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美華離開后沒多久,對面研修基地的學生也陸續撤離,到最后只剩下兩個研究冬季動物相關的博士生守站。
另一邊的畜牧局的站點人多一點,但他們人員是輪班,三個月一次調換,這次來的人正好春節前回去,而接班的人則節后到崗。
他們不參與巡山,天氣一冷真沒啥事情可做。
幾個年輕人天天蹲院子里聯網打游戲,晚上再一起煮火鍋湯鍋吃。
還別說,靠著單位就是不一樣,各種補給堆滿了庫房。
每半個月還有后勤人員過來慰問,給送吃穿用的東西。
陳影他們都撿著便宜了,弄了幾件冬天的厚衣服。
沿海那位大哥在河源住了十天才離開,臨走的時候還專門過來看陳影,拉著他的手,讓他一定到自己家鄉去玩。
“別的不敢說,包吃包住,海釣和出海捕魚,大哥絕對給你安排上。”
沿海的人喜歡高山峽谷旅游,內地的人也同樣向往大海。
陳影去過海邊,是高中畢業跟同學一起去的,窮游,在海邊溜達了一圈不要錢的沙灘。
什么海釣,什么出海捕魚,那是窮學生能玩得起的?
大哥的邀請情真意切,陳影答應他,如果真去海邊那肯定要跟他一起喝一頓。
送大哥走的時候,還給他留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如果路上遇到麻煩就跟他說,不敢拍胸口說啥事兒都包,至少幫忙聯系個當地人還是可以的。
進入10月之后,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國慶大假之后的第三天,早晨起來,外面已經是白茫茫一片。
哈基米和心心回到管護站那邊的洞穴過夜,就清晨和傍晚偶爾能看到它倆。
二妞的三個崽已經開始捕獵,最遠的時候會到急救站大圍欄邊緣,抓藏狐和高原兔以及旱獺。
二妞和大雪豹一直護衛著幾個孩子不被草原上的其他猛獸傷害。
金雅則和猞猁女士聯手訓練小猞猁崽和小灰白。
因為幾個不省心孩子的鬧騰,草原上經常可以看到各種神奇場面,包括不限于空中大撞車,大貓牧羊等等。
空中大撞車是大崽和二崽的保留節目。大貓牧羊,則是三丫頭和兩只猞猁的合作項目。
甚至于某一天,藏狐正準備捕獵鼠兔的時候,看到大崽和二崽跳起來于半空中狠狠相撞,當場震驚到嘴巴大大張開,結果一只鼠兔慌不擇路直接沖進了它嘴里。
大崽和二崽看到后羨慕得不行,兩只找了個自己覺得合適的地方,趴下來張開嘴,等著鼠兔送上門。
然而等得下巴都要凍掉了,也沒有一只鼠兔掉進嘴里。
兩只惱羞成怒,當晚就去掘了藏狐的家,還搞了連坐,至少端了五個狐貍窩。
雪下一下,滾一滾,毛團子們沾雪大一圈。
十月底,天氣驟變,一連三天大雪紛飛。
“影哥,這雪再下下去,今年冬天牧民們日子可不好過哇。”
白天都只有幾度的氣溫,到了晚上零下三四十度,牲畜會被凍死。
就算提前做了準備,給牲畜準備了畜牧棚遮風擋雪,但是野生動物生存條件惡劣,它們會選擇更容易捕殺的家養動物來填飽肚子。
往年的冬天,狼和熊是最大的威脅。
雪豹也會進入牧民的牲畜棚捕殺家畜,但是雪豹一般會在殺死獵物之后,將獵物帶走,不會輕易攻擊人類。
但是熊和狼不一樣,在寒冷的冬天,它們需要大量進食或囤積食物,所以跟牧民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
看到它們來,牧民會想方設法的趕走它們,有時候沖突激烈會造成意外傷害。
熊還稍微好點,狼特別記仇,你傷了它們,那就時刻準備著迎接狼群的報復吧。
可不驅趕的話,這些家伙也會得寸進尺的把牧民的牲畜棚當自助餐廳。
就算能得到賠償,跟實際損失也有差距。
少還好說,差多了誰愿意自己承擔呢,到最后就是個惡性循環。
接連三天的大雪,雖然暫時還沒有聽到有牧民受災的情況發生,但是氣象局和林草局已經發出通知,讓各村和各個管護站做好防凍抗災的準備。
前者針對的是人和家畜,后者則是需要巡查登記在案的野生動物情況。
地質隊已經全部撤離無人區,受傷和生病的兩位同學也被接走了。
陳影以為他們至少要年后才會回來繼續考察,結果沒兩天,一半的成員進駐到了研修站。
好在板房還算結實,加上房間里燒炭和牛糞,溫度也不算低。
一群學生把鐵架床重新安置了一下,集中在兩個房間里,分男女寢入住。
雖然感覺像大通鋪,但不可否認暖和很多,夜里也不會冷得像置身冰窟窿。
孫奇海和扎西大叔也住在一個房間,而陳影還是單獨住的,不過他不會冷,反而經常熱得想去雪地里走走。
無他,一到晚上,他床上就長了好幾只大貓。
小金和金雅外加小猞猁崽都會擠上床。偶爾小灰白也會來蹭個被窩。
在他床頭的大紙箱里,紅獅和黑金擠在一起,另一只紙箱里則是三只小狗崽。
狗奶媽則是帶著兩只狐貍崽睡狗屋,而狗屋的另一個角落里,荒漠貓一家則擠成了一個大毛團。
三天大雪之后,天終于放晴了,太陽映照在白雪上,不戴墨鏡很容易受傷。
貓貓們繼續呼呼大睡,而狗子們卻開始了一天的巡邏。
紅獅領隊,汪汪巡邏隊開始一天的工作。
它們會沿著大圍欄跑一圈,看看幾只小羊羔有沒有跑出圍欄,還要看有沒有其他動物入侵。
剛跑出去一會兒,兩只小狐貍各咬著一只半大兔子追了上來。
“嚶嚶嚶!”
小狐貍崽說它們在抓兔子的時候發現有其他動物留下的痕跡,那氣息讓狐難受。
“是狼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狼是什么氣味。”
小狐貍崽甩甩腦袋,問紅獅要不要去找那些家伙。
紅獅想都不想就要點頭,被弟弟黑金攔下。
黑金審視的目光看得兩只狐貍崽有點害怕的后退了幾步。
“你們是怎么發現的?在哪里發現的?平時你們都不肯靠近我們姐弟,怎么突然就來找我們了?跟布布姨說過嗎?”
一連串的追問讓兩只狐貍崽回答不上來,它倆對視一眼,丟下兔子拔腿就跑。
“它們干嘛跑了?我們還要去找那些入侵的家伙嗎?”
黑金汪了兩聲,目光看向被扔下的兔子。
它走過去低頭嗅了嗅,瞇眼回想了下。
“走,我知道它們在哪里抓的兔子,過去看看去。”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更別說紅獅和黑金本來就是膽子奇大,成年后敢跟熊和狼搏斗的藏獒,血脈里就沒有害怕兩個字。
五只狗狗跑了好幾分鐘,黑金突然一個急剎,低頭嗅聞。
天祿它們三兄弟也有樣學樣的跟著嗅。
而紅獅卻沒有做同樣的動作,反而很認真的警戒周圍。
天祿嗅了一會兒,抬頭看到紅獅在警戒,想了想,跑到紅獅背后,跟它背對背的注視四周。
“汪汪,黑金哥哥,這里有翔!”富貴汪汪叫了兩聲,對著一坨已經半干的翔嗅了又嗅。
這坨翔沒有完全被積雪掩蓋,半露在外面,但看起來并不新鮮。
黑金走過來,圍著那坨翔繞了一圈,最后抬頭看向大圍欄的東北邊。
那個方向正是它們之前要過去的地方。
兩只狐貍崽跑回狗奶媽那里,一頭鉆進奶媽肚子下躲起來。
“汪,你們兩個怎么了?”
狐貍崽沒吭聲,很心虛的把自己藏好。
它倆縮成一團,瞪著彼此。
“嚶嚶嚶,都怪你,我說不干不干,你偏要干,等會兒肯定會被黑金揍。”
“嚶,你明明也同意了的。那坨翔還是你叼過去的。”
狐二一說完,狐大一口就咬住它耳朵。
“還不是你出的主意,呸呸呸!”
兩兄弟瞬間倪墻,扭打成一團。
狗奶媽微笑的看著它倆打架,起身抖抖毛,一溜兒小跑去了對面研修站。
那邊的學生吃的多,還喜歡投喂它們,閑著也是閑著,去撈點零食吃吃也不錯。
還沒發現護身符已經離開的兩只狐貍崽滾到一半,撞上了某個東西。
狐二順嘴就想咬一口,才長大嘴,眼角余光就掃到了一張能讓狐做噩夢的臉。
“嚶嚶嚶,黑金老大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汪汪,翔好吃嗎?”
兩只狐貍崽一聽,小批臉一垮,低頭不說話了。
它倆其實不是要作弄黑金,原本是沖著紅獅去的,誰知道黑金這么聰明,識破了它倆的小心思。
可這話不能說,不然紅獅絕對要咬死它倆。
就在場面陷入僵持,黑金的眼神逐漸危險起來的時候,陳影帶著一個簡易雪爬犁過來了。
“黑金,紅獅,來,我們玩個好玩的。”
兩只藏獒雖然才三四個月大,但體格跟中型成年犬差不多大小了。
陳影打算讓它倆試試能不能拉得動這個爬犁。
天寒地凍啥玩的都沒有,不找點樂子,這日子怎么過。
只是把雪爬犁放下后,紅獅和黑金遲遲沒過去,陳影這才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
兩只狐貍崽,三只狗崽,外加兩頭兇惡臉的獒犬崽,站成了三角形。
但三只狗崽的神情有點左右為難,而兩只獒犬崽盯著狐貍崽的目光,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它倆剝皮剔骨吞入腹中似的。
紅獅和黑金雖然不喜歡狐貍,但對于家中長大的兩只狐貍崽最多也就無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它倆,這次是狐貍崽干了啥,惹得一向冷靜得不像獒犬的黑金都發火了?
通常情況下,陳影不會介入動物之間的爭斗。
而自家的幾個小聰明也知道有問題私下解決,從不會鬧到他面前。
“你們這是要大戰一場?狐貍崽做錯什么事了嗎?”陳影笑著問黑金。
聽到陳影的問話,黑金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點,但還是盈滿怒火。
“這兩個家伙從外面撿了猛獸的糞便扔到家附近,還想引我們去跟狼打架。”
陳影知道家里的小動物里,黑金是智商擔當,但他沒想到兩只小狐貍崽居然還知道玩計謀,雖然沒有成功,但這腦瓜子敢往這方面考慮,就已經超越它倆的幾個狗兄弟了。
安撫的拍了拍黑金的腦袋,陳影讓它先別生氣,然后伸手拎起兩只狐貍崽的后頸皮,把它倆放到雪爬犁的車斗上,蹲下來詢問它倆為什么要這樣做。
兩小只擠在一起抖了一會兒狐二才大著膽子指向紅獅。
“都是因為它!它非要我倆聽它的,我倆不同意,就自己去外面挖了洞洞單獨生活,可它還不肯放過我們,前天那么大的雪,它跑出來踩塌了我們的洞口,還弄了好多雪想凍死我倆。是哥哥抱著我,用身體擋住雪,我才沒挨凍。”
紅獅眼神逐漸茫然,看著兩只小狐貍好一會兒,才著急的分辯說它沒有干這事兒。
“就是你干的!你身上的味道我聞得出來,還有你的毛,只有你是這個顏色!”
小狐貍委屈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紅獅越著急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后只能汪汪的亂叫一氣。
這時,家里的大貓們也圍了過來,聽到小狐貍崽的話,都把目光投向紅獅。
紅獅心里委屈,一頭撞進陳影懷里,嗷嗷的哭了起來。
小金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在旁邊聽完小狐貍的控訴后,它仔細想了想,幫紅獅說了一句公道話。
“前天干壞事的應該不是紅獅。它那天吃多了點,肚子不舒服,在狗窩里睡了好久,后來又跑到我那里躲著睡了好久,直到叫它吃飯,它才出去的。”
紅獅表情一僵,有點不敢抬頭,幸好它毛毛又多又厚,才能遮住爆紅的臉。
它是因為貪嘴,偷吃了狗奶媽留給三小只的零食才難受的,又不敢說,所以才躲起來等肚子自己好,結果現在被小金叔叔給抖出去了,它紅獅的面子可算掉地上咯。
黑金沒想到姐姐還有這么一出戲,但很快,它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那,不是姐姐的話,這個壞家伙是誰?”
看戲好一會兒的猞猁女士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家伙是一只流浪狗,跟紅獅一個毛色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