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十年動亂,能在這場動亂中存活下來,并且活的很好的人家,一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本事,或者說不為人知的手段。
鄭家這種,為了自保不擇手段的家族,更是如此。
這十年間,他們家的一些手段,比起賊寇盜匪,也不遑多讓,而且…
他們與王均平的一些下屬,有過溝通,還有一些利益輸送。
只一天時間,整個鄭家就被洛陽府抄家,第二天,他們的罪狀就被洛陽府公諸于眾。
在這個過程中,趙成讓自己的二姐,還有三個外甥外甥女參與,而他本人,則是跟姚仲打了個招呼之后,又回到了軍營里,主持軍事。
抄家鄭氏,對于鄭家或者說對于趙成的幾個外甥來說,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甚至是二十年恩怨的終點,但是在整個中原,以至于整個天下看來,只是一朵全不起眼的浪花。
這件事在洛陽引發轟動的唯一原因,還是因為洛陽府衙“算舊賬”,讓一些不怎么干凈,但是已經洗白的人家,有些惴惴不安。
不過很快,趙將軍與鄭家之間的關系,就在洛陽城里傳開,這件事就再一次變得平平無奇起來。
沒過幾天,就再沒有人提起了。
而在這個時候,身在金陵的李云,也基本上完成了對于新朝骨架的建立。
骨架建立,剩下的只需要在這個基礎上,豐滿血肉,豐滿羽翼就行了。
此時,金陵城薛府里,熱鬧非凡。
薛家的兩個兒子薛收跟薛放,此時都回到了金陵城里。
不但這兩個兒子回到了金陵,就連女婿李云,還有女兒薛韻,也帶著外孫李元,一起來到了薛府。
整個薛家,熱鬧了好半天時間,一直到中午,眾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家宴,家宴散了之后,李云被請到了主位上坐下,幾個大人這才攀談起來。
李某人端起茶水,跟眾人喝了杯茶,然后笑著說道:“最近幾個月,被他們喊的煩了,每天不知道要弄多少事情,今天在家里,咱們說好了,依舊是舊日稱呼,誰要是亂喊,我可要生氣了。”
薛收薛放兩兄弟,跟自己的老父親對視了一眼,都微微點頭之后就,薛收才大著膽子,笑著說道:“二郎,我那犬子跟在你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在擔心他堪不堪用,現在總算是有機會問了。”
李云笑容滿面,開口笑道:“大兄這話說的,薛圭從十二三歲就跟著我了,算是我一手帶大的,他要是不堪用,豈不是我這個姑父沒有教好他?”
這話一出,眾人都笑了起來。
李云放下茶杯,繼續說道:“薛圭,比起蘇展差了一些沉穩,不過這是年齡問題,過幾年也就好了,這段時間,他跟周洛關系處得很不錯。”
李某人輕聲笑道:“要是平盧軍安安分分,這個周洛便是將來的臨淄王,薛圭能跟他處好關系,將來對于雙方,都是有好處的。”
提起臨淄王,薛嵩薛老爺看著李云,開口道:“說起來,陶尚書昨天才帶著使團,從金陵離開,往青州去敕封這個臨淄王了,他是禮部尚書,他這一走,這個剛建起來的禮部,就都落到了老夫這個禮部侍郎的肩膀上。”
薛老爺搖頭,叫苦道:“可忙死我也。”
“上午在家里,還是告了假,一會兒下午,估計還要去衙門里一趟。”
薛收笑著說道:“二郎就在這里,父親跟二郎再告半天假不就是了?”
李云繃著臉,學著薛老爺的語氣,正色道:“這可不成,公是公,私是私,如何能混作一談?”
他跟薛老爺,相識已經近時間了,而且接觸的時間很多,這兩句話語氣神態學得極像,眾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連不喜言笑的薛放,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薛老爺氣的揮了揮衣袖,想要起身離開,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
李云看著薛收,笑著說道:“大兄在荊襄干的不錯,不過這會兒,金陵的事情更多,大兄往后,就在金陵任事罷。”
“我有兩個差事給你。”
李云看著他,輕聲道:“第一個,是去御史臺,做御史中丞,給許子望做個副手。”
薛收若有所思,靜靜的聽著。
“第二個差事,是去吏部,做個吏部侍郎。”
哪怕是薛收,也聽明白了。
當領導,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平衡,底下的勢力平衡,才能穩穩當當的做好這個裁判。
這兩個差事,都是相當重要的差事,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很是要緊。
薛收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認真想了想,開口道:“我去吏部罷,不過我資歷太淺,吏部的事情也不熟悉,就不要任侍郎了,做個郎中就行。”
李云笑著搖頭道:“現在的六部衙門,都在草創階段,沒有誰是熟悉的,等這個差事做個幾年,大兄就是制定吏部規矩的人,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說著,李云又看向薛放,問了一些關于糧食上的事情,他認真想了想,開口說道:“現在這個階段,糧食越發要緊,戶部已經幾次跟我提了缺糧的事情,但是消息要有兩頭,我也需要一些民間糧食的情況。”
“二兄就委屈委屈,再做幾年糧商,你這個事情…”
李云輕聲道:“與現在朝廷的戶部,幾乎差不多要緊。”
最近好幾年時間,薛放一直在做糧商。
他接過去的,是過去劉博留下的買賣攤子。
這幾年,因為李云勢力擴張,九司情報能力抬升,江東政權的財力攀升,薛放的生意已經越做越大,這會兒已經是整個南方最大的糧商,沒有之一。
他是拿著李云的資源去做生意。
說得再直白一些,李云才是這個買賣的大東家,而薛放,只是一個掌柜的。
只是這個買賣太大,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控制糧食的走向,甚至一定程度影響糧價。
在李云看來,這個看不見的大手,相當要緊,只要他暗處的這只手里,掌握大量糧食,他就可以一定程度上調控市場。
保證江東政權,整體處于穩定狀態。
而這個看不見的大手,還可以讓那些剛打下的地盤,糧價迅速穩定下來。
比如說洛陽糧價連續下跌,這其中就有薛放的功勞。
薛放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來一個笑容:“我這干得,算是皇商了,所到之處,地方官府還有駐軍,不僅不敢吃拿卡要,很多時候都客客氣氣的。”
“這個生意,干得舒心。”
安排好了父子三人的公事之后,薛放看著李云,笑著說道:“二郎,我家薛圭,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你跟韻兒帶他這么多年,不給他安排個婚事?”
李云啞然一笑:“薛圭過完年才十六歲罷?哪就這么著急了?”
“著急,怎么不著急?”
薛嵩薛老爺終于逮到機會插話了,他開口笑道:“老夫還等著抱重孫子呢。”
一家人對視了一眼,又是一陣笑聲。
氣氛很是融洽。
一直到下午,有隨從在李云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云便把薛韻母子倆留在了薛家,而他自己,則是坐著馬車,一路回到了王宮里,在王宮,見到了中書宰相杜謙。
見到杜謙之后,李某人笑了笑,開口說道:“好容易我得了半天的清閑,受益兄什么事情這么著急?”
“也不是太要緊的事情。”
“只是一些儀制需要王上定下來,然后臣才好安排下去。”
“再有…”
他看著李云,開口說道:“上次上位已經說了,要定都洛陽,臣已經行文洛陽的姚居中,讓他在洛陽做一些準備。”
“同時,臣已經商量過了,是不是現在,就著手開始…”
“搬遷朝廷?”
李云揉了揉眉心,苦笑道:“這么急么?”
“只有一兩年時間了,不得不著急,不然很多事情都辦不成。”
杜謙說了一些要緊的事情之后,又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開口說道:“上位,朔方軍在關中,橫征暴斂。”
“弄得怨聲載道。”
“這是關中人士,想辦法運出關中的一些財物,要敬獻給王上。”
李云接過來看了看,只見單子上,多少一些珠寶古董之類的財物。
太平盛世值錢,現在這個世道嘛…
也就這樣。
杜謙低頭,輕聲道。
“這些東西到了之后,可以拿去吳郡,錢塘郡那些富貴繁華的地方。”
“換得糧食。”
李云“嗯”了一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認真考量了一番之后,他才很籠統的說了一句。
“就這么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