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碼頭。
幾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在碼頭告別。
“慰廷兄,卜五兄,你們何不等到過年之后再考慮出海的事?”一個青年有些不舍道。
“如今繼續下去也只是虛度光陰,既然如此不如早些上路,去看看海外的風景。說不定還能趕上在洛杉磯過年!”袁世凱爽朗笑道,渾身上下都帶著青年的意氣風發。
這次秋試再次不中,他在南京流連了一個月,從南來北往的商人口中打聽到不少關于美國、陳正威的消息,也打聽到最近馬來半島發生的事情。
朝廷無能,海外華人備受欺侮,反倒是陳正威在馬來半島救了大量華人,又屠殺了不少土著。
“大丈夫當如此!我今日便要效仿班超,棄筆從戎!”袁世凱當即就道,隨后便打定主意要出海去洛杉磯。
與他一起出海的,還有他的好友徐世昌。
兩人倒也沒打定主意要去投奔陳正威,而是準備先去看看國外的風土人情,就當開闊見聞了。
然后再做決定。
“山高路遠,一路順風!”
兩天后,陳正威坐在豪華車廂里,跟晚云下五子棋打發時間。
林長寧則是坐在一邊看《林肯傳》,她最討厭和這兩個人下五子棋了。
從來就沒贏過。
不喜歡和這兩個人下跳棋。
不喜歡和這兩個人打保齡球。
不喜歡和這兩個人打高爾夫球。
棋盤上戰局很焦灼,大片黑白棋子交錯,陳正威神情嚴肅,他都想要把棋盤扣到李希文腦袋上了。
李希文坐在邊上和大頭仔、張子昂小聲說話,就跟蒼蠅一樣,嗡嗡嗡,嗡嗡嗡。
看到他就煩。
好不容易才耐著性子將這局棋下完,隨后長長出了口氣,一巴掌就把木頭棋盤拍碎了,冷笑道:“媽祖又怎么樣?了不起啊?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還是讓我贏了?”
晚云抿嘴笑道:“威爺總是贏的!”
“理所當然,沒人比我更會下棋!”陳正威靠在椅子上,伸手接過雪茄。
旁邊張子昂還在小聲問李希文:“晚云小姐下棋很厲害?”
他不理解陳正威和晚云下棋為什么那么嚴肅,還能說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話來。
雖然確實很有氣勢,但有點兒怪怪的。
“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就是那種……”李希文仔細琢磨應該怎么說這事。
晚云就是閉著眼睛下棋,都沒幾個人能贏過她。
陳正威一巴掌就抽李希文腦袋上了:“在那嘀嘀咕咕說什么?”
“剛才就是你在那嗡嗡嗡,一直干擾我,不然我早就贏了啊!”
給了李希文一巴掌,陳正威總算感覺心里舒服了。
車廂里的空氣都好多了。
遠處林明生和張炎在那喝茶,看到這一幕,林明生微微搖頭。
陳正威這喜歡遷怒的性子是改不掉了。
一行人乘坐火車前往洛杉磯,一天一夜后便到了洛杉磯,還沒入站,看著外面陽光明媚,陽光仿佛照入心底,一行人的心情就很好。
舊金山的冬天總是陰沉沉的,到處都濕漉漉的,就像一條濕毛巾包裹著整個城市,建筑的外墻面都是濕的,隨處可以看到霉斑。
有時幾周都看不到太陽,就好像永無止境一般。
而洛杉磯則是完全相反,很多舊金山的人都說,上帝把陽光都給了這里,而且這里的陽光有著獨特的慵懶味道。
快要進入火車站的時候,便能看到兩邊逐漸林立的工廠和公寓。
雖然女人和孩子很少,這個時間大部分華人都在做工,不過也有一些人在街邊曬著太陽。
大頭仔和張子昂都順著窗戶往外看,目不轉睛。
“這里就是洛杉磯了,我們華人的城市!”李希文帶著幾分自豪的介紹。
“這里常年都是陽光明媚!”
火車進入火車站,所有的車廂都沒打開,車廂內的旅客們都安靜的等待著。
而容閎穿著一身紳士服,帶著人在站臺等待,隨后前端那輛豪華車廂的門打開,一些馬仔先從火車上下來警惕周圍。
隨后陳正威穿著襯衣和西褲從車廂中出來。
“老板,你們總算來了!”容閎笑著迎上來。
“這么熱的天,你穿這么多不熱啊?”看著容閎那一身紳士服,陳正威看著就覺得熱。
站臺上方有簡易的棚子遮擋雨水和陽光,不過遠處的陽光反射過來,仍然讓人覺得有些晃眼。
尤其對于這些剛剛逃離了舊金山陰雨的人來說。
“習慣了!”容閎笑道,隨后和林長寧等人打了招呼,一行人上馬車離開。
隨后列車的其他車廂才打開,那些旅客拿著行李下火車。
一行人直接來到洛杉磯市中心的那處莊園,在這里安頓下。
陳正威在洛杉磯的莊園不少,最大的就是那個位于帕薩迪納,占地121平方公里的莊園,比洛杉磯還大。
不過別說林長寧不喜歡去,就連陳正威去過一次后就不想去了。
那地方就跟把自己扔到荒郊野嶺沒什么區別。
不過等著路修好,有汽車,情況能好一些。
除此之外,便是好萊塢山河貝弗利山上的三個莊園,以及正在在馬布里海岸的懸崖規劃了一個莊園。
不過沒足夠的人手建造,需要等其他莊園建好后才能入住。
暫時能住的只有這個了。
不過這個莊園面積雖然最小,占地只有五英畝多一點,土地面積2萬1000平方米,有著一棟三層小樓和兩棟二層小樓,花園草坪都有,而且在市中心,也比較方便。
進了莊園,林長寧就讓人將東西搬進來,樓上樓下的指揮人將東西放下擺好。
陳正威則是和容閎坐在客廳閑聊。
“現在洛杉磯有華人12萬4000多人,大部分都在工廠做工,小部分在周圍的農場,還有一些商家……”
“其中青壯男性超過90……這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因為這事,我愁的頭發都快白了!”容閎苦笑道。
女性只有1萬1000人,這還是陳正威之前靠著那些豬仔船運來了不少,不過舊金山那邊也有一些華人女性。
而洛杉磯的女人,里面還有一些實際上是華人娶了墨西哥人或者愛爾蘭人、意大利人。
“已經在想辦法解決了!”陳正威道,這件事他也知道麻煩,但沒辦法,只能一點點來。
“讓那些人先去賭場、妓院消磨掉多余的精力!”
“如今洛杉磯最大的工程是挖掘擴大港口,讓大型船只能夠停靠。除此之外還有學校、部分工廠區在建造……”
陳正威隨意聽著,半響后看容閎的廢話越來越多,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才打斷他道:“你是洛杉磯的市長,這些你不必這么面面俱到的告訴我!我也沒興趣聽。”
“好吧,重要的已經說完了,剩下的不聽也可以。”容閎隨后笑了笑,他總算是抓住陳正威,將這些事說給他聽了。
這邊千頭萬緒只靠他一個人,他都快累死了。
“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我聽說有些人對你不滿。”陳正威笑了笑道。
“是工廠區那邊的華商吧?他們有一些想法,但我沒同意。”容閎直接道。“老板,這事你怎么看?”
有一些華商覺得工廠區的地價太貴了,而且洛杉磯對廠房、垃圾處理各方面都有要求。
一些人聚集在一起找他,想要在洛杉磯邊緣建廠,然后順便拿下周圍一大片地。
但根據他所知,那些華商是看好洛杉磯的發展,想要借著建廠的名義,在郊區地價拿地囤積,不過被容閎拒絕了,這讓不少人對他不滿。
尤其是……其中一些人還是中華總商會的成員。
他不急著解釋,他更想知道陳正威的態度。
“容閎,你知不知道你和我最大的不同是什么!”陳正威笑了笑,反問道。
“我沒老板的眼光和魄力!”容閎立刻道。
“并不是。”陳正威擺擺手。
“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是個好人,我不是!”
“你是個好人,他們也知道你是個好人。你總是在做你認為的好事,然后他們有一點點不滿意,就會怪罪你!反正你是個好人,就算得罪了你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天天拿著槍指著他們,不合心意了就干掉他們,他們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別惹我生氣。然后我哪天放下槍和他們吃頓飯,沖著他們笑笑,他們就會感恩戴德。”
“明白了么?好人就得被人拿槍指著!”
“你以前參與創建過江南制造局,后來在紐約當副公使,照顧那些留美幼童,在我這里才主政一方!你總是想著有的沒的,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想要將所有的人照顧到……這不可能!”
“你得展現出自己的強硬手腕來,讓別人想辦法按照你的要求做好。而不是你去照顧他們!”
“要是我……找個機會抓幾個吊死,找個由頭把他們的財產吞……沒收!其他人就知道該怎么做了!”陳正威差點兒就順嘴說把他們的財產吞了。
隨后做出結論:
“你想要主政好一方,就不能是個純粹的好人!”
“純粹的好人,那是庸才!”
要是換成以前,陳正威直接拎幾個典型出來,讓人吊死了。
殺雞給猴看。
不過現在這種小事,他都懶得理會了,扔給容閎自己處理。
“還有,你們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這洛杉磯的土地,雖然名義上是洛杉磯市的……實際上可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