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薇妮亞小姐,我們已經到了。”
船在碼頭旁停靠。
赫薇妮亞走出了船艙,頓時被一座橫亙在眼前的高山吸引了目光。
雖然這還是赫薇妮亞第一次來,但也知道眼前的這座山就是圣音的“圣山”,第一學院也是建立在這座圣山的半山腰間。從她所在的位置看去,也只能勉強的在那繚繞的云霧中看到些許的古城墻輪廓。
“赫薇妮亞小姐這是第一次來一學院吧。”勞倫斯家的管家問道。
“是的。”赫薇妮亞微微頷首,眼中滿是向往,“不過我很早就聽很多人說過,登上了圣山,也就是進入了主的視野中……這是真的嗎,德林先生。”
“說對了一半,不是視野。”德林笑著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耳朵,“主不會注視,但會傾聽,而且祂會傾聽圣音的每一個角落,只不過對圣山更為在意一些而已,畢竟,這已經是離主最近的地方了。”
赫薇妮亞點了點頭,而后有些憂慮的說道:“希望主不會討厭我。”
“怎么會呢?”德林笑著說道,“赫薇妮亞小姐,您的音律絕對是主最喜歡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赫薇妮亞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在經過了一天的休整后,赫薇妮亞的身體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但精神狀態已經調整個七七八八了。
在與德林交談的同時,她還能分心聽白維的感嘆。
“你有沒有發現,絕大多數的信徒都認為自家的主住在天上啊。”
“……絕大多數?”赫薇妮亞問道,“還有其他的地方嗎?”
“天琴啊,你不是去過的嗎?”白維笑著說道,“那里不也有一座號稱是通天的巨塔嗎?不過你去的時候好像已經倒塌了。”
赫薇妮亞也回想了一下那次短暫的經歷,而后搖了搖頭:“我記不太清了。”
“哦?”白維有些驚訝,“忘事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啊,而且天琴那與圣音完全不同的生態結構,你就沒有多在意一些嗎?”
“我也很想在意的,但沒有辦法。”赫薇妮亞平靜的說道,“可能是因為那些天我所遭遇的事情要比天琴本身更讓我在意吧。”
“你在天琴遭遇的特殊事情……”白維略微回憶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哦,你是說我啊。”
還沒等赫薇妮亞有所回音,白維又笑了。
“這樣看來,我確實要比天琴之神更有分量啊。”
赫薇妮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猶豫了片刻還是將話題轉到了先前“神居住的地方”。
“神不是住在天上嗎?”赫薇妮亞問道。
“看你是怎么理解‘天上’這個詞了。”白維笑著回答,“如果是字面意思,就住在我們的頭頂,住在高天之上,那是肯定不對的。要不然我們怎么會看得到太陽,卻看不到神呢?”
“往這邊走,赫薇妮亞小姐。”德林在前方帶路,“我們要準備登山了,我想少爺應該已經在等您了。”
赫薇妮亞微微頷首,一邊跟上德林,一邊很是認真的聽著白維用那慢慢悠悠的語調講著課。
與神有關的知識,大多數都是不可考證的傳說,哪怕是三學院的教授們也無法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說的都是真的,所以大部分論調都是以“我們猜想”作為開頭。
可白維不同。
他是真的與神打過交道的。
所以他每次說起與神有關的事情,赫薇妮亞都會很認真的記下來。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甚至想要記在本子上。
“神是居住在‘神國’的,而‘神國’其實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或者說不存在于人們認知中的世界上。”
白維大致的與赫薇妮亞扯了一下二維三維四維的概念,而赫薇妮亞也很快的理解了。
在短暫的思索后,赫薇妮亞問道:“也就是說,神可以隨意觸及塵世,但塵世的人卻難以觸及到神國?”
“你可以這么理解……至少以前是這樣的。”
“……以前?”
“是的,以前的神是可以隨意涉足人間的,那時的祂們也沒有現在這樣高高在上,是屬于看得見,摸得著的強大群體。”白維說道,“不過后來就不行了。”
“后來就不行了?”赫薇妮亞下意識的問道,“這是為什么?”
“是啊這是為什么呢”
聽著白維這怪怪的語調,赫薇妮亞便明白他這是又要開始當謎語人了,便很識相的沒有再追問了。
畢竟這種事情已經是不止一次的發生了,赫薇妮亞都已經習慣了。
但出乎赫薇妮亞意料的是,白維這次竟然給了解釋。
“不要以為我是不想告訴你。”白維淡淡的說道,“而是知道這些對你沒有好處,還會害了你。”
赫薇妮亞說道:“在您的注視下,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東西是能害了我的嗎?”
“拍馬屁也沒用。”白維笑了,“我確實不能告訴你,因為這個事實會引發一個很嚴重的后果。”
白維頓了頓,而后突然轉變成正經的口吻說道,
“只要腦海中有那個想法,就有可能被諸神感應,而只要將那句話說出來,就會被諸神注視。”
赫薇妮亞先是一愣,而后瞳孔微微一凝。
她意識到白維這不是在開玩笑。
……只要有那個念頭,就會被諸神感應,將那句話說出來,就會被諸神注視。
這是,什么樣的事實?
赫薇妮亞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呵呵,很吃驚吧。”白維說道,“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哪怕是各大教會的教皇。因為這是諸神最不可觸及的秘密,而現在知道這個秘密的,也就只有我。所以我不告訴你確實是為了你好,我前兩個合作伙伴,我也沒有告訴過他們,甚至連提都沒有提起過,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是……”
白維那極為嚴肅的語調讓赫薇妮亞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是……什么?”
“是……”白維嚴肅的回答,“他們也沒有問。”
赫薇妮亞眨了眨眼睛,第一時間還沒有聽明白白維的意思。
等到反應過來后,她還是有些懵圈:“您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啊。”白維頗為驚訝的說道,“你這么快就反應過來了嗎?”
赫薇妮亞:“……”
“哎哎,別這個表情,我又不是全部在開玩笑。”白維笑著說道,“那件事情確實是真的,不能告訴你的理由也是,目前為止,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夠承擔那個后果,我能承擔也是因為諸神看不到我,但你不同。所以,暫時別想這件事情了,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知道這件事情帶不來任何收益,只會帶來最大的風險。”
白維都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赫薇妮亞也就只能點點頭了,畢竟在此之前,白維可是解釋都懶得解釋的,打著哈哈就過去了。
而這個時候,赫薇妮亞與管家等人也已經離開了碼頭,來到了山腳下學院的正門。
赫薇妮亞已經能夠看到菲尼斯,以及幾匹獨角獸拉著的馬車在那等待著了。
而這時白維又開口了:“不過有件事這里的人沒說錯,這座山確實是離那位圣音之主最近的地方,我都能感受到祂的存在了,而且越靠近上面,祂的存在感也就越強。”
赫薇妮亞怔了一下,下意識的抬起了頭,又看了一眼那環繞在白雪和云霧中的第一學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白維的話影響了,赫薇妮亞仿佛真的感覺有股磅礴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力量屹立在那天際之上。
“那您會被祂發現嗎?”赫薇妮亞問道。
“那倒不至于,但我也不能太過火。”白維笑著說道,“所以,我會稍微減弱我們之間的聯系,不會像之前那樣直接介入你的身體了。”
“……就像是最開始那樣?”
“可能比最開始還要弱一些吧,畢竟你現在也沒有辦法自如的使用我的力量了。”白維又聳了聳赫薇妮亞的肩,“我又不能親自下場幫你打的話,大部分時間就要靠你自己了。”
赫薇妮亞輕輕的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為什么,白維的這番話讓她的心里升起了一種很復雜的感覺。
她也不太明白是為什么,明明白維不能再自如的控制她的身體,對她而言不應該是一件好事嗎?
赫薇妮亞想不通,她感覺腦子亂糟糟的。
自打在船上蘇醒后到現在,她的身體和精神雖然已經恢復了大半,可仍舊感覺缺了點什么。
心里一直都很壓抑。
那本放在口袋里的筆記,明明就只有不到一斤重,但她卻感覺沉甸甸的,有些拿不動。
而在白維說接下來要更多的靠她自己時,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但赫薇妮亞也知道自己必須立刻調整過來,畢竟第一學院可要比第三學院更加危險,稍微不小心就會沒命。
于是赫薇妮亞深吸一口氣,讓那灌入鼻腔的冷冽寒風喚起了她的精神。
但也在這個時候,她聽到白維說:“看這個。”
她愣了愣神。
因為她看到,白維控制著她的手,給她比了一個手勢。
一個高高立起的……大拇指。
這是什么意思?
赫薇妮亞還沒想明白,卻突然的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視線變得明亮了,那刺鼻的寒風變得清新了。
整個身體都變得有活力了起來。
甚至連那壓抑至極的情緒,都在頃刻間得到了緩解,甚至變得活躍了起來。
仿佛前方要面臨的任何東西都已經不值得畏懼了。
那是……什么?
赫薇妮亞意識到是那根手指的功效。
“這是……”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而已。”白維笑著說道,“心情好點了吧?”
赫薇妮亞沉默了半晌,而后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
白維笑著說道。
“別擔心,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呢。”
萊茵,東之教堂。
“主教大人,這是新一周的工作簡報。”清秀神甫微笑著為洛奇遞上了一份文件,“您要過目一下嗎?”
洛奇只是掃了一眼,而后便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們搞定就可以了。”
“是的,主教大人。”清秀神甫見怪不怪的將文件收了回來,接著略微擔憂的問洛奇,“主教大人,您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有什么是我能為您分憂的嗎?”
坐在椅子上的洛奇瞥了清秀神甫一眼。
如果是以前,清秀神甫若是說出這句話,那他必然會讓對方狠狠的分憂。
但是現在,他卻沒有那個心情。
原因也很簡單。
他最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當然,是暫時不見了。
他的擾動,他那視若珍寶的強大力量,已經消失了快有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來,他每天都會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比大拇指。
如果是以往,他一定會嗷嗷嗷的雄起。
可是這半個月來,他就算比到天上去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身體,沒有反應了。
都是因為半個月前那次在桃源鄉和烏魯的“游戲”。
一想到這,洛奇就恨得牙癢癢。
他是腦癱嗎?為什么非要去和那個家伙玩那么可疑的游戲。
還被做了弊!
洛奇真的很氣,而且生氣之余還有著擔憂。
他害怕烏魯真的拿著他的擾動去做些什么,要知道那個家伙至少已經有兩份尸塊了,再來一個規則,哪怕只是一次性的,也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特別是在萊茵已經派出吞噬者去圍殺的情況下。
洛奇自然是知道吞噬者有多么強大的,按理來說一旦被咬上了,就算有兩份尸塊也跑不掉。
但如果,烏魯真的就靠他的擾動跑掉了呢?
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讓萊茵錯失了抓住他的機會,那洛奇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會面臨什么。
他現在都還沒有對蘭戈冕下報告這件事情。
畢竟當初他還在罵科里那個白癡把眼睛丟掉了,結果現在他也把自己的規則丟掉了。
雖然不是完全的丟掉了,但也同樣很丟人就是了。
畢竟,要是他們問起他到底是怎么丟的,他該說實話嗎?
賭博賭丟的?
這能說嗎?!
洛奇根本不敢想象其他三個家伙在得知這件事情后會用什么樣的眼神看他。
拜托,他可不是什么傻瓜,只是暫時著了道而已!
隨著一個月的期限一天天的推進,洛奇也愈發的坐立不安。
他既希望烏魯能夠趕快把他的力量用掉然后歸還回來,又害怕烏魯真的使用他的力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最后算在他的頭上。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把利劍懸在腦門上,因為不知道何時落下而永遠提心吊膽著。
這樣的焦慮折磨了他整整半個月,一腔邪火卡在胸膛里吐不出來,簡直快要瘋掉了。
既然如此……
洛奇瞥了一眼清秀神甫。
還是先發泄一下吧。
洛奇緩緩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比他矮上半個頭的清秀神甫。
“跪下。”他說道。
面對洛奇如此有壓迫感的話語,清秀神甫沒有半點害怕,甚至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他如往常般慢慢的走到了洛奇的面前。
而后,“轟”的一聲。
雙膝跪地。
木制的地板都被壓出了兩個窟窿。
清秀神甫呆呆的看著洛奇。
因為跪下的人……是洛奇。
“主,主教大人?”清秀神甫慌了,“您怎么了?”
洛奇話都說不出來,他感覺到身體在瞬間被掏空掉了。
偏偏……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而且這個感覺……是全部用完了。
他在心里狂吼。
烏魯!
你到底用我的能力,
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