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閃開!”
血儺師巴代扎一聲怒吼提醒。
此刻,他腦子都是嗡嗡的。
蜀王這只重甲黑翎衛,算是他們底牌,一直秘密訓練,直到大事將近,才讓其現身鎮場。
這批人的主要目標,便是江湖玄門中人。
憑借裝備優勢,進行碾壓。
當然,對付軍隊遠遠不夠,他們的計劃從一開始,也沒打算和朝廷大軍對抗。
哪能想到,對方也玩起了火器。
以人力發射虎尊炮。
莫非是妖怪?
不等他多想,武巴已轟然開炮。
這虎尊炮,同樣可發射鉛彈和散碎彈丸,一個射程遠,一個覆蓋面積大,威力都不可小覷。
沙里飛他們趕到郡王府時,那里戰斗已經結束,但因虎尊炮太過沉重,衛所士兵顧不上搬,才被他們重新拿到。
這東西,原本就是天圣教重金打造,蜀王府得到后,又進行了加固,威力更大。
里面裝填的,全是散彈。
伴著巨大轟鳴聲,幾米長的火焰噴涌而出,銷煙滾滾,密密麻麻的彈丸呼嘯而出。
整條街道被覆蓋,磚石碎瓦炸裂。
噗噗噗!
這些黑翎衛的重甲,如同紙糊的一般,直接便被撕裂,有的被打成兩截,有的布匹碎裂。
漫天血霧,在雪地上炸出刺目紅梅。
漫天銷煙過后,只剩一地狼藉。
此時已過晌午。
大年初一,百姓大多都在家中,就連外出參加“喜神游方”的人,也已經回來。
這個區域,居住的大多是達官顯貴。
方才不斷響起的槍聲,加上衛所兵馬調動,已嚇得他們躲在后宅。
虎尊炮轟鳴,更是讓他們驚慌失措。
“媽呀!”
遠處街邊茶館二樓,正看熱鬧的掌柜臉色慘白,驚呼一聲,將窗戶噼里啪啦合上。
周圍大宅的豪紳,更是帶著仆人,驚慌失措從后門往外跑。
整條街道已經被清空,武巴也沒了蹤影,卻是虎尊炮強橫的后坐力,將他崩飛了出去,直接撞塌了后方半堵墻。
好在,這廝皮糙肉厚,不僅不怕,反倒激起了兇氣,哈哈大笑,繼續裝填虎尊炮。
“找死!”
血儺師滿臉猙獰,眼睛充血,手持血色司刀,縱身一躍,便裹著血霧從房頂落下。
可以說,這次任務已經失敗,損失慘重。
但血儺師巴代扎,還是嗅到了一絲機會。
他們的兵馬仍占優勢,成都府內可是有數萬兵馬,正在往此地趕。
只要將那手持虎尊炮的野人斬殺,憑借人數優勢,亂槍齊射,誰都逃不過。
眼前這些高手,就是最大隱患。
只要殺了他們,再多的代價也值得。
李衍自然也看出了其用意。
“照顧這位前輩!”
他渾身裹著黑霧,直接抓起奄奄一息的金婆婆,扔向后方呂三,隨后便縱身而出。
李衍此刻外八壇神將之力加持,以勾魂索為甲,無論力量速度,還是身上裹挾的罡煞之炁,已猶如鬼神。
他后發先至,裹著黑霧沖天而起,直接攔住了血儺師巴代扎,手中斬蛟斷塵刀上撩。
感受到殺機,血儺師揮刀一擋。
斷塵刀與血色司刀碰撞,發出轟鳴聲,竟被擋了下來。
這斬蛟斷塵刀,真正的威力在于加持雷法,李衍為了維持久戰之力,并沒使用雷法。
即便如此,血儺師渾身血霧也被擊潰,滿臉猙獰,額頭青筋直冒,渾身顫抖。
見他力竭,李衍順勢一記窩心腳。
血儺師整個人倒飛而出,直接撞在后方客棧外木柱上,斷裂的柱子,混著磚瓦嘩啦啦落下。
但讓李衍驚訝的事,發生了。
他這一腳,便是猛虎也能踹死。
而血儺師卻撥開碎瓦,猛然站起,臉色漲紅,口中不斷涌出黑色污血。
雖說狼狽,卻恢復了幾分精神。
李衍看到后,有些驚訝。
這老魔,不愧是蜀王府頭號邪修,竟然能控制全身血液,一瞬間將污血排出。
也算是某種另類恢復法。
而且,身上也穿了某種厲害法器。
“巴前輩,別和他近身!”
看著李衍渾身黑霧模樣,司徒千眼中滿是忌憚,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孝衣旦白泣紅,算是廢了,血盆圣母附身,至少數月才能恢復,已被他秘密送走。
“管好你自己!”
血儺師巴代扎不耐煩地一聲嘶吼。
他前些日子,險些斬殺道行衰落的程劍仙,多年惡氣一朝盡出,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沒想到,竟在這里吃了癟。
想到這兒,這老魔直接抓著身上老舊黑衣,一把扯碎,露出赤裸上身。
眾人看到,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這老魔身上,一塊接著一塊,全是灰色甲殼,勾勒出肌肉形狀,像是將皮甲縫在血肉上。
不僅如此,前胸后背還畫著一幅詭異油彩,五名面目猙獰的紅袍仙官,站立在棺材上。
其胸口處,有個凹陷腳印,正是李衍方才所留,但此刻竟緩緩鼓動,逐漸恢復。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東西乃血儺師壓箱底的寶貝,名叫瘟神皮甲,乃是取橫死者背皮硝制,繪《五瘟送葬圖》。
當年覆滅的那些土家寨子,無論男女老少,都在身上,層層疊疊,看起來如同甲殼。
“多吉扎西,助我!”
這老魔一聲怒吼,便用血刀割開手掌。
后方的黑教喇嘛,則猛然轉身,將身上僧袍脫下倒懸,背面竟然繡著一幅巨大唐卡:
兩具骷髏頭戴骨冠,手持法器,周圍火焰繚繞,腳下是密密麻麻厲鬼……
尸陀林主!
李衍心中暗道不妙,也顧不上遠處重新集結的士兵,化作一團黑霧呼嘯而出。
然而,還是遲了些。
但見那黑教喇嘛多吉扎西搖動經輪,口中念念有詞,濃郁的陰煞之氣,如瀑布般流淌而出,盡數灌注于血儺師身上。
煞炁陰冷,周圍冰霜瘋狂凝結。
同時,一股兇厲的血腥氣升騰而起。
就在李衍快要靠近之時,一團血影破冰而出,直接向李衍撲來。
砰砰砰!
一黑一紅兩團霧氣,在街道上瘋狂碰撞,周圍狂風呼嘯,所過之處,墻壁轟然坍塌。
滿地風雪倒卷,吹得那些士兵睜不開眼。
二人,竟斗了個旗鼓相當!
另一邊,司徒千也沒閑著,已與他的養父司徒博斗在一起。
二人所學,都是唐末邪術《百相譜》。
此刻的司徒博,腦袋一晃,臉上已出現關公儺面,紅臉長須,奔騰縱躍之間,手中關刀卷動飛雪,殺氣升騰。
而司徒千剛參加完“喜神游方”,同樣是關公打扮,長劍揮舞,氣勢絲毫不差。“呔!”
司徒博丹鳳目怒睜,赤面生威,青龍偃月刀頓地錚鳴:“你這逆徒,上不敬天地君親,下不恤黎民蒼生,不忠不孝,當真豬狗不如!”
正義凜然,神威不凡,手上更是毫不留情。
他赤面長髯,青龍刀拖地三寸,趟泥步踏碎積雪,一記拖刀斬浪,刀背反撩如月。
司徒千也不遑多讓,雖說廢了一條腿,被聶三姑用機關假肢接上,有些不靈便,但勝在年輕力壯。
他閃身后退,劍走偏鋒斜挑七寸,劍脊與刀鐔相撞剎那,手腕輕抖,竟將關刀輕松撩開。
“哈哈哈,笑話!”
司徒千咬牙道:“你這老不死的,當年也曾江湖留名,風光一時,老了沒力氣,卻叫我學什么忠孝仁義,一輩子窩囊。”
“我爹的錯,從不在跟了鬼戲班,而是他不夠強!”
二人新仇加舊恨,都欲置對方死地。
“小子,你很強?!”
冷漠的女聲在旁邊響起。
卻是竹林六閑的其他人前來相助。
茶蠱娘梁玉袖袍一抖,掌心突然出現一盞茶,用了暗器的手法,直接潑了出去。
茶香飄蕩,司徒千卻是面色一變,連忙退后,但見茶水潑在地上,積雪迅速變黑。
“哈哈哈…”
不等他站穩,蒼老的聲音便響起。
但見一名盲眼老漢縱身落下,蹲了個馬步,臨空虛坐,將二胡放在腿上,“強又如何,終究也不過一抔黃土,人間無名”
說話聲音帶著戲腔,手中弓弦一拉一扯,肉眼可見的波紋劈開飛雪,直奔司徒千面門。
這老者,正是竹林六閑中的“地聽弦”岳三耳。
眼見六人聯手,司徒千自知不敵,縱身而起,扭頭就跑,同時怒吼道:“玩人多?快開槍,打死他們!”
卻遠處衛所士兵已經集結,紛紛抬起燧發槍,擺出三列式陣法。
砰砰砰!
衛所士兵紛紛扣動扳機。
竹林六閑側身躍起,翻墻躲避。
一時間,墻壁上土石四濺,布滿坑洞。
“老糊涂!”
司徒千見幾人躲過,腦袋一晃,臉譜陡然一變,化作鐘馗模樣,準備念咒施法。
但剛一念咒,便心中警兆大盛,毫不猶豫縱身而起,撞碎墻壁,沖入附近店鋪。
一聲巨響,硝煙彌漫。
卻是沙里飛蹲在屋頂上,開槍射擊。
沒打中司徒千,卻引來了那些士兵注意,紛紛抬槍扣動扳機。
“賊慫的!”
沙里飛一聲暗罵,翻身滾下。
砰砰砰!
屋頂之上,頓時碎瓦四濺。
而就在這時,武巴也終于重新填裝了虎尊炮,猛然跳出,點燃火繩。
一聲巨響,房倒屋塌,對面街道殘肢亂飛。
短短時間,火器術法齊出,街上亂成一團。
轟隆隆!
忽然,地面開始震動。
但見遠方戰馬于長街奔騰,黑旗招展,兩支騎兵已從蜀王府方向沖來。
“風緊,扯呼!”
沙里飛見狀,連忙一聲高呼。
其他人紛紛向著他集結。
他們人數畢竟太少,雖然借著虎尊炮,一時占據上風,但面對騎兵突襲,還是難以阻擋。
街道上,唯有一紅一黑兩團霧氣瘋狂糾纏。
“衍小哥,快走!”
沙里飛著急,連忙呼喊。
“哼!”
李衍也早已察覺援軍到來,雖心有不甘,但也只得一聲冷哼,裹著滾滾黑霧騰空而起。
落地時已黑霧散去,顯出本體。
“從九眼橋走!老身有地方…”
金婆婆扯下面具,臉色慘白,咳血道。
眾人也不廢話,加快速度,在街巷拐角中瘋狂奔逃,很快就躲開追兵,沒了人影……
而看著他們離去,血儺師也沒有追擊,同樣落在地上,血霧散去,渾身皮膚慘白。
搖搖晃晃,差點摔倒。
“放出鷹隼,搜!”
他滿臉不甘,怒吼下令。
但他心中也清楚,多半是找不到。
果然,騎兵四處追擊,卻找不到李衍等人身影,而放出的鷹隼,也被呂三的鷹隼立冬擊殺。
“走,回去復命!”
血儺師心有不甘,下令撤兵。
乙巳年,正月初一,成都上空陰云籠罩…
城東一處破敗荒廢老宅里,李衍等人盤坐在地,皆喘著粗氣,一臉疲憊。
成都已成險地,蜀王府同樣有擅于追蹤的術士,他們接連換了幾個地方,才甩掉追蹤者。
此刻,遠處大門上貼著掩氣符,四周長滿荒草的墻壁上,也插著幾面法旗,布下陣法。
“這是白家老宅。”
金婆婆臉色慘白道:“當年有一樁慘案,是老身幫忙處理,隨后便收了此宅,當做落腳之地。”
“后堂密道中有干糧……”
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這老太太本就年邁,接連使用強橫術法,已是油盡燈枯,即便恢復,恐怕也會道行衰落。
梁玉連忙將其扶入房中。
李衍則問起了經過。
原來無相公子等人藏得隱秘,卻也漏了些風聲,被同樣熟悉成都的梁玉找到。
他們原本想與李衍匯合,卻遇到了聽聞出事,準備前去救援的沙里飛等人。
當下,眾人便前往大郡王府。
李衍也講述了王府遭遇。
“這狗賊,果然不是東西!”
聽到無相公子落井下石,沙里飛頓時罵道:“前些日子,還一幅義薄云天模樣,終究是狐貍尾巴露了出來。”
說著,摸了摸大光頭,有些后怕道:“幸虧咱們出去救人,否則這狗賊回來,肯定會順道坑我們一把。”
“那些人靠不住。”
竹林六閑中的梁玉,也沉聲道:“我們得到消息,青城山的援軍已經來了,就在武侯祠埋伏蜀王,可惜沒有成功。”
“還有,找你們主要是為了這個。”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枚布包的銅錢。
正是蜀王剛撒下的“喜神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