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人打過來了?
朝中大人們開始商議的時候,賈珍也收到了軍中送來的消息。
這等大事,他一個不在軍中的虛職勛貴,倒是不必太憂心。
不過嘛……
賈珍屁顛顛的去找他娘了。
隱隱的,他感覺他娘會很關心這事。
果然,看完驛兵吆喝的急報,沈檸就把賈敬畫的簡易輿圖拿了出來。
黑河當然是中華固有之領土。
什么清人滿人,那也是中國民族的一份子。
“珍兒,你覺得皇上會怎么選?”
沈檸看向兒孫,先問賈珍。
“那當然是等清人和羅剎人兩敗俱傷,我們再以雷霆手段打過去呀!”
這才是最保險的辦法。
賈珍覺得自己的這次回答,不說一百分,怎么著也得有九十分。
“……蓉哥兒,”沈檸不置可否,又問孫兒,“你覺得呢?”
賈蓉:“……”
他看看祖母又看看父親,想了想道:“我們這樣想的時候,羅剎那邊可能也這么想過,甚至向我們大昭求援的清人也想過。”
這真不是搞著玩的。
“清人的八旗軍很能打不錯,但羅剎的火槍遠勝前朝的火槍,當滅國滅族危機就在眼前的時候,或許為了活著,他們會反投羅剎國,到了那時,他們就又會成為打我們大昭的急先鋒。”
賈珍吞了吞唾沫,往他娘那里瞄了一眼。
沈檸慢慢點了頭。
這一點,蓉哥兒都能看出來,朝中的大人們不可能看不出來。
她歷史學得不太好,不記得尼布楚條約是什么時候簽定的,但在簽定之前,羅剎確實多次犯邊。
紅樓的世界不是正史。
所有一切在大昭太祖強力崛起時就改變了。
順治帝福臨也確實如正史中一樣繼位了,但也因為年紀還小大權旁落,被打回去后,還沒長大就死于一場風寒。
為爭皇位,大清皇室鬧的不可開交,最終誰也沒服誰,只能倒回去,實行八王議政之策。
這于大昭是有利的。
或許可以尋到其中的兩個王爺拉攏到大昭。
“不想清軍的八旗兵變成羅剎人的急先鋒,孫兒覺得我們大昭要做足出援的姿態。”
到現在,西府的璉二叔都沒回來,顯見皇上和大人們已經做出了決斷。
賈蓉道:“畢竟他們現在所擁有的土地,不光前朝是我們的,漢時就是我們的。”
身為勛貴子弟,他也如祖輩一樣,對那片土地虎視眈眈。
如何能容許被羅剎人搶走?
“拉攏其中一二王爺,讓他們迫于羅剎國的壓力,投向我大昭就更好了。”
相比于投羅剎人,賈蓉覺得,他們可能更傾向于投大昭。
畢竟大家都是黑頭發黃皮膚。
清皇室也積極學習中原文化。
“嗯,說的不錯!”
沈檸對蓉哥兒太滿意了,“珍兒,你回頭去打聽打聽,皇上是怎么說的。”
“……是!”
又被兒子比下去了。
賈珍在肚子里哼了幾聲,又瞄了一眼臭小子這才躬身出門去打聽。
具體的當然不知道,最后是幾位大臣和皇上一起去御書房開的小會。
但是賈璉忙起來了,顯見大昭在做準備。
這種情況下,沈寧可不覺得能有自己什么事。
倒是羅剎人打過來,讓大家見識一下人家先進的火器……
哪怕暫時輸了都沒事,睜眼看到世界的變化,才不至于落后被打。
正月十五在紛紛亂亂中結束。
正月十六一早起床,沈檸抱過還不會說話的賈玥親了又親,只把小姑娘親得咯咯笑,這才抱著她在賈母等人的陪同下,隨便對付一口。
此時,秦可卿也早過來了。
倒是應該到鐵檻寺送行的賈璉和藍枝,滯留兵部,一夜未曾回來。
但是沒人能等他了。
賈敏看著一個個封好的樟木箱子,幾次欲言又止。
東府這邊,伯祖父和伯父打仗時都弄過不少孤本,大嫂子不會都要給敬大哥帶去吧?
“娘!”
小黛玉扯了扯母親,小聲道:“大舅媽沒那么傻,這里的都是我們抄的,去年我不還跟您說,我抄了一本《格致草》和一本《寰有詮》嗎?大舅媽讓人檢查后,當著我的面放進去的。”
這樣啊!
賈敏放心了。
她摸摸女兒的小腦袋,“乖,回頭把這兩本書抄出來,放我們家。”
“這兩本書現在在我們先生那里。”
黛玉點頭,“明兒我就找她借著抄回家。”
大舅媽不禁她們任何人抄書。
只要愿意抄,她還能免費提供極好的筆墨紙硯。
黛玉當初抄的兩本書,紙和墨都可稱極品,先生說只要不是被火燒或者水浸了,都能保存好久好久。
母女兩個說著話,就上了馬車。
這一別,搞得不好,可能一年都見不著面了。
沈檸抱著小女兒舍不得撒手。
賈玥不知離別之苦,她的大侄子也在馬車上,眼巴巴的想要抱她呢。
“啊啊”
她特別喜歡蓉哥兒,幾次伸手,想往他那里去。
“小沒良心的。”
沈檸吃味,點點她的小鼻頭后,卻也只能把她送給蓉哥兒,“就不能多看看娘,非要找你大侄子?”
“啊嗷”
小姑娘喜歡母親點她鼻子,聞言又朝母親樂起來。
“給給給。”
沈檸又親了一下,這才把她交給跟上馬車的蓉哥兒,“別搞的好像我欺負你們似的。”
“祖母當然不會欺負我們。”
蓉哥兒抱到小姑姑,臉上都笑開了花,“孫兒不是怕離開太久,回頭小姑姑不認識我了嗎?”
他扳過小姑姑的臉蛋兒,“小姑姑,您看看我,我是您大侄子,您可得把我記住了。”
“啊啊”
賈玥站在他的腿上,開心的雙腿亂蹬。
車隊里,薛家一家三口也在其中。
寶釵輕輕的掀開了一點車簾,發現前面的車隊都駛離了寧榮街,他們這邊才剛啟動。
后街上住著的賈姓族人,幾乎每家都來人了。
看著……
寶釵在心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蟠兒,你在學里跟蓉哥兒說過話嗎?”
薛姨媽原先并未見過蓉哥兒。
但剛剛等著上馬車的時候,她看到蓉哥兒下馬進馬車的樣子。
那真是身姿挺拔,豐神俊秀的齊整孩子啊!
薛姨媽心里很是贊嘆。
“自然!”
薛蟠點頭,“他叫我表叔呢。”
可惜,就是因為這聲表叔,搞的他都不好意思被先生打。
“聽先生說,他在甲班每次考試都是前三。”
賈家族學的競爭太厲害了。
“去年和閔健柏都從學堂掙了銀子回家。”
薛姨媽:“……”
更羨慕了。
要是她兒子和女兒的腦子換一下就好了。
“哥,你不說我還忘了。”寶釵眨了眨眼道:“是不是倒數的人,要多給學堂銀子?”
“……沒吧!”
薛蟠的天塌了。
從蓉哥兒和寶玉這里算,他在學堂的輩份是極高的。
要是倒數……,不得被人笑話死?
“……等回家問問吧!”
薛姨媽也不確定。
其實兒子只要好生學了,哪怕學差點,她每年都往那里送銀子,也是愿意的。
“不是,”薛蟠想到什么,抱起一份希望,“我去年不是沒給……”
“去年你入學的遲。”
寶釵道:“就那么幾天,先生都不好意思收束修。”
薛蟠的心慌了。
“算了,好妹妹,你跟我說說《禮記》吧!”
這是他們馬上就要學的。
薛蟠在心里一萬次的后悔,不該跟媽生氣,意氣用事,跑到賈家族學去受罪。
現在好了,退都退不了,生病……
沈夫人都走了,他要是裝病……
“你先等等!”
薛蟠在妹妹開口前道:“媽,沈夫人走了,珍大哥也走了,族學那邊是不是暫由西府管著?”
如果交到西府,賈赦是不管事的,那十有八九還是表姐夫賈璉和他媳婦管啊!
“你想多了。”
寶釵早防著哥哥了,“離開這么久,沈夫人能不關心族學嗎?我聽說,她早就放言東府以及族學所有一切都按規矩來。他們是帶走了府醫,但是又請了一位。”
薛蟠:“……”
“三年就是人家的規矩,其他的……,你就別想了。”
寶釵輕聲漫語的,“我現在還是跟你說禮記吧!”
“……你說!”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
寶釵知道欲速則不達,“我們先說這一句,意思是待人必須恭敬嚴謹……”
她在車里教哥哥,薛姨媽看著一雙兒女,滿眼盡是慈愛。
馬車一路往北,半晌后,終于到了鐵檻寺。
請來的道士早應賈珍之請做起了法事。
棺木被挪到特制的馬車上時,哭聲早已震天。
不管是不是真的為賈敬之死難過,反正是個人都要嚎幾嗓子。
沈檸抱著女兒,最后一次,讓她拜別棺中的所謂‘父親’。
“大嫂”
賈玟和賈敏上前一步。
吉時是算好的,不能有誤,她們來接小侄女賈玥了。
“玥兒和尤氏以及可卿,我就托付給你們了。”
沈檸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尤氏和可卿,道:“萬一尤氏生產時我們回不來……”
“大嫂放心,我和姐姐會看著的。”
賈敏的眼睛略有些紅,“家里你不必憂心,我們弄不了的,還有母親呢。倒是你和珍兒、蓉哥兒,路上一定要保重。”
好在晉王他們早就倒了,要不然她還要憂心他們在路上的安全。
“嗯”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沈檸依依不舍的把女兒交給了賈妏,這才狠下心上了她的馬車。
賈珍上馬,給大家團團一揖后,抬手大聲道:“走!”
扶靈回鄉,正好看看老家那邊的祭田以及莊子建的如何了。
按他娘的說法,那就是賈家的根本。
被大昭律和賈家族規束住的賈珍,對關系子孫后代的祭田以及莊子,那可是關心的很。
這邊的車隊漸漸遠去。
誰也不知道,他們離開未久,順天府就包圍了寧榮后街,一家一家的尋找可能藏匿此間的劉先生。
此時的賈家,留守的只有賈母。
聽林之孝家的說,順天府確實有實質證據,證明有了不得的大盜藏到了寧榮后街時,面色很不好看。
樹大招風!
如今沈氏和賈珍都走了,只余他們西府……
賈母總覺得有些獨木難支。
“罷了,他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賈母嘆了一口氣,“我們關好門戶就是。”
沈氏和賈珍才離開,董孝全就這么干了,顯然是不怕榮國府的。
老太太知道,雖然孫子賈璉在武庫司,但那個姓董的鐵面無私,是絕對不會看在他面上。
說到底,還是她兒子撐不起來啊!
“老太太”
林之孝家的欲言又止,“可那里住的不是族老爺們,就是我們兩府外住的奴仆,真不管,這萬一……”
“沒什么萬一。”
賈母看了她一眼,“讓林之孝全程跟著,是江洋大盜就給他們拿,不是……,敢屈打成招誰,就拿赦兒的帖子,董大人會有分寸的。”
“是!”
林之孝家的忙匆匆出去了。
賈母歪在榻上問:“再派個人去問問,政兒是不是也去送他大哥一程了?”
他們是兄弟!
敬兒走了,永遠也回不來了,他做弟弟的,于情于理,也該過去看看。
其實若不是昨天受了些涼,賈母有些撐不住,都會跟著一起的。
“是!”
鴛鴦朝小丫環擺擺手。
小丫環急忙跑出去了。
此時下了朝的賈璉和藍枝終于能往回趕了,兩人原本要直接前往鐵檻寺的,可是算算時間,早過了吉時,追也追不上了,只能一起回家。
只是才到寧、榮街,就有小廝急急沖來,“二爺,表姑娘,不好了,順天府的人在后街到處抓人呢。”
“怎么回事?”
賈璉震驚不已。
順天府董孝全不是那等胡作妄為之人啊!
“說是有大盜藏到我們后街上。”
旺兒身為賈家的小廝,他覺得順天府這樣干,就是不給賈家面子了。
就算真有什么大盜,他們也該先知會兩府一聲。
“大盜?”
賈璉和藍枝對視一眼,眉頭都皺了起來,“藍表妹,一起去看看如何?”
“正有此意。”
兩人掉轉馬頭齊往后街去時,卻不知道,劉先生勾著腰,推著倒夜香的車,一身臭味的,才從后街的一個小巷子往另一個小巷子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