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  第四百七十三章 傷得高深莫測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寒門國舅   作者:天子  書名:寒門國舅  更新時間:2025-01-23
 
覃昌進到內院,見到臥榻養傷的張巒。

張巒看到覃昌前來,眼神中多少有些失望,或許在他看來,司禮監兩個覃公公中,還是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覃吉更適合對話。

覃吉作為東宮常侍,是有名的老好人。

而這次來的覃昌,身上的氣勢太足了,畢竟是內相出身,且如今還提督東廠,人家身份地位和資歷在那兒擺著,自帶威壓。

他卻未曾想,作為先皇時的老臣,經歷過宦海沉浮的覃昌對他的恭謹程度,甚至比覃吉更甚。

“陛下已知曉國丈您受傷之事,說您不必擔心朝事,只管在家安心養傷就好。”覃昌照例率先傳達了一下皇帝對岳父的關心。

張巒眼前一亮,期待地問道:“真不用我勞碌了?”

語氣中滿是輕松,仿佛這正是他所追求的生活狀態。

什么大權獨攬,什么位極人臣,都不如過他自己的小日子來得開心。

覃昌笑了笑,接著道:“您戶部和翰林院的差事,可以先放放,但陛下交托您的事,只怕還得多費心。”

“啊?”

張巒聞言不由皺眉。

心想,這還叫“只管安心養傷”?

請問我心安在何處?

“這不,之前幾個案子,尤其是您親手負責督辦的,也該收尾了……梁芳到京已有些時日,現在朝中人都在催,看如何把梁芳案辦成鐵案。”

覃昌繼續道,“由梁芳牽扯出來的幾人,尤其是彭閣老已被定了死罪,家眷俱已流放,眼下得跟朝中人有個交待。”

張巒心說,彭華的家眷還真流放了!

只不過是流放到我藏嬌的金屋里去罷了。

卻不知道覃昌這老匹夫,知不知道這件事?

張巒問道:“不知怎么個交待法?”

覃昌道:“彭華閣臣出身,雖作惡多端,但為官多年,始終有一定名望,加之這些年來他一直都韜光養晦,現在朝中也開始出現為他求情的聲音,說是判死刑實在太過,完全可以將功補過,減死流放為宜。”

“哦。”

張巒一聽便明白了。

他心說,原來不止是我覺得彭華死得太過潦草,就連朝中人也覺得他可以挽救一下?

另外,兔死狐悲并不是我一個人的感受,而是朝堂上下都帶著如此擔憂。

覃昌繼續道:“現在刑部正在議定這件事,今早朝會時刑部尚書就曾提出來,不過陛下的態度很堅決,主要跟懷公公的態度有關……他竭力主張誅殺彭華,以儆效尤!”

“為什么?他們之間有仇怨嗎?”

張巒好奇地問道。

覃昌笑著搖了搖頭,隨后道:“您難道不知懷公公跟梁芳之間的過節?但凡跟梁芳案有染的官員,或都是懷公公嚴厲懲治的對象,只是他不肯親自出手針對罷了。

“不過以懷公公以往寬仁的性格,加之現在又得勢,照理沒必要做到這般趕盡殺絕才對……畢竟這次針對的又不是梁芳,而是彭華。

“說起來,懷公公此舉頗讓人費解!”

張巒不由往正立在門口偷聽的兒子身上瞅了一眼。

心想,懷恩之所以對彭華趕盡殺絕,不會是因為知道彭家曾經得罪過我,故意投桃報李,借機收買我吧?

張巒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然后問道:“那……覃公公,我且問你一句,要是彭華減死改流放的話,那他家眷……會跟著被流放嗎?”

“這個……”

覃昌認真想了想,皺眉道,“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做不得準。不過照理說彭華案牽扯到大量銀錢,以目前彭家的余財,根本就補不上那大窟窿,而且很可能會有人把通州倉虧空之事往他身上推,到那時……他的家眷估計還是要流徙。”

張巒不解地問:“只有案子牽扯到銀錢,才會連累家人嗎?”

覃昌笑道:“國丈您怎突然對此事如此關心了?其實不僅涉及到銀錢,但凡涉及謀逆等大案,再或是前線將士畏敵如虎貽誤戰機等等,都可能會因判罰重罪而牽扯到家眷。”

“有沒有例外呢?”

張巒追問。

覃昌道:“若不然就只死一人,罪不及妻兒。不過流放罪牽扯到家眷的不在少數,但多流徙邊關,很少有直接充南北教坊司的……一切都得看具體情況。”

“好復雜啊!”

張巒嘴上發出感慨,心里也在哀嘆,我可沒法整明白。

腦袋里一團漿糊!

覃昌笑道:“張先生您在家中養傷,居然還這般關心朝事,看來大明真是缺了您不行啊……我這邊探望過,也把陛下的話帶到,就先回去了。”

“請恕在下不能恭送……延齡,替我送送覃公公。”

張巒馬上把送客的差事交給立在門口的小兒子。

覃昌道:“不敢勞煩二公子,咱家自行離開便可。不過這里得提醒張先生一句,這兩日或許宮里會陸續派人前來探望,甚至連陛下和皇后都有可能親臨……只是提前通知一下,您也不必太操心,真有事的話……咱家再度登門拜訪便可。”

你還來啊?

張巒心想,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受歡迎,我這家門是你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地方?哼,我這是養傷呢,還是在家中開了個衙門?

李府。

當天李孜省仍舊是稱病沒有上朝,他還在享受一種超脫凡世的生活,說是要修道,就是在家里做齋醮,研究道家之事。

本以為兩耳不聞窗外事,可以讓自己清靜一點兒,也讓人看到,原來這朝堂缺了他真的不行。

結果很快他就從龐頃那兒得知張巒跌壞了腿回家養傷之事。

“傷了?”

李孜省眉毛一挑,再不復先前世外高人的形象,或許也是因為沒外人在場,也就不需要裝樣子。

“幾時發生的事?怎么傷的?傷情嚴重與否?”

龐頃搖頭道:“暫且不知。據說是走路的時候摔著了,起來后本來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前行,結果才走出幾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然后就被人七手八腳給抬回了家。”

李孜省皺眉不已,道:“他又不是老態龍鐘,齋戒禮佛連肉都不吃的腐儒,怎可能身子骨那么脆弱?還是說他昨夜荒唐過度,以至于今日連走道的力氣都沒有了?”

龐頃嘆道:“提到這個,那就更加稀奇了……嘿,您猜這么著?今早祁娘派人前來通知,說是昨夜張巒只是到府上坐了坐,連酒都沒喝幾口,抽身就走了。”

“啥?”

李孜省這下徹底坐不住了,提起桃木劍就要出門,似乎是想出去砍人。

龐頃詫異地問道:“道爺,您這是作甚?”

“我去探病啊。”

李孜省理所當然地道,“現在朝中局勢那么復雜,他又在這關口傷了,我不去親眼看看,能放心嗎?”

“您還是別去了吧……現在朝野都關心他病情呢。”

龐頃苦著臉道,“畢竟現在都知道,來瞻馬上就是國丈了,卻在這會兒受傷,有人懷疑他是詐傷,故意想避開某些事。”

李孜省好似受到啟發般,連連點頭:“對對對,來瞻那性子最喜歡整虛的,他很可能是裝病,然后躲避某些事。不然以他的秉性,為什么昨夜只是去那院子看了看,拍拍屁股就閃人了呢?”

龐頃心想,你本以為拿捏住了張來瞻的喜好,覺得事情已經穩了,結果回頭卻發現張來瞻不按套路出牌,一下子又脫離了你的控制,這下你犯難了,是吧?

甚至于……還帶著莫名的恐懼?

龐頃道:“真傷了倒還好說,要是裝病,這麻煩可就大了。”

“怎講?”

李孜省一臉認真地請教。

龐頃無奈道:“您想啊,這會兒有什么事,需要他堂堂國丈裝受傷來躲避?”

“我!?”

李孜省有些不確定地指著自己,瞪大眼,滿臉驚恐地問道。

“對,很可能就是牽扯到了您。”

龐頃分析道,“咱不妨大膽設想一下,或許在關于您的事情上,陛下和他之間已經商討出了一個結果,而他又覺得愧對你,所以昨夜直接走人,今早又裝受傷來躲避!”

李孜省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踱步,半晌后說道:“炳坤,你平時愣頭愣腦的,這會兒還是有點兒急智的……

“被你這一說,我覺得還真有這種可能。但……我還是得指出你的一個謬誤,那就是若針對我的事真有了結果,也一定不是陛下和來瞻商討后得出的,而是另有其人……”

龐頃苦笑道:“到現在,您還相信陛下和張來瞻會保您?”

李孜省嘆道:“陛下那邊我可不敢保證,畢竟陛下除了聽來瞻的,還聽太皇太后、懷恩和他那些東宮講師的。但來瞻那邊,我敢確定。”

“那您……”

“我是想說,要是陛下真動了殺我的心思,一定是懷恩和太皇太后暗中挑唆所致。”

李孜省面色帶著幾分凄哀,“其實我一早就看出來了,那位太皇太后是個狠角色,她之前諸多承諾,不過是在跟我巧妙周旋……她要殺我,肯定會利用陛下剛剛登基,朝局不穩時,以震懾宵小為名,除掉我這個最大的威脅!”

龐頃道:“或許是您多慮了呢?”

“靠,說我窮途末路的人是你,現在又說我多慮?炳坤,你這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的性子得改改了,不過你放心,要是我真沒了,也不會虧待你,我會舉薦你去來瞻府上,給來瞻謀事,管保你這輩子衣食無憂。”

李孜省眼神真切,說完還拍了拍龐頃的肩膀。

“道爺,都這會兒你怎還說這種喪氣話?”

龐頃即便覺得很無語,但也認為李孜省算得上是重情重義。

即便面對危局,也沒說想拉他下水,而是在幫他找出路。

這種雇主……的確是不多見。

李孜省道:“走,與我出去一趟。”

“咱這是去……拜見張侍郎?”龐頃問道。

“對。”

李孜省點頭道,“咱去見見來瞻,若是他不讓我進門,或者找別的什么理由推脫,那事情就大發了。若是能直接見到他的人,還能當面發問……唉,誰曾想,先皇過世才幾天哪?怎就……唉!”

龐頃道:“那要不要帶點兒慰問品前去?”

李孜省道:“帶什么慰問品?上萬兩銀子他都能送到宮里去,女人他現在又有心無力,難道讓我把宅子送他?

“走走走,先去看他態度如何,斷個一二,再行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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