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月峽堡,月亮神殿。
雕像兩旁,圣壇中的銀色火焰燃燒,一襲衣著白裙的身影佇立在祭壇前方,閉目禱告。
腳步聲回蕩在寬敞的神殿之中。
席琳圣女回眸,眼底閃過一道暖意,輕聲問候。
“葉芝閣下,昨晚休息得怎樣?”
年輕公爵身材頎長,衣著挺拔干練,眉眼深邃,微微一笑。
“貴地的月光神性相當充盈,我昨晚入睡之時,甚至能看見它們在落進窗戶的月光中浮動。”
神性通常是無形的,洋溢在目不能見的創造領域之中。
能看見宛如銀色液體般流淌著的月光,就說明該地的月光神性,濃郁到了驚人的程度。
葉芝的靈魂領域中充斥著暗夜神性,這種狂暴的神性時常讓他心火旺盛,難以入眠,只能一直冥想到天亮。
置身于森林環繞、月色靜謐的月峽堡,月光中和暗夜神性的負面效果,讓葉芝難得睡了個好覺。
今日醒來,只覺神清氣爽。
馬不停蹄,登上月神峰,準備向神殿中的席琳圣女,轉述“月神之樹疑似病變”之事。
“正因月神之樹,月峽堡的月光神性才會如此充盈。”
銀發圣女抿嘴,眼眸中躍動著與有榮焉的喜悅,輕聲道:
“這株從天外墜落到這兒的圣樹,是月亮女神對凡間的饋贈,所有的月光信徒,都對它懷抱無窮的感激……”
葉芝沉吟片刻,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就有些為難。
當著月光信徒的面說人家的圣樹發生了病變,要是遇到的是個老頑固,恐怕會被人轟趕出去。
好在與席琳也是患難之交,直接坦白無傷大雅,葉芝清嗓道:
“實際上,我這趟來找你,正是為了月神之樹的事情。”
“月神之樹……怎么了?”
席琳眼底掠過一絲不解,輕輕側頭,等待著葉芝的下文。
“醫護騎士團的騎士長,菲尼克斯懷疑月神之樹的根部發生了病變。”
葉芝道:
“而關于疫病的成因,有一種可能,是從樹根處流淌而出,灌溉了整座月峽堡的月亮泉水,引發了這場瘟疫。”
席琳睜大美目,眼底浮現震驚之色,張了張嘴,遲疑道:
“這…這可有切實的證據?”
月神之樹在教派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一介教廷人士,竟然聲稱月神之樹發生病變,這其實是對月神信仰的一種冒犯。
但如果情況當真屬實,那必定引發整個月光教派的強烈震動!
就連百姓的信仰,都有可能遭受沖擊!
這種情形,是席琳萬萬不愿見到的,目光深處閃過不易察覺的惶恐。
葉芝沉吟半晌。
正因月神之樹的地位特殊,圣樹發生病變所引發的連鎖反應將極為深遠。
就好比你和一個印度教徒說他們的恒河水里大腸桿菌超標,不僅不圣潔而且還會致病,他們鐵定是不肯承認的。
但席琳不是老頑固,和幾位墨守成規的教派長老們不同,有她帶領,前往圣樹調查也能方便許多,葉芝于是直接表明自己的看法:
“菲尼克斯雖然是教廷人士,但是他的醫術的確高明,對于瘟疫有著獨到的見解,懷疑很有可能是準確的——”
“而我同樣贊成菲尼克斯的看法。”
葉芝是因為知道“瘟疫之民·流膿者”有可能已經闖入圣樹地底,對應著菲尼克斯將“流膿者”斬殺的劇情,所以才會做出判斷。
“月神之樹的根部很可能發生病變,需要進入圣樹地底,實地調查!”
葉芝干脆了當,提出由席琳帶領自己與菲尼克斯,一同查看月神之樹的根部。
席琳輕咬紅唇,眼神閃過糾結之色,道:
“可是,月神之樹的根部深埋在峽谷下方,想要探明根系的情況,就必須掘地三尺……這實在是對月神的一種褻瀆啊……”
葉芝其實可以通過融身入影法術,深入地底,但月光教派可不興暗影法術,況且現在也不是暴露自己會暗夜法術的時候,提議道:
“決定權在于身為大祭司的你,席琳。”
“而依我之見,先不著急決定挖掘與否,先將百姓用水與峽谷中的地下泉水切斷,觀察反應,再派教派中幾名擅長醫術的祭祀去到月神之樹附近,看是否有瘟疫詛咒殘留的痕跡,然后決定也不遲。”
葉芝分析得有理有據,聽得席琳頻頻點頭,看向年輕公爵的眼神中不自覺閃過欽佩之色。
不愧是輔佐兩朝君主的護國功臣。
席琳心有觸動…瘟疫要是能平安解決,說什么也要給葉芝公爵爭取神選試煉的名額!
“我明白了。”席琳輕輕頷首,“城中百姓的用水的確大部分源自地下河與打出的水井,而月神之樹的根系深入地下河,如果根系當真發生病變,那么水源也會染上詛咒……我會先從月亮井這塊入手,即刻命祭司前往月神之樹調查!”
決定方針之后,席琳雷厲風行,顯現出身為一派之主的手腕。
嚴格來說,席琳目前還沒有正式成為月光大祭司,在教派中仍有反對者的聲音。
其實力僅有四環,與身為六環的暗夜大祭司瑪歌莎,有著天壤之別。
但席琳相較瑪歌莎有著一大優勢,那就是她的體質特殊,可以承載月神的部分神性在物質位面降臨。
葉芝印象中,她是在月神試煉中晉升為月神神選,然后一躍成為六環大師,這才徹底統領整個月光教派。
在攀登月亮河的過程中,席琳也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葉芝心道。
畢竟她是這份機遇真正的主人。
要是弄巧成拙,再次讓席琳成為月光神選,很多計劃都必須進行更改。
換作是邪道流玩家,這時候就該考慮怎么對席琳痛下殺手了……
葉芝心情微妙。
倒也不必這么極端,席琳真當上了月光神選也有其他退路。
凡事總有轉機……除了直升機。
當天下午。
一群月光祭司在席琳的命令下,圍繞著月神之樹,針對瘟疫詛咒展開偵測。
為了不引起信仰動蕩與市民恐慌,行動均是隱秘開展。
葉芝則抽空,在公爵府的會客廳,與醫護騎士團的騎士長菲尼克斯見了一面。
“葉芝閣下,貴安。”
菲尼克斯面對曾經俘虜過自己的老對手葉芝,并沒有展現出局促與嫉恨,展現出騎士的風度,微笑道:
“沒想到竟會在這種情況下與您再會。”
葉芝欣賞不卑不亢的人物。
自信,源自對自己能力的既不高估,也不看輕。
菲尼克斯落敗時再怎樣狼狽,他也清楚意識到自己是位六環大師,擁有強者的自信,此刻再度相遇,全無陰暗與諂媚之色。
葉芝頷首,也沒有故意提起往事,而是就事論事,聊起月神之樹的情況。
“如果席琳大祭司同意,她會在夜深人靜時親自掘開月神之樹,與我一同前往圣樹根部進行調查,等到天明時再恢復原樣。”
“你的醫術比我高明,我想邀請你與我一同前往月神之樹一探究竟,價格好商量。”葉芝財大氣粗,淡淡地道。
金發騎士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朝著葉芝行了一禮。
葉芝微微挑眉:“怎么忽然行禮?”
“一定是你向月光大祭司提及這件事,她才肯愿意冒著瀆神的罪名,掘開圣樹。”
菲尼克斯目光閃爍,一手搭在胸口的板甲處,低聲道:
“只要能夠解決瘟疫的源頭,城中數以萬計的平民都會因此獲救,而這一切將會是您一手促就……請收下我的敬意!”
圣母。
葉芝暗中給菲尼克斯下了論斷。
世人討厭圣母,其實是討厭雙標,反感只會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那種傲慢與自我感動。
如果是身體力行,治病救人的圣母,那一定能受人敬重。
葉芝同樣站起身來,朝著菲尼克斯頷首,道:
“等到時間確定,我會來接你入城,然后與席琳大祭司在月神之樹前匯合。”
菲尼克斯無權進入月峽堡,只能在城外駐扎,這是伯努瓦大公爵擔心騎士團另有圖謀所下的命令。
有葉芝的擔保,菲尼克斯可以正大光明入城。
但葉芝同樣留了個心眼,倘若菲尼克斯這一切是偽裝出來的,那么在地底直接把他埋咯,將來也能減少一位勁敵。
面對葉芝的審視,菲尼克斯流露陽光明媚的笑容,點頭道:
“好的,忍冬花公爵閣下,我會在城外等您消息,請容我告退……失禮了。”
日落黃昏。
從城外歸來的克蘭,表示菲尼克斯仍舊在營中治療病患。
這著實讓葉芝有些驚訝,生出幾分惜才之心,想著怎么將這號人物賺上山來。
翌日夜晚,距離神選試煉的開啟,僅剩不到一天。
席琳滿臉嚴肅地找到葉芝,表示已經百分之八十確定,月神之樹的根部存在病灶,需要盡快去除!
“我不理解,究竟是誰人將瘟疫之主的詛咒,帶到了月神之樹的內部。”
“又是怎樣的瘟疫信徒,身上的詛咒,竟能讓月神之樹都被腐蝕?”
席琳匪夷所思。
月神之樹是天外來物,純凈的月光神性具有強大的自愈性。
而眼下,月神之樹的根部竟然也被腐蝕,說明這種詛咒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
面對掘開根部之后未知的一切,席琳本能地生出一種恐懼,卻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在月神之樹的地下深處,到底潛藏著怎樣的怪物!
八成是“瘟疫之民·流膿者”。
葉芝暗自思忖。
一名以殘骸與腐爛為食的瘟疫信徒。
據說流膿者出身自貴族世家,卻因血統有爭議,一出生就被丟入下水道,在無盡的黑暗與絕望中靠著吞食令人作嘔的污穢而長大成人。
由于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惡臭與腐殖反倒成為流膿者的溫床,陰冷的地底深處能讓他感到溫暖。
他本可以安詳地老去,卻意外見到了外面的世界,看到了惡毒的……太陽。
流膿者絕望,他發現原來他才是這世上最大的異類,原本的溫床令他作嘔,難捱的惡臭令他痛哭流涕。
在瀕臨崩潰之時,他聽見了一個慈愛的聲音——
瘟疫之主。
接受腐爛的宿命,流膿者在自我毀滅中感受到了扭曲的愛意與溫暖,于是行走在這世間的地下,用肉身傳播瘟疫與詛咒,想要讓世人都得到“幸福”。
在瘟疫之主的賜福下,流膿者具有壓縮自己身體,轉化為毒氣與膿液的的能力,因此也有辦法潛入月神之樹的地下。
而月神之樹的自愈性,對渾身充斥絕望的流膿者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光是流膿者身上千奇百怪的病株,就足以讓月神之樹腐爛病變,從而引發一場感染上萬人的瘟疫。
葉芝心情復雜。
自己對上流膿者,八成是落入下風的,畢竟實在太惡心了,用銀槲之劍砍他,葉芝是一萬個不情愿。
好在,劇情中的流膿者,倒在了菲尼克斯的手中。
按照劇情殺的原則,菲尼克斯必定有克制流膿者的辦法,這也是葉芝邀請菲尼克斯同行的考量之一。
等到這場瘟疫結束,一來月神試煉能夠正式開啟,二來自己對捍衛月光信仰有功,理應得到月神的嘉賞!
“所以,我們什么時候動身?”葉芝望向席琳。
“就在今夜。”
席琳面容冷靜,儼然做好請神上身的準備,道:
“天亮之前離開地底,速戰速決!”
月明星稀。
這幾天都是難得一見的巨大圓月,幾乎占據整個天幕,襯顯得圓月中央的浮空月島格外渺小。
圓月的一角還有些殘缺,再過一日,就將圓滿,也就到了神選試煉之時!
葉芝收回目光,巡視身旁的金發騎士與銀發圣女,頷首道:
“開始吧。”
席琳頷首,沒有動用月光法術,而是撕開了一卷高環法術的卷軸。
六環變化法術,搬山運石,相較低環‘塑石術’能在更大范圍內移動和重新塑造泥土和石頭。施法者可以在數分鐘內形成或改變土石的形狀,適用于創建護墻、挖掘溝渠或改變地形。
高環法師,能夠在頃刻之間改變地形,是戰場上的終極殺器。
在法師公會宣布參與俗世斗爭的當下,葉芝尋思,很快就能看到兩個法師比誰建城墻更高更快的場景。
很快,一個巨大的坑洞出現在三人面前。
席琳眉頭緊蹙,掩住口鼻,一股濃烈的惡臭自坑洞中飄溢而出。
“竟然是中空的。”菲尼克斯皺眉,“看來已經有東西在根部生窩了。”
“下去看看。”
葉芝分發給眾人‘藝術賜福·青翠豆蔻’,用以抵擋惡臭。
隨后一馬當先,掌心升起閃光術充當光源,落入幽暗的地底。
空氣充斥著腐爛氣息,微光映照中空的地下深處,葉芝仰頭,只見巨樹的根系七扭八曲盤亙在石壁之上,好似某種龐大的觸須,有種巨物所帶來的壓迫感。
“這地方有些眼熟啊。”
鉆牙說:“都讓我想起當年在世界樹上的舊事了。”
葉芝不管不顧,和菲尼克斯、席琳小心翼翼地往氣流涌來的方向靠近,越往那股空氣靠近,腐爛的氣味愈發濃郁,小松鼠的聒噪成為畫外音般的講解。
“尼德霍格你知道吧?原本居住在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的根部,整天啃著世界樹根須。”
“我看到尼德霍格都無聊到啃樹須了,就找它搭話,但是它也不肯陪我聊天,我就又去找樹頂上的維德佛爾尼爾,讓它別成天惦記著金公雞的主意,學學尼德霍格吃素也挺不錯……”
“維德佛爾尼爾很生氣,說讓尼德霍格管好你自己,我就把它的話又帶給了尼德霍格,說維德佛爾尼爾打算管你……”
葉芝額角一跳,默默聽著鉆牙的牢騷。
傳奇魔獸褻瀆黑龍和凋零之風之間,你就是這樣帶話的是吧?
鉆牙嘆了口氣,聲音頗有些孤獨。
“一眨眼的功夫,我的朋友都已經不見了……還好,有你這位朋友,葉芝。”
鉆牙談起這些上古秘史,甚至超出了智慧之魚費坦的知識范圍,默默聆聽著,緩緩給出評價:
“拉塔托斯克……我是說,鉆牙前輩,當時沒被尼德霍格與維德佛爾尼爾吃掉,算是十分幸運。”
“說什么呢,我當年也是很強的好吧!連爬九個世界都不帶喘氣的!”鉆牙哼哼道。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作為世界樹圖騰之一的你還存活,那么尼德霍格和維德佛爾尼爾,也仍存在于世,只是還在沉睡?”葉芝心中回道。
鉆牙愣了一下,大咧咧道:
“照這么說,將來要是遇到了他們,我來替你帶話,保管他們給我鉆牙一份面子!”
葉芝心情古怪。
免了。
我怕讓你給我帶話,第二天尼德霍格就找我交流感情!
前方回蕩起地下河流的水聲,空氣變得愈發粘稠,即便是‘藝術賜福·青春豆蔻’都難以抵擋這令人窒息的腐爛氣息。
席琳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輕聲道:
“我能感覺得到,月神之樹在哭泣……那元兇,就在前方!”
“不,不是樹在哭泣,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哀嚎。”
葉芝詫異的看向菲尼克斯,見金發騎士俊朗的臉龐上,流露出悲憫與觸動,沙啞道:
“那是個可憐而又可悲的靈魂……”
在幽暗的地下深處,一道畸形而丑陋的身影落在陰影中,背靠著潮濕的地下河,抱著一條巨樹的觸須啃食著。
葉芝不由地嘶了口冷氣。
那道身影披著破舊骯臟的布袍,身形魁梧而難以形狀,渾身遍布肉瘤與囊腫,覺察到腳步聲,忽地抬起頭,眼中透出瘋狂與絕望的紅光!
瘟疫之民,流膿者!
席琳瞳孔收縮,美麗的臉頰上顯得蒼白與恐懼之色,不寒而栗,聲音發寒道:
“月神在上……這到底是什么啊……”
月神之樹的底部,竟然棲息著這樣一頭可怕的生物!
那噩夢般的存在,每次呼吸,都吐露出象征絕望與墮落的惡臭,光是看一眼,就會產生本能的反胃與畏懼!
“是人類。”
菲尼克斯開口,聲音中帶著悲傷與難過,臉上流露面對不幸之人所產生的內疚。
“一個被瘟疫奪走靈魂的人類!”
人類具有天然追尋美的本能。
眼前的身影,卻是將這份本能徹底扭曲,是丑陋的極致!
葉芝退后一步,將菲尼克斯護在身前,心情復雜。
不是。
這東西就算亮血條了,我也不想打,會臟了魔槍啊!
到了魔槍‘迦耶伯格’這種級別的武器,都已孕育出屬于自己的意念,能借助無形的波動,向主人傳遞簡單的情緒。
自迦耶伯格處,傳來本能地抗拒,就連鋒芒畢露的槍尖都在嗡嗡作響。
扎根在生命之樹上的槲寄生,卻顯得無所謂。
光明神性能夠凈化污穢。
即便是丑惡如瘟疫信徒,也會在耀眼的陽光下灰飛煙滅。
但是葉芝不想將珍貴的光明神性,浪費在瘟疫信徒的身上。
幸好這次帶了菲尼克斯過來……這回應當就是他的個人劇情線了……
葉芝沉聲道:“他應該就是造成圣樹病變的元兇,直接斬殺為上!”
席琳臉頰泛白。
她自幼在錦衣玉食的生活中長大,從未想過人類竟能扭曲與絕望到這般程度!
只見流膿者手中握有一根粗壯的鐵棍,鐵棍末端黏附著腐爛的尸體碎塊,散發令人作嘔的惡臭。
他的膿包不斷噴濺黃色黏液,緩緩從遍地污穢中站起身來,流膿者凝望著眾人,面容扭曲,開始劇烈地喘息。
六環法術,瘟疫毒云!
黃綠色的毒霧從他的口中呼出,頃刻間形成生命禁區,被毒云觸碰到根須快速腐爛凋零,地下河水也被瞬間污染!
下一刻,席琳已經回過神來,止住了身體的顫抖,指尖在半空中舞動,晶瑩的月光宛如蝴蝶般快速飛出!
月光蝴蝶落入毒霧之中,瞬間灰飛煙滅。
席琳臉色難看,心中滿是驚懼,對方到底是什么來歷,又怎么會突兀出現在月樹根部,背后到底是誰指使!
思忖之際,席琳的反應慢了一拍,流膿者揮舞著鐵棍,硫酸般的膿液從棍身飛濺而來!
葉芝趕忙拉著席琳避開,膿液落在地面,瞬間‘呲呲’溶出一個個坑洼!
“這東西居然還是附魔傷害……”
葉芝嘀咕了一句,喝令道:
“菲尼克斯,對付瘟疫信徒不必講道義,你快上!”
說著,葉芝掌心凝聚出一道白光,落入菲尼克斯的體內。
六環激勵術的鼓舞下,菲尼克斯的速度驟然提升,身形好似閃電般闖過毒霧范圍,手中的迅捷劍好似水銀瀉地,疾風驟雨般連續刺向要害!
但是流膿者身上的膿包,仿佛是天然的軟墊,抵消了來自迅捷劍的沖擊。傷口被戳破以后飛濺的膿液,反倒讓創造領域中的瘟疫神性加強,毒云變得愈發濃烈!
“這玩意兒好惡心啊!”
鉆牙叫道:“葉芝,用你的審判之火啊!”
“你以為我不想嗎?”葉芝飛在狹窄的樹根底部,避開迎面而來的毒霧,咬牙道,“我怕在這地方用硫磺火,引起爆炸,把整個月神之樹給弄塌!
說話間,葉芝取出大師長弓,張弓搭箭,箭矢燃燒著凌厲的斗氣,驟然射向流膿者的頭部。
利箭直接貫穿了他的腦袋,流膿者卻好像渾然不覺。
“好像不太給力?”鉆牙道。
“……箭術的造詣跟不上六環強度的戰斗了。”
葉芝皺眉。
槍術才是自己目前最拿手的領域。
但箭術的修煉同樣不能拋棄。
月亮女神的從屬神,狩獵女神阿忒彌斯,在箭術上擁有圣域級的造詣。
倘若能夠得到她的指點,自己在箭術上的技藝也能迅速提升!
另一旁。
流膿者完全不顧及葉芝,嗅見菲尼克斯身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陰郁而絕望的雙目死死定格在金發騎士俊朗的臉龐上,吐出簡短的音節:
“你……也感受……我的……幸福……”
“讓我,抱抱你!”
流膿者的臉龐瘋狂而扭曲,射出怨毒的目光,拖著巨大的鐵棍,魁梧的身形沖向金發騎士。
從他口中噴出的膽汁與苦水,蘊含著腐敗的瘟疫神性,具現成一朵朵妖異的腐爛之花,生長在月神之樹的根須上,看起來極為詭異,仿佛病灶般,毛骨悚然。
“幸福?”
面對丑陋而污穢的流膿者,菲尼克斯悲憫的臉龐上流露一絲觸動,眼眸閃爍,逐漸變得堅決,道:
“這對你來說,這或許是種幸福……但我不能讓更多的人陷入瘟疫的泥沼,你必須倒下!”
流膿者如同渾身潰爛的野獸在瘋狂地嘶吼,他身上那引人側目的傷口,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菲尼克斯卻面不改色,仿佛已經見過許多這樣的場景,迅捷劍宛如精準的手術刀,不斷剖開流膿者身上的膿包,飛濺的鮮血潑灑在地,呲呲作響!
“你……根本不懂!!”
流膿者暴跳如雷,揮出勢如千鈞的鐵棍,棍身上纏繞著深綠色的疫病之力,瞬間腐蝕菲尼克斯的鎧甲,侵蝕他的血肉!
菲尼克斯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毒霧趁機鉆入他的鼻腔,只覺得身體被流膿者鐵棍悍然砸飛,耳畔響起地獄般的嘶吼。
“瘟疫……疾病……這是,真正的平等!!”
葉芝微微一驚。
擊殺流膿者,這不該是原作里菲尼克斯的個人高光嗎?怎么他都快被打死了!
又是蝴蝶效應?
下一刻,葉芝后知后覺,意識到菲尼克斯因為被他所俘虜,圣劍‘杜蘭德爾’現在還待在葉芝的儲物戒了!
葉芝迅速出手,也顧不上七弦琴的情報會泄露,當即撥彈光明七弦琴。
律令起舞!
即便是流膿者這般喪失人性的怪物,在音樂魔力的影響下,身軀不自覺地抽搐,陷入僵持,撐著鐵棍半跪在地上,發出抗拒的嘶吼。
席琳的眼底掠過一絲驚色。
就連這種怪物,都會無法抗拒樂曲蘊含的魔力。
這正是藝術神選在音樂法術上的驚人造詣!
面對同為六環的存在,律令起舞無法控制太久,葉芝反手將圣劍杜蘭德爾擲向菲尼克斯,道:
“接著!”
菲尼克斯本已遭到瘟疫的侵蝕,在接到‘不滅之劍’杜蘭德爾的剎那,澎湃的生機從杜蘭德爾的劍柄涌入菲尼克斯的體內!
葉芝咋舌。
這就是專武的魅力嗎?
不行,我還是得把杜蘭德爾收著,方便將來收服菲尼克斯!
杜蘭德爾,不論遭受多重的創傷,都能恢復如常。
而菲尼克斯,在羅蘭語中又有‘不死鳥’的含義。
菲尼克斯本就是以醫術與消耗戰見長的騎士,握住杜蘭德爾的瞬間,氣場陡然發生改變,向著跪地的流膿者斬出利刃!
噗呲!
流膿者的一條手臂飛旋在半空中,落地變作一灘膿水。
他發出稚氣而痛苦的嚎哭聲,蘊含詛咒的音波不斷灌入眾人的耳朵,葉芝動用七弦琴以作干擾,卻見菲尼克斯默默站在流膿者的面前,沒有第一時間補刀。
葉芝眼神微變,大喝道:
“退后,菲尼克斯!”
金發騎士沒有做聲,只是默默注視著流膿者,似乎被對方的痛苦所感染,臉龐竟無聲的淌下兩道眼淚。
“我無法理解你的痛苦,但我能看出你很痛苦……”
“太陽過于耀眼,會把人灼傷,但如果拒絕太陽,就看不到風景。”
流膿者猛地站起,惡狠狠地伸出兩條手臂,試圖將金發騎士碾碎!
杜蘭德爾插入流膿者的腹部。
金發騎士保持將劍貫入的姿勢,輕輕伸手,給了丑惡的瘟疫信徒,一個擁抱。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
醫生眼神溫柔,輕聲道:
“愿你來世,獲得幸福。”
流膿者僵硬在原地,他的生機仍未斷絕,充斥在周圍的瘟疫神性仍不斷向它涌來,填補著他的傷口。
菲尼克斯的擁抱,卻好似一把比圣劍更加鋒利,插入流膿者的胸膛。
他像個茫然無措的孩子,像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擁抱,腹部傳來利劍貫穿那劇烈的疼痛。
流膿者的手臂無力的垂落,耷拉著腦袋,低聲道:
“幸福……讓人……好痛……”
他的身軀開始劇烈顫抖,體表散發異樣的光芒,瞪大的眼睛里流露恍惚。瘟疫神性變得狂暴,瘴氣瘋狂涌入他的身軀,濃稠的黏液從開裂的皮膚中滲出!
葉芝瞳孔收縮。
“不好,他要自爆!”
瘟疫流派中的禁忌法術,在以憎惡為首的縫合魔獸中極為常見,而瘟疫信徒在自愿放棄生命時也會采取這一法術,形成大規模的毒霧與污染!
席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六環大師的自爆,威力無比驚人,更是在月神之樹自爆,后果不堪設想!
情況危急,葉芝不在遮掩,瞬間催動黑夜斗氣,在身上形成一件漆黑色的斗篷。
‘暗夜賜福·黑夜靈衣’是目前葉芝所掌握的最強防護法術,從外表來看與尋常風衣無異,看不出端倪。
葉芝凌空飛起,一手拎起席琳,直接閃現出去五米多遠,又借著‘掠影步’快速退開,將求生本能發揮到極致!
反觀菲尼克斯,位于自爆的前方,好在有圣劍‘杜蘭德爾’自帶的‘不滅壁壘’,可以為他抵消絕大多數沖擊。
轟!!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響起,流膿者的身體瞬間血肉橫飛,碎片四散。爆炸的沖擊波席卷四周,帶著濃烈的惡臭,快速腐蝕月神之樹的根系。
整座月神之樹都在震顫!
夜晚,月峽堡無數的市民都從睡夢中驚醒,震驚地看向窗外。
皎潔的銀月懸掛在天幕,從銀月的一角涌現紅光,宛如血紅色的潮汐將月球吞沒,血月籠罩,灑下血紅色的陰影!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亮怎么變成紅色的了!”
“月神在上,若是我等做錯了什么,我等請求您的寬恕!”
在這血月的注視下,再虔誠的月神信徒,都感到莫大的恐懼與壓抑,紛紛跪在血月之前,祈求神祇的諒解。
月光神殿。
神殿守衛露維安難以置信地仰頭,望著天幕中的血月,神色震動。
“圣節上的月亮本該是藍色的,而現在卻流露不詳的紅光,這是月神的權柄遭到了褻瀆!”
露維安的妹妹憂心忡忡,仰望天空,道:
“我想,一定是月神之樹,出現了什么差池!”
下一刻。
露維安瞳孔收縮。
在他驚懼不安的眼底,倒映出懸浮在血月中央的身影。
血月高懸,一名騎士騎乘白馬,飄浮在血月中央。赤紅的光輝將他的身影映襯得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無意間與那白馬騎士對視,露維安如墜冰窟,牙關咯咯打顫,恐懼不已。
盧娜惶恐不安的聲音響起。
“哥哥,那是圣域,不能抗衡……哥哥……”
盧娜的驚呼聲淹沒在實質般的恐懼中,露維安驚恐地發現,在這血月的映照下,自己竟無法感覺到與妹妹之間的聯系!
這簡直比死亡更令露維安絕望,他抬頭,死死盯住血月中央的白馬騎士,迫切想要知道對方的來歷與目的!
白馬騎士身披鎧甲,頭戴鐵盔,手持大弓,披風獵獵,冷冷俯瞰夜幕下的城市,目光冰冷刺骨,
城外。
戴著鐵面具的風衣女子,佇立在寒風凜冽的懸崖之上,金色眼眸遠眺血月下的白馬騎士,朝著血月伸出銀臂,五指微微曲起,似乎在摩挲著紅水晶球般的月亮。
法穆菈的身旁,晶瑩的光芒拼湊出潔白羽毛,不見其人,只有拉斐爾以溫和的嗓音,引用經文。
“‘我看見羔羊揭開七印中第一印的時候,就聽見四活物中的一個活物,聲音如雷,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白馬,騎在馬上的拿著弓,并有冠冕賜給他。他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法穆菈道:“所以,那血月之下的,究竟是……”
“瘟疫騎士。”
拉斐爾道:“是為神征戰的四位騎士之一。”
法穆菈沉默片刻,道:
“我以為這趟行動,只有你一位使徒出手。”
“準確來說,四騎士與七使徒分屬不同的領域,而你眼前的瘟疫騎士,也不過只是借助容器降臨……”
拉斐爾道:“我無法直接出手幫助你,想要攀登月亮河,還須依靠你自己。”
“可是,我還沒有看見月亮河。”
“馬上你就會看見了。”
忽然,血月之下的瘟疫騎士高舉長弓,弓弦在血月的光芒下泛起幽暗紅光,一道暗紅色的箭矢宛如流星撕裂天空,轟擊在月神之樹上方的月島。
浮空月島在轟然巨響中震動,破裂。
在全城百姓驚懼與震撼的目光當中,月島向著月峽堡中央的大裂谷,轟然墜落!!
轟!!!
在這一剎那,恐怖的沖擊波撼動整座城市,墜落在峽谷中的龐大月島,給人以直觀的印象,比高懸于天空中的形象仿佛大了數倍。
在月島的最高峰之上,忽然劃過一道銀色綢緞,浩浩蕩蕩的月亮河化作瀑布,從月峰倒灌而下!
“由于瘟疫騎士的破壞,月光神殿啟動了自我防護,月亮河也就被提前激活。”
拉斐爾注視著飛流直下的月光瀑布,道:
“而趁現在,只要登上月亮神殿,不僅能得到月亮河這一法器,還能掠奪月神的權柄!”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讓瘟疫騎士直接行動?圣域畢竟比我強出百倍。”法穆菈冷峻道。
“圣域,自有圣域的戰場。”
血月之下。
瘟疫騎士忽然預感到了什么,牽動韁繩,注視向一道迷霧匯聚而成的灰發身影。
迷霧女神!
眾神中脾氣最不可捉摸的存在。
仗著精通幻術,時常降下分身,親自行走人間!
“所以,你和瘟疫之主是什么關系?”
黛西的手指繞著灰發,饒有興趣地問道:
“還是說,瘟疫本就是你們造成的,嗯……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黛西眼眸晶瑩剔透,意味深長地道:
“‘要想解決紛爭,必先制造紛爭’?”
瘟疫騎士漠然不語,陡然張弓搭箭,射出凌厲的箭矢!!
爆炸的余波中,葉芝從廢墟之中爬出,仰望血月,愣在原地。
席琳同樣一臉茫然與震撼。
而當她看到墜落的月島之時,當機立斷,道:
“葉芝,月神試煉已經被迫提前!”
“必須登上月亮河,祈求月光女神降下神跡,才能終結這場血月!!”
葉芝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他的身形陡然閃出,朝著銀瀑倒灌般的月光河沖去!
成就月神神選,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