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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可能是因為王保保的襲擾,截斷了徐達的快奏,他應該已十分深入大漠了。”朱元璋皺眉起來,不由得陷入苦思。
這個時候,朱元璋是不愿意和王公大臣們商議的,因為沒有必要!
很多時候,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看上去都好像頗有道理,可實際上,只有朱元璋明白,此等真正關系到了社稷的軍國大事,只有自己進行判斷,這天下沒有人可以協助自己。所謂孤家寡人,可能就是如此吧。
“是否可能是……偽帝的誘敵之策,利用偽帝在大漠之中吸引徐達,而后王保保在后截擊?若如此,大軍危矣。”
他沉吟著,很快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這種想法,不是沒有可能,可前線的主帥,乃是徐達,徐達絕不會貪功冒進,他是個穩如磐石的人。
于是朱元璋闔目,想著一切可能,只是這一次,確實事出非常,教他無法預料。
江寧縣衙。
劉吉提心吊膽了幾日,原以為偷印的事,會惹來鄧健的報復,這令他不安了幾日,以至于他開始暗中活動起來。
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這位新縣令,非但沒有進行報復,反而對他更客氣了許多。
劉吉大抵就明白,這應該是鄧健在被偷了印,不禁后怕,雖然用手段將印給找回,卻也知曉他劉吉絕不是好惹的。
當初能偷印,明天能干出什么事來,那鄧健不敢想象。
因而,這位秉持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縣令,不得不展示軟弱的姿態。
甚至連清查府庫的事,居然也交到了劉吉的手里。
劉吉心里不禁得意,他領著縣中主簿張海,清查了府庫,隨即回了縣衙。
人一到達,便有文吏過來,對劉吉道:“劉縣丞,縣尊請劉縣丞去廨舍喝茶。”
“好。”劉吉笑了笑,面上不無得意。
雖說這一次盜印,沒有將鄧健置之死地,可至少……也讓這個家伙收斂起來,開始懂得如何做人了。
哼,只是可惜,劉某人要的是取而代之,你在任上呆一日,劉某便無一日不是寢食難安。豈能容你?
他心里想著,此時又想著該如何請托上頭應天府,甚至……將關系打到各部堂,甚至是中書省去。
他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可畢竟也是淮西人,而且當初,一直曾為中書省參知政事的胡惟庸所用,雖說和胡惟庸的關系并不熟,可臉熟卻還是有的。
胡惟庸好義,對下頭人尤其的好,當初跟著他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吏,現在也早已雞犬升天了。
只是如何請托,又怎么想辦法表達自己的心思,卻還需費一番功夫。
他心里想著,徑往后衙的廨舍去。
“劉縣丞,你來啦。來,坐下,我這兒有一事要求教。”
劉吉一到,鄧健便拉著劉吉,滿面春風的樣子。
劉吉皮則是笑肉不笑地道:“使君,下官豈敢當使君求教二字。萬死,萬死。”
鄧健道:“伱我同在一個屋檐之下,造福一方百姓,本為一體。何況圣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劉縣丞久在江寧縣,對縣里的情況熟悉,鄧某求教,也是理所當然。”
劉吉笑了起來,道:“請使君示下。”
鄧健親自給劉吉斟了一副茶,方才轉過身端坐,道:“清查府庫的事,關系重大,現在清查了這么久,前幾日的邸報,你是看了的。陛下對各縣清查府庫的事,也十分急促。我還見那邸報,陛下處死了幾個縣中的官吏,都是因為府庫的賬目不清楚的事。原本本官打算親力親為,可畢竟才上任不久,對縣中的事不甚熟稔,庫里有一些賬目對不上,本縣思來想去,此事還是劉縣丞全權處置吧,一切都由你,何如?”
劉吉聽了只是想笑,這鄧健看來是徹底慫了,清查府庫的事虎頭蛇尾,現在將這大權交給他劉吉,其實就是給一個臺階下而已。
于是他心頭得意,含笑道:“若如此,那么下官敢不盡力。”
“甚好。”鄧健動情地道:“有劉縣丞資助,鄧某可無憂,只是這些日子,劉縣丞有勞了。”
“使君切不可如此,折煞下官。”
雙方親切友好地進行了交談。
很快,這縣里便傳出了消息,這縣里的人,都是再聰明不過的人,且耳目靈通,此時都嗅到了一股風向。
因而在主簿房里,書吏繪聲繪色地說到了縣里發生的變化。
而那主簿張海,不由用他濃厚的江西口音道:“介樣說來,噶不是這清查的事,都操持劉縣丞之手?好端端的,縣尊親自主持的清查,怎的就虎頭蛇尾了呢?”
文吏壓低聲音:“張主簿,怕不是……”
他聲音越來越低。
而主簿張海,臉色卻變得越來越糟糕起來,他似乎開始有些驚魂不定,已沒心思去理會那文吏的話了。
南京城的南門,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雨花臺。
為了傳遞快奏,在這里,朝廷專設了一處急遞鋪。
所有快馬和急奏,幾乎都從這里中轉。
而此時,有人飛馬至雨花臺急遞鋪。
此人面色慘然,似乎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他的身后,背負了一個密封的竹筒,人馬剛到雨花臺,這馬似乎已不行了。
馬上的人火速躍下馬,也不管這馬的死活,只大呼道:“尋馬來,尋馬來,前營大軍急奏,大元帥急奏……”
這驛卒們聽罷,哪里敢怠慢,火速預備了新馬。
而此人也不停歇,只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驛卒們遞來的冷茶,隨即便翻身上去。
“老兄,前營那兒,發生了什么事?”
有好事之人,忍不住詢問。
馬上的人已是坐定,他一臉疲憊,不過此時,眼里卻是放光:“大捷!”
丟下這兩個字,他駕的一聲,已勒馬,絕塵而去。
“陛下,江寧縣急奏。”
也該先微微垂著腰,小心翼翼地捏著一份奏報,送到了朱元璋的手里。
朱元璋打開奏報,前些日子,他命人關注江寧縣的動向,尤其是那個劉吉,因而,這縣里的動靜,三不五時都會傳遞過來。
低頭看了奏報之后,朱元璋目光幽幽,臉上帶著似笑非笑。
“呵……倒是有趣。”朱元璋慢悠悠地道。
說著,他隨手將這密奏擱下。
也該先便又躬身上前,給朱元璋收拾御案。
朱元璋卻是背著手,他漫不經心地道:“這鄧健,倒是和他兒子很像,很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也該先聽罷,不知自己該不該回應,斟酌著,才小心翼翼地道:“父子,父子,可不是一脈相承嗎?”
朱元璋道:“是啊,一脈相承,都他娘的擅長將人當槍使。”
也該先聽的一頭霧水,此時他謹慎起來,卻不敢再多嘴了。
收拾了一番之后,也該先才道:“陛下,參知政事胡惟庸,兵部侍郎樂邵鳳求見。”
朱元璋聽罷,神色微微一變,胡惟庸在中書省,雖是第五號的人物,可實際上,他主要管理的就是軍隊和糧草的事宜,而兵部侍郎樂邵鳳,負責的也是糧草的調度。
這二人突然求見,莫不是……前頭出了什么事?
此番出征,徐達所率領的,乃是大明的精銳。
別看只有十數萬人,卻都屬于百戰精兵,乃是大明野戰之中,能拿出來的絕大部分力量。
一旦有失,那么……想要再進行北伐,只怕至少需要休養十年,方可重新積蓄力量。
朱元璋道:“傳。”
似乎連宦官也聽出了朱元璋聲音中的急躁,于是火速出殿,一會兒功夫,便將胡惟庸與戶部侍郎樂邵鳳二人領了來。
二人行了大禮。
朱元璋喝道:“何事覲見?”
胡惟庸叩首,卻沒有吭聲,他等這樂邵鳳來奏報。
樂邵鳳只好道:“陛下,安定縣傳來急奏,戶部的糧隊,已被王保保的軍馬攔腰截斷,七萬石糧,為賊軍付之一炬,如今不但糧道斷了,大軍的消息,也已……”
朱元璋壓壓手,示意樂邵鳳不必說下去。
這樂邵鳳惴惴不安,本以為會龍顏震怒。
可誰曉得,此時的朱元璋居然表現出了出奇的冷靜,他甚至神色平和地道:“現在傳回了消息,那么就說明,這糧道斷絕,應該是四五日之前,王保保抄了徐達的后路,王保保此人,果然厲害,只是徐達……”
他起身踱步,沉吟著,繼續慢悠悠地道:“徐達從來不是一個急功近利之人,那么,他的謀劃是什么呢?如今深入了大漠,他不會想不到抄了糧道的危險,現在還沒有前營大軍的動向和消息嗎?”
胡惟庸這時才道:“陛下,沒有。”
朱元璋呼了一口長氣,顯然,在他冷靜的外表之下,依舊還是有著躁動的心。只是,他出奇的克制:“事有反常即為妖,中書省和兵部不必慌張,想盡辦法繼續給朕調糧,無論如何也要將這糧草接續上。至于……”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至于大軍的動向……現在虛虛實實,既然戰情不明,也不必細細打探了,有徐達在,即便情勢如何的糟糕,他也能力挽狂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