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明君  第202章 取精用弘,置筆從戎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作者:鶴招  書名:萬歷明君  更新時間:2024-12-24
 
黑云壓城,天幕晦暗。

內院西廂房閣樓上,一干君臣憑窗而下望,神色各有不同。

高儀神情凝重,張宏面無表情,中書舍人王應選嘴上念念有詞聽不真切。

朱翊鈞雙手負在身后,居高臨下,靜靜看著蔣克謙率著禁軍合圍,耳中依稀能聽到劉世延負隅頑抗中的大聲呼和。

“天下人果然沒有誰是提線的木偶。”

“朕今日本就要與劉世延發難,甚至此番為登門問罪準備的營衛、火器,便是巴不得他殊死一搏,好在此后對勛貴與五軍都督府下手狠些。”

“卻沒想到他竟敢做到這個地步,先發制人,刺王殺駕……朝堂手段見多了,倒是第一次見江湖手段。”

“好啊,真是鬧得比朕意料之中還大!”

朱翊鈞嘴上自言自語地感慨著眼下的局面。

他本就沒指望劉世延這種膽大包天的人會引頸就戮——且不說其人犯下的皇宮宮乘車輿這種小事,野史中本就傳言,這廝慫恿過張居正謀反稱帝,數度“狂悖之言”以致“朝臣無不驚駭”。

或者說,這次隨行多帶上的禁軍、弩箭、火器,本就是為事情鬧大而準備的。

但他也真沒預料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大——沒想到劉世延會先他一步發難,更沒想到這廝竟然有膽當街引兵殺駕,這是想讓他做曹髦第二啊。

好在,劉世延不是曹欽,五軍都督府也不是京營,他終究還是不能像天順五年一樣,調動幾千大軍攻打皇城。

如今聚兵數百,殺到御前來,雖讓朱翊鈞驚了一下,依舊翻不起浪花,并未脫離掌控。

高儀聽到皇帝這般言語,仍舊愁眉緊鎖:“陛下,日后還是少些出宮為好。”

實在太過駭人了!

上一次皇帝被朝臣明目張膽地謀逆,還是昭武伯曹欽起兵攻打皇城,不僅殺害了都御史,還火燒長安門。

這種潑天大事,哪怕立刻平息了,也要被上下內外認為是朝堂不穩的征兆。

地方上的綠林好漢、赤眉英杰,多聽幾遍這種事,本來沒有的心思,恐怕都要是生出來了。

再者說,別看兵部尚書石茂華、侍郎羅鳳翔、誠意伯劉世延等人相繼暴露,但事實上,未必只有這些人。

白蓮教日漸壯大,遍布山西、河南等地,到底是誰在輸血?

板升的漢賊如今游走在漢蒙之間,牽線搭橋,又是哪些儒奸?

如今的書籍里,動輒“一等元人二等明,屠殺有理是恩情”,究竟是禮部高高在上不視凡塵,還是前元的遺老遺少太多,沒有清算干凈。

既然手尾還未收拾干凈,自然應該鎮之以靜才對!

朱翊鈞目不轉睛看著下方。

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道:“先生有所不知,朕今日準備登門問罪,便是正要借著這機會整頓兵事,日后免不得頻繁出宮。”

這位老師如今已經遠離中樞,朱翊鈞也沒有說得太細。

高儀聞言,神情漸漸露出些許不滿,抬頭看向皇帝,質問道:“陛下究竟意欲何為。”

皇帝的安危,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由不得皇帝任性而為。

朱翊鈞見高儀面有不悅,這才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兵事出了差錯,自然只能從兵事著手,整日在宮里蜷著,哪里解決問題。”

“朕欲借此機會,親掌京營!”

話音剛落。

中書舍人王應選念念有詞的嘴唇戛然而止,眼睛右偏,余光下意識瞥向皇帝。

張宏使了個眼色,讓張鯨守去門外。

高儀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他立刻恍然大悟,難怪皇帝欲親自上門逼迫劉世延,難怪見劉世延聚兵謀反,不怒反喜——都有人聚兵謀反了,誰還能擋著皇帝插手兵事!

朱翊鈞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一道明閃,天地驟然一亮。

他收回目光,與高儀繼續解釋道:“若非朕出巡一趟,親眼目睹草場情弊,又哪里知道馬政被石茂華那廝敗壞到這個地步?”

“又哪里知道兵部、五軍都督府、白蓮教、夷人,亂七八糟的都裹在一起了?”

“有些事,朕到底是不能再放手給部院了。”

“朕將兵部交給石茂華,他是怎么回報朕的?若是當真按他去年的舉薦,讓羅鳳翔補任兵部尚書,不出十年,這些人恐怕就要去邊藩找出朱充灼第二了!”

高儀聞言,不由默然。

中書舍人偷偷打量皇帝的眼色,暗道皇帝好快的入戲,私下里就直接進入借題發揮的狀態了。

所謂找出朱充灼第二,不僅是指有人要迎奉宗室稱帝,更同時指代了勾結外敵。

當初嘉靖年間,世宗糾治不法宗室。

代藩有朱充灼其人,好聚兇徒,作奸殺人,大同劉知府欲懲治,反遭其綁架搶劫,一番凌辱。

世宗皇帝聞訊后,立刻“詔奪其祿”,自然而然地,朱充灼便“心懷怨望”。

恰好其人收納的亡命之中,有一白蓮教教徒,名喚次仲太,見縫插針勸朱充灼謀反。

雙方一拍即合,謀劃了一出“開關大同,借兵韃靼,起兵稱帝”的戲碼。

朱充灼不僅遣白蓮教去勾兌韃靼“約奉小王子入塞”。

甚至制表宣傳“我朝太祖膺天命,借元祖江山一百五十余年,此命我祖與元祖約誓暗定在金匱。南朝天分至今已享一百七十余年,當復幽都以為臣民之主,改日月以定乾坤。”

赫然是打出來“反明復元”的旗號了!

朝廷內部的反對派、民間猖獗的邪教、暗中勾結的外敵……這些成分要素,可不就是跟如今石茂華案如出一轍?

再加上如今五軍都督府右都督劉世延當街謀反,沖撞圣駕。

成例在前,切身威脅,皇帝要為以后安危計,親掌兵事,誰有立場說個不字?

王迎選看著下方還在負隅頑抗的劉世延,心中止不住升起一絲譏嘲,這種廢物勛貴,果真只有做棋子的份,無論是反賊,還是皇帝,都是輕而易舉玩弄于鼓掌。

說話的功夫,房門從外往內被推開,李進綁著一人押了進來:“陛下,前院擒獲了白蓮逆賊,誠意伯府三房子第,五軍營練勇參將劉豸。”

朱翊鈞回頭看了一眼。

五軍營劉豸,是誠意伯劉世延的侄子,萬歷元年,本來還是一營主將,官至右副將,因在營中斗毆,被皇帝抓了典型,貶去負責早操。(88章)

看來是早已怨憤在心,否則也不會跟白蓮教裹挾在一起。

朱翊鈞很快收回目光,隨意道:“正好,一并給誠意伯送過去團聚罷。”

他用下巴朝李進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木盒——這是早就備好的。

末了,又嘆了一口氣:“可惜,還差個孫子。”

李進正要去取木盒,聞言只得先彎腰告罪一聲:“陛下,奴婢無能,劉萊臣為土蠻汗所收留,想逮拿其人,恐怕還需多花費些時日。”

無論是民間隱姓埋名,還是逃往朝鮮、吐蕃這類藩屬,東廠都能將人找出來。

但涉及到土蠻汗,就當真無能為力了。

朱翊鈞搖了搖頭,沒有深究,擺了擺手:“別招惹土蠻汗,先就這樣吧。”

如今的土蠻汗可跟七年前不一樣了,這七年里越發壯大。

三年前,土蠻汗在草原上組織了一場六萬人參加的忽里臺大會。

不僅任命了六大執政——察哈爾萬戶阿穆岱洪臺吉、內咯爾喀巴林部首領偉征蘇巴海、鄂爾多斯萬戶庫圖克臺徹辰洪臺吉、永謝布萬戶諾木達喇諾延、土默特萬戶扯力克洪臺吉。

甚至還頒布了《土蠻汗法典》,涉及官制、婚姻、法律、財產,林林總總。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割據政權了!這是建制!

更有甚者,韃靼甚至在謀劃皈依藏傳佛教,用信仰彌合左翼、右翼的裂痕。

去年,阿勒坦汗與土蠻汗達成了默契,前者率領右翼貴族及部眾八萬余人,去了青海仰華寺,與藏傳佛教格魯派領袖索南嘉措談判了七天七夜。

結果不得而知,只知道阿勒坦汗當場皈依,轉頭又封了索南嘉措為“達賴喇嘛”,請回了佛祖圣像。

自今年開始,遼東李成梁便開始屢屢報急,稱土蠻汗“六萬鐵騎”在遼東逡巡不止,虎視眈眈!

這種情形下,朝廷自然不能再對土蠻汗頤指氣使了。

李進連忙領命,上前將木盒夾在腋下,又命人將綁縛著的劉豸押著,一同躬身離開廂房。

房中再度沉寂了下來。

轟隆!

一聲驚雷。

白光映照在皇帝臉龐上,朱翊鈞緩緩張開雙臂:“張大伴,為朕著甲、備馬。”

中書舍人王應選不明就里,連忙拜倒在地,急促勸道:“陛下萬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

君辱臣死,皇帝怎么能親自上戰場!

朱翊鈞笑了笑,將人扶起,口中解釋道:“王舍人多慮了,這場景,正適合換個服飾,收拾手尾而已。”

說罷,朝張宏頷首示意。

后者見狀,朝皇帝恭謹一拜,而后捧起桌上放置的甲胄,碎步走到皇帝身側,顯然是早有準備。

高儀在旁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一口氣,擺著輪椅轉身出了廂房。

與此同時,廳堂外漸漸被禁軍合攏。

里面被人用桌椅堵住了門窗,只能看到身形晃動,似乎在調整陣型。

“我祖劉伯溫家傳推背圖,可兆后事千載!其上便預兆了陛下于隆慶六年將被邪祟奪舍!”

“豈不聞二龍不相見?豈不見皇帝登基前后,賢愚判若兩人?”

“聽聞皇太子以前中人之姿,最喜練字、愛吃甜、早晚從不漱口!你們仔細想想,如今這位一反常態,果一人邪?”

“正是圣母皇太后發現端倪,又恐遭邪祟加害,這才暗中遣我等撥亂反正,迎潞王登基,若是不信,我有圣母信物可出示!”

“某奉勸諸位,不要自誤!”

劉世延明知將死,口中胡謅一通,哪怕只牽扯敵軍一分注意,也是白賺來的。

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想出來五六套說辭,一會龍脈示警,一會星象異變,如今正說到邪魔奪舍上來。

哪怕他劉世延今日交代在這里,也能給后來的造反者提供些許天命的思路——他祖上劉伯溫作推背圖什么的,民間最愛傳了。

再不濟,給皇帝的母子關系、兄弟關系,上點眼藥也是好的。

幾句話的功夫,陣型終于調整妥當。

劉世延掃過身側幾名甲士,深吸一口氣:“某這些年搶奪賤民,聚資數十萬,只留了十七萬銀給親眷,余下皆分了,你們愿與我赴死的,又翻了五倍分與你們家眷,足夠他們隱姓埋名做富家翁了。”

“你們說,是我義氣還是朱家皇帝義氣?”

左右甲士聞言,無不哽咽動容。

“誠意伯義薄云天!”

“劉公義氣!”

“無論外人怎么說,誠意伯待我們沒得說!”

劉世延滿意地咧嘴一笑,緩緩點頭,正要說些什么。

便在這時。

咔嚓。

四道拋物線,突然出現在半空中——赫然是四個木盒,當空砸進了屋內!

目光下意識匯聚。

還未來得及細看,其中一個木匣突然崩開。

從中崩出一顆人頭,跳起寸許高,滾了幾滾,落在劉世延腳下。

人頭慢慢悠悠停在劉世延腳背上。

廳中寂然無聲。

劉世延癡癡著看著腳下的人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怎么可能!?

不是說親眷都安置好了么!?

雙目漸漸爬滿血絲的劉世延,顫抖著雙手捧起人頭。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兒子這個模樣。

熟悉的面龐,只是臉色不太好,略顯灰白,全無半點血色,雙目圓睜,恐懼之色更是破壞了原本還算精致的五官。

劉世延死死咬著嘴唇,喉嚨中泛起一股腥氣。

左右默默將另外三個木匣擺恭謹擺在了劉世延身前。

后者輕輕接過其中一個,將木匣打開一個縫,瞇著眼睛悄悄看了眼,而后猛地立刻合上。

他記得發妻是個愛美的人,這里有外人,不便露出不好看的模樣。

劉世延沉默著,又伸手挑了個重點的,嗯,侄子劉豸,這個倒沒有太傷心,畢竟帶家眷走的時候,壓根沒帶走這侄子。

他盯著第四個木匣,怔愣了片刻,他已經不想再看了。

劉世延猛地深吸一口氣,突然朝身周甲士屈身到地。

左右皆驚。

只見劉世延環著拜了一圈,顫抖著聲音,近乎哀求道:“事已至此,某別無所求,還請諸位兄弟也與我義氣義氣,讓我出得胸中一口郁氣!”

眾人沉默片刻,轟然應命!

“誅邪祟!扶潞王!正大統!挽天傾!”

東拼西湊的口號,猛然在高府內院中響起。

劉世延的私兵,悍不畏死一般,沉默而肅然地直直撞了出來!

“射!”

蔣克謙反應更快,幾乎預判一般,高聲下令!

弩箭霎時間便從陣列的夾縫中飆射而出,瞬間洞穿數人!

“格擋!往前沖!”

劉世延狠狠咬著牙。

沒有盾牌,便用手中木板、椅墊、長刀立在頭頂與面前,擋住了幾處要害。

這個天氣與距離,火器再使不上用處,弩箭威力未必能透甲,只要擋住要害,挺過去就是短兵相接!

“殺!”

嗖嗖之聲,宛如厲嘯,又聽叮叮當當的聲音,箭雨在盔甲與陣型格擋下,大半無功垂落。

少許角度精妙,卡在甲胄與肌肉之間,被悍不畏死的私兵干脆無視。

陣型變化之間,甲士整齊劃一,與一干廠衛愈發逼近。

蔣克謙見狀,面無表情抽出長刀。

他情只遠程已耗去賊軍二十余條性命,己方占據絕對的優勢,只舉起佩刀,沉凝發號施令:“撞上去!”

瞬間,禁軍立刻有了回應。

弩箭撤下,刀盾立起,槍兵自縫隙穿出,陣型瞬間擺好,一步一頓,上前接敵!

“敵寡我眾!敵竭我盈!敵弱我強!殺!”

“世受皇恩!正當其時!舉盾出槍!”

“陛下就在身后!族滅還是受賞,盡在你我一念之間!壓上去!”

一聲聲喊殺,雙方轟然沖撞在了一起!

似乎整個高府都在耳鳴。

氣血翻滾,漫天的血浪揮灑。

亡命之徒的哀兵必勝。

世受皇恩的背水一戰。

不過片刻,橫錯交抵的尸體倒地,剩下的人踩著尸體,再度撞在了一起!

劉世延年不過四十余,久經沙場,武藝不凡,此時披掛在身,如餓狼撲食,招式大開大合,擋在身前的禁軍當即倒地。

尤有閑暇為身邊私兵結尾。

左支右絀間,手中兵戈便染滿了鮮血。

“逆賊!”

眼見劉世延身外五尺幾無一合之敵,立刻有精銳迎了上去!

叮叮叮!

金鐵交擊聲不絕于耳。

雙方攏共不過百余,幾番撕咬對撞,竟生生殺出氣血狼煙一般,在雨天冒著熱氣,從高府破空而起。

“逆賊去死!”

蔣克謙當即也親身上陣,帶著四名近衛組成陣型,寒光突入賊軍,只撲劉世延。

雙方搏命撕殺,如濁流般糾纏在一起,悶哼慘叫聲不斷響起,飛速損耗減員。

混戰之下,劉世延眨眼便身中數刀。

雖被甲衣擋了大半,卻仍舊血淋淋。

他雙目通紅,布滿血絲,雙手都在顫抖。

“劉公!沖不過去!”

“頂不住了!”

左右大聲呼和,卻顯得蒼白不已。

劉世延放眼看去,己方撲倒了半數以上,只能勉強維持著陣型,個個鮮血淋漓。

心中莫名一股悲意升起。

連皇帝的面都未見到,竟已寸步難行。

劉世延狠狠咬住后槽牙,便要發號施令,做出最后的嘗試。

突然之間。

原本同樣疲敝的廠衛,突然振奮起來,拼命一般往上壓來!

與此同時,陸續有禁軍補上陣勢缺口,越積越多,眨眼間,面前便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禁軍!

劉世延愕然抬頭。

禁軍回援!?

劉世延意識中不過一瞬,不意竟然已經僵持良久,以至于耗光時間,前門禁軍回援!

莫非天要亡我?

“天兵當面!汝等還要負隅頑抗到幾時!”

“束手待斃,尚有一條活路!”

此起彼伏的勸降聲,有的尖聲細氣,有的迫不及待,傳入劉世延耳中只覺恍惚不已。

嘴唇微微張開,欲回應喊些什么。

卻發覺自己張嘴只是無聲。

眼前的禁軍如潮水一般涌來,粗略數來,不下百人。

又有數名輕騎騁來,將本就勉強維系的陣型沖得七零八落。

眼見大勢已去,劉世延終于卸去了渾身勁力。

他慘然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緩緩抬起手中長刀,露出脖頸,貼身感受刀刃的冰涼。

山窮水盡,何惜一死?

與其用首級屈身給這些廠衛爭搶軍功,當然不比得自我了斷。

走到這個地步,以自刎而終,已然算得上轟轟烈烈!

哪怕下了地府,亦不失為談資!

想罷,他雙目怒瞪,仰天而站,雙手奮力一抹:“狗皇帝!我操你媽!”

咻咻!

蓬地,一股鮮血,驟然從劉世延身上飚出!

劉世延倒飛數步,踉蹌倒地。

他錯愕看著自己身上的兩支飛箭,一支透過玄甲,狠狠扎在了右臂上,將自己射倒在地,一支準頭似乎偏了些,釘在脖頸上,箭羽仍舊顫振不止。

劉世延嗬嗬著撐著身子,想要坐起身來。

余光正見得戚繼光將弓箭放回馬背上。

另有一名披掛在身,跨騎駿馬,持弓在手的少年勒馬靠近。

“給誠意伯包扎一下,朕還要廢物利用。”

皇帝吩咐完,立刻有內臣上前,替劉世延包扎的包扎,系繩的系繩。

劉世延任人擺布,卻是赤紅著眼睛死死盯著皇帝,渾身顫動不止。

朱翊鈞面無表情,隨手揮劍將劉世延身上的兩支箭羽末端削平,便轉過身去。

他目光掃過一干進來護駕的文武大臣。

“讓內閣王崇古、兵部陳經邦、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以上、在京各營參佐將以上,即刻到京營大校場來!”

朱翊鈞接過李進遞過來的繩子,見一頭確已系在劉世延腰上,便將另一頭系在了馬具上。

“在場諸卿,隨朕到京營大校場!觀刑!”

朱翊鈞說罷,便打馬轉身。

文武百官、內臣近衛自然而然從兩邊分開。

皇帝披甲在身,拖拽著劉世延,馳馬離開高府,揚長而去,隨行禁軍片刻不得停歇,轟然跟上。

只留下面面相覷的救駕文武官吏,與一地的血腥狼藉。

請記住本站域名:大風車小說, 搜索 "大風車小說" 即可找到本站.
(快捷鍵←)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