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盞  第157章 不是審視,而是疑惑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醉金盞 | 玖拾陸   作者:玖拾陸  書名:醉金盞  更新時間:2025-02-04
 
戲臺上,花園中的柳夢梅正對畫傾訴衷腸。

阿薇的視線落在上頭,聽著唱詞,良久問出了一句不相干的:“外祖父說,安國公對圣上忠心耿耿。”

沈臨毓亦回過神來,想了下:“確實如此,圣上很信任他。”

“他比圣上年長幾歲,承爵又早,圣上還是皇子時就與他關系不錯。”

“圣上青年登基,年輕的皇帝與朝中一眾老臣、尤其是先帝定的輔政大臣,大抵會有什么矛盾和分歧,我不用細說、你大概也能想得到。”

“安國公在其中周旋許多,他行事不強勢,兩頭說項,助圣上掌住了朝堂。”

“也是因為這段經歷,圣上素來偏愛年輕且沒有根基的臣子,當年是、現如今也是。”

“安國公在他那兒是個例外,哪怕現在也是個老臣了,但他依舊很得青睞。”

“他和岑文淵不一樣。”

“圣上輕易不想動岑文淵,是他曾有救駕之功,哪怕圣眷淡了,靠著救命的恩情還是風光了很多年。”

“安國公不同,一是他有世襲罔替的爵位,二來他依舊得圣心。”

“他是忠心耿耿,他的政見又與圣上相同,或者說,圣上怎么想的、他就怎么想。”

“動他比動岑文淵難得多。”

阿薇認真聽著。

這一點上,王爺的看法和定西侯幾乎相同。

可見,想要對付安國公,單從朝堂上下手不是易事。

她和陸念的方向是對的。

后宅亂象不至于讓安國公失了圣眷,但可以讓章家亂了陣腳。

渾水,就可以摸魚。

城中沒有宵禁。

水戲大抵要唱到二更天。

真等散時,水面上這么多的舢板一道靠岸,再與岸上的游人混在一起,怕是愈發不好走。

因而事情說完,沈臨毓便點了船頭燈籠。

不多時,那船夫又踏著船板跳回船上,長桿一支,小船輕巧劃出去。

船靠了岸,這里離戲臺遠,離放燈那處也不近,在今夜這等喧鬧下顯得安靜許多。

阿薇先一步踩著踏板上去。

沈臨毓在她后頭,仔細觀察她身形,萬一腳下打滑了也能迅速扶一把,免得摔下水去。

阿薇走得很穩。

她站定在岸上,扭頭看了眼。

沈臨毓于暗處看她,只瞧見那燈下的容顏清冷中又添了溫潤。

她是坦蕩的。

坦蕩地與他船上交談,也坦蕩地展現她的信任。

但這份坦蕩落在沈臨毓這頭,除了慶幸與暖心之外,總免不了還有些可惜……

大抵心神悅動的,只他一人而已。

轉念一想,倏然地又想起了高老大人的話來。

人心都是不足的。

他的心,也是一樣。

分明當日說出“隨你”兩字的也是他自己。

只是,沈臨毓不知道的是,阿薇看似平靜的神色之下,心緒其實并沒有那么波瀾不驚。

或許是昨兒被陸念揶揄了的原因,哪怕阿薇本沒有心思分到這處,面對沈臨毓時也難免會想起來。

她想,往后啊,想來是不會再有因為忘記郡王爺與她正經提過心悅之情、而言語不慎的失策了。

不記得時隨風慢慢散了,可一旦記下,就會日漸深刻起來。

恨是,喜也是。

記得久了,要么煩,要么憐。

而偏偏,以阿薇這么幾個月和沈臨毓打交道的經歷來看,成昭郡王慣會做人,想煩都難。

阿薇抓緊了手中的磨喝樂。

沈臨毓看到了她的動作,取出先前那匣子,打開了遞過去:“連匣子一道收著方便些。”

阿薇抬眸看他,見他一臉真切誠懇,緩緩放松了攥緊的手,把磨喝樂放回。

等沈臨毓蓋好蓋子,她又連匣子一道接了過來。

七月七的夜,依舊帶著暑意。

被沈臨毓收了一路的匣子,也帶了他的溫度。

阿薇狀若隨意地看向旁處。

她說什么來著?

郡王爺慣會做人。

匣子、磨喝樂,送得明明白白。

且是中州產的,只講特別,不值幾個銀錢,讓人連拒絕都顯得多事又刻意。

拿回去放哪兒呢?

無論放哪兒,陸念眼不瞎、腦不笨的,一準也就看見了。

兩人沿著河道往前走,又穿過胡同回到了主街上。

比起前頭那會兒,游人散去,已經算不得擁擠了。

上岸后不提那些事,只說些不怕叫人聽去的。

阿薇說,小囡的喜蛛已經抓好了,她的指甲染得很好,高興了一整天。

沈臨毓說,他在廣客來門口聽說小囡有個會雕花瓜的姐姐,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說的是瑣事,見到的卻是未曾想到的人。

經過一家珍寶閣時,沈臨毓看到了安國公。

國公爺背著手走出來,掌柜的點頭哈腰送客,他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會遇著人,驚訝地看著沈臨毓,又把目光挪向了邊上的阿薇。

“倒是巧了。”安國公哈哈一笑。

沈臨毓問:“您挑到了什么寶貝?”

“聽說這鋪子有些不錯的字畫,我來開開眼,”安國公道,“書道會上也能添磚加瓦。”

沈臨毓明知故問:“怎得沒叫上章大人一起?他是行家。”

“他有他的事,”安國公說完,指了下阿薇,亦是明知故問,“這位是……”

阿薇與他問了安。

“原來是陸家的外孫女兒,”安國公摸了摸胡子,“聽家里人提過幾次,卻是頭一次見。”

兩廂寒暄幾句,便各自告辭。

安國公看著沈臨毓和阿薇的背影,神色沉沉。

他沒打算大搖大擺去廣客來,因而原本想著,大約要到書道會那日才會見到這余如薇。

沒成想,今兒巧遇上了。

他聽妻子、振禮、阿瑛說過這余如薇,腦海中有個大致的形象,但今日一見,又覺得先前想的都不太對。

十五六歲的姑娘,再是沉穩,在他眼中都難脫稚氣。

余如薇也有一股稚氣。

但更多的,是瞬間涌起的難以言喻的熟悉。

為什么?

另一廂,沈臨毓也在琢磨。

別看安國公笑瞇瞇的,但沈臨毓也算了解他,自然注意到了,國公爺的眼神中出現的不是審視,而是疑惑。

他在疑惑什么?

只這一眼,他能疑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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