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野豬也知道這是冬天來臨前最后一段能吃著好東西的時候了，所以它們鬧轟轟的沖進苜蓿地里之后，立刻四散開來，各自找一片地方拱著吃了起來。
小野豬還會挑挑撿撿的吃著嫩苜蓿，老道的大野豬直接拱開上面的土層去啃著那些易飽腹的苜蓿根，邊吃還邊發出滿意的哼哼聲。
跑在最后面的最大的公野豬有警惕性，但不強。李龍猜測應該是這幾天連續的成功進食讓它覺得沒啥危險。
他們埋伏的地方距離野豬有三四十米，眼神稍微不太好的只能看到黑呼呼的影子。
李龍不確定孟海幾個人能不能看清楚野豬的位置。他現在有點后悔，下午應該勤快一些，既然在這邊埋伏，那就應該在對面挖幾個大坑的。這邊槍一響，沒被打中的野豬肯定會往對面跑，到時撅到坑里，不費槍彈都能再逮著幾個的。
還是自己經驗太少，有點自大。
不過現在后悔也晚了，李龍看著那些野豬已經放下心來散漫的吃著，他感覺孟海等人也已經適應了晚上的光線，便低喊了一聲：
“打！”
在他喊打的同時，已經朝著一頭處在野豬群最遠位置的半大野豬開了槍！
李龍想以自己的槍法和速度，最大可能的多打幾頭野豬！
“砰！”
一槍開完，李龍都沒再去看那頭野豬是不是被放倒了，在這些野豬被驚住的同時，快速的移動槍口又瞄向另外一頭野豬“砰”的開了槍。
他開第二槍的時候，孟海等人才開第一槍，李龍沒去管那些被打中的野豬，他的第三槍瞄向了已經受到驚嚇四散逃開的一頭小野豬——這頭野豬沒有經驗，被驚嚇的時候竟然往西北方向逃開，身子橫著面對李龍，他怎么能錯過這么好的射擊機會？
“砰！”
李龍取了提前量，這一槍準準的打在了那頭小野豬的肩胛骨位置，野豬一頭栽倒，抽搐了一下便不動了。
再瞄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其他野豬的影子了。
他再回看了一下自己瞄的那幾個地方，發現剛才打的三頭野豬都是中了彈，躺在地上不動了。
苜蓿地里還留著幾頭野豬，大大小小的。最大的一頭差不多能有九十幾公斤，好幾年老母豬。
最小的是李龍最后打的那頭，差不多有個二三十公斤重。
“收槍吧，收獲不錯！”李龍高聲說道，說話的時候他已經關了保險，拇指挑著槍帶一甩，把槍背在背上。
其他三人也都收起了槍，孟海則是關保險然后把刺刀放開，說笑著往前走。
“李龍同志，你槍法好啊，三頭野豬，嘖嘖，厲害！”孟海打中了兩頭，原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但看著現場，數著野豬，看著身上的槍口，立刻就發現，在李龍先前給他自己布置的方向上，三頭野豬遠遠近近的躺著。
李龍剛數完，五個人一共打了八頭野豬，他三頭，孟海兩頭，其他三個人都是一頭。
不錯，真不錯。
“這頭半大的你們留著吃，剩下的我就拉走了。”李龍這回也沒客氣，說道，“這回得多謝你們，不然還真打不了這么多。”
“客氣啥？你都拉走，我們想吃再打嘛。”孟海擺擺手，“你那事情要緊。”
“不不不，夠了。”李龍笑著說道，“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原則問題，不改。好，我去開車了，過來拉豬。”
李龍這么一說，孟海也就不再堅持，有情后補，有來有往，才是長久。
其他幾個人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孟海叫他們的時候明說了是幫忙，打著啥都給李龍。
他們也愿意這么干，畢竟李龍給他們隊里搞的大掃把的活，他們也掙了錢的。這就辛苦一晚上，算是回報李龍，這都是應該的。
眼下李龍說留下一頭野豬他們幾個人分，那自然更高興了，有肉吃能不高興嗎？
李龍把吉普車開過來到地頭停下來，幾個人便背著槍抬野豬過去往車里放。
七頭野豬硬塞進吉普車里，也夠勁的，也就是除了那頭母野豬外其他的幾頭個頭都不是很大，不然的話，這一吉普車還拉不下。
“老孟，幾位老哥，我就先走了。這野豬剛殺了，我得趕緊回去找人處理，你們也趕緊回去吧，天還沒亮，還能休息會兒。”
“李龍同志，要不要在咱們隊里處理完再拉回去？那時候拉回去的是肉，好弄嘛。”孟海挽留了一句。
“不用不用，讓你們幫著打已經很麻煩了，再讓你們幫著處理肉，那我后面就不好意思再過來了。”李龍笑了笑，說道，“我就不拉你們回去了，有空我再過來。”
“行咧，你慢慢開，路上注意安全。”孟海說了一聲，擺了擺手。
李龍和其他幾個人一一道別，然后關門打火，開燈，開著吉普車離開了。
“啥時候咱們也能開上汽車啊。”有人舔了舔嘴唇羨慕的說道。
“這輩子別想了。”另外一個人打擊他，“先想想怎么分這野豬肉吧。”
“走，抬回到我家，咱們直接把它皮剝了，現場分。”孟海說道，“這會兒就別休息了。”
幾個人高高興興的抬著野豬往回走。
李龍車開回到縣里大院子的時候，楊大姐才起來準備做飯，聽到動靜急忙過去開大門。
李龍的吉普車沒有開進來，他打開車后門，拽下一頭小野豬提著進了院子，放在廚房邊的臺子上說道：“等我回來再處理，你忙你的。”
說完拍了拍在自己跟前蹦蹦跳跳的小黑，轉身出了門。
顧曉霞應該還沒起來，就不影響她睡覺了。
李龍開著吉普車到了隊里的時候，天剛剛亮，有些人家里已經升起了炊煙，有些人家還沒啥動靜。
深秋了嘛，沒啥活，家里要沒娃娃需要上學的話，多睡會兒也沒啥。
李龍的吉普車停在了許成軍家門口。馬紅梅正在灶臺上燒水，明娃要上學，她得早起做飯。
許成軍和明娃兩個一起在門外面渠溝邊上刷牙。他看到李龍的吉普車停在路邊，有些意外。
許成軍吐出牙膏沫子，提著牙缸子問下車的李龍：
“咋了，有事？打電話還是喊大喇叭？”
“我剛才打了幾頭野豬放你家里，你找人處理一下，給隊里人分一下。等冬天再打到東西再分一撥，我那四百公斤肉就差不多了。”
李龍說著話，先把那頭九十多公斤的母野豬給拽了下來，然后左手攥兩個前蹄，右手攥兩個后蹄，提著就進了院子。
馬紅梅看著這頭大野豬也是吃驚：
“小龍啊，這是你打的？這么大——得有一百公斤了吧？”
“快了。”李龍把野豬往墻跟一放，然后又去拿其他的。
許成軍把牙缸子交給明娃，抹了一下嘴上的沫子，跟著李龍去搬。好在其他的野豬都沒頭一個那么大，也就是四五十公斤，五六十公斤的樣子，不然許成軍還提不動。
最后一頭野豬在副駕駛位置上，有三四十公斤的樣子，許成軍要搬的時候李龍阻止了：
“這頭就不搬了，我得拿去給我大哥家里。”
“嘿，你們兄弟兩個……”許成軍感嘆的豎起大拇指，“真是這個！不過你這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啊……”
“算啥大麻煩？大家還得感謝你吧！”李龍把車門一關，去找盆子洗手，邊洗邊說道：“反正我是和隊里簽的合同，這肉給隊里，咋分就看你——你要覺得麻煩，把各小組的組長找來一起幫著收拾不就行了。好了，我走了……”
“留下吃早飯再走啊……”馬紅梅挽留著。
“不了不了，我還去我大哥那里。”李龍說道。
吉普車開走，許成軍看著那一堆五頭豬也有點發愁，嘴里說著：
“這個李龍，真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
“就是麻煩啊！”馬紅梅也發愁，“這么多……這得弄到啥時候？他就不能自己處理自己去分嗎？”她是知道李龍答應給隊里人分肉的事情的。
“嘿，我也就是說說，這是人家小龍的高明之處！”許成軍擺擺手，“他李龍分，那大家感激的是他，對吧？他把分肉的權力交給了隊里，那隊里人感謝的就是隊部，那能一樣嗎？
小龍看得清呢，他得了馬號新圈，這露臉的事情讓隊里來干，雖然麻煩一些，但好處人家給咱了，這是肚量……”
許成軍說著踢了踢那幾頭野豬，感慨著：
“也難怪人家李家發達，難怪李龍能賺錢。就這辦事能力，這眼色，誰不愿意跟著他干？我都想把這隊長交給他了……”
想想跟著李龍干的那幾個，眼下都已經發了家，買了拖拉機，掙了錢。就這處事方式，誰不愿意跟著？
“也就你吧，給他干活，還要幫著他說話！”馬紅梅哼了一聲，做飯去了。
許成軍笑了笑，推著自行車去叫人。五頭野豬咋說也快三百公斤了，不得七八個人，今天根本處理不了。
這天雖然涼了，但肉也不能過夜，今天就得處理完再分出去，免得耽誤了時間，肉臭了，到時好事都變壞事了。
李龍開著吉普車到大哥家里的時候，梁月梅正在灶臺這里燒苞谷面糊糊，另外一灶上在熥饅頭。
李青俠和杜春芳在灶邊燒火，老爺子給老太太講著老家的事情，說著自己怎么機智的把家譜的事情辦成的話。
李娟和李娟兩個在院子的東頭，一南一北的背著課文和英語單詞，看著都挺用功。
聽到吉普車聲音的時候，正在清理豬圈的李建國露出頭來，看著吉普車進院子，大家都圍了過來。
當李龍拽出來那頭小野豬的時候，李強叫了一聲跑過來看。
“這是昨兒個打的？”李青俠把火往灶眼里塞了塞后，站起來過來看，“這野豬娃子不大嘛……”
“不大才好吃！”杜春芳可不想他說小兒子不好，“大了騷烘烘的，臭了。”
“嗯，還是老娘會吃。”李龍夸了一句杜春芳，然后解釋道，“打了八頭，給清水河那邊留了一頭，縣里我那邊留了一頭，隊里五頭，一頭拿過來你們吃。”
“嘿！八頭！”李青俠頓時就激動了，也后悔了——昨天為啥不跟著去呢？“你們把那一窩都給端了啊？”
“沒有，這一群二十來頭，打了一少半。”李龍回了一句，然后轉頭對過來的李建國說道：“大哥，呆會兒隊長可能要叫人去收拾那五頭，你就不管了，家里這一頭也夠你收拾的。”
“行，我知道了。”李建國笑笑。
“那我先回去了，院子里還有一頭，我得趕緊去剝皮收拾了，肉還是新鮮吃的好。”
李龍說完便上了吉普車。
“這來家里了，飯也不吃一口就走。”每次埋怨的都是杜春芳，總覺得小兒子在縣里生活，這感情好像就隔一層了，見一面都說不了兩句話。
“現在他不是忙嘛，等過兩天要扎葦把子，到時小龍天天都得在家里呆著。前段時間扎大掃把不就天天在嘛。”梁月梅對婆婆明顯偏心小叔子并沒啥意見，還勸說著。
“也是。”杜春芳嘆了口氣，還好離的近，就這樣吧。
李龍匆匆趕回到大院子，這時候楊大姐才做好早飯，小黑平時沒怎么拴著，看著那頭野豬圍著轉，不過訓練過的，也不下口。
顧曉霞看著那頭野豬問李龍：
“這不大啊——看著跟兩個月的豬娃子一樣。”
“野豬長的沒家豬快，饑一頓飽一頓的，不一樣。”李龍邊洗手邊問，“明明和昊昊呢？”
“自己在床上玩呢。早上他們已經吃過了，這時候兩個人玩的高興著哩。”
早上天涼，兩個孩子沒帶出來。等太陽出來暖和了才會抱出來——李龍是知道曬太陽補鈣的。
吃過早飯，顧曉霞去上班，韓芳上學，楊大姐看孩子，李龍則開始收拾那頭野豬。
小野豬不大，李龍專門留個小的。之所以這么快收拾，主要是想著中午就能直接吃肉了。
前幾天蓋新馬號的時候殺豬菜李龍每天都帶回來一份，顧曉霞楊大姐她們都說好吃，李龍就想著再搞一頓。
這回是小野豬，肉更嫩一些，燉煮都應該更有味兒。
小野豬好擺弄，不過十幾分鐘，李龍就把皮給剝了下來，扔給了小黑。
小黑一點也不挑剔，拽著那張野豬皮就往自己的窩跑過去，在那里慢慢啃了起來。
李龍在旁邊水盆里涮了涮剝皮刀，然后開始在案子上開膛，處理內臟。
野豬小，自己一個人就能處理。太陽慢慢升起來，楊大姐開始在外面布置場地，準備把孩子抱出來。
這時候陽光不刺激，孩子曬曬太陽有好處。
“他叔，這邊味兒怪重哩，讓孩子出來合適不合適？”楊大姐抱孩子前還是征求了一下李龍的意見。
“沒事，一會兒我把大門打開，味兒散的快。”李龍擺擺手。
快到冬天了，到時差不多就可以貓冬了。孩子到時自己可以帶，楊大姐到時也可以繼續工作了——李龍隱約記得市場那里好像在蓋門面，不知道蓋好沒有，抽空得去看看，蓋好的話，那就買上幾間再說。
到時一間給楊大姐開店，剩下的租出去收租金就好。
小野豬剝皮去內臟后，也就十幾公斤肉，比一個大羊羔子大不了多少，基本上都是瘦肉，看著就不錯。
李龍把肉卸開放好，再去把內臟收拾了，等弄完看看時間還不到十二點。
接下來輪著他洗干凈看著孩子，楊大姐去處理這些肉。
兩個孩子自己在那里玩著開心的很，一會兒趴著一會兒躺著，小黑吃完豬皮后，跑過來臥在席子邊上偶爾和兩個孩子互動一下。
李龍看著沒啥大礙，便去把車門打開。今天拉了一趟野豬，吉普車里有了不少血腥氣，一些血粘在了座位上，他得處理一下。
正處理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李龍看了看孩子，看兩個孩子沒事，便去開門。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門外的客人是李向前。
“嗯，你小子……這閑了也不去社里了啊。”李向前推著自行車進來，撐好后先奔著那兩個孩子。
他蹲下來和孩子說兩句話，然后就把明明抱了起來。
李龍急忙把昊昊也抱了起來，免得昊昊心理不平衡。
“社里是不是來啥活了？”李龍問道，“還得你親自跑一趟？”
“嘿，也就是你說著了，葦把子的活來了——不過不是啥好消息，今年數量大減，可能明年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吧。”李龍并不意外，這是大趨勢，以后蓋房子大家肯定都是想蓋好的，預制板房可比木頭葦把子屋頂要結實多了——洋氣不少。
當然，也用不了多外，這個也在改，畢竟大地震的情況下，預制板房也危險。
好在瑪縣這里一直到四十年后，都沒啥大地震。
“一萬個葦把子，二十根葦子，一個收獲價六毛，漲了一點點。”李向前說道，“這個弄完，你也可以休息了一下了，冬天好好陪陪孩子——到時還打不打黃羊？”
“打啊。”李龍笑了。李向前前一句話還讓自己好好陪陪孩子，后一句話就露了本性。恐怕不光是他想打黃羊，還有替錢主任問的吧？
李龍自己也打算到時再打打黃羊，這玩意兒真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