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猜測過,第一次接天庭任務,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或許跟陰司任務一樣,會以幻境呈現出部分天庭景象,說不定是瓊樓玉宇白玉京。
但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形式。
李衍心中雖滿是好奇,但更加不敢暴露異常,裝作什么都沒發現,來到石井旁。
他低頭觀望,頓時發現不同。
原本石井顯示陰司任務,里面的黑水會嘩啦啦旋轉,而如今被金光籠罩,卻古井不波。
奇怪的是,金光中也沒任何顯示。
李衍伸手觸摸金光,也沒任何異常。
他皺眉故作疑惑,實則已有猜測。
估計這天庭臨時發布任務,要和陰司這邊達成統一,才會出現。
果然,遠處模模糊糊又傳來聲音:
“陰司可不是你雷部…”
“周判,此事是誰下令?”
“當然可以,但要有閻君同意…”
李衍面色不變,腦中瘋狂運轉。
雖然模糊不清,但從這只言片語中,也能分辨出許多事。
比如陰司和天庭的關系。
在一些民間傳說中,陰司屬于天庭管理,孫大圣鬧了地府,閻王還要上天告狀。
但聽這話,雙方更像是在平等交談,只不過天庭雷府更為強勢一些。
給他的感覺,好像是兩個組織談判…
還有“周判”這稱呼,應該是雷府判官。
傳說,雷城在玉清真王府,碧霄上梵炁中,去府二千三百里,城高八十一丈。
主發生萬物,驅動海岳,推遷四時,升降陰陽,錄善罰惡。
其內部,分一府兩院三司。
一府即是神霄玉清府,簡稱神雷玉府。
兩院即是五雷院和驅邪院。
三司即是萬神雷司,雷霆都司,雷霆部司。
對于雷霆崇拜,自古有之。
但雷府的出現,也離不開人間祭祀變革。
比如這天庭雷部劃分,始于北宋。
北宋時期,道教神霄、清微諸派,崇尚施行雷法,于是玄門祭祀變革,雷府應運而生。
其中,確實有雷府左右判官職位。
這位判官姓“周”么?
也不知是古代登神成功者,
還是另外一種存在……
就在李衍沉思時,對面已有了結果。
“哼!”
那個紅袍巨影發出一聲冷哼,顯然有些不滿,卻也沒再多說什么。
隨后,李衍眼前金光震顫,逐漸出現一道金帛玉軸書卷,展開后,密密麻麻全是雷電狀的紋路。
看起來像字,但李衍根本不認識。
他有些無語,小心伸手觸碰。
隨后,一道道光影在眼前閃爍:
那是座高山,云深不知處,一名頭戴方巾,手持竹杖的身影闊步離去,身后一名年輕人端著碩大竹符長跪不起…
那年輕人穿上道袍,于山中修煉,還時常抓捕成精的靈藥煉丹,周身運氣繚繞…
道人收了很多徒弟,年邁后死去,弟子們將其放入棺槨,誰知還沒抬到葬地,棺中便云煙繚繞,打開后只剩一截碩大竹符……
竹符于人間流轉,后來被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丟入山縫中,引發地龍翻身……
一名和尚前來,進入坍塌的地穴中,拿到竹符,整個人便開始神情大變……
看著這一道道光影,同時眾多信息涌入。
李衍的面色,也逐漸變得震驚。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滿臉難以置信。
怪不得很多事都有些蹊蹺。
他的情報錯誤,
幕后搗鬼的,根本不是江神大君!
或者說,
這江神大君已被李代桃僵!
幻象中的道人,名叫“李文淵”。
這個名字十分生僻,但其與師尊卻是古籍有名,乃是九疑山方士沈文泰,記載于《神仙傳》中。
其中描述道:沈文泰者,九疑人也。得江眾神丹土符還年之道,服之有效,欲于昆侖安息二千余年,以傳李文淵曰:“土符不法服藥,行道無益也。”文淵遂授其秘要,后亦升天。
這師徒很低調,卻先后登神成功。
隨后的事情,就變得奇怪。
李文淵,乃是寄竹符而成仙。
相似的手段,有“杖解”、“兵解”。
無論如何,算是脫離了生死輪回。
但隨后,其留下的法器,卻被人投入大巴山中,破開江神大君殘魂封印。
李文淵,又一縷真魂私自下凡,與江神大君殘魂融合,附著在“狼吾”身上。
這“狼吾”自此性情大變,不僅借邪法續命,擾亂陰陽,還開始組建拜龍教…
所以,李衍一下接了兩個任務。
一個來自陰司,是將“狼吾”打入幽冥,獎勵是一道罡令。
另一個,則來自天庭雷府。
乃是找到“李文淵”,請動雷劫鎮殺。
獎勵的東西,則令他十分心動,乃是一道雷罡,同樣為先天罡氣,玄妙不凡,有兩種使用方法。
一是存入雷府,可召喚一次天雷。
玄門正教雷法的使用,他可是見識過,布置壇場,費時費力,還要計算天時地利和,眾多高功同時施展。
而他,卻能直接消耗雷罡召喚。
其二便是能讓勾魂雷索吸收。
至此,雷索便無需吸收天雷,可自行生出雷電,雖然供給有限,卻再不怕徹底消耗完。
其他雷法,也會有相應增強。
好東西啊!
李衍心中激動。
若是能搜集足夠雷罡,還怕個鳥…
領到任務后,周圍濃霧也迅速消散。
“李施主,可是發現了什么?”
旁邊傳來惠明詢問的聲音。
卻是李衍這次待的時間比較久,雖然在外面只是幾個呼吸,但也被惠明敏銳察覺。
“那‘狼吾’確實是陰犯。”
李衍沉聲回道:“但其身上帶了神器,能遮掩,所以只接下任務,并不知道其蹤跡。”
不知蹤跡的,又豈止“狼吾”。
還有偷渡下凡的“李文淵”,以及那將竹符投入大巴山,協助其下凡的神秘人。
其身形模模糊糊,
正是神器遮掩天機的表現…
“惠明大師,多謝了。”
既然有了結果,李衍也沒空游覽寺廟,當即告辭,被惠明送出大門。
“李施主無需客套。”
惠明面色平靜點頭道:“貧僧助你,也是存了私心,那人害我眾多師兄弟,但我卻無力報仇,只能借助施主之手。”
李衍正色道:“大師放心,那妖人伏法之后,我會派人給你捎信!”
說吧,拱了拱手,告辭離開。
帶著武巴離開寺廟,他才回頭看了一眼,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現在想來,這件事可沒那么簡單。
修行之人,無一不以登神成仙為最終目的,數千年來,多少人倒在了這條路上。
怎么會有人愿意偷渡下凡?
更詭異的是,竟然會有人接應!
除了他的勾牒,大羅法界和人間,還有其他溝通渠道,說明早就觸犯了天條。
還有這么多人,都擁有護身神器。
這東西可不是大白菜,每一個護身神器,都意味著一個王朝的底蘊。
想要將其收集,不知要耗費多少力量。
想到這兒,李衍心中越發警惕。
他一直懷疑,鬼教教主只是趙長生的一個身份,其背后還有一些人。
比如那一同前往蜀王府的“盧生”。
這家伙,可是敢膽大包天打撈“九鼎”的人物,根腳不凡,肯定不會是趙長生手下。
罷了,反正已經接了任務。
今后碰到這些家伙,該打入幽冥的打入幽冥,該五雷轟頂的招來天雷!
這些家伙禍亂人間,一個都不能放過!
就在李衍思索間,他們已走到山下。
山道旁等了一名漢子,長得五大三粗,還裹了白纏頭,見狀連忙上前,恭敬拱手道:“可是李少俠,把頭讓我在這里等您。”
“麻煩了。”
李衍本想拒絕,但看了眼天色尚早,旁邊的武巴又興致勃勃,也就沒有多說。
在這名漢子帶領下,他二人來到集市東側一座大棚內,早有人等候在外,恭恭敬敬將他們領了進去。
這大棚面積不小,里面人聲鼎沸,坐滿了互相說笑的百姓,甚至衣著華麗的富紳也有。
一般來說,富貴人家不愿意來這下賤地方,跟著泥腿子們一起看戲。
能吸引他們前來,必然有兩下子。
李衍見狀,也跟武巴坐下,安靜等待。
鐺鐺鐺!
忽聽得鑼鼓聲起,木偶登場。
確實是“木偶”登場。
這個木偶戲,與李衍往日所見完全不同。
尋常的傀儡木偶并不大,但眼前這個,足足有一人多高,由下方表演者扛著進行操控。
木偶不僅身形魁梧,還衣著華麗,生旦凈末丑皆有,五官面目生動。
匠人們雙手扯線,竟好似活過來一般。
這種木偶戲,大多講的是神話。
這一次,正好演繹的是八仙過海。
鼓樂聲響,且有人開口唱詞。
說實話,比起正兒八經的川劇團,唱的還差那么點味道,但人們顯然也不是來聽曲。
單這木偶,便看的人眼花繚亂。
有木偶穿衣解帶,靈巧如真,
有呂洞賓拂塵揮灑,劍光閃爍。
高潮時,甚至有漢鐘離木偶吹火點蠟,火苗騰躍,技藝驚人。
這些個木偶舉手投足間,眼神流轉,栩栩如生。
“好!好!”
武巴和孩子一樣,高興的拍手大笑。
李衍也是面帶笑意,仔細觀賞。
看完了這邊的木偶戲,他們當即離開,來到碼頭,坐船前往臥龍山下。
廣德寺這邊的廟會,更加龐大熱鬧。
這一次,倒是沒什么意外。
李衍帶著武巴逛吃逛喝,看了金錢板、看了神戲,也見了不少江湖打把式賣藝的。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
廟會晚上同樣熱鬧,燈籠點點似繁星,還有那舞草龍,玩噴火的,毫不遜色白天。
可惜,逛了一天,李衍已有些厭煩,武巴這大胃口,同樣吃的有些撐,便索性折返。
隨后的幾日,他們都沒有外出。
沙里飛照樣忙于修煉,呂三和王道玄各忙各事,唯有李衍不時指點武巴基礎功夫。
又過了幾日,便來到了冬至。
俗話說,冬至大如年。
蜀地的冬至,更是如此。
一到冬至,便要開始殺年豬,做臘腸。
餃子是必不可少。
但更關鍵的,還是熬一鍋好羊湯。
一大早,洛家的仆人便開始忙碌,整整宰了三頭羊,不僅熬羊湯,煮羊肉,還做了羊肉餃子。
李衍幾人,也算是過了個安生節。
除了吃,蜀中冬至還有不少習俗。
比如曬冬至,百姓會把家里食物和谷物都拿出來曬曬太陽,說是能驅除寒氣……
祭灶不可少,家家戶戶灶王爺神像前,都擺滿了各色供品……
還有人一大早,便跑到山上祭祖。
李衍他們游蕩江湖,自然沒這些事,但王道玄也做了一場法事,算是給眾人添福增壽。
熱熱鬧鬧,跨過了冬至節令…
咚咚咚!
次日,天沒亮便有人敲門。
洛家仆人打開門,只見門外站了一名大漢,頭戴斗笠,身披大褂,絡腮胡滿面風塵。
“您是?”
不等仆人詢問,李衍便已從房中快步走出,微笑拱手道:“武老哥,你怎么來了?我還說明日出發,趕往豐都呢。”
來人正是滄州武瞿。
不僅是八極拳高手,還是華光教術士。
在武昌之時,李衍龜山比武與其相識,也是在其介紹下,接觸了到了“黃泉組織”。
“進去再說!”
武瞿面色嚴肅,看了看周圍,低聲道。
“哦?”
李衍眉頭一皺,連忙將其請入房中,命仆人倒上一杯熱茶后,沉聲詢問道:“出了什么事?”
武瞿這模樣,一看就有些不對。
好像還跟人動過手,殺氣尚未消散。
武瞿面色有些復雜,喝了口茶后開口道:“我輔佐的那名活陰差,被人給殺了!”
“什么時候?”
李衍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
黃泉組織的特色,通常是一名“活陰差”,搭配幾名江湖高手護法,互相幫助,互為依靠。
雙方之間的關系,十分親密。
武瞿算是跟他惺惺相惜,但即便如此,也不曾泄露自己守護的“活陰差”身份。
“就在前天!”
武瞿眼中滿是殺機,“我守護的活陰差,是安岳縣一名仵作,功夫道行不高,因此身份保密,只有我和另一名護法知道。”
“我趕去接對方前往豐都,但就在我到的前一天,人被殺死在縣衙大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