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策不錯……”
泰王眼睛一亮:“說不定今夜是太子狗急跳墻?那我可真要笑死了……”
他幾乎毫不猶豫,就要選中策:“我們先不動,另外……馬上派人出去打聽消息,宮中的也要,不惜一切代價!”
“是!”
吳先生心中嘆了口氣,正要出去,就聽泰王問道:“還有下策呢?”
“下策,自然是盡起府兵,在宮門埋伏,圍殺太子,再順勢逼宮……”
吳先生一嘆。
泰王頭搖得跟破浪鼓一樣:“我府兵比東宮衛還少,再說他們未必敢圍攻太子……哪怕殺了太子,也絕對不敢沖擊皇宮……到頭來只會便宜康王那幾個……”
‘若陛下還在,以開國太祖之威望,自然誰造反誰死……但如果已經駕崩,沖擊皇宮,
有著貴妃助力,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吳先生心中補充一句卻也沒有多說,深深望了泰王一眼,行禮告辭而去。
皇宮。
神武門。
此門高數丈,巍峨高大,城門之上有著御林軍宿衛。
攻城者,十而圍之,守城幾千人,幾萬人都未必能攻下。
方星默默打量一番,就知道以自己的輕功,勉強可以翻過去,但除了自己之外,就沒人可以了。
‘主要駐防此地,宮內其余諸門散落一些就行,攔不住我的……’
他停下儀仗,讓蘇公公前去叫門。
這等核心宮門守將,肯定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不會忠于其它任何人,特別是太子、諸王!
換做平時,哪怕帶一萬人,都難以打下。
更不用說京城哪里藏一萬兵?
只怕還沒打半日,就有郊外駐扎的禁軍前來平叛了。
方星乃是來走正規流程的,因此表現得十分坦然,讓蘇公公去交涉。
神武門守將,名為‘寇風’,乃是一員大將,深受皇帝喜愛,甚至惋惜如今不是亂世,否則必是一位名帥。
他自然忠于皇帝,但如今大概知道皇宮里發生了什么事,就只能誰在皇帝位置上忠于誰了。
蘇公公拿著太后旨意、金符令箭過來,他沒有猶豫多久,就立即下令:“開門!”
嘩啦啦!
鱗甲拖地之音響起,兩百東宮衛,簇擁著太子進入神武門。
“趙虎,你帶兩隊人,留守此門。”
方星走入神武門,直接下令。
“這……”
寇風眼眸頓時深沉。
“是!”
趙虎卻是大聲應下,催促一個個東宮衛上了神武門駐防。
“蘇公公,走吧!”
方星看向蘇公公。
“是,殿下請。”
蘇公公腰更彎了數分,哪怕太子猜到什么,但竟然敢直接插手宮廷防務,這一手真是又準又快、又狠又毒啊。
關鍵是……的確沒人能阻止。
甚至今夜過去之后,就是大勢所歸了。
‘在這時都不忘防一手,果然謹慎。’
寇風卻是心悅誠服,望著后宮方向,虎目含淚,心中自語:“陛下……后繼有人啊。”
九重宮闕次第開。
方星照例每道門留下一些侍衛,等到了皇帝寢宮,他周圍除了幾個使喚太監、宮女之外,竟然沒有一個甲士。
“這……”
蘇公公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如果說這位坦坦蕩蕩,又何必沿途設警,但到了這邊,卻為何又置自身安危于不顧呢?
‘父子不疑,難啊……但太子果然純孝。’
蘇公公帶著方星進入皇帝寢宮,就看見不少太醫跪了一地。
旁邊還有一名滿頭銀發的老婦,自然是太后了。
“皇祖母。”
方星上前,低低喊了一句。
這位皇祖母似乎剛剛哭過,眼眶通紅,看到方星,聲音干澀:“太子……你父皇今夜突發心疾,已經去了,內閣諸位大臣都在路上,你如今心中要有分寸。”
“父皇?!”
方星走入殿堂,當即悲泣。
之所以不帶甲兵,自然是對自身實力有著絕對自信。
更何況,帶著甲兵闖皇帝寢宮,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如今既然已經是勝利者,自然要雍容,顧忌影響。
沒有多久,內閣諸位大臣到了,都是哭泣。
“陛下、陛下啊……”
內閣首相名為元昭,乃是當年皇帝起兵之時的謀主,看到皇帝大行,當即淚如雨下。
此時不管心中如何懷疑,至少表面都是悲泣。
接下來是次相高陽、吏部尚書孫啟明等人。
“你們都是朝廷重臣,哀家如今心如刀絞,就不多說了,皇兒暴疾,突然駕崩,如今國家大事就在你們手中,元昭,你如何說?”
太后看向首相。
大乾設內閣,以分前朝宰相之權,但首
相同樣位高權重。
元昭有大臣體,如今已是六十七的高齡了,他渾濁老眼一掃大殿,就見太子滿臉哀痛,太后身邊一位貴婦人卻神情緊張。
他心中嘆息一聲知道此時必須大局為重,否則天下蒼生就要遭難:“陛下可有遺詔?”
“并無。”
太后身邊的貴妃心中略有掙扎,卻是無法。
不是隨便寫一張圣旨就叫遺詔的,真正的詔書對格式、紙張、筆錄者都有要求。
寫完之后還要用印,然后一式兩份,存檔……
想偽造很難,除非是皇帝手寫血書衣帶詔,但皇帝倒下太快,根本來不及。
這時想要偽造,就是找死了。
除非皇帝之前就下過遺詔,要更換太子,否則太子繼位,就誰都阻止不了。
甚至,哪怕之前有遺詔,如今太子都還
未廢,說不定就是帝國分裂內戰之始。
元昭聽到這里,心中一松,向著方星又是一拜:“既然如此,還請太子靈前繼位,繼承我大乾江山……”
“我……唉,孤如今心亂如麻……”
方星又推辭幾句,在太后與眾臣勸說下,才勉強接受眾臣朝拜。
如今是深夜,方星先請太后休息,自己召見幾個重臣。
“首相、次相、各位大臣……諸位都是我大乾頂梁柱,如今這大事,還需先議定章程……”
方星開口,繼而看向元昭。
這些都是流程,元昭自然道:“此是應當,首先便是明日早朝會,當請太后上朝,宣布皇帝大行消息,然后太子接受百官朝拜,定了名分……按照孝道,父死,子守孝三年,天子以以日代年、以日代月皆可……”
“孤何德何能,敢與上古圣王一般以日代年?就以日代月吧……”
方星擺擺手。
元昭一怔:“既如此,則是守孝三十六日,然后正式登基稱帝……”
“嗯,這些事就交給列位了。”
方星想了想,開口道:“父皇英明神武,當謚‘武’字,為太祖武皇帝……至于孤的年號,就叫‘隆昌’好了,今年不必改,等到來年再改元……”
紛紛擾擾之后,諸位臣工走出大殿,就見天色既明。
元昭一臉心事重重,見到次相高陽走了過來。
兩人看了看,發現侍衛都站得極遠,互相打了招呼。
“首相還需多保重身體啊再過半個時辰就早朝了……”
“首康……”首相元昭叫了高陽的字,有些欲言又止。
兩人對視一眼,隱晦地搖搖頭。
互相交換幾個信息之后,高陽告辭離
元昭卻是心中一松:‘太子也就僅僅比我等早到片刻……并且,他沒那個實力,更不可能收買整個太醫院。如此看來,陛下……當真是天壽到了?’
一念至此,他兩行清淚又流了下來:‘陛下……陛下啊……’
偏殿內。
方星正在用幾片糕點。
這些餐點都十分精致,香氣撲鼻,卻沒有羹湯等物,顯然考慮得十分細心,能令他飽腹,精神飽滿,又不至于在朝廷上第一次露面之時身體窘迫。
‘大局已定。’
在方星心中,則是默默嘆了一聲。
‘但接下來才是關鍵!’
‘我接手的雖然不是爛攤子,但也有隱患……‘
‘天下初定不久,民間仍舊不安穩、勛貴
抱團、文官壯大……’
‘后宮之中,太皇太后不好說,但那些太妃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燈……’
太皇太后不論支持哪個,都不妨礙自身地位,召見太子,只是按照習慣支持正統,穩固大局罷了。
要說多么親近,也是未必,若新皇帝日后冒犯太皇太后利益,更有苦頭吃。
‘最關鍵的,誰是我的朋友?哦,皇帝沒朋友……’
方星默默想了想,皇帝是全國最大的地主,屁股似乎應該坐在地主那一桌?
不過,皇帝同時又相當于天下最大的奴隸主,天下萬民都是他的奴隸,因此需要讓奴隸吃飽穿暖,能過得下去?
至少,奴隸作為奴隸主的財產,不能折損太過。
‘最重要的,是我沒有開國太祖的威望,壓不住亂世尸山血海中出來的驕兵悍將,文臣毒士……’
‘要是以為當了皇帝,想殺誰就殺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純粹異想天開了……’
‘悲催的是,以如今的識字率,我的統治基礎就是士大夫那一批人……’
‘不過么,好的一面也有,如今剛剛開國不久,天下死人太多,蛋糕很大……’
‘只要輕徭薄賦,限制大地主,扶持小地主與自耕農,對百姓稍微寬松些,無為而治,人口賦稅自然就會增長,或許還能在后世史書混一個‘隆昌盛世’的評價?’
就在方星思索之時外面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