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昊在日記里記載的那一幕,此刻在李追遠面前重現。
不是在土樓,不是在夜里,而是在野外的白天。
這再次證明,老變婆絕不是那種只會在特定狹窄陰森環境下搞出點動靜嚇唬人的小角色,她的主場范圍,非常之廣。
拖拉機的動靜很大,正向著寨子方向前進。
山坡上,潤生在等待著來自小遠的命令。
李追遠遲遲沒說話。
少年現在腦子里,不是在擔心薛亮亮和林書友的安全,至少,這不是第一要務。
他著重思考的是,如果拖拉機上的自己和潤生是邪祟的話,那為什么林書友能夠與他們面對面坐著毫無察覺?
白鶴童子在官將首體系中又被稱呼為引路童子,善洞察。
按照過去經驗,現實里遇到邪祟時,林書友的豎瞳就會自然開啟。
可現在,并沒有,他們甚至在有說有笑。
就算撇開豎瞳的探知作用,薛亮亮此時也坐在拖拉機上呢。
昨晚自己已經明確告知薛亮亮這次任務情況復雜,會出現詭異局面,按理說,薛亮亮心里是繃著一根弦的。
林書友偶爾會粗心大意,但薛亮亮不會。
邪祟模仿自己的同時還在進行交流,薛亮亮就一點懷疑都沒有?
這一刻,李追遠自己都有些懷疑,那拖拉機上坐著的四個人,是不是都是假的,自己所目睹的,是不是只是一層幻象?
可當少年抬頭環顧四周時,卻發現周圍風水氣象一切如常,這意味著自己并未踏入幻境范圍,也不處于什么陣法之中。
“潤生哥。”
“嗯。”
“跟上去。”
“好!”
潤生開始了奔跑。
好在,拖拉機本就開不太快,外加這路顛簸難走,所以速度也就那樣,潤生得以很輕松地順著山坡側面,一路跟著拖拉機。
只是,稍稍跟近了一點后,坐在拖拉機上的林書友似是有所察覺,竟開始扭頭向后方看去。
這讓潤生背上的李追遠感到有些無奈,你有功夫感知到遠距離,就不能抽空多瞅瞅你面前?
“潤生哥,距離再拉開些,不要那么近。”
“好。”
潤生往后拉出一段距離,確保拖拉機依舊在他們視線之中即可。
就這樣,一個靠四個輪子在前面開,一個靠兩條腿在后面跟。
拖拉機上的四個人,只是會不時聊聊天說說話,卻并未發生什么異變。
最終,冉大成將拖拉機開入了寨子,停了下來。
四個人都下了車,簡單交流幾句后,薛亮亮和林書友繼續向土樓走去,“李追遠”則被“潤生”背著,向另一個方向行進,很快就沒入了前方的屋宅后頭,視線丟失。
“潤生哥,上!”
“好。”
即使徒步走了這么久的山路,潤生的力氣依舊沒有耗光,這時候不再猶豫,開始快速奔跑起來。
正給拖拉機調頭的冉大成,看到了這一幕,有些詫異地撓撓頭。
他剛可是親眼目睹這二人向那邊走去了,怎么又在這邊遇到了?
那座屋宅后,是柴垛,沒有看見人影。
潤生踩上垛子,李追遠在他背上居高臨下,向四周觀望,同樣毫無發現。
那一對“自己”與“潤生”,好似就這般憑空消失了。
李追遠拍了拍潤生的肩膀,潤生挺直了身子,讓少年從他身上滑落。
“啪嗒!”
少年察覺到自己鞋底傳來的動靜,低頭一看,發現是一灘玻璃粉末。
蹲下來,仔細向下看去,發現柴垛下面,這樣的粉末還有很多。
伸手輕輕抓取出一點,再讓其輕輕滑落,李追遠留意到,附近很多木柴上面,以及這一側土圍墻上,也殘留著不少晶瑩,在陽光下,可以很明顯地捕捉到它們的痕跡。
剛剛,這里應該有大塊玻璃炸碎開,炸成了粉末。
不過……
李追遠再次用手抓取出一把細細的碎渣放在面前仔細觀察著:
這真的是玻璃材質么?
可惜,這里交通不便,附近縣里也沒有材料分析機構,想要具體確認其成分,得送去大城市,這樣本送去再結果返回,黃花菜都涼了。
饒是如此,李追遠還是從包里取出一個塑料袋,取了些碎渣放了進去。
他有種預感,這東西,應該是某個關鍵點。
取樣后,李追遠和潤生一起回到土樓,在門口,遇到了同時回來的譚文彬和陰萌。
林書友恰好提著一個水桶出來,打算去外頭井里打水。
“小遠哥,你們這么快就把彬哥他們找回來了啊。”
李追遠:“我說我去找他們了么?”
林書友詫異道:“是啊,你讓我和亮哥回來先做飯,你和潤生去找彬哥他們……”
面對著李追遠認真質詢的目光,林書友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李追遠:“回屋開會。”
所有人都圍坐在院子里,李追遠把自己先前所見的畫面描述出來。
譚文彬和陰萌只覺得無比驚奇。
薛亮亮和林書友則是直接站起。
林書友:“小遠哥,你的意思是,我們是陪著倆變成你們模樣的邪祟一起坐拖拉機回來的?”
薛亮亮:“你有什么方式證明,你才是真的小遠?”
“哦,對!”林書友馬上擋在了薛亮亮身前,重心下壓,做好隨時出手的架勢。
在他的認知里,他能確定的,就是今天一直與自己在一起的薛亮亮,肯定是真的。
薛亮亮的反問以及林書友的動作,沒讓李追遠生氣,他對此反而挺欣慰的。
李追遠將塑料袋樣本取出來,丟到了眾人面前。
“我懷疑,邪祟最后分崩成了這個。”
林書友將樣本袋撿起來,自己摸了摸后,又遞給薛亮亮,薛亮亮倒出一些,仔細觀察了一下,說道:
“玻璃?”
“不知道是不是玻璃,但有必要找檢測機構確認一下具體成分。”
李追遠從靴邊,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將匕首放在篝火上燒了燒,再對著自己的左手手掌一劃,口子出現,鮮血流出。
少年自地上撿起一個碗,讓自己的鮮血滴落進碗里,然后才開始處理傷口。
“用最原始的方法檢驗一下身份吧,然后交換血碗讓其他人去確認。”
潤生馬上照做,先將手指劃過黃河鏟邊緣處,再把鮮血滴入碗中。
薛亮亮點點頭,也拿出了小刀,破開自己手指,滴血。
林書友抬起腳,手臂向下一揮,順勢抽出靴側匕首,再很是連貫地對著自己手上一刀:
“嘶……”
劃深了,血一下子漫出。
李追遠下意識就覺得林書友的血不用再檢驗了,應該是真的。
但他馬上又摒棄了這個念頭,還是得檢查一下,因為假的,似乎有能力扮演得跟真的一樣。
等這邊四人都滴了血后,李追遠看向譚文彬和陰萌,問道:
“你們兩個,在猶豫什么?”
譚文彬聳了聳肩,說道:“啊,我們也要做么,我還以為我們今天沒出寨子,身份不用懷疑了呢。”
陰萌:“我也是這么想的。”
李追遠笑了。
潤生舉起了黃河鏟,林書友抓起三叉戟。
兩個人,一左一右,將譚文彬和陰萌夾在了中間。
潤生和林書友都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譚文彬和陰萌,罕見地沒有主動響應小遠的命令。
陰萌就算不需要做,她也會這么做的,哪怕事后再得到一聲批評:你其實不用做。
譚文彬則會更主動地配合這一行為。
不管怎樣,這個時候的抗拒不做,就意味著身份有問題。
“喂喂喂,干什么啊,不會還懷疑起我們了吧?那行吧,萌萌,我們也驗明一下正身。”
“嗯。”
譚文彬和陰萌都抽出了自己靴側匕首。
李追遠:“動手。”
潤生毫不猶豫,一鏟子拍了過去!
林書友猶豫了一秒,三叉戟扎了過去。
譚文彬和陰萌發出一聲厲嘯,集體向李追遠沖來。
但他們的偷襲,已經晚了。
譚文彬的腦袋被潤生一鏟子拍碎,陰萌的脖子上被林書友的三叉戟洞穿。
二人發出慘叫,然后身體快速干癟變平,逐漸透明化,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類似玻璃一樣的存在,隨即……炸開。
“砰!”“砰!”
玻璃碎向四處飛濺,潤生攔在李追遠面前,氣門開啟,以氣浪將這些玻璃屑給掃開。
林書友身形后退,拉住薛亮亮,二人一起倒地,避開了波及范圍。
這種玻璃渣,倒是不具備多大殺傷力了,但一不留神,是能給你身上造成很多口子的,要是嵌入皮膚里,處理起來也比較麻煩。
四周到處是晶瑩,譚文彬和陰萌原本所站的位置下,更是有兩堆碎渣粉末。
李追遠扭開水壺,喝了兩口水。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薛亮亮和林書友會沒能認出來先前一起坐拖拉機的是假貨了。
因為自打在門口相遇,直到對方沒有第一時間響應割破手指滴血前,李追遠自己也沒發現,譚文彬和陰萌是假的。
他們倆,無論是從形象、神情、動作、語言等等方面,都毫無破綻。
但這不可能啊。
外貌容易模仿,但對話聊天時的反應內容,是如何模仿出來的?
李追遠可不相信,這老變婆能做到全知全能。
少年低下頭,開始重新回憶起在門口遇到譚文彬和陰萌后的所有對話。
也就是最后在自己強迫之下,他們倆的語言出現了變形,在那之前,都很……不,不是。
李追遠忽然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在先前這段時間里,自己雖然和譚文彬、陰萌有過對話,但這對話里,沒有信息度。
他們倆今天被自己安排留在村寨里進行探訪,應該獲得了不少信息,而且以往開會時,自己說話時,譚文彬也會配合,嘗試舉一反三。
在剛才這段時間的接觸里,這些東西都沒有表現出來。
是因為剛才主講的是自己,同時自己沒特意給他們倆發言的機會么?
李追遠將自己先前說過的話,在腦子里也重新過了一遍。
不是的,自己在講述時,其實是按照以往習慣,給譚文彬遞過話頭。
因為有譚文彬的存在,自己可以少說些話,一些東西譚文彬先理解后,可以幫自己陳述給其他人聽。
而這次,自己遞出去的話頭,譚文彬是有回應的,但都是以一種極為正常的“打哈哈”方式給混過去了。
可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異樣感,是因為對方演技太好的緣故?
還是說,對方其實不是在演。
李追遠看向薛亮亮,問道:“亮亮哥,你回憶一下,回來時在拖拉機上,你和那個‘我’,聊了什么。”
薛亮亮:“我對你,不,是對那個假的你,說了很多我在工地上的發現,然后那個假的你,也對我說了很多話。”
李追遠:“那個‘我’告訴你苗寨里的事了么?”
薛亮亮輕輕拍打著額頭,陷入思索。
林書友則道:“好像說了些……”
李追遠看向林書友:“說了什么?”
林書友皺眉:“說了一點,然后說,回去后再細說。”
薛亮亮停止對自己額頭的拍打,睜大眼,語氣加重道:“那個你和我說了很多話,但沒多少是有用的!”
李追遠聞言,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
薛亮亮疑惑道:“不應該啊,現在回頭想想,覺得很奇怪,可當時,我真的一點違和感都沒有,我壓根就沒懷疑那時的你是假的,他到底是怎么騙過我的?”
李追遠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渣說道:“不是它騙的你,而是你騙了你自己。”
少年站起身,拿起火鉗子,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玻璃渣:
“我不知道它們是如何被制作出來的。
但它們真就像是一面鏡子,只不過,普通鏡子里照出的是自己本人,而這面鏡子照出的,其實是你腦海中認為的那個人。
打個比方,以我舉例。
最好的模仿效果,不是完完全全變成一個一模一樣的我。
而是只需要模仿出,我在你們眼中的那個形象,那它,就是真的我,甚至比我本人還真。”
薛亮亮:“怪不得。”
林書友有些心虛地附和:“哦,原來如此”
潤生拿出壓縮餅干吃了起來,他不喜歡參加動腦子環節,而且,他也確實餓了。
薛亮亮:“所以在我看來,真正的你會怎么回應我,那個假的你就會如何做出反應,其實,就是我在欺騙我自己。
這世上,竟然有這么離奇的存在?”
“這世上,離奇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
“好了,不用比如。”薛亮亮趕忙抬起手,“那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書友接話道:“對啊小遠哥,這東西好像沒什么攻擊力,剛剛我拿三叉戟一戳,它就崩碎了。”
李追遠開口道:
“我懷疑,我們在調查她的同時,她也在調查著我們。”
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譚文彬和陰萌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譚文彬面色發紅,身上散著酒氣,應該是喝了不少,但他不會醉,大腦依舊清醒。
“喲,大家伙都回來了啊,小遠哥,我有重大發現匯報!”
林書友將自己的匕首丟了過去,說道:“先放血。”
“啥?”譚文彬接住了匕首,有些疑惑地看著大家,最后他將目光落在了李追遠身上。
少年點了點頭,指了指身旁放著的血碗。
“好。”譚文彬用匕首在指尖劃開口子,找了個碗,邊向里頭滴血邊問道,“是那臟東西假冒了我們么,跟崔昊日記里說的一樣?”
滴好血后,譚文彬將碗交了上去,然后吮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傷口。
陰萌那里也很利索地滴好了。
確認好身份后,大家這才重新落座,由林書友開始講述起先前發生的事。
但阿友講得磕磕絆絆,條理不清晰,他講三句譚文彬得問兩句,最后還是由薛亮亮接過這活兒,開始講述。
聽完后,譚文彬砸吧了一下嘴:“這招,還真是夠邪門兒的,那東西是想把我們的底都摸一遍么?摸完之后呢?”
林書友理所當然道:“知己知彼后,就對我們下手啊。”
譚文彬攤開雙手:“那我們今天都分兵了,她為什么不趁著今天這個機會,直接下手?”
林書友愣了一下,說道:“可能,她比較謹慎?”
譚文彬點了根煙:“可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先趁機找落單的一對,嘗試出手,看看能不能先弄死兩個。”
林書友被說服了,點頭道:“對哦,我也會先嘗試下手看看效果。”
譚文彬拿出追遠符紙,往地上的玻璃渣貼了一下,符紙沒變色:“符紙測不出來?”
林書友:“小遠哥布置的陣法都對它們沒反應。好在,它們沒什么攻擊力,甚至威脅性都很低。”
譚文彬:“那她費這么大勁搞這一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殺人不過頭點地,她是在向我們炫耀自己的技術好么?”
李追遠:“先把各組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做一個匯總吧,說不定她的真實目的,就藏在這里面。”
接下來,三組人開始進行調查結果匯報。
薛亮亮去檢查了工地,工地大體正常,當然,因為工地尚處于停工狀態,所以想看出什么東西也很難。
不過,薛亮亮和林書友發現了一些細節,那就是在工地的很多角落里,擺放著供桌和香爐,還有些位置貼著符紙。
這意味著施工單位對工地上頻發的事故,并非沒有引起過對那方面的懷疑,應該也嘗試請過附近的什么大師做過法事,驅過邪,但很顯然,沒起到什么作用。
譚文彬這里通過對本寨的走訪,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訊息。
有寨民在年三十那天,在附近山里,疑似看見了崔昊和李仁,因為他們穿的是工作服,整個村里穿那種衣服的,只有施工隊里的技術員。
不過,在喊了他們一聲后,那倆人像是受驚的動物一般,馬上跑開,這不禁讓那寨民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還有寨民說,初二那天,自己帶妻子回她娘家,第二天回來時,發現家里留存的年貨被偷了不少,但桌案上留下了錢。
譚文彬懷疑,崔昊和李仁可能還活著,但他們躲藏進了山里,不敢在村里露面。
偷東西留下錢的,應該也是他們,畢竟作為外鄉來的技術員,這倆人野外生存能力肯定堪憂,甚至比不上本寨里的那些少年孩子。
除此之外,寨民還普遍反映,這幾年不光是本寨,附近村寨乃至鎮上,都時常流傳出販孩婆的事。
就是有孩子,會在玩耍時遇到一個衣著破舊的老太婆,牽著他的手,問東問西。
膽大點的孩子直接掙脫開跑了,膽小點的直接放聲大哭,引來了大人。
但從未有大人見過這個婆子,而且近幾年也沒聽說誰家孩子真被拐了的。
孩子們忘性大,睡一覺隔幾天就記不清這事了,或者越說越離譜。
大人們只當是孩子們頑皮,故意編瞎話,也可能是誰誰誰家給孩子講“老變婆”的故事太過傳神深入了,讓這故事在孩子間瞎傳,看個老太婆就覺得自己撞見了老變婆。
這種事,本來不會被寨民提起來的,但正好本寨有一家大人,堅信自己孩子沒撒謊,是真的看見了老變婆。
也是年后,嫁到外省城里的女兒,與女婿以及外孫,回到了寨里看望他們。
他們那外孫連本地方言都不會說,和寨子里的孩子們也玩不到一起,而且是晚上到的,第二天早上就說起昨晚自己被一個老太婆拉出門,在壩子上摸來摸去,老太婆還對他說“不行,不滿意”。
外孫被嚇得發了燒,女兒女婿就帶著外孫早早離開了寨子。
一起喝酒的同桌人說是他女兒女婿受不慣住山里,他不服氣地說,他女兒好得很,他女婿也幫家里劈柴干活,沒一點城里人的嬌氣,就是他那外孫單純運氣不好,剛回到家就撞上了老變婆。
李追遠把自己在苗寨里的經歷也講述了一遍。
譚文彬抖了抖煙灰,不由笑道:
“合著這老變婆的故事,是專屬于云貴川孩童的格林童話啊。”
一直在吃壓縮餅干的潤生,喝了一大罐的水后,長舒一口氣,白天當拖拉機使的他,現在終于把“油”給加滿了。
先前吃東西的時候,他其實一直在豎著耳朵聽著,雖然左耳朵進多少右耳朵基本出多少,但好歹留了點在腦子里。
潤生打了個飽嗝兒,說道:
“她怎么像是在挑孩子?”
陰潮的地下巖洞,四周巖壁上不時有濃稠的液體滲出,最后向下順延,褪去雜色,形成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倒錐。
下方,有一座小小的祭廟。
祭廟四周本該清晰閃爍的符文,現如今已是斑駁脫落。
中央圓臺上,一根根原本粗壯厚重的鐵鏈亦是斷裂腐朽。
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坐在那里,她皮膚粗糙龜裂,不少地方裂得太過深入,甚至可以看見白骨。
她低著頭,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肚子。
“啪!啪!啪!”
在拍打聲中,她的肚子變得越來越大,肚皮也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后近乎成了一塊玻璃,可以清晰看見肚子里面。
里頭,躺著一個嬰兒,嬰兒閉著眼,全身漆黑,死寂沉沉。
女人的雙手,不停地在自己透明肚皮上撫摸著,左眼流露出凌厲與猙獰,右眼則是慈祥與憐愛。
“孩子,這么多年了,娘親終于找到滿意的你了。
娘親會繼續用鏡子照他,把他照得明明白白仔仔細細,好讓你變成他。
你會喜歡他的模樣他的一切的,因為他長得又好看又聰明,嘻嘻……”
伴隨著女人的訴說與撫摸,她肚子里的孩子,漆黑的皮膚色澤緩緩褪去,漸漸呈現出屬于普通正常孩子的質感,與此同時,孩子也在不斷長大,從嬰孩、到孩童,最終形成了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
因為其大小,應該類似于現實中五歲的孩童,可他,仍然在女人的肚子里,并未出生。
并且,
孩子的模樣,已經變得和李追遠,有五分像。
這章少,大家莫慌,白天還有一章,補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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