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花王?東王母?
倒真擺了兩個選擇在自己面前。
那位「瑤華娘娘」果然厲害。
可是如何抉擇呢?
若論利益相關,除掉雙方任何一個,都能得到朝廷的黃金千兩,算是為金丹又湊齊了一樣材料。不過以自己如今的本領,除非天上有真君愿意率兵出手剿滅東王母,否則幾乎是不可能將東王母除去的。
豹王那里有北豹泉,但是北豹泉既不會干,也不會跑,別人除掉了豹王,自己也能去取北豹泉,加上北豹泉并不珍貴,所以這個是無所謂的。
東王母那里則有地靈丹。
這個才是珍貴的。
此外還有長生之法。
不說自己能不能用得上,今后若有哪位師兄懈怠了修行,道行不夠,道行的增長沒有趕上自身的衰老,也許幾年壽元就是生死之別。
似乎東王母那里好處更大一些,
若論危險與否,倒是難以衡量。
東王母的道行似乎要比豹王更高,然而這位東王母卻很少傷人,她此番大發「長生令」,招賢納士,招兵買馬,自己若是只想看看她這長生之法是真是假,是個什么原理,倒也不必與她打生打死,完全可以拿了「長生令」就走。
可豹王卻是害人無數,實打實的兇悍,若是到了西北,進了豹王的老巢,雙方定然要分個勝負生死。
可若論危害——
豹王的危害在天下百姓,東王母危害的卻是朝廷和九天正神的統治。
說起這一點,倒是就不難選了。
只是想到「瑤華娘娘」說的那句「心意分福禍,抉擇定安危」,二者之間顯然有一樣是更危險的,林覺又不得不鄭重。
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拋開雜念。
若是有這句話也想不出來,何不就當沒有這句?修道之人,本應灑脫,順心而為,何必因一句話就畏首畏尾,束手束腳?
「萬道友、潘公、陶道友和雷道友呢?」林覺心定下來,又問,「南天師與云禪法師,還有玉山的道長們呢?」
‘南天師與云禪法師,還有以前就在西北對付豹王的聚仙府奇人高人們,已經去了西北。」
樊天師頓了一下:
「萬道友、陶道友還有潘公雷公則還留在京城等林道友做決定。他們說,若林道友要去西北,
他們便跟著去除豹王,若林道友要去東北,他們便也跟著去看看那能讓人長生的東王母什么樣。不光他們,還有身在京城的一些奇人,甚至有些膽大的,都說要追隨林真人去除妖。」
「那些人?」
林覺倒是知道這些人。
這些人大多都是有些法術本領的奇人異士,勉強算是靈法派,因為南天師和傳聞中的樊天師都是靠的請神除妖,勉強算是符篆派,所以有些奇人異士因為這一點不愿意去追隨南天師,也有些是因為膽小怕死。而自己當初去錦屏縣除妖之時,他們就在觀望,等到自己除妖回來,在這些人之中便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去年歲末與大足法師斗法過后,那些如雷姓人一樣,想搭著自己謀些名利的人應是越來越多了。
不怕他們為了名利,只要是正當手段,便沒必要指責,只要真是為民謀善,便都值得肯定。
于是林覺又問:「玉山的道長們呢?」
「據說帶了觀中祖傳的法器,去東北方向,尋那東王母去了。」
「祖傳的法器」
林覺倒是想起了自家浮丘觀搬山殿中掛著的那面鏡子,也傳了很多年了,若是要斗東王母,應該可以找大師兄借一借。
「道兄想好去哪方了嗎?」
「自當往西北去!」
「貧道猜都這樣。”
「樊道友便留在京城吧,如果有什么變故消息,也可設法通知我。」林覺說道,特地叮囑他,「道友可得冷靜一些,這次可莫像上次一樣,酒醉之后被人一激,就離了京城,去找妖王了。」
「貧道知曉—”
樊天師點著頭,又嘆著氣,神情有些無力。
林覺與他行了一禮,便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羅公已經將他的高頭大馬牽了出來,馬背上放了簡單的行囊,銀槍擦得亮,套上槍頭,掛在馬鞍上。
「想好要去哪邊了嗎?」羅僧轉頭看向他,神情寧靜,語氣沉穩,「此去豹林和云夢縣都有幾百里路,你走得快,若你已經決定好,羅某便去叫上那幾個奇人異士先行一步了,你剛回來,可以歇息片刻,吃點東西,再來追趕我們。」
「目前來想,我想先去找那豹王。」
「嗯——...」
羅僧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說道:「豹王在西北,東王母在東北,都要先往北邊青蓮縣走,再分西東兩方,在此之前,走的都是同一條路,你若改了主意,路上追上我們就是。「
「好!」
「先行一步!」
羅僧說完,便牽馬出了門。
似乎在他心中,沒有任何計較,也沒什么可怕的,是勝是敗,最差不過一句有死而已。
林覺目送著他離去。
確實如羅公所說自己從清早到現在,趕路到京城,已經有些疲累了,連飯都還沒吃,確實應該先休息一下。而以他們的趕路速度,莫說剛出門的羅公了,自己現在去追中午就已出發的江道長、南天師一行都還趕得上。
林覺一邊沉思,一邊從小瓶中倒出丹丸,喂給白鷺道友,又帶扶搖去吃了點東西,甚至讓它去城外楓山叫上了兩匹石馬。
天光越來越暗了。
道人乘著白鷺,在云端上飛行。
下方山路之上,石馬隨之奔踏如風。
本想在夜色來臨之前追上羅公一行,卻不曾想,京城天氣尚好,可往北行去,卻是蔓延數百里的烏云,下著大雨。
白鷺道友在雨天飛行不便,加上夜色臨近,林覺不得不先落下,尋了村落中一間廟宇,進去暫時避雨。
變回原身,四下打量一眼。
只是一間村廟,雜七雜八供了一些神像,無人打理,倒也干凈清靜。
廟宇中間還有生過火的痕跡,墻邊放了一些干柴。
狐貍背著包跳了進來。
只見它將身子側過來,逐一從背包的帶子中抽出腿來,便將背包卸下,隨即用力一抖身子,便蕩開一篷水霧,它的身上立馬恢復了干爽。
「羅公!在前面!」
狐貍轉過頭,對林覺說道。
「知道了。他們應該也在避雨。」林覺說道,「不必著急,這雨明天會停,我們明天白天再追上他們就是。”
「嚼」
狐貍搖了搖頭,對著地上吹了一口,吹掉灰塵,便就地一躺。
一盞守夜燈亮了起來。
林覺盤坐于地,也在心中思索。
自己得了大陰陽法,修行一年,其中又有半年在山上,道行法術都有很大長進,不過那豹王能在天火神將和諸多奇人高人圍攻之下,還能打得平分秋色,顯然也不是等閑之輩。尤其是它戰敗之后,只要退回老巢,天火神將立馬便不再追殺,這也說明,這么多年經營下來,它的老巢已經是足以令神將也謹慎的地方了。
這會是那位「瑤華娘娘」說的危險嗎?
外面雨聲嘩啦不停。
雨天黑得早,一眨眼的功夫,外面就看不見天光了,只能聽見轟隆隆的馬蹄聲,大地都在顫抖,又停在這間村廟門口。
林覺知道,是兩匹石馬。
此時它們應該已經站在村廟門口了。
不知是不是得道成精前養成的習慣,這兩匹石馬無論走到哪,都愛找個門口或者路口站著,還必須站得平齊。
「只愿沒有嚇到村民。」
「只愿沒有嚇到村民!」
林覺小聲說著,狐貍無聊學著。
正當這時,卻聽門口一道聲音:
「哪里來的兩匹石馬?」
林覺和狐貍都看過去,只見村廟儀門之中走出一道人影,穿著黑衣,奇怪的看著外面,又奇怪的看向神殿中的一人一狐。
一人一狐對視一眼。
村子里面肯定是有人的,不過無論林覺還是狐貍,都沒有察覺到這人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就像他一直在那里一樣,當即心中便知道了,這位大概率不是人,而是精怪鬼魂之類的。
「是我帶來的。」
林覺回答著,仔細打量著他。
見他身軀凝實,不像小鬼,又沒有煞氣邪氣,不知是什么東西。
「你們又是誰?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
「在下姓林名覺,是個修道之人,從京城過來,要往西北去。」林覺答道,「因為下雨,來這廟中避雨,不知這間廟中還有別人。”
「京城來的道士?往西北去?」那人一笑,「今天下午也有一群道人,也從京城來,也往西北去,也在這里避了一會兒雨,倒真是巧。」
「哦?此言當真?」
「你個年輕道士!我這把年紀,無緣無故騙你做什么?」
「那些道人可與足下有過交談?」
「沒什么交談,不過聽他們說,似乎是齊云山的道士。你面前那堆灰燼,就是他們下午冷了、
濕了衣裳,烤火的時候生的。「”
「那就對了!」林覺本來就不怕他,如今一聽,更不覺得害怕了,「他們現在在哪?」
「下午雨停了一下,他們匆匆就走了。」
「原來是這樣。」
「你們認識?」
那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過來。
林覺熄了一下守夜燈,再將之點燃,燈光映照出這人的面容,是個中年人,樣貌普通,沒什么異樣。
「當然認識。」
雨天寂寥,偶然相逢,林覺干脆邀請他過來同坐。
這位并不尋常,興許還能從他這里得一些人不知道的、關于北方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