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胡惟庸和樂邵鳳悄然地對視一眼。
顯然,陛下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其實之前,他們預料陛下會勃然大怒,所以已經準備好了推諉責任的說辭,畢竟二人負責的乃是糧草調度的工作。
而如今,陛下居然沒有責備,也沒有震怒,甚至居然表現出了超出常人的耐心和理智,這令他們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還有話說?”朱元璋瞥了胡惟庸和樂邵鳳一眼。
樂邵鳳想了想,鼓足了勇氣,才道:“陛下,此番之所以糧道出問題,自是王保保狡詐。可歸根到底,還是糧道的供應出了問題。以往,朝廷每月撥付十七萬石糧至居庸關一線,可如今,已減少至六萬石。”
“陛下,軍中所積蓄的糧草減半,一旦情勢危急時,前線的大軍,不得已之下,進行冒險,也未必沒有可能。”
朱元璋冷冷地看了一眼樂邵鳳道:“那么樂卿家的意思,是責怪朕不該裁剪兵部撥發的糧草,這問題的根子,出在了朕的身上?”
“臣不敢,臣只是……”樂邵鳳慌忙道:“臣只是……以為,這樣實在過于冒險……”
胡惟庸老神在在,好像置身事外一般。
兵部對現在的情況有所怨言,其實也是理所當然。以前前頭的糧食全部由兵部撥付,兵部掌握了大量的糧草的調配。
可自從陛下決定試一試這鹽引代糧之策后,這兵部管理的糧草,也隨之減半。如今似乎糧道出了岔子,借此出來抱怨幾句,在樂邵鳳眼里,也是無可厚非。
朱元璋冷哼一聲:“諒你也不敢。”
雖是這樣說,朱元璋也不由得憂心忡忡起來,只是面上沒有表露。
倒是此時,有宦官匆匆而來道:“陛下,居庸關急奏。”
朱元璋聽罷,神色微變,隨即道:“傳來,是誰送來的急奏,也一并來覲見。”
突然得到了前線的消息,令朱元璋也不由得緊迫起來,他終于顯了幾分焦躁,吐出了一個字:“快。”
于是很快有人氣喘吁吁地被迎入了殿中。
此人拜下,立即口呼:“卑下百戶官陳同,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元璋沉聲道:“取奏報。”
很快,這裝在竹筒里的奏報便送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飛快地拆開,頓時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他虎目微微一張道:“捷報?”
“是,陛下,魏國公大捷,深入大漠,追逐偽帝,斬首七千余,俘賊三萬,其中偽皇子、王孫十數人,各部酋長數十人,還有偽丞相、將軍人等,亦有百人……”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此時他說不意外不震驚是假的,因為他察覺到,這一場戰役的地點,居然是在大漠深處,距離居庸關,竟有七百里的距離。
他眼眸一轉,銳利的目光落在那百戶官的身上,道:“也就是說,徐達率軍,長途奔襲,居然追逐了七百里,尋覓到了偽帝的殘部,是嗎?”
在掃蕩北元殘余勢力的時候,明軍一直遇到了一個問題,就是這些殘部一旦作戰失利,便立即遁入大漠。而明軍不敢輕易追擊,每每都不能徹底的擊潰對方的主力。
可如今……如此穩重的元帥徐達,居然采用了如此冒險的行動。
朱元璋繼續看著奏報,瞳孔收縮著,內心不由得澎湃起來。
他面露了大喜之色,忍不住道:“好好好,好的很哪!朕有徐達,如得一臂。李文忠人等,也甚是驍勇,好的很。”
胡惟庸和樂邵鳳都露出了震驚之色,顯然,這一次勝利,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樂邵鳳不由道:“陛下,大軍深入大漠七百里,后路又被截斷,那么……糧草和補給……如何解決?臣以為……這奏報之中,頗有出入。”
樂邵鳳乃兵部侍郎,自然對軍中的事是熟稔的,他提出這些,顯然也很對朱元璋的胃口。
于是朱元璋看向那百戶道:“大軍之中,可缺糧嗎?”
百戶道:“陛下,不缺,沿途都有糧草供應,所以……大元帥方才決心追擊。這一路,雖是風餐露宿,很是辛苦,可基本的馬料和糧食,卻總能得到供應。”
此言一出,朱元璋不由得再次震驚起來:“這是何故?”
百戶撓撓頭,苦笑道:“卑下……卑下其實也不知道……”
朱元璋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的眼里,似乎一下子放了光。
而后,他開始變得焦躁起來,隨即道:“來人,來人,詔鄧千秋覲見,傳鄧千秋覲見。”
胡惟庸和樂邵鳳對視一眼,顯然,他們有些無法理解,這鄧千秋……到底是什么名堂?
只是很快,胡惟庸更加老神在在起來,這個鄧千秋,看來是越來越不簡單了。
不過……
此子也從老夫這兒得了不少的好處,幸賴老夫有先見之明,早早委托兩位侯爺進行了拉攏,贈給了他不少胡姬,區區十幾個胡姬,便得一個人脈,值了。
朱元璋此時顯得極為激動,顯然,此時他心里有了太多的疑惑。
為何糧食能在大漠之中還能供應,徐達為何又敢于下這樣的決心。
這其實已經遠遠超出了朱元璋的估算,眼下也只有從鄧千秋那兒尋找到答案了。
宦官匆匆給朱元璋斟了一杯熱茶。
只是此時的朱元璋有些出神,居然下意識地端起了熱茶,便呷了口。
可隨即,這熱茶便從他的口里噴出來,嚇得一旁的宦官連忙跪下去,驚恐萬分地道:“奴婢萬死。”
朱元璋歷來都要求宦官用熱騰騰的茶奉上,不過他一般不會立即去喝,而是耐心等這茶水稍涼了一些。
如今被這巨大的捷報所驚喜,居然一時之間,忘了這一茬,以至于被燙得噴出茶水來。
他皺眉,不過顯然,他對于痛苦有著超常的忍耐,只是一揮手,用嘶啞的聲音道:“怪不得你,你下去,換一副新茶來……咳……”
宦官如蒙大赦,忙去奉茶了。
等待的過程,頗有幾分漫長,朱元璋索性低頭拿起捷報,繼續觀摩。
“當真是那鹽引帶糧之法解決了糧草的問題,可是……怎會有此功效?”
朱元璋心里想著,卻是越想越是激動。
糧食的問題大為緩解,這不但減少了朝廷的負擔,而且還增強了大軍的供給能力。
世上焉有此理?
朱元璋急迫地等待著。
而鄧千秋的心情,卻與朱元璋相反。
鄧千秋嚇尿了。
當有宦官尋到他的頭上的時候,鄧千秋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歷來被皇帝傳召,都是天下莫大的榮耀,可在鄧千秋看來……
這可是朱元璋啊……
那個傳說中,擅長誅人九族的朱元璋。
完啦。
這下完啦。
終于…他還是被關注了。
他此時,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整個人好像被人掐了脖子的鴨子,耷拉著腦袋,猶如奔喪赴死一般。
一再整理了自己的衣帽,一再詢問來的宦官,道:“公公,一般入殿,是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
宦官對他很客氣:“鄧百戶,這個……隨意。”
“啊……”鄧千秋心頭正慌得很,便追問道:“就沒有一個規矩的嗎?公公平時邁哪一只腳?”
“這……”宦官沉默了老半天,才道:“咱也沒想過。”
鄧千秋:“噢。”
他雖然噢了一聲,心卻更虛了。
兩世為人,上一輩子,關于朱元璋的記錄,對他來說實在留下了過于深刻的印象,這人還未入殿,他就開始兩腿打顫了。
雖說平日里在外吹牛逼,覺得自己挺勇敢的。
可碰到這種情況,鄧千秋不是吹牛,上輩子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他們來到這個時代的表現能比他好,他把頭擰下來。
鍵盤上吹牛逼,誰不會?
鄧千秋入殿,他低著頭,很鄭重其事地先邁的左腳。
而后碎步到了殿中,他正琢磨著,大明是不是行的三跪九叩大禮?可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樣沒有骨氣,會不會過于對不起自己的爹,和自己大孝子的身份會有所不符?
可就在此時,便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鄧千秋!”
“在……在……在……”鄧千秋低著頭,哆哆嗦嗦地道。
朱元璋凝視著低眉順眼的鄧千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家伙平日里膽大包天的勇氣呢,今日倒好,一下子換了一個人。
瞧這沒出息和志氣的樣子……
看來怪也只能怪朱棡那個混賬,那家伙……又不知說了多少妖言,把人嚇成這樣。
朱元璋給鄧千秋的膽小腦補了一個覺得很合理的理由,便道:“知道宣伱來,所為何事嗎?”
“臣……臣有罪!”鄧千秋耷拉著腦袋,帶著悲腔:“臣久食君祿,無功而受君恩,卻當值摸魚,實在罪該萬死……”
摸魚……
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