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是我。”
“有人說你昨晚去上海了。”
“可能夢游去了。”
“什么事?”
“我要調查南昌機場縱火案。”
“那就查吧!”
“請教一下。”
“多打幾個電話。”
“多打幾個電話就行了。”
“嗯?”
張庸沒聽懂。
什么叫多打幾個電話就行了?
這么簡單?
“多打幾個電話。有心人知道就行了。”
“哦。”
張庸恍然大悟。
李伯齊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樣的。
正常的調查途徑沒用的。還是要讓幕后之人自己跳出來。
多打幾個電話,就是讓對方知道,我張庸插手這件事了。
你要是沉得住氣,算你本事。
如果沉不住氣,自己跳出來,正好落網。
但是你沉得住氣也沒用。這件事,肯定還有其他的知情者。
那么大一件事,不能將所有知情人全部滅口。
如果是其他人來調查,那些知情者多半不敢出面。生怕會被報復。幕后之人,實力強大。
但是他張庸負責調查,愣頭青,二桿子,除了委座,誰都不鳥……
那知情人很有可能就會出面,給他提供信息。
“那行。我多打幾個電話。”
“我要去上海了。”
張庸一愣。
不是。你要去上海?
你去上海做什么?
在重慶好端端的。你跑去上海送死嗎?
上海現在是日寇的地盤啊!
雖然還沒有76號。但是,特高課也不是吃素的。
以前的特高課,隸屬日寇內務省。現在已經完全被日寇軍部控制。非常兇殘。
過幾個月,76號就會暗中成立。日寇會更加變本加厲。
軍統,絕對是76號的頭號目標。
而你,李伯齊,肯定會在黑名單上面名列前茅。
“我自己強烈要求的。”
“為什么?”
“不想了此殘生。”
“楊善夫出事了?”
“沒。但是,他的經驗和手段,都不如我。”
“處座那邊……”
“他可能會打電話給你。讓你勸阻我。所以,我提前和你說了。”
“那行。你去吧!”
張庸并沒有攔阻。甚至有點期待。
楊善夫的確沒有敵后斗爭經驗。或者說沒有那么豐富。
他對上海也沒有李伯齊那么熟悉。
估計這次上海站被摧毀的比較嚴重,需要重建。
最合適的人選,的確是李伯齊。
什么?怕死?就不要侮辱別人了。軍統沒幾個怕死的。
或許這么說,有粉飾的意思。但是,確實如此。
你可以說軍統犯下很多罪行。做過很多骯臟事。但不能說他們貪生怕死。
李伯齊不會怕死。戴笠也不會害怕。
對于他們來說,能死在戰場上,就是無上榮光。
甚至極個別時候,他張庸都能將生死置之度外。
國家危難,民族存亡,熱血上涌,睚眥盡裂,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
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
我活不活無所謂,我只要日寇去死!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如果你戰死了,我會將你帶回來。”
“不用了。”
“為什么?”
“燒了。撒入黃浦江。我喜歡那里。”
“好。”
張庸答應了。
沒有傷感。沒有激動。很平靜。
也不怕影視劇里面的什么預兆。
在影視劇里面,這種對話,一般都提示著說話之人后面必定會掛。
但是無所謂。
因為李伯齊不在乎。
李伯齊掛了,還會有其他人頂上。
只要軍統還有人,就不會放棄上海這塊要害所在。
緩緩放下話筒。
正要打給戴笠,忽然電話響。
拿起話筒。赫然就是戴老板。
“處座……”
“少龍,你老組長要去上海……”
“他剛才和我說了。我答應了。”
“少龍,上海危險……”
“讓他去吧!”
“那,好吧!”
“處座,葉萬生是不是掌握了很多軍統的情報?”
“是的。中統和軍統,在很多業務上都是有交集的。雙方斗的很激烈。所以,互相研究的也很透徹……”
“有葉萬生的消息嗎?”
“沒有。日寇現在將他作為重點保護對象。利用他拉攏更多的中統骨干。”
“李世群和丁墨村有消息嗎?”
“這是我最擔心的一點。他們兩個,下落不明。可能……”
“估計他們已經和日寇秘密合作。只是還沒有公開露面。”
“是啊!一個葉萬生,不可能造成如此慘重的損失。多半是李世群和丁墨村在背后策劃。他們不敢公開露面,于是用葉萬生出面。甚至,葉萬生叛變,可能也是他們策劃的。”
戴老板語調晦澀。
他不怕日寇。但是擔心自己人。
尤其是擔心中統。
日寇對軍統了解的不多。可是中統對軍統,卻是非常了解的。
如果李世群和丁墨村叛變過去,以后軍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對于軍統來說,這才是最大的劫難。
沉默。
張庸默默放下話筒。
李伯齊要去上海了。爛攤子收拾起來不容易。
如果李世群和丁墨村,真的已經躲在背后,給日寇出謀劃策,李伯齊會更艱難。
正好自己每天都有30分鐘的“放風時間”,那就多多關照上海吧!
時間慢慢的流淌。
多事之秋,暗流涌動。無數人的命運從此裂變。
有人流芳百世。
有人遺臭萬年。
看看時間,拿起話筒。打給南昌機場。
南昌機場應該還有人值守。雖然戰斗機都已經轉場去重慶或者長沙。
找閔剛。結果閔剛不在。閔柔接電話。
“專員有何指示?”
“我要調查之前的南昌機場縱火案。”
“不是調查過了嗎?”
“我覺得疑點重重,想要重新調查。”
“那……”
“你回頭告訴你哥。”
“好的。”
張庸掛掉電話。
又打給賀國光。說了調查的事。
重點不在于說什么。
重點在于透露風聲。
幾個電話打出去,相信很多人都會知道。
都知道當年的南昌機場縱火案,現在被張庸這個二愣子重新翻出來了。
別人翻不翻無關緊要。
緊要的是,這個人是張庸。會要人命。
然后就是……
讓子彈飛一會兒。
放下話筒。閉目養神。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又響。
張庸隨手拿起話筒。沒怎么在意。
還在想著如何利用30分鐘傳送,在上海利益最大化。
結果……
電話里面傳來林主任的聲音:“少龍,出事了。”
“什么事?”張庸收回注意力。
“汪靖衛跑了。”
“哦……”
張庸點點頭。
沒什么驚訝。
跑了?跑了好。跑了就跑了唄。
這件事,他沒有刻意關注。甚至是故意避開。就是擔心蝴蝶效應。
萬一又改變歷史重大進程,和諧大神又來。
巴不得汪靖衛早點跑。
趕緊將頭號漢奸的罪名坐實。然后一了百了。
現在聽說對方跑了,反而是如釋重負。
姓汪的跑了,叛變投敵,對光頭來說,其實是好事。
對內,再也沒有掣肘。
從此,光頭算是整合了果黨的大部分勢力。
姓汪的叛變投敵,如果還有人支持他,那就是民族敗類,直接剁碎喂狗。
光頭可以揮舞著哭喪棒,清除所有對手。
其中,首當其沖的就是滇軍。因為姓汪的是從昆明跑出去的。滇軍要被收拾了。
大帽子扣下來,無論是龍長官,還是盧長官,都是壓力山大,還沒有辦法辯解。
對外,光頭再也沒有投降的可能。他拉不下那個臉。
“少龍,你好像不驚訝?”
“不是。是我太震驚了。沒反應過來。”
“是啊!這個敗類……”
“什么時候跑的?”
“剛剛得到消息。”
“主任,我的意見,是秘不發喪。”
“何解?”
“他肯定是去投靠日寇去了。我們趁機將他的心腹羽翼都干掉。尤其是黨部那邊,附庸他的人,全部抓起來。也不用審訊了。全部槍決。”
“但是委座……”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來吧!”
“倒也不用……”
林主任沉吟片刻。
張庸就知道,那邊早有安排。
打電話問自己,乃是例行公事。肯定有所部署了。
光頭可能打仗不行。格局不行。但是玩陰謀手段,還是很行的。怎么可能沒有安排?
歷史迷霧重重……
但是,姓汪的跑了,誰是最大受益者?
呵呵。除了光頭還有誰?
甚至,姓汪的可能還沒跑,他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佯裝不知。
自己的競爭對手叛變投敵,遺臭萬年,他巴不得。一箭雙雕。
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如何才能塑造自己的正面形象……
甚至是安排一兩個人潛伏在姓汪的身邊跟著跑……
呵呵。
都是千年的狐貍。
當然,他張庸也是,趁機表表決心。
這個時候,當然是要忠字當頭。但是又不能表現的太聰明。
“要不,主任,我帶人去暗殺了他。”
“你先不要沖動……”
果然,被林主任委婉的制止了。
張庸心知肚明。姓汪的還沒跑遠呢。還得等等。
萬一抓回來怎么辦?
那不是自己給自己出難題嗎?
對方還沒公開叛變投敵,抓回來就是熱山芋啊!
呵呵……
“主任,我聽從委座安排。”
“那就這樣吧!”
“好。”
張庸放下話筒。
往后一躺。雙腿搭在桌面上。
姓汪的跑了,叛變投敵,組建汪偽政府,成立76號……
日寇以為自己是撿到寶了。
結果……
呵呵,一幫大蛀蟲。
非但沒有幫上忙,還將日寇拖垮了。
日寇也是腦子入水。一幫叛徒,不跟你談錢,跟你談理想?
忽然,張庸眼神發亮。
汪偽政府的錢也是錢啊,有機會搶過來……
日寇手里的錢比較難搶。但是汪偽政府的容易啊!大肥羊,最合適不過了。
然后汪偽政府的錢被搶了,無以為繼,只好找日寇補充。
然后又被搶。又補充。又被搶,又……
哈哈。簡直要笑出聲。
慢慢收斂笑容。
算了,這些國家大事,歷史重大進程,自己就別管了。
自己就是個小人物。管點小事就好。
比如說,搞錢……
還是搞錢……
忽然心思一動。
雷達地圖提示,盧長官到來。
是從上游下來的。應該是坐船。不知道為何而來。
滇軍并沒有駐扎在漢口。而是在五戰區。
那個滇軍184師,還遠在蘇北,屬于半失聯狀態。
偶爾能夠收到電臺信號。但是路途遙遠。張庸也幫不上什么忙。
等等。
自己現在可以超時空傳送哦!
完全可以傳送到微山湖附近。
只要不是非警戒區域,都是可以傳送的。
命令184師向微山湖靠近。然后自己傳送到微山湖附近。
等等……
直接傳送到苔兒莊好了。
目前,日寇在苔兒莊應該是沒有駐軍的。
日寇在后方的兵力其實非常空虛。所有兵力都集中到前線去了。
哪怕是徐州,日寇也只有一個獨立混成旅團駐守。
日寇主力都在開封、商丘、亳州、阜陽一線,和第五戰區對峙。
如果可以將敵后的國軍武裝起來,發展壯大,再聯合八路軍、新四軍,絕對完美啊……
閉目養神。
判斷盧長官就是來找自己。
滇軍應該也意識到出事了。于是想辦法補救。
果然……
“報告。”
“進來。”
“專員,60軍盧長官說有要事想見你。”
“請。”
“是。”
參謀出去傳令。
雷達地圖顯示,盧長官快速向機場移動。
張庸計算著時間。出去迎接。
停車。下車。盧瀚(漢)的神情明顯有些疲憊。
看來,姓汪的出逃這件事,對滇軍的折磨還是非常煎熬。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現在,滇軍最盼望的,就是姓汪的及時返回。
只可惜……
“盧長官。”
“少龍……”
“我們邊走邊說。”
“好吧!”
盧瀚的確心力交瘁。
這件事,可大可小。
對于滇軍來說,最小也是一次劫難。
如果沒有處理好,搞不好,滇軍會被扣上叛變同黨的帽子。
可憐滇軍在前線浴血奮戰,卻被姓汪的狠狠擺了一道。對方利用了滇軍和光頭的矛盾,成功脫逃。
“盧長官,不要幻想了。姓汪的叛變投敵,已成定局。”
張庸直接將肥皂泡給戳破了。
必須面對現實。雖然現實很殘酷。
“唉……”
盧瀚無奈嘆息。
他也知道真相往往是最難接受的。
只是,想到往后的結果,想到滇軍可能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很不甘。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說什么?”
“如果有人問起,你們就直接承認,是你們故意放跑的。”
“故意?”
“對。故意放跑的。就是要戳穿對方的漢奸賣國賊面目。”
“這……”
“如果他不跑,我們怎么能認清他的漢奸賣國賊嘴臉呢?你們這樣做,也算是為國除害!”
“這……”
“如果任憑這樣的漢奸隱藏在國府里面,豈不是危害更深?”
“這……”
盧瀚腦子沒反應過來。
感覺太匪夷所思。有點天方夜譚。
“過幾天,姓汪的到了日寇那邊,肯定會發表賣國宣言的。”
“我們想到了。”
“到時候,所有的一切謊言,都會被戳穿。你們也算是立功了。暴露了漢奸賣國賊的真面目。”
“真的可以嗎?”
“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加糟糕,是嗎?”
“也對。”
盧瀚點點頭。然后抖擻精神。
確實,置之死地而后生。隱瞞是沒用的。不如直接承認。
沒錯,就是我們放跑的。我們早就知道他想要叛變投敵。但是,如果他不行動,很多人可能看不清。
現在,他真的叛變投敵了,真相大白了。大家都認清了對方的真面目。
膿皰戳破了,確實很痛。但是會慢慢結痂。
張庸伸手。
盧瀚:???
“給錢。”
“咨詢費。一萬大洋。”
“給,給,我非常樂意給。回頭就給。”
“再給一萬大洋咨詢費,我還可以讓你們獲得一些好處。”
“愿聞其詳。”
“想辦法從法國人那里購買軍火。先給一點定金。然后將尾款拖到1940年7月以后。”
“為什么?”
“天機不可泄露。總之,你們可以將價格提高,盡快將軍火拿到手。然后留下尾款慢慢結算。”
“少龍……”
“盧長官,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可以告訴龍長官,但是不能告訴第三人。”
“你說。”
“根據我的推算,法國,會在1940年的夏季,發生劇變,甚至亡國……”
盧瀚大驚失色。
不是裝的。是真的被驚嚇到了。
法國?
滅亡?
怎么可能?
那可是歐洲第一強國!
那可是國聯老大!
你說亡國?
你瘋了……
張庸微微一笑,對盧瀚的反應淡然自若。
正常的。任誰都不可能相信。哪怕是光頭聽到這番話,也會是同樣的表情。
你說國聯老大幾個星期就被打的投降了?
這不是開玩笑。這是失心瘋。沒救那種。
“盧長官,機會我已經給你們了。無論你們做什么,無論做對還是做錯,委座都不會放過你們的。不要心存幻想。所以,盡快將自己武裝起來,增強實力才是王道。”
說完,慢悠悠轉身離開。
盧瀚:……
矗立良久。
他瘋了嗎?
不,他才是人間清醒啊!
張庸晚上就睡在機場。
養精蓄銳。同時也是有更好的不在場證明。
機場那么多人都看著。錢司令也在附近。就算自己大搖大擺出現在上海都沒有人相信。
早早歇息。
終于,時間差不多。
起來,到外面轉一圈。佯裝查哨。
然后回到自己的臥室。
將門鎖上。
時間到。立刻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