地補了一句:“這件事千萬不可讓校內同學知道。”
段小桑一笑:“我對讓一個學生身敗名裂沒有興趣,我在乎的是她背后的人,小王子。”
陸清璇露出不解的目光,段小桑說:“小王子是文曖的幕后腳本作者,也就是說,杜可竹作為文曖頭部語療員,一定認識小王子。”
陸清璇問:“你想干嘛?”
“我想認識一下小王子。”
陸清璇歪頭想了想,心說,難怪趙沛霖不愿意插手這件事。光是去跟杜可竹坦白文曖的事,都十分艱難,更別提讓她供出小王子了。
“如果你想跟小王子約訪談或者什么的,你可以找我們雜志社啊。我們的寧春宴主編就認識他,還有我們雜志社的王子虛編輯,也能聯系上人。”
段小桑笑她天真:“這種事情怎么能透露給你們雜志社呢?你是蕭夢吟的表妹,我就跟你坦白說吧,我想把小王子拉到我們公司,把他打造成新一代的暢銷作者。”
“這不好吧?小王子本身不愿意暴露真實身份。”
“這沒關系,這個設定挺好的,也可以圍繞這個設定打造一批熱點,關鍵是我們要跟他對接上,簽合同,定協議,只要建立了合作,具體怎么包裝,是之后的事。”
陸清璇又說:“非要找小王子合作嗎?為什么舍近求遠,直接跟非天子合作不行嗎?”
段小桑說:“她確實也是一個值得挖掘的人才,但我跟她本人接觸過,她的過往作品版權都在平臺手里,她的文風也不適合走實體出版,潛力有限,真正的大魚還是小王子。”
陸清璇心率有點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聽說,非天子一本書的版權就賣了80萬,是真的嗎?”
段小桑笑了:“80萬算什么?如果小王子跟我們公司簽合同,版權賣到800萬都不在話下。他的《失空斬》你看過沒?已經有不下三家制作方跟我打聽版權了。”
陸清璇說:“《失空斬》的版權歸小王子本人所有,我們雜志只負責發表。”
“我知道。不然,坐在你位子上的就應該是寧春宴了。”段小桑說完,又壓低聲音,“我們判斷《失空斬》的版權可以賣到150萬。”
“那可只是個3萬字不到的短篇啊!”
“沒錯,就這個短篇。有人是這么出價的。”
陸清璇頓生高山仰止之感。
段小桑又說:“我聽小夢說,你也想要走出版路線?”
陸清璇表情有點悲憤。學文學的誰沒有個出版夢?她當然也想。但是在得知杜可竹就是非天子之后,她頓時感覺自己的這個夢是笑話。
她的對手都已經扎扎實實靠寫作成名成家了,她的夢還只是夢而已。段小桑問這話對她來說形同羞辱。
段小桑看她表情心中有了數,微微一笑:“如果你這次幫了我,你以后的作品,我可以幫你推薦給雜志發表。”
陸清璇腦海中閃過一個穿著成人紙尿褲的身影:“真的嗎?我們雜志社就有一個編輯,石同河幫他推薦雜志,都被退稿了。”
段小桑笑了:“你是說那個姓王的作者嗎?他是被坑了,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給你的保證,就是保證你不會出現這種尷尬情況。你看,被退稿了兩次有多傷?直接導致今年的翡仕沒希望了,甚至都找不到雜志發表。”
陸清璇出于保護自己人的原則嘴硬道:“那也未必。”
段小桑又說:“你桑姐我在業內還是有一定人脈的,我的這個保證還是很有含金量的,只要你能幫我這個忙,不管成沒成,我都能保證你能在核心期刊發一篇稿子,要是我聯系上小王子了,我還能保證你在一流的核心期刊發稿子。”
說完,她又沖她眨了眨眼:“而且,你真的對小王子的身份一點都不好奇?”
陸清璇沉默。
關于這個問題,答案是好奇。她非常好奇。
盡管她一直表現得高冷似冰梅如寒月欺霜雪,又如乞力馬扎羅山頂玉龍萬古不變。但是她內心的好奇如烈火。
人們說起她的工作常常羨慕地問,你在《新賞》雜志社工作,一定能見到小王子吧?
她總是淺淺一笑地答道,并不能。不僅不能,甚至連話都說不上。
“但是至少你有機會和對方溝通稿子。”人們說。
人們羨慕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接近小王子的地方工作,又敬佩她對于這一特權的冷靜。其實她怎么可能一點都不好奇?
身為南大文學院學生會長,她可以輕而易舉爭取到去《九月》《現代》雜志社實習的機會,但她選擇了《新賞》,某方面來說有部分理由是因為小王子。
陸清璇答應段小桑考慮考慮,段小桑要她抓緊考慮,不然她只能去找別人。
這個決定對陸清璇來說十分艱難。
她總覺得把小王子的消息供出去有點對不起寧春宴,畢竟小王子是本社的頭牌作者,要是被人挖走了,給本社供稿的精力可能就減少了。
段小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寧可繞開寧春宴,從杜可竹身上入手。
但是她最后還是說服了自己:如果她成功了,她可以無害地聯系上小王子。她可以告訴小王子段小桑向他拋出橄欖枝,是否愿意接受,可以由他自己決定。
如果他不愿意,她絕不會出賣他的聯系方式。
等待數日后,她等到了一個好機會。研究生考試一般在本校進行,一個教室三名考官,本校教職工報名人數不夠,學生也有機會頂上,她手上就有幾個名額。
她在院里為杜可竹游說爭取到了一個監考的機會(這可不容易,畢竟老師們對她頭頂的粉色記憶猶新),又以學院的名義,強行要求杜可竹參加這次監考(這也不容易,畢竟她性格超級離經叛道)。
經過一番運作,事情竟然成了。她特意把杜可竹安排到跟自己一個考場。創造出獨處機會,她有更大把握從她嘴里套出一點東西。
到了考試前一天,刁怡雯給她打來了電話:
“小陸,你在學校嗎?能不能幫我看一下考場。”
陸清璇熱情回應:“行,我幫你和王子虛哥都看一下。”
刁怡雯說:“麻煩你了。不過,你能聯系上王子虛嗎?”
“呃……”陸清璇無言以對。
她確實不能。大家甚至都擔心他就這樣死了,但陳青蘿不讓任何人打擾他閉關。
她說,這是屬于作家的涅槃。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陸清璇不是很懂。
刁怡雯語氣里有點抱怨:“他魔怔了。今年形勢都已經這么劣了,放棄掉等明年不好嗎?就非要今年把稿子發出來?要是他沒復習好,再考砸掉,我看他怎么辦。”
陸清璇弱弱地說:“總編很相信他。”
“陳青蘿當然信他,我一直懷疑……”刁怡雯腦海里閃過西河文會時,陳青蘿擋在王子虛面前的畫面,“算了。沒什么。”
陸清璇說:“我覺得他會考上的。雖然他是跨考,但是他底子很好,文學常識比我都清楚。”
刁怡雯說:“希望他能順利吧。”
這是場面話。
她語氣里的敷衍連陸清璇家的邊牧都能聽得出來。
反正她感覺王子虛接下來是順不了一點了。她都能想到接下來他的處境:
如果他沒考上,他在院內會淪為石漱秋那伙人的笑柄;如果他考上,也會淪為笑柄——因為他的稿子被連退兩次沒能得到翡仕的提名。自古以來西河文會的頭名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屈辱。
掛了電話,陸清璇出門幫刁怡雯看考場。在崇文樓門口的座號牌前,看到一尊綠色的頭頂飄了過來。
“杜……杜可竹。”陸清璇有些尷尬地跟她打招呼,“好巧啊。”
“嗯。”
在得知杜可竹的馬甲后,陸清璇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和她相處了,但因為明天的計劃,她又不得不跟她打好關系。
杜可竹沒有在乎她的異樣,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走到座號公示牌前,抬頭盯著看。
“你也是來幫忙看考場的?”陸清璇揚起眉毛問道。
“嗯。”
“你也有朋友明天考研?”
杜可竹回頭看她,眼睛里露出疑惑的光芒。
陸清璇對她的眼神感到很奇怪,她不明白自己說錯什么了。
但實際上,杜可竹只是在衡量自己和小王子的關系,究竟算不算“朋友”。
如何界定他們的關系呢?師生?上下級?主從??
“算是吧。”杜可竹最后簡單地說。
“你明天跟我一個考場,別遲到哦。”陸清璇道,接著她回頭看告示牌,“啊,好巧,怡雯姐跟我同考場……”
“……啊,王子虛也同考場。”
杜可竹轉頭用奇怪的目光盯著她,看得她心虛起來。
“怎、怎么了?”陸清璇有些磕磕巴巴地問。
杜可竹只是很奇怪:為什么王子虛寧愿拜托她來幫自己看考場,也不拜托這么好用的陸清璇呢?
杜可竹直球地問:“你對王子虛,了解多少?”
“呃,了解一點……大概……確切地說,我對他的了解僅限于表面,你問我多表面?大概是衣服以下、成人紙尿褲以上的那層吧……”
在杜可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陸清璇最終承認:“大概介于對奧爾罕·帕穆克和韓江的了解之間吧。”
“那就是完全不了解。”
“也不能這么說……好吧,也差不多。”陸清璇說,“你問這個干嘛?”
“竟然連你都沒說。”
“說什么?”陸清璇奇怪地問。
杜可竹漆黑的眸子閃爍出異樣光澤,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拜讀過《失空斬》。她原本以為,《新賞》雜志刊登了小王子的作品,陸清璇這個臨時編輯身在其中(甚至就坐在王子虛本人旁邊),應該也是知情人士。
但看她的表現,似乎是完全不知情。
一個人呆在如此狂熱的環境中,究竟要多有定力,才能瞞得住自己就是小王子的事實?
她越想越覺得,小王子此人堅韌得可怕。
同時,她也很好奇,當小王子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到底會是什么景象。想到這里,杜可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在不解的目光中,她飄然而去。
第二天。
研究生筆試日。
《新賞》雜志社內,冷冷清清。
寧春宴問:“今天是考試日。”
“嗯。”陳青蘿哼了一聲。
“小王和小刁都考試去了。”
“嗯。”
“小陸去監考去了。”
“唔。”
“我們是不是該再招幾個人了?”
“招。”陳青蘿言簡意賅。
但這塞不住寧春宴的嘴。她又說:“你說是不是去看看他們?”
“不去。”
寧春宴說:“我的意思是去打打氣,要是王子虛沒考上怎么辦?”
“要是沒考上,就把他給辭了吧。丟不起這個人。”
寧春宴花容失色道:“他可是給我投了80萬的,我怎么敢辭他?”
“還給他。”
“我哪有錢!”
“想辦法。”陳青蘿說,“總之如果他要是沒考上,就不跟他玩了,必須辭而退之,丟不起這個人。”
說完,她用筆在稿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石漱秋收了筆,將筆記本還給眼前妹子,接著做拉伸。
室友夾著雙臂跑過來:“老石,今天據說是研究生考試日。”
“知道啊,怎么了?”
“腸哥不是今天考試?”
石漱秋聽完一笑。
“腸哥”是他們給王子虛起的外號。因為那天在席間王子虛用十來個對子把石漱秋給喝趴了,他們就叫他“對穿腸”,時間久了便簡化成了“腸哥”。
“他考試又怎么了?”
“我可以去查查他們考室監考老師是誰,說不定能打聲招呼,讓盯緊點。”
“得了吧。”石漱秋說,“就算你不說,考官就不盯了?”
“這不是防止腸哥作弊嘛。”
石漱秋搖搖頭,其一他不擔心王子虛作弊。其二,就算他考進來又如何?
他的稿子已經登在《現代》上了,反響很好,幾乎已經預定了提名。
人們都知道王子虛落了他的面子,但一邊是翡仕提名甚至首獎,另一邊接連被退稿兩次,都沒有入圍。
他還巴不得王子虛考進來。他接下來越成功,走得越遠,就越顯得對方是小丑。
“時間差不多了。”
陸清璇看了眼腕表,對著鏡子最后檢查了一遍發型,猶豫片刻,最后還是扎上了馬尾。
一路上跟無數人打了招呼,到了宿舍樓下,撞上了睡眼惺忪的杜可竹。
“嗨!”
她伸了個招呼,順勢跟她并肩而行。兩人同一間考場,沒有理由不一起走。但杜可竹看上去不太習慣,渾身別扭。
沉默了好一會兒,陸清璇心想必須說點什么打開局面,清了清嗓子,用閑聊的口吻道:
“你讀過小王子的《失空斬》沒?”
杜可竹一愣,道:“讀過啊。”
“寫得很好吧?”陸清璇笑道,“我們雜志第一期銷量現在都達到25萬了,位居當月全國雜志發行量首位,全都是托小王子的福啊。”
“恭喜。”杜可竹說得不咸不淡。
“你跟小王子熟嗎?”陸清璇冷不丁問道。
杜可竹一驚,轉頭看她,好一會兒,道:“他告訴你的?”
“他?”
陸清璇一愣,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哪里跟小王子說得上話。”
說完,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好家伙,總算露了口風吧?逮到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為的“他”是指小王子,而實際上,杜可竹嘴里的“他”是指王子虛。
杜可竹皺眉,驚疑不定的,下意識跟她保持了一定距離。到得崇文樓前,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王子虛!”陸清璇伸招呼。
那背影刻骨銘心,已經和紙尿褲永垂不朽,在陸清璇的記憶里閃耀,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哪怕略有變化——天氣涼了,衣服沒換,頭發倒是長了不少,身形清瘦不少。
背影主人緩緩轉身,陸清璇嚇了一跳,王子虛堪稱形銷骨立,相比起一個月前,他可瘦多了。
重新屹立在南大校園中的王子虛氣質沉穩不少,之前仿佛鋒刃磨平了的玄鐵劍,現在如玄鐵劍歸了鞘,臉上甚是溫和,似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只有眼神里時不時閃過一道光芒。
“你還好吧?”陸清璇小心翼翼地問。
王子虛點了點頭:“還行。稿子今天早上剛送出去。”
陸清璇倒吸一口氣:“投的《獲得》?”
王子虛點點頭。
說到這里,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不少。陸清璇使勁晃了晃頭,說:“我不是說稿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都,你復習得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
“行,我監考你。”
“你還能監考?”王子虛張嘴,有些驚訝。
“你有點不禮貌了,我是學生會主席,怎么不能監考?”陸清璇十分不滿。
說完,她催促王子虛快去考場門口候著,她要去準備監考了。
臨走前,她敏銳捕捉到,王子虛跟杜可竹互相打了個招呼。
“你們認識?”陸清璇問道,接著皺起眉頭,“你們怎么會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