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明君  第206章 遣興陶情,欺世盜名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作者:鶴招  書名:萬歷明君  更新時間:2025-01-06
 
后宮妃子有了身孕,皇帝自然不能再繼續盤桓軍營。

但即便如此,朱翊鈞仍舊是等到將面前幾大口箱子的賞銀發放完畢,才揮手作別,從容離開。

直到出了京營,他換上一副笑逐顏開的模樣,腳下生風,匆匆回宮。

這種事高興的顯然不止于皇帝本人。

回宮途中,頻頻有朝臣攔駕道喜,不勝其煩。

尤其到了大明門內外的時候,本就是各部公署集聚的地方,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部院衙門、各寺各司的官吏們,蜂擁上前,遞陳賀表。

緊隨其后又遇到廷臣們散朝回衙,迎面而來。

整個千步廊直接被擠得水泄不通。

無奈之下,朱翊鈞只好將司禮監太監跟中書舍人留了下來,收取賀表,自己則擠出笑臉與下朝的申時行等人應付幾句后,抽身趕去西苑。

進了午門,才終于消停些。

“這陣仗,朕都怕有人哭天搶地喊上朱卡卡了,一個個的,弄得比自家添丁還興奮。”

朱翊鈞擦了擦額頭的汗,回想著方才的場面,嘴上實在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孫隆亦步亦趨跟在皇帝身后,雖然聽不懂前半句是什么意思,但還是湊到御前賀道:“這都仰賴陛下如天之德。”

“若非朝野內外人心歸附于陛下,奴婢恐怕此生都無緣見得這般場面。”

可以說是拍馬屁,也可以說是心里話。

太后將潞王留下膝下侍奉,整日被禮部上奏攪擾;鄭王世子為皇帝親自所邀入京,仍舊時常被朝官私下恐嚇;以及如今后宮有孕,朝臣們這幅欣喜若狂的模樣,不都是人心歸附皇帝的結果么?

朱翊鈞笑了笑。

這些人想法,他自然明白,皇帝有后,不止是家事,同樣也是國事。

皇帝的子嗣情況,或許不會影響在位的時間,但一定會影響政治生命所持續的時間。

而如今吳婕妤有孕,至少說明了朱翊鈞的生育能力沒有問題。

朝臣們此刻都在低語著吳婕妤腹中的子嗣,實際上,卻是在為新黨進一步的地位穩固而振奮——十七歲零四個月且生育能力正常的皇帝,不出意外,好歹有個二三十年的時間。

“吳婕妤什么時候有孕的?太醫怎么說?”

思及中醫把脈未必準,朱翊鈞再度確認道。

孫隆脫口而出:“吳婕妤上次月事是十月十三來的,之后整個冬月都未來,上月中便尋過太醫把脈了,直到今日,脈象才分明。”

朱翊鈞仔細聽著,默默點了點頭。

十月下旬的時候,他中出過吳婕妤。

受孕有個四五十天的話,中醫診脈相對來說也比較準確。

“診脈的太醫額外再賞十兩銀。”朱翊鈞朝孫隆吩咐道,“還有,告訴太醫院,別給吳婕妤開那些安胎補氣的湯藥。”

是藥三分毒,尤其是沒有經過雙盲,效用不明的藥,更尤其是對于胎兒。

能不用自然最好。

孫隆只當皇帝疑心重,信不過太醫院,也未作它想。

他應了一聲是后,想了想,又追問道:“陛下,那藥膳呢?”

朱翊鈞當即搖頭:“食補就夠了。”

孫隆默默記了下來。

朱翊鈞對孫隆很是放心。

與張宏、李進這些太監不同的是,孫隆儒化得更為徹底。

其人不僅“多學善書”,為人也可稱得上“守身持正”。

前幾年履任江南織造局,也難得不怎么貪污,無論士林,還是民間,口碑都甚好,甚至得了個“從容儒雅,蓋事辦而民不擾”的風評。

可以說,其人的道德文章,比某些士大夫,讀得更為深信不疑。

朱翊鈞又囑咐了一些相關的事情。

一行人邊走邊說,很快便到了西苑。

“兩宮母后在乾光殿?”朱翊鈞隨口問道。

孫隆連忙上前一步:“陛下,兩宮太后現下正與吳婕妤一道,在清馥殿焚香祈福。”

說著,便快步走到皇帝身前,側身引路。

西苑,清馥殿中。

清馥殿是嘉靖年間于西苑所建,為世宗皇帝供奉道祖所用。

世宗皇帝駕崩后,拆除了大半,直到隆慶年間,穆宗皇帝寵愛如今的李太后,又略作修繕,增奉了佛祖、菩薩等。

到了現如今,已然是不便頻繁出宮的后妃們求道拜佛的專門場所。

當朱翊鈞趕到的時候,殿內正梵音大作,煙熏火燎。

吳婕妤跪坐在佛像面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

李太后手持凈瓶楊枝,往吳婕妤頭上點著甘露。

陳太后正向真武大帝焚燒經書,欠身作揖。

內臣宮女見得皇帝入殿,連忙行禮。

“陛下。”

“萬歲爺。”

朱翊鈞伸手在面前扇了扇,讓眾人起身的同時,順便撣開面前的熏煙。

他走到兩宮跟前,朝著背對自己的兩宮太后,恭恭敬敬行禮問安:“孩兒向母后問安。”

兩宮置若罔聞。

直到陳太后向道尊作完揖,才回過頭來看向皇帝。

她笑著伸手將皇帝扶起,頷首示意:“我躬安。”

李太后那邊也點完了甘露,放下了手中凈瓶。

她走到皇帝跟前,口中埋怨道:“該我問皇帝的安才是,遇刺這么大的事,也不回宮跟為娘報個平安。”

說著,李太后伸出手,四處揉捏皇帝的胳膊:“怎么樣?有沒有傷著?要不要讓太醫再看看?”

這模樣,朱翊鈞也難免升起一絲溫暖——李太后不懂什么叫趁機改制,只關心兒子身體有沒有事。

他按住李太后給自己捏得生疼的手,溫聲道:“娘親寬心,孩兒無事的。”

李太后尤然不肯放過,堅持道:“不行,需得喚太醫看看。”

“聽聞當初武宗皇帝落水后也總說無事無事……”

朱翊鈞無奈,武宗那都咯血了,能一樣么。

但他也沒硬犟著,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好好好,孩兒明日便傳喚太醫,好生望聞問切。”

李太后這才肯松開手。

這時,吳婕妤也迎了過來,軟聲朝皇帝行禮:“臣妾拜見陛下。”

朱翊鈞轉頭看去。

四年下來,吳氏姿容分毫不減,眉如青山黛,皓腕凝霜雪。

眉眼朝自己看來,便似有盈盈秋波,攝魂奪魄。

實在百看不厭。

朱翊鈞好一會才回過神。

他連忙伸出雙手,輕輕扶住吳婕妤:“有身孕了不妨慢些。”

就差直說不要這么大幅度,意思意思就得了。

陳太后臉上笑意不減:“皇帝成婚四年余,孕育元嬰,實在國家大幸。”

“為保平安降生,皇帝也禮敬一番世尊道祖吧。”

李太后聞言,也跟著點了點頭,隨后扭過頭喚人取來祭拜用的香,親自交到皇帝手里。

自知在傳統習俗上與父母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朱翊鈞,絲毫沒有排斥的神情,利落取了香,恭敬上前一拜。

嘴里喃喃有詞:“老佛太祖高皇帝、真武成祖文皇帝、飛玄世宗肅皇帝……”

祈福,上香,作揖。

朱翊鈞流暢且一絲不茍地敷衍完兩宮太后。

而后他才轉頭輕聲對吳氏開口道:“殿內煙熏霧繚,婕妤先去外面透透氣。”

吳婕妤在宮中數年,自然也明白事理。

情知皇帝要與兩宮說正事,便盈盈一禮,默默往外退了出去。

“為娘有意捐賜銀五千兩,與工部修建涿州娘娘廟,為吳婕妤腹中子祝厘祈福。”

“娘親,去年戶科給事中趙參魯才為此事伏了闕,言說發銀建廟以奉佛祈福,盡皆誕妄,北虜南寇,殘破地方,輸稅浚河,賣鬻妻子,孰禳災乎?讓朕實在下不來臺,依朕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修橋鋪路罷,胡良河及北關外橋梁,年久失修……”

“……祭告自然為時尚早,本宮只是讓駙馬都尉許從誠去天地壇祈福而已。”

“吳婕妤在母后身邊多有不便,遷居素玉宮吧……”

隨著吳婕妤緩緩走出殿外,里間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她在殿門處頓足略略站了一會。

直到太監過來為她批氅,她這才回過神來,拾級而下,默默舉目看起雪景來。

雪景從來都雅俗共賞,美不勝收。

一會兒,她便入了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

“看什么呢?”

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吳婕妤驀然回神。

這才發現清馥殿殿門大開,兩宮儀仗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有皇帝站在自己身側,順著自己的目光張望。

她下意識就要行禮。

身子卻被皇帝一把摟住。

“朕才說了,姐姐動作慢些。”

朱翊鈞扶住吳婕妤的腰,輕聲道:“兩宮母后方才與朕說好了,今后姐姐搬到素玉宮居住,不必再侍奉身旁了。”

“姐姐眼下先隨朕回萬壽宮,等素玉宮收拾出來。”

吳婕妤睫毛微微顫了顫:“青林翠葆深於沐,總是天家雨露膏,都是陛下隆恩,臣妾實在愧受。”

“再者,侍奉慈圣太后其實沒甚不好,也省卻許多麻煩。”

朱翊鈞聞言,不由笑了笑。

招呼了一聲隨行的內臣,便拉著吳氏往萬壽宮的方向攜手漫步:“沒什么愧受的,情是情,恩是恩,前者只需姐姐體會,后者正要外人看著。”

“朕若是不賞姐姐,反倒讓外人說閑話了。”

“還有姐姐父母,朕也會有所封賞。”

聽了這話,吳婕妤臉上肉眼可見泛起些許柔情。

皇帝這張嘴,無論在什么時候,都讓人難以招架。

兩人走得極慢,吳婕妤往皇帝身上靠了靠:“陛下,臣妾并非以退為進,實是驟然隆恩加身,唯恐忘乎所以,反倒失了圣眷。”

說到這里,朱翊鈞意識到了什么。

他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家里人犯了事?”

吳婕妤沉默片刻,緩緩頷首。

揭發妻族的復雜神情躍然于精致的臉龐上,實在我見猶憐。

朱翊鈞見其這幅模樣,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

好在有武清伯常年拖后腿,他對于這種事抗性提高了不少。

朱翊鈞沒有太多責備的神情,仍舊溫聲追問:“姐姐先說與朕聽。”

吳婕妤抿了抿嘴:“上月,臣妾未來月事,除了喚來太醫把脈之外,還與娘親訴了苦。”

“孰料臣妾父親聽聞后,回去便四處與人說臣妾定然是懷上了龍種。”

朱翊鈞攬住吳婕妤的肩膀,靜靜聽著。

“前日,娘親入宮,與臣妾說起近來府上門庭若市,送田送銀,絡繹不絕。”

“甚至衍圣公家也上門拜見,將順天府的部分土地,詭寄在了我家名下。”

吳婕妤一邊說著,一邊小心打量皇帝臉色。

朱翊鈞見多識廣,臉上并沒有什么怒意。

他只是難得露出一絲驚愕:“孔家在順天府也有地!?”

孔家兼并土地他自然知道。

這幾年德王年年遣人入京訴苦,說孔尚賢占了王府九千畝不肯歸還。

萬歷四年的時候,魯王也上章,告狀孔尚賢唆使豪右,侵奪曲阜、鄆城、陽谷等地田畝。

還有御史許三省上奏,說孔家與豪右之間爭奪鄒縣田畝,發生械斗,死了七名家丁、游俠。

身為鄒縣知縣的孔尚賢,顛倒黑白,公器私用,將對頭治罪下獄,侵奪了田畝。

出于這一堆的破事,山東巡撫王希烈當年便力排眾議,請求罷免孔家世襲的鄒縣知縣一職,命兗州府同知管理縣務,知縣只轄林廟。

也正是因此,王希烈哪怕暴斃在任上,鞠躬盡瘁,在山東仍舊被抹黑得體無完膚。

朱翊鈞早就想對孔家這些波旬開刀了。

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再沒有比眼下度田更名正言順的時候了。

甚至于,這次度田,孔家本就是重中之重。

只是,他本以為孔家只是在山東橫行也就罷了。

沒想到竟然都兼并到順天府來了!

敢情歷史上李自成瓜分給佃戶的所謂崇禎岳丈掛名的田畝,原來是孔家的!

吳婕妤小心翼翼應著皇帝的話:“陛下,順天府其余州縣臣妾也不太清楚,衍圣公家只是將武清縣一萬四千三百畝交托給了我父。”

“還望陛下恕罪!”

朱翊鈞從鼻腔里哼了一聲。

懷柔伯多占一千畝,就被杖死在了縣衙里,現在看來,心里恐怕覺得冤死了。

也難怪劉世延這廝為施光祖鳴不平。

果真是小巫見大巫。

見吳婕妤朝自己看來的忐忑眼神,朱翊鈞收起了思緒:“朕知道了,姐姐能將此事說與朕聽,可見夫妻一體,更甚娘家,朕怎么會責備姐姐呢?”

“姐姐不必擔心,這事朕自有計較。”

皇帝撫摸著懷里吳婕妤的腦袋,溫聲細語。

面上卻偏轉過頭,朝身后的孫隆投去眼神。

隨行的孫隆看著皇帝微微瞇起的眼神,心領神會,默默退了下去。

入夜。

萬壽宮中,燈火通明。

朱翊鈞仍舊在伏案疾書。

在京營廝混幾日,自然有不少奏疏積攢。

哪怕從午膳后一直坐到入夜時分,桌案上的章奏,仍舊還有一摞小山高。

大學士申時行以三年考滿,蔭一子給與誥命。

加,戶部尚書王國光太子太保。

加,故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馬自強太師,賜修牌坊一座。

允御馬監秉筆張誠所奏,轉行太仆寺,再選騸馬三千匹送監調習以備護駕。

賜山陰王朱俊柵,四書五經集注各一部,所建書院,賜額名樂善;賜輔國中尉朱蘊樺,代數集注、幾何原本各一部,所建煉鐵高爐,賜額名安善。

賜播州故宣慰使楊烈祭葬,從其子楊應龍所請。

命駐龍江造船廠靖海伯朱時泰,護工部、漕運衙門,試行遠洋船只。

以上種種,都是內閣處理不了的事,只能皇帝親自過目。

樁樁件件批閱下去,時間過得飛快。

朱翊鈞正翻看著一道奏疏,下意識發出疑惑的一聲。

他看向一旁掌燈的張宏,開口問道:“潞王要出宮就府?”

張宏眼觀鼻鼻觀心:“前日就在說了,應是今日剛擬好奏疏。”

朱翊鈞手上頓了頓。

片刻后,他才嘆了一口氣:“母后同意了?”

他其實不太介意這個弟弟在大本堂多上幾年課,他可不是建文,更不是代宗,潞王這乖乖弟弟,也沒資格斧聲燭影。

奈何帳下的人一門心思為君分憂,他也不好在這種事情上剛愎自用。

張宏點了點頭:“得知吳婕妤有身孕后,慈圣太后便允了。”

朱翊鈞默默瞥了張宏一眼。

這是時間順序,但未必是因果順序。

張宏既然能說出這話來,只能說,他這個司禮監掌印,在這事里面恐怕也沒少使力。

朱翊鈞心知肚明,卻也沒挑破,只提起朱筆在奏疏上輕輕一勾:“讓工部選址府第罷。”

張宏遲疑片刻:“陛下,銀子還是宮里出?”

“昨日,為潞王府第以及壽陽公主大婚,慈圣太后昨日去戶部討銀二十萬兩,已經被戶部給擋回來過了。”

壽陽公主皇三妹朱堯娥明年就十六了,也快到大婚的年紀了。

加上潞王的府第,都是燒錢的出項。

朱翊鈞愣了愣:“宮里不是還有一百九十萬兩?”

張宏一時啞然。

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點了一句:“陛下,隆慶六年時,宮里存銀尚有三百七十萬兩……”

八年凈出一百八十萬兩啊……

朱翊鈞撓了撓脖子。

片刻后,他擺了擺手:“這次劉世延謀逆一案,抄家不要讓外人來分了,就用來支這兩項。”

張宏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還有壽陽公主的婚事,大伴明日也讓禮部開始物色駙馬。”

只聽皇帝再度吩咐道。

這是題中應有之意,張宏自然恭謹應是。

便在這時。

殿外傳來動靜。

張宏告罪一聲,退了下去。

朱翊鈞也不在意,繼續批閱其奏疏。

不一會,張宏領著蔣克謙走了回來。

“陛下。”

朱翊鈞頭也不抬,開口問道:“事情查清楚了么?”

蔣克謙毫不拖泥帶水:“查清楚了,吳婕妤所言確有其事。”

朱翊鈞抬起頭,停住了手中的朱筆。

蔣克謙頓了頓,接著道:“而且,除了吳婕妤家,孔家人還找上了皇后家,將順天府三萬畝良田,半寄半送給了劉家。”

“這是孔承德的口供。”

說罷,便從袖中取出一沓文書。

除了手印和畫押外,還有些許血跡,昭示了孔承德所受的皮肉之苦。

張宏小步走了過去,將口供接到手中,恭謹呈到了皇帝面前。

朱翊鈞沉默著看了片刻,并沒有去接。

“唉。”

朱翊鈞悠悠嘆了一口氣。

難怪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對后宮相爭全然沒概念的朱翊鈞,這時候才意識到,什么叫猝不及防。

他輕聲朝蔣克謙問道:“吳婕妤知道皇后家受了田畝么?”

蔣克謙猶豫片刻,用一種不太確定的語氣回道:“或許不知道,但據孔承德的供述而言,兩家之間應當互相能猜到一二。”

朱翊鈞緩緩點了點頭,心中有數后,他也沒有在后宮的事上繼續糾纏。

“顏、孟兩家呢?”

圣人世家一般是不能隨意入京的。

哪怕想入京辦事,也得朝廷允準。

今年三家人入京,是禮部有請——“幸學有期,衍圣公孔尚賢、五經博士顏嗣慎、孟彥璞,并老成族人孔族五人、顏孟族各二人,俱宜行取乘傳至京。”

蔣克謙點了點頭:“具體不太清楚。”

“不過據孔承德所言,顏、孟兩家也有些田畝在順天府,但是不太多。”

朱翊鈞不由嘖了一聲。

要不怎么說度田向來得不到輿論支持呢?

這些套著圣人世家皮的豪右,領銜兼并,怎么可能支持度田呢?

朱翊鈞轉頭看向張宏:“何心隱現在在哪兒?”

晾了這么久,也是時候見一見了。

張宏思索片刻,答道:“還在順天府受審,陛下要召見么?”

朱翊鈞沉吟片刻,點頭道:“讓他明日入宮面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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