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老嫗那張充滿了懇切與真誠之色的面孔，劉協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此時的心情，無數話語都在喉間哽咽住，最終只能說道：“會有那么一天的。”
“朕會讓大漢的百姓和子民們人人都有飯吃，人人都有書讀，不會再遭受戰爭之苦。”
“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劉協伸手摸了摸招娣的小臉，深深看了一眼那尊靈位后，告辭離去。
乘坐在返回鄴城的馬車內，劉協看著遠處將要落下的夕陽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招娣家的情況絕非個例，在大漢還有許多這樣的孤寡存在、還有著許多飽受苦難的百姓們存在。
而他所能做的只有盡快的解決這場戰爭，讓大漢擺脫戰亂，然后專心發展民生。
他定要打造出一個真正的大同盛世！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進入十二月后，天氣漸漸變得寒冷，不過這對于朝廷的兵馬而言造不成太大的影響。
此次出征，將由張遼作為三軍統帥，司馬懿為軍師，呂布、太史慈、趙云三人為將，總共八萬大軍出征。
馬超的西涼軍實力不容小覷，因此除了呂布之外劉協把趙云和太史慈二人也一同派了出去。
鄴城外。
今日便是大軍正式出征之日，天氣格外晴朗、萬里無云，整整八萬大軍在鄴城外肅立、整裝待發。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大軍出征，當要殺三牲六畜以祭天，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和環節。
城外已經準備好了用于祭祀的天壇，上面擺好了三牲六畜等各種祭品。
祭壇里有神火熊熊燃燒，裊裊的青煙直沖天際、隨風扶搖而上九霄。
上請九天十方圣，下至幽冥與酆都。
劉協這次雖然不親自領兵出征，但是身為天子，自然是由他持香上前去祭拜并且要為大軍誓師出征。
祭祀過后，高覽持劍跪在劉協身前，用雙手托著天子劍高高舉過頭頂。
“請陛下拔劍！”
高覽恭敬俯首，沉聲說道。
劉協聞言目光微微一凜，伸手抓住劍柄然后將其緩緩抽出，劍身反射的光芒閃耀如陽！
鋒芒畢露！
劉協持劍站在祭祀天壇上，著一身威嚴而又尊貴的玄色龍袍，目光中充滿了鋒銳之意。、
在祭壇上豎立的大漢龍旗獵獵作響。
臺下無數大軍都是緘默而立。
張遼、呂布、趙云、黃忠等等所有將領都在臺下，各個氣勢非凡，身上透著肅殺之意，只待天子的號令下達！
“三軍聽令——！”
劉協說道，劍指西方。
“出征，討賊！！！”
劍鋒所指，即鐵蹄所向。
于是有千軍萬馬奔騰，天地之間若有雷霆為之震響，若狂風席卷大地！
大風起！
司州，長安。
馬騰返回軍中的消息早已經傳開了。
得知老將軍被呂布折磨得遍體鱗傷、不得不臥病在床后，西涼軍中許多馬騰麾下的舊部都對此義憤填膺。
不過這些情緒都被馬超給壓了下去，讓軍中開始準備應對呂布和袁熙的出兵討伐。
因為朝廷將馬超打為叛逆的消息已經遍傳天下，討伐是必然的，雙方之間終有一戰。
而在此期間，一封從荊州而來的書信千里迢迢抵達了長安，并交到了馬超的手上。
中軍大營內。
馬超看完手中的書信后，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文士身上，挑眉問道：“曹孟德想要與本將軍聯盟？”
“正是。”
文士微微一笑，說道：“將軍乃忠義之士，卻被偽帝和呂布打為逆賊，實乃令人氣憤。”
“我家主公久慕神威天將軍之名，如今聽聞偽帝朝廷將要發兵討伐將軍，故而想與將軍結盟。”
“畢竟偽帝朝廷的勢力不容小覷，將軍的西涼軍雖然天下無雙，但怕是獨木難支。”
文士侃侃而談，不急不慌地說道。
然而馬超聽完后卻是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書信往案上一拍，指著他斥道：“你放肆！”
“鄴城的陛下才是真正的天子，只不過如今被呂布、袁熙兩位賊子所挾持，何時成了你口中所說的偽帝？”
“曹孟德假立天子，如今竟還妄想拉攏本將軍與他共侍偽帝，簡直是癡心妄想！”
馬超毫不留情地了這文士的提議。
并且將其臭罵了一通。
結盟固然是好事，但他打出來的乃是清君側、除奸臣的旗號，若是與曹操結盟那就等于自壞名聲。
“將軍此言差矣！”
文士搖了搖頭，正色道：“鄴城那所謂的天子不過是偽帝罷了，真正的天子如今正在荊州。”
“只可嘆世人皆被那偽帝蒙蔽，令大漢正統旁落、真正的天子落難。”
“將軍既是伏波將軍之后，應當辨明真假才對，怎能信了那偽帝？”
文士之言句句誠懇真摯。
然而馬超卻滿面怒色地起身道：“你這狂徒當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說出這般顛倒黑白之語！”
“若非本將軍從不斬來使，今日定要讓你人頭落地！”
“來人！將他給我轟出去！”
馬超根本不再和這文士廢話，直接讓親衛將其趕出營帳，而此時龐德剛好走入賬內。
見到被親衛架出去的文士，他不禁疑惑地問道：“將軍，剛剛那人是誰？”
“曹賊派來的說客罷了。”
馬超擺了擺手，冷哼道：“曹賊妄想讓本將軍與他聯手對抗朝廷、支持荊州那偽帝，本將軍豈能讓他如愿？”
“本將軍縱是不敵呂布、死于那賊子之手，也不會與他曹操聯盟！”
馬超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令營帳內的諸多將領們的臉上都露出了欽佩之色。
“不愧是將軍。”
龐德也頗為佩服地說道，緊接著從懷中拿出一份軍情，向他稟報：“將軍，冀州傳來消息，稱呂布的兵馬于十日前出發了，如今已經抵達并州，正往司州而來。”
“此番由呂布親自率兵，兵馬攏共有八萬之眾，來者頗為不善。”
龐德神色凝重地將消息說了一遍。
朝廷兵強馬壯，擊敗了袁紹那樣強大的對手，呂布更是天下第一猛將。
這次發兵八萬而且呂布還親自率兵，可見對這場戰爭的重視程度。
“又是冬季出兵……”
聽到這個消息，馬超的面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陰郁之色。
朝廷的兵馬擅長在冬季打仗，這對他來說不是秘密，此前朝廷在出兵攻打并州剿滅高干時他就已經見識到了。
據他所知，朝廷為軍中的士卒人手配備了由羊毛所編織而成的各種保暖衣物，這才讓他們有了在冬天作戰的能力。
“哼，我軍中的士卒許多都是羌人出身，他們也擅長用皮毛制作衣物。”
“想通過氣候讓我戰敗，簡直是癡心妄想！”
馬超心中暗暗想到。
用皮毛制作御寒保暖的衣物的習慣在羌人中早就有了，基本上人手都會有一件羊皮襖來抵抗嚴寒。
雖然對于冬季作戰而言，羊皮襖起到的作用可能有限，但再怎么也不至于跟高干的軍隊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我知道了。”
想到此處，馬超將目光看向龐德，吩咐道：“讓大軍把守好潼關，呂布是攻不過來的。”
長安作為帝都，地理位置的優越自不必多說，只要把守主東面的潼關，再多的敵軍也攻不過來。
“是，將軍。”
龐德恭敬領命，接著稍作遲疑后詢問道：“老將軍臥床養傷已久，不知最近情況有沒有好轉一些？”
馬騰返回長安已經有不短的時日了，但過了這么長時間卻還是臥病在床不能見人，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是啊，老將軍傷勢如何了？”
“該死的呂布，竟殘暴至此！”
“老將軍真是受了不輕的折磨啊……”
“將軍，讓咱們去探望一番吧。”
帳內其他將領聞言也紛紛出聲詢問。
馬超嘴角微微抽搐，但還是一臉沉重地說道：“父親傷勢依然不見好轉，眼下不宜探望，還是讓他繼續修養吧。”
眾將聞言只好作罷。
馬超又吩咐了眾將做好應對戰事的準備后，便離開了營帳，而龐德看著他的背影，卻皺起了眉頭。
心中泛起一抹深深的懷疑之意。
他不久前曾問過那名最先過來稟報使團抵達長安一事的士卒，對方說老將軍看起來并不像是受到折磨的樣子。
那為什么還會臥床養病這么久？
長安，將軍府。
馬超離開軍營后便策馬返回了長安城，一路來到府邸，然后步入書房。
書房內，有一名文士等候。
正是曹操派來那名的使者。
對方看著走入書房的馬超，笑著問道：“將軍轟在下離開，卻又讓士卒將我帶到這里，不知是為何故？”
“與曹孟德結盟，他能給我什么？”
沒有外人，馬超也收起了之前在軍營中的態度，開門見山地問道：“說出你的條件吧。”
之前外面人多，他肯定不能當著下屬的面和對方談條件，所以才直接將其轟走。
有些事情是搬不上臺面的。
文士輕笑道：“將軍這話就讓在下不明白了，將軍此前不是說支持鄴城的偽帝么？”
“別扯這些彎彎繞繞了！”
馬超不耐煩地敲了敲桌案，冷著臉道：“鄴城的天子是真也好、是假也罷，我都不在意。”
“我要的就是裂土封王！”
“曹孟德手中也有天子，只要他能夠答應我這個條件，讓荊州天子下旨封我為涼王，我便同意和他聯手。”
鄴城的天子是真是假，對他來說又有什么區別，所謂成王敗寇，最終能得勝的那個就是真正的天子。
聽聞此言，文士也收斂起了笑意，沉吟著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非我一人能夠決斷，我需要回去請示主公。”
裂土封王，這種事情怎么能隨便答應，至少他沒有這個權利做主。
“我沒說讓你現在就答應。”
馬超不在意地說道：“呂布已經帶兵過來討伐我了，伱回去告訴曹孟德，若是想讓我支持荊州天子，就出兵幫我牽制，這是我與他聯手的前提。”
“畢竟他反復無常，喜歡背刺盟友，孫權和劉琮便是前車之鑒，我需要看見他的誠意。”
“至于最終要不要和他聯手，還得看他能不能讓我做涼王，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馬超清楚曹操為什么想拉攏他，無非是看中了他手里的這批兵馬。
單憑曹操一人的實力，是沒辦法和朝廷抗衡的，唯有與他聯手才能做到。
而這也正是他敢開條件的底氣。
聽完馬超的條件，文士皺眉沉思許久，最終才緩緩說道：“將軍的話，我會如實轉達給我家主公的。”
說完便向馬超行了一禮。
然后大步離去。
等他離去后，馬超又回到桌案后面，揮筆研磨快速寫下一封書信，接著喚來一名心腹并將信交給了他。
“把這封信送去并州，交到呂布手里。”
馬超吩咐道。
這名親信聞言一愣，不禁問道：“將、將軍，送信給……呂布？”
眼下朝廷可是在出兵討伐他們，這時候送信過去，那和找死有什么區別？
“別問那么多，去就行了。”
馬超雖然有些不耐，但看見親信那略顯恐懼的表情，他還是說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汝勿要多慮。”
“若是出事，汝妻子本將軍養之。”
親信咬了咬牙，對馬超重重一抱拳，隨后把這封密信揣入懷中，匆匆離開書房。
馬超這才松了口氣，露出笑容。
眼神中有著得意的光芒閃爍。
“兩帝相爭，我來得利。你們誰出的價碼更高，我就投靠誰！”
他在信中透露了曹操拉攏他的消息，打算以此為籌碼，再度嘗試博取封王的機會。
畢竟他要是能得到真天子封王，肯定比轉頭支持荊州那偽帝要好，不會引起麾下將士們的反對。
他相信鄴城天子在得知他要與曹操聯手的消息后不會再坐得住，肯定會想辦法拉攏他。
因為他要是和曹操聯手對抗朝廷、支持荊州那偽帝的話，一旦朝廷落敗，那大漢江山都要被一個假皇帝竊取。
他不信鄴城天子能對此無動于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