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道:“御醫都說是熱入營血,那必定沒錯了。”
鄧千秋搖著頭道:“倘若真的有身孕,那可糟了。”
朱棡倒是一下子肅然起來,道:“什么意思?”
鄧千秋如實道:“若是有身孕,下錯了藥,那可能原本的喜事,結果就可能埋下了禍根,下錯了藥,是要命的啊。”
朱棡臉色一變,似乎也有點慌了,他喃喃道:“不會吧,不會的吧,我爹他不是人,他這樣的年紀,還成日想著……想著……”
鄧千秋咳嗽道:“殿下,我們能不能步入正題?”
“正題是什么?”朱棡恍惚,隨即才想起什么:“對,下錯藥……那該咋辦?”
鄧千秋想了想道:“應該先確定,是否懷有身孕。”
朱棡冷笑:“這么多御醫都看不出來,咱們哪能知道?”
鄧千秋倒是理解,道:“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估計就算有孕也是時間很短,時間太短的情況下,把脈也把不出來。另一方面是高齡產婦的緣故,癥狀和尋常懷有身孕的婦人也該是有所不同。另一則是這癥狀確實很重,御醫們也沒辦法往這個方向去想。何況這天下的許多疾病,本來癥狀其實都差不多。”
朱棡聽完這些,就更急了:“那該怎么辦?該咋辦才好?”
鄧千秋想了一下道:“其實……有一種可以確定是否有身孕的辦法。”
朱棡眼睛一亮,于是忙道:“啥辦法?走走走,你跟我去見父皇和母后……”
“使不得,使不得。”鄧千秋噤若寒蟬。
臥槽,他也只是推斷而已,他只是說有身孕,朱棡的反應就這樣大,若是跑去跟朱元璋說,那不是又要一家人跑去地府一日游?
沒有十足的把握,鄧千秋是絕不敢冒險的。
鄧千秋定定神,才又道:“其實不必去見。”
“不必把脈?”
鄧千秋道:“你取一樣東西來,便足夠了。”
朱棡越聽越是玄乎:“啥?”
“咳咳……尿液……你娘的……”
朱棡頓時眼睛瞪大,又一把抓住鄧千秋的衣襟,暴怒道:“我待你如兄弟,你當我……”
卻似乎因為衣襟勒得太緊,見鄧千秋開始翻白眼,朱棡終是忍住了,松了手,卻還是氣呼呼的樣子。
鄧千秋大口喘氣,邊委屈道:“好心當成驢肝肺,你不信我便算了,怎還動手動腳?罷罷罷,不說也罷。”
這一下子,倒是讓朱棡慌張無措起來,忙擠出笑來道:“千秋,千秋,你別生氣,我鬧著玩的,哎……我只是擔憂我娘而已,我……我……我并非有意……”
鄧千秋嘆口氣道:“好了,我并不怪你。”
朱棡卻低頭不語,他想來是信任鄧千秋的,這鄧千秋不說還好,一聽到可能有下錯藥的風險,便不由道:“你真有把握?”
鄧千秋點著頭道:“你只要真將東西取來,我當然有把握。不過一切有個前提,那便是……這件事,絕不能跟任何人說。”
朱棡像是下定了重大的決心般,聲音也沉了幾分,道:“好吧,你在此等著。”
“噢,還有……你最好去御醫那兒,想辦法抄錄一份他們的藥方來,看看這幾日,娘娘吃的是什么藥。”
“曉得,曉得啦。”朱棡是急性子,一旦打定了主意,便風風火火,于是又一溜煙的跑了。
鄧千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了,畢竟這朱棡,是個不太靠譜的人,這件事中途有任何的差錯,都可能產生未知的后果。
或許……是因為方才朱棡的沮喪,令鄧千秋生了惻隱之心吧,這一世,他在世上沒有母親,只有和父親相依為命,這種失去母愛的感覺,并不好受。
等了小半時辰,朱棡終于去而復返。
他端來了一個小小的瓷瓶,除此之外,還抄錄來了一份藥方。
鄧千秋低頭一看,這藥方之中,果然有一味他再熟悉不過的藥物……藏紅花。
其實這份藥方開的很專業,因為藏紅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對于手腳腫脹,熱入營血的疾病,有著極好的療效。
可問題就在于……它在這個世界,也是一味打胎藥,還效果很好那種。
鄧千秋不由臉色凝重起來:“但愿不是有身孕,如若不然,可能……”
“可能什么?”朱棡湊著腦袋,也裝模作樣的看藥方。
鄧千秋道:“這御醫開的藥,皇后娘娘已經服了嗎?”
“昨夜吃了一劑,今日清早,又吃了一劑。”
鄧千秋頓時皺眉道:“這一下完了,若當真有了身孕的話……”
朱棡此時則是急得滿頭大汗:“好啦,好啦,東西給伱弄來了,你倒是說,到底有沒有身孕啊。”
鄧千秋卻是道:“給我抓一只青蛙來。”
“啊……”朱棡瞪大眼睛,他這眼睛猶如銅鈴大,倒是真像一只青蛙。
鄧千秋催促道:“少啰嗦,事不宜遲。”
“噢,噢……”
很快,一只青蛙便出現在了鄧千秋的案頭上。
朱棡道:“青蛙不好吃的,太腥了,我還是喜歡吃雞……”
鄧千秋沒理他,卻從瓷瓶里取出了少許的尿液,隨即取了一根針,小心翼翼地刺破了青蛙的皮膚,將尿液沾上去。
朱棡大驚失色:“這是做什么?”
“這是測孕。”鄧千秋道:“接下來,咱們等著吧。”
鄧千秋的測孕之法,可比后世的驗孕試紙要準確的多。
上一世,七八十年代的鄉下,很多人都依靠這種方法來驗孕,幾乎是赤腳醫生們的拿手絕活。
這種方法的原理,來源于霍格本驗孕法,人們發現,懷孕的婦人尿液中含有激素,而這種激素,一旦注入青蛙的體內,則會促進青蛙的排精和排卵,因此,這種準確率極高的驗孕法,也就漸漸為人們所熟知。
“接下來該如何?”
鄧千秋將這已皮下沾染了尿液的青蛙收入了一個長匣,一面道:“接下來……就是等。”
“等?”朱棡耷拉著腦袋,坐下,卻很快又因為煩躁,便又起身,急躁地踱步,一面口里念念有詞:“不會有孕的,不會有的……他們都一大把年紀了,真是不堪人父,不堪人母……哎……”
鄧千秋聽到這些虎狼之詞,心跳加速,面色漲紅,決定假裝充耳不聞,一副假寐的樣子。
等了很久,鄧千秋一遍遍的觀察,終于……在太陽要落山的時候,鄧千秋察覺到了什么。
墊了一張白紙的長匣里,出現了四濺的液體,這是……這是青蛙排精所致。
見鄧千秋目瞪口呆。
朱棡焦急地道:“咋啦,咋啦。”
鄧千秋板著臉,用一種嚴肅的目光看著朱棡,而后一字一句道:“恭喜殿下。”
朱棡一聽,驟覺得天昏地暗,手腳冰涼,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是說……”
“對。”鄧千秋篤定地道:“我拿人頭作保,娘娘有了身孕。”
朱棡臉色蒼白,想罵點什么,卻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