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方亮,山氣空蒙。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步廊兩旁種著桃樹,正值盛開時節,
謝小蠻走在前面,兩柄彎刀拍打細腰,似乎帶著某種奇怪韻律。
“謝師妹,狄堂主這幾日心情可好?”
謝小蠻頭也不回道:“心情如何,別人豈能知道?你要想了解,自己去問義父。”
“師妹說的也是。”
劉容跟在后面,看向前面的黑裙女子,小蠻腰輕輕扭動,實在有些撩人,他悄悄咽了下口水,心中暗道,老子扳倒狄白鷹后,定讓這小娘皮脫光衣裙,佩帶雙刀,跪在床上唱小曲兒。
“師兄我雖然在平定城,不能常來堂部,心中也掛念著狄堂主,護法堂能有今日輝煌,成為神教利劍,全仰仗狄堂主高瞻遠矚的統領啊。”
謝小蠻看了眼劉容:“黑木崖與平定城相隔千里嗎?”
他被懟得一陣胸悶,訕笑道:“那倒不是,就是太忙了。”
劉容總算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著走到長廊盡頭,原來是處清幽小院,被開辟為練功場。
八道劍影,齊齊向中間刺來。
“伏魔劍圈!”
寒刃如瓣,一朵菊,平地綻放。
“升云步。”
那老者穿一襲黑色武士服,雙腳踩著刺來的長劍,身體不斷朝上攀升。
這種輕功有些類似于武當的梯云縱,看似簡單,其實暗含道家功夫的玄妙。
八柄長劍刺來,原本避無可避,卻在老者升云步下,莫名其奇妙變成了一級級劍梯。
狄白鷹踏著劍梯,翻身落到劍圈外。
“變陣!”
“百劍穿心!”
灰衣劍客們瞬間散開,變換陣型,提舉長劍,重新攻向狄白鷹。
“小心了!”
這八名灰衫劍客,隸屬地虎護法隊,原本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劍道高手,先后歸順了日月神教護法堂,很受狄白鷹信任。
他們練的這套合擊劍法,威力巨大,發揮到極致,據傳能威脅到先天境高手。
“劍毫揮墨!”
狄白鷹只用了七層內力,憑一柄木劍,不斷游走周旋,在破解劍陣的同時,瞅準機會,提掌將灰衫劍客逐一擊倒,劍陣力量日漸稀薄,很快就不能再構成威脅。
那八名劍客捂著心口,從地上爬了起來。
狄白鷹的催心掌,只用了兩成力,沒有造成嚴重傷害,但在實戰中,被擊中要害,通常九死一生,因此默認灰衫劍客失去了戰斗力。
“能跟老夫過一百零七招,還是有所進益。”
灰衫劍客中為首的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只覺胸悶氣短,自行梳理真氣,他笑道:“多虧…堂主大人指點,劍陣…方能小成。”
狄白鷹將木劍插入兵器架子,拿過毛巾,擦拭額頭汗珠,見他們逐漸緩了過來,繼續說道。
“此陣精妙,本應威力無匹,你們這么快就敗下陣來,固然有內力不及老夫的緣故,主要還是對劍陣的精妙細微之處領悟不足,還需仔細琢磨,勤加練習。”
那些灰衫劍客齊聲道:“屬下遵命!”
待他們退下后,狄白鷹才看向廊下候著的劉容,雙目微狹,似笑非笑。
“狄堂主神功蓋世,屬下不勝欽服。”
劉容連忙一路小跑過來,跪地行了個大禮。
狄白鷹這頭猛虎,竟然絲毫不見老態,武功反而愈發神妙,對方要殺自己,絕對輕而易舉。
他與楊蓮亭暗中接觸,心中原本就有鬼,此時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劉長老啊,好久不見了。”
“平定城雞毛蒜皮的事務太多了,屬下夙興夜寐,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心里一直惦記著堂主。”
“是這樣啊。”
狄白鷹從仆役手中接過茶盞,看著那人輕笑道。
“我還以為,你對狄某沒向成德殿推介伱當副堂主,多年以來,心懷怨懟呢?”
劉容連忙舉起手,指天發誓道:“天地可鑒,屬下絕無此心,無論在哪個崗位上,都是為神教效力,為護法堂盡忠,屬下絕無別的心思。”
狄白鷹在走到廊下,謝小蠻搬來一把椅子。
他坐了下來,看向劉容。
“別跪了,劉長老今日來見我,總不是專程來請安的吧?”
劉容起身笑道:“屬下有一事回稟。”
“說吧。”
“三日之前,隸屬血鶴北苑的宋瑞死了。”
狄白鷹似乎驚訝:“宋瑞死了?是誰干的。”
劉容道:“屬下正在調查。”
狄白鷹雙目如隼,盯著劉容,厲聲道:“你有維系平定城秩序之責,一個神教香主在城中被人暗殺,要是不明不白的,沒個說法,別說對護法堂,就是對成德殿也交代不過去的。”
劉容連忙道:“屬下明白,屬下明白。”
狄白鷹冷聲道:“你心中可有懷疑對象?”
劉容想了想,道:“其實宋香主,在此之前見過屬下,說與新任的北苑統領張玉不合,想調任至平定城效力,屬下正在猶豫,不想發生了這事,雖然還沒有證據,但屬下覺得這兩件事未必沒有聯系……”
狄白鷹沉默片刻后道:“無故戕害教中同袍,乃是禍及全家的大罪。”
劉容面露喜色,連忙道:“正是如此,那張玉膽大包天……”
“攀咬誣陷,查無實據,也是一樁大罪。”
狄白鷹冷冷地將他的話打斷,劉容一時也不知道,狄堂主到底什么心思。
“張玉是東方教主欽點的‘護法堂長老兼代副堂主’,你可明白這其中分量,沒有如山的鐵證,別說是你,我也不好動他。”
劉容問道:“那您的意思?”
狄白鷹沉聲道:“你在暗中查訪,若有過硬證據,再來找老夫吧。”
謝小蠻看向長廊盡頭,劉容的背影徹底消失。
“義父,這個奸邪之輩,只怕生了異心,為何留著他在護法堂?”
狄白鷹起身望向那百丈黑崖,如同立在天地間的大碑,那是無數江湖中人的向往,只要想成就一番江湖霸業的,看見那座群峰之上的宮殿,都不由的想將其據為己有,哪里甘心一輩子就只能在山腳下仰望。
他笑道:“天生萬物,各司其位,奸人有奸人的用處啊,有時啊,甚至還有大用。”
謝小滿搖頭道:“我不明白。”
“小蠻,你跟在義父身邊幾年,還未在堂中有正式差事,對于江湖上的風波險惡,你或許見過,但只是站在岸邊看著,終究少了幾分歷練。”
狄白鷹看向院墻邊那那幾株桃樹,一時好,嬌媚無雙,卻難免落英繽紛,粉紅成泥。
“義父當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但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
謝小蠻來了興致,早就想有個正式差使,她問道:“義父要我做什么?”
狄白鷹笑道:“血鶴北苑不是少了個香主,我看小蠻你正合適。”
“張玉那小子心狠手辣,并非易與之輩,不過你是老夫派去的,諒他不敢對你如何。”
謝小蠻拱手道:“義父放心,孩兒一定為您看好血鶴北苑,盯住張玉。”
“去吧。”
謝小蠻走后,狄白鷹獨自站在廊下,天空那輪朝陽正從黑木崖上升起,投下萬千縷金光。
“原以為他久任地方,縱使有些武功,有些智計,走進黑木崖這張棋盤,也會手足無措,進退失據,未曾想到,他還真有幾分手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