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鶴道人手捧玉圭,看著那九鼎散發出來的大陣籠罩宮城,
而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天子溫績被那神龍接引而去的景象。
「九州氣運化為真龍。」
「天子這是歸于龍庭了。」
天子才剛剛駕崩,立刻看到原本跪在兩側和地上的宮女寺人立刻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白綾等物,大氣華貴的宮室立刻變成了陰慘慘的白。
遠處的大鐘敲響,接連不斷。
寺人高喊著,將天子駕崩的消息傳向遠方,這個時候整個皇城之人都跪在了地上,只是沒有人哭嚎。
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只不過是肉胎死去,魂魄去了龍庭,從某種意義上這甚至是件喜事。
百官穿上了素服,頭戴黑紗帽,前來拜見新君。
但是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沒有全城禁樂,更沒有禁婚假等事。
按照大行皇帝的遺詔,一切如常。
隨后新君登基,同時開始開啟九鼎,迎大行皇帝靈位入太廟,這個步驟也是前朝和過往沒有的。
丹鶴道人同樣在場,他這一次沒有舉起玉圭,便直接看到了香火龍庭的景象層層疊疊的鬼神之中,他果真看到了溫績的影子,對方穿著龍袍,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渾身功德祥光籠罩,顯得威嚴赫赫。
「踏入香火龍庭,也算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得長生不死了吧!」
丹鶴道人發出長嘆,這是多少人所追尋的終點。
丹鶴道人聽聞那龍庭和普通的香火靈境還不一樣,居住在其中的人能夠得九鼎大陣、九州真龍氣運護身。
只要王朝氣運不墮,便可如同名錄天冊一般長生不死。
不入輪回,不墮惡道。
讓人艷羨。
但是轉念一想,這種長生不死似乎絲毫沒有辦法持續,一個王朝能夠維持多久,總不能千年萬年吧!
終究有朝一日會大廈傾崩,你方唱罷我登場。
「不對。」
「只要有朝一日王朝崩塌,一切還是如同風吹雨打飄零去,什么長生不死,
都作不得數了。」
即使是武朝,丹鶴道人也不覺得它能夠世世代代地維持下去。
想到這里,丹鶴道人又覺得沒有什么可以艷美了。
「人道,終究是不得長久啊!」
「長生不死,還是只有神道和仙道!」
雖然早已經定下,但是京城之中的皇權交替還是掀起了不少動蕩,直到來年才漸漸平息。
而一晃便又是一年過去,丹鶴道人又老了一些。
直到又一次正月十五祭祀東皇太一神的日子到了的時候,金鰲道人攜弟子來到了神都洛京。
金鰲道人在南方的宮觀修建得越來越大氣,如同仙山一般,而來到神都洛京一看,丹鶴道人居住的道觀卻比以前更小更普通了。
置身于洛陽的一條不起眼的街巷深處,唯一能夠說道說道的,或許便是不遠處就是國師府和云中宮祠了。
金鰲道人若不是看到丹鶴道人,都不敢相信他就住在這種地方。
道觀里沒有什么布置,空蕩蕩的只剩下墻上的一幅云中君御龍下凡圖。
丹鶴道人就坐在這空空蕩蕩的地面中央,直面著那副圖。
「師兄來了!」
金鰲道人走進來一看,丹鶴便甩了一下拂塵,睜開眼晴說道。
金鰲見狀,反而對著丹鶴行了一禮說道。
「多日不見,鶴師弟如今看起來更有仙風道骨了。」
丹鶴授了授胡須:「師兄是說師弟更老了?」
金鰲道人直接坐在了一旁,頭上的斗笠也沒有解下,就這樣風塵仆仆地盤在地上。
他說:「你說自己老,那我不是更老了?」
丹鶴打量了一下金鰲:「師兄看上去猶如返老還童一般,看上去不僅沒有老,目光好像更有神了。」
說完,鶴道人看了那頂斗笠。
乍一望過去平平無奇,但是金鰲道人卻時時刻刻隨身攜帶著,不讓任何人沾手。
丹鶴道人也聽聞,金鰲道人前些年得了仙人賜下的一件重寶,只是那重寶是什么模樣,卻罕有人知。
如今丹鶴卻一眼看出來,那所謂的「重寶」應當便是這頂斗笠了。
不過鶴道人雖然看出來了,但是卻沒有多言。
他再度正過身,直面著那云中君御龍下凡圖打坐,眼晴也緩緩合上了。
重新說起了之前的那個話題,金鰲道人說他更有仙風道骨的做派,也是說他為何要居住在這般樸素的地方。
「修行日深,越是覺得這些外物皆是亂心之源。」
「殿室雕梁畫棟,衣物太過于華美,器物珍寶太多,心也就變得越雜越亂。」
「反而是空空蕩蕩的,心下反而是清靜自在許多,許多事情更能夠看得透,
想得明白。」
金鰲道人卻不以為意:「如果按照你說的這般,那仙宮天闕、洞天福地應該修得越小越破一些才應該是。」
丹鶴道人卻說:「仙人已經到了不滯于物的境界,不論是居于何處都能夠心如鏡湖波瀾不生,但是貧道卻沒有那般境界,既然心不能空,只能夠將這屋子清理得空一些。」
說到最后,丹鶴道人說出了自己為什么要將自己的心清空,又究竟要想清楚一些什么事情?
道人靜坐,緩緩說道。
「你我這一生,從南到北,踏遍神州各地。」
「鎮邪道治山河,敕封八方鬼神,迎送九州故鬼。」
「臨了頭,到底所求為何?」
金鰲道人坐在一旁,開口說道。
「還能為何,不就是求得一個大道么。」
這誰都清楚,但是話又說來了,何謂大道,對于這大道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解釋。
甚至對于金鰲和丹鶴二人來說,大道也同樣有所不同。
丹鶴道人問金鰲:「聽聞,你準備走仙道?」
金鰲道人也沒有遮掩:「是!」
丹鶴道人終于再次睜開眼睛,凝重無比地看著金鰲道人,這個有些莽撞的師兄,在下定某些決心的時候,好似反而比他要果決得多。
但是也可以說,做事經常憑感覺而不過腦子。
他說:「仙道可不好走。」
金鰲道人:「好走早讓人走通了,還等你我二人?」
神道雖然不能說有人走通了,但是至少走在這條道上的人如同過江之。
而依仗此得了長生不死名錄天冊的,也有不少。
而仙道。
只是聽聞,卻未曾有凡人真的走上了這條路。
唯一可能以凡人之身走上仙道之路的,可能就是那巫山神女宮中的靈山十巫,但是這靈山十巫平日里也很少會從巫山下來,端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更關鍵的是,哪怕明知道這世間還有仙道一條路,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走。
走不通是一回事,如果連路怎么走,路朝向哪個方向都不知道,那就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丹鶴道人問出了這個關鍵問題:「不得至人傳妙訣,如何能夠走得上這仙道之路?」
「未得仙人扶頂結那長生之緣,這大道怕是一場空啊!」
金鰲道人猶豫了一下,但是最后還是和丹鶴說道。
「之前,我曾遇到過云中君。」
金鰲道人取下了頭上的斗笠,但是還是很珍惜地握在手上,只是讓丹鶴看了看,而不是遞了過去。
「云中君賜了我這件法寶,但是卻說我沒有仙骨,用不得這法寶。」
「人若是沒有仙骨,是沒有辦法修仙道的。」
金鰲道人感嘆,他應當是嘗試過很多次,但是卻始終沒有辦法煉化這件法寶。
「但是,我以走陰之法入幽冥的時候,從陰陽師兄那里得了個法門。「
「或許,能夠另辟蹊徑走上這成仙路。」
丹鶴道人聽完,急忙說道。
「什么法門,陰陽師兄的法子你也敢用?」
「昔日那毒丹之事,三尸神之事,你莫非是忘記了?」
「就不怕——.」
雖然陰陽道人極度不靠譜,但是若是論起在修行一法的鉆研上,二人卻覺得對方是真正的天才。
雖然對方用的法子都偏門到難以言喻,甚至還不顧后果代價,但是有的時候卻不得不承認,是真的有用的。
金鰲道人也知道丹鶴道人的意思,他擺了擺手。
「陰陽師兄雖然性格古怪了一些,但是卻是真正的高人。
最后,他說出來了他和陰陽老道商議出來的法子。
「死后借助那不化骨地獄的神棺,并放棄輪回轉世,便可將這法寶煉制成自己的另外一具身軀。」
「讓自己的三魂七魄,入了這法寶之中。”
「以化身走上這仙道,以這仙道法寶為根基,修那長生不死之術。」
「我將此法,取名叫做《化身經》。’
實質上,就是通過不化骨地獄的特殊性,將記憶上傳到法寶的內置大腦之中,讓其成為另一個自己。
如同輪回轉世,亦或者奪舍一般。
丹鶴道人聽聞這法子,心下大駭。
但是。
不得不說,這法子實在是像是陰陽老道的做派,和他過往的行徑一般無二。
而且聽上去雖然癲狂,但是隱隱又讓人感覺,這法子可能還真的能用。
而且這身外化身之法,他還隱隱聽說過。
據說。
云中君就是以身外化身行走于人間之上,之前金鰲道人遇到的也并不是云中君的真身,而是其中一具身外化身。
這般大法神通,聽上去似乎也算是一個正道。
只是,這不是真正的仙人有的神通么,一個凡人如何能夠修得?
丹鶴道人皺著眉頭:「身外化身,那不是仙人才有的大神通么?」
金鰲道人立刻糾錯道:「不是身外化身,只是化身。」
身外化身,還有個身外二字。
但是金鰲想要修的這具化身大法可沒有什么身外的意思,通過那不化骨地獄的神棺進行「魂魄」的轉移,最后自身的人身和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具化身還留存在天地之間。
而且仙人的身外化身能夠化身萬千,而金鰲道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所能操控的也只有這一具化身而已。
聽完這《化身經》其中詳略的細節,丹鶴道人臉色變了又變,陰沉得好像也要化身昔日的陰陽老道了。
「這——這
身外化身或許還能算是正道大法,是真正的仙人神通。
而金鰲道人和陰陽老道共同編撰出來的這套大法,不論從哪個角度,都透露著一股邪異的感覺。
丹鶴道人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看著金鰲道人那激動和眉飛色舞的臉,又不知道該不該直說。
「這,這邪————.這法術———
丹鶴道人沒有當場稱這法術為妖法邪法,已經算是顧及師兄弟顏面了。
最后,他還是問道。
「師兄啊!」
「你修這法術,就不怕犯了天條么?」
「若是天庭得知此事,派人下來查你,你又該如何?」
而關于此事,金鰲道人和陰陽老道也早就想過。
金鰲道人皺起眉頭,帶著一些怒氣說道。
「師弟你怎這般看我。」
「我金鰲也是一方道主,做的事情走的路也都是堂堂正正的大道。」
「我修這法術,是堂堂正正地修,也是觀仙人之形,得仙人所賜,算得上是正統的仙人傳道了!」
「若是用此法奪人身軀,那定然是天地不容,瞬間怕是有天劫落下。」
「或者占據妖族或者搶奪他人法寶,天庭怕是立刻就派人來查了,瞬間化為灰灰。」
「但是,這法寶本就是我的法寶,更是來自于仙人所賜,我將其煉化為化身有何不可?」
金鰲道人眼晴直直的看著丹鶴,開口說道。
「這世間,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若是用于惡處,哪個不是邪法妖術,法術神通哪來的善惡,終究還是看人去修,看用在何處。」
丹鶴道人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依舊感覺這《化身經》實在是怪異,讓其難以接受。
不過既然金鰲道人這么一說,他也就不能說這是什么邪法妖術了。
的確,不論如何這法門都是金鰲道人觀仙人之形而出,你若是說這法門是妖法邪法,那么至云中君于何處?
但是金鰲道人義正辭嚴的說完,還是有些感嘆,亦或者說是明白修了這法術,定然有些東西是不得不舍棄了。
「只是,修了這《化身經》或許這九州和人間可能呆不得了。」
「從此不屬于輪回六道之內,不入人道之屬。」
天條明明白百寫著,人間不隸屬于人道之物,若沒有天庭職司或者是隸屬于神道體系的,是不允許滯留于人間九州的。
「而練成了這化身之后,也等于脫離了人道之屬,不入輪回。」
「再想要重新入人道,入轉世輪回,怕是也難了。」
輪回轉世這一回事,向來都是為人道安置的。
對于妖族來說,至少目前是沒有輪回轉世的。
這法寶源自于妖族,以法寶煉化為化身雖然不能完全算是化身為妖,至少在金鰲道人看來是如此。
但是也同樣,算不得是人道之內的存在了。
丹鶴聽完,還想要勸說金鰲道人慎重。
「鰲師兄啊!」
「你可得穩著些,陰陽師兄這法子好是好,妙是妙。」
「就是就是—」
金鰲道人問:「就是什么?」
丹鶴道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能說。
「就是太妙了一些。」
丹鶴道人說得不明不白,但是金鰲道人卻聽懂了他的意思,瞬間發出哈哈大笑。
隨后,金鰲道人說道。
「師弟想要說什么,我懂得。」
「但是就如同方才我來的時候師弟所說的那般,你我這一生臨了頭,到底求的是個什么?」
「人道你我二人早已經是出世之人,神道雖好但是卻并非我所愿,這仙道雖然艱難,但是我卻想要試上一試。」
丹鶴最后也沒有勸通金鰲,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是勸不動的。
到了他們這般地步一旦下定的決心哪里有那么容易更改,更何況就連他自己也不知曉他和金鰲二人到底是誰對誰錯。
說不得,金鰲那條道路走到最后,真的走通了呢?
沒有歷經那歲月的驗證,誰能知道最后是哪般模樣。
丹鶴道人送走了金鰲道人,自己對著木盆洗臉。
只是看著水中兩鬢斑白的自己,丹鶴道人又想起了金鰲道人所說的話。
「心亂了!」
「心亂了!」
果然,這外物都是亂心之源啊!
人道二人是不屑于走的,神道那陰陽老道已經走了一遍了,二人也可以照著走。
但是如同金鰲道人所說的那般,他們一路走來到了如今地步,這仙道不想辦法嘗試一下,如何能夠甘心。
「長生不死!」
「逍遙自在!」
相比于那神道之下受到各種束縛的各路神靈,活在虛無縹緲之中的香火神,
他更向往那傳說之中的仙道的逍遙自在。
只是那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而實際上他和如今的所有修道之人都不知道。
這仙道修到最后,又是一副什么模樣。
大日神宮。
有人登上權勢的巔峰做天子,有人以人道功德入龍庭,有人積累功德成為神靈,而有人則想著能成仙。
不論是在哪個位置,每個人都有著想要做的事情,有著他們要攀登的高峰。
此時此刻,天地間所有人神妖鬼眼中站在頂點之上的神仙,也同樣有著他的目標。
江晃站在扶桑神樹之上,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腳下。
哪怕如今看起來九州大地都盡在掌握,好像這人世間已經沒有什么能夠阻攔他了。
但是在他看來,這九天之上,這大地之下依舊隱藏著他難以觸及和解開的秘密。
目前江顯和望舒最重要的兩件事情便是這天上和地下。
天上,自然是關于修建天宮,還有關于宇宙的探索,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之中。
而地下,自然便是那個貫穿九州巨型硅基生命體,目前望舒正在不斷地探索尋找著這個巨型硅基生命體的本源,還有那可能存在某一處的主機。
但是目前看來,還沒有收獲。
而這個時候,望舒突然出現對著江顯說道。
「我已經開始將更多的資源集中在建造天宮之上了,第一代建木也已經不夠用了,第二代建木正在建造之中。」
江晃看著腳底下的大地,開口問道。
「都已經確認了那臺主機就在大地之中,確定了這里就是地球,我們不應該集中力量找到它么?」
然而,望舒搖了搖頭。
「找到它不是最重要的。”
江晁問:「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望舒說:「讓管理員江顯存在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任務。」
望舒走上前來,站在江晃的身邊。
「不論如何,我們都準備好后手。”
「如果這個星球出現了問題,至少我們還能夠逃向宇宙。」
然后,望舒看向江晁的面孔。
「所以,一起飛升到仙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