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酒店坐落在沙灣東北邊的沙坑村,說起沙坑村,它和龍岐村緊鄰,十幾年前那可是番禺縣響當當的“四大惡人村”之一,而且這倆村子挨得近,在沙灣古鎮的傳統里,它們算是被邊緣化的地方,不太受待見。
在廣州老百姓眼里,沙灣那就是郊區,可對沙灣本地人來說,這兒可是正宗的鄉下。他們管去廣州中心區叫“上省城”,回沙灣則說“回鄉下”。李一杲他們住的驚乎酒店,就在沙灣古鎮東邊,離古鎮也就一千米左右。可就這么點兒路,在沙灣人看來,驚乎酒店那邊就算是農村地界了。
李一杲覺得沙灣這地理觀念挺有意思。他和陸靜、趙不瓊從驚呼酒店出來,沿著崗心路,直奔第一魚餐廳而去。李一杲心情那個好啊,邊走邊掏手機看地圖,結果一看就樂了,地圖上標的馬路對面是農田,可他眼前明明是圍墻啊,這咋回事?好奇心一起,他拉著趙不瓊和陸靜就過馬路,非得探個究竟不可。
三人沿著圍墻溜達了一段,發現墻上有個小門,還被竹籬笆遮得嚴嚴實實的。李一杲撥開籬笆,一進去,差點沒笑出聲來。原來,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遼闊的農田映入眼簾,幾個農民正忙著侍弄蔬菜。農田那頭,還有個不小的魚塘。“廣州啊廣州,你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李一杲樂呵呵地說。
“大師兄,都六點半多了,再不快點,咱們可就要遲到了。”陸靜在一旁急得直催。
這時,夕陽已經悄悄往山后躲,但田邊還掛著那么一抹亮光。農田里的人影已模糊不清,只剩個淡淡的輪廓。李一杲卻覺得這景色別有一番韻味,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轉身往回走。
李一杲邊走邊回頭望,那片被夕陽余暉染紅的農田,和遠處慢慢安靜下來的村莊,就像是一幅寧靜又生動的畫卷。他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感動,這種城鄉交融的獨特風景,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活氣息和真實感。在廣州這座繁忙都市的邊緣,竟然藏著這樣一片沒被現代節奏侵擾的田園風光。他不禁開始琢磨起城市與鄉村、傳統與現代的界限和融合。他想起了老師的那個翰杏園,外表平平無奇,藏在小鎮的一大片民居里,但一推開門,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唯美仙境。
“夫人,這感覺就像是城市里的秘密花園,我太鐘意了!以后我也要整一個這樣的地方!”李一杲感慨萬千地對趙不瓊說。
陸靜一看這架勢,更是急得不行:“快走吧,別光顧著賞景了。大師姐他們都到了,咱們得趕緊趕過去。”
兩人一聽,立馬加快了腳步。第一魚餐廳其實就在馬路斜對面,不一會兒,他們就順利到達了目的地。
第一魚餐廳里依舊是人聲嘈雜,熱鬧非凡,大堂里擠滿了人,連個空座都難找。虧得張金枇有先見之明,提前訂了個包房。三人穿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推開門,一溜煙兒進了包間。一進去,嘿,張金枇和另外三位已經坐那兒了,聊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李一杲環視四周,瞧見主位還空著,便不客氣地邊打招呼邊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屁股坐下。趙不瓊和陸靜也緊跟其后,各自找了個座兒。
那四人正聊得歡,一見李一杲臉色紅潤,心里立馬踏實了,暗暗叫好。他們琢磨著,肯定是小師妹下午施了什么魔法,把李一杲那低落情緒給一掃而空了。張金枇笑瞇瞇地招呼陸靜挨著自己坐,順手拍了拍她的肩,暗暗給她點了個贊。
剛坐下的三人,一眨眼就加入了那四人的聊天大軍。“你們聊得這么起勁,到底是啥呀?”趙不瓊一邊用開水燙著碗筷,一邊好奇地打聽。
王禹翔嘴角一翹,露出點狡猾的笑意,“早上老師講4721規律時,不是讓咱們用餅干下注嘛?后來一忙,誰都忘了誰贏了,個個都說自己贏了。我們爭了半天,最后分析來分析去,不是大師姐贏就是我贏。然后大師姐說,要不再來個競猜游戲,看誰才是最后的贏家。這個游戲就是,猜咱們下注的餅干會不會有啥特別的意思。我們四個已經分出高下了,你們要不要也來試試手氣?”
趙不瓊轉頭看向陸靜,挑眉一笑,“小師妹,要不你先來猜猜看?”
陸靜皺了皺眉頭,雙手捧著下巴,一臉苦惱地說:“哎呀,我很笨滴!猜謎這種事兒,我最怕了,真心猜不出來。小師弟,你就別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們答案吧,別讓大家在這兒瞎猜了。”
“那可不行,小師姐,你要是不猜猜看,那可就算是你認輸咯?”王禹翔嬉皮笑臉地逗她。
陸靜一聽這話,頓時火了,指著王禹翔氣呼呼地說:“小師弟,你得尊敬小師姐,知道不?我不是認輸,我是選擇棄權!”
“好吧好吧,我服你了!小師姐選擇棄權。”王禹翔舉起手來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然后又轉頭問李一杲,“大師兄,你呢?要不要也來個棄權?”
李一杲哼了一聲,擺出一副大師兄的架子,假裝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一本正經地說:“我這個大師兄怎么會選擇棄權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明顯,無非就是三種可能:一是餅干這兩個字本身的含義,二是餅干起源背后的含義,三是餅干所代表的商業模式。肯定是這三者之一。”
“喲,大師兄果然厲害!那你再繼續分析分析?”王禹翔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李一杲沉吟了一會兒,心里努力回想著和老師交談時的情景。老師的話總是圍繞著商業策略和管理方面,顯然對這些領域的研究很深。突然,他想到今天無問僧拿陳廣熙的酥餅說事兒,餅干——酥餅?難道這餅干背后真的藏著什么特別的商業模式?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準備搜索一下餅干的歷史。王禹翔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按住他,笑著說:“大師兄,用手機搜索可就算輸了啊。”
李一杲臉一紅,趕緊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的趙不瓊,湊近她耳邊輕聲問:“老婆,餅干有沒有什么經典的商業模式案例啊?”趙不瓊瞥了王禹翔一眼,見他并沒有阻止他們交流的意思,便也湊近李一杲耳邊輕聲回答:“有啊,比如奧利奧的黑白夾心餅干就是個經典案例。”
李一杲一聽,心里那個樂呵啊,這可是個響當當的案例,他怎么就沒能早點回想起來呢?他抬起頭,擺出一副大師兄的派頭,就像給小朋友們講故事一樣,一本正經地說:“小師弟,你給我聽好了。老師讓咱們用餅干押注,那可不是隨便玩玩的,里頭有深意呢。這深意就是‘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扭一扭啊,就是告訴咱們創業的時候,大家得擰成一股繩,這樣才有勁兒;舔一舔呢,是讓咱們得努力去找那些風險投資,哪怕得低聲下氣,也得去舔舔他們的腳后跟,讓他們掏錢!至于泡一泡嘛,那意思就更深了,懂不?就是咱們得親自上陣,泡在工作里頭,玩命干!”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本是奧利奧的詞,王禹翔真沒料到李一杲能給出這種解釋,頓時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一臉驚詫地說:“哇塞!大師兄,你也太牛了吧!這都能給你整出這么有深度的解釋來!你真是……太厲害了,我徹底服了!”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嘴角翹得都能掛個油壺了,肚子也隨著笑聲一抖一抖的,好像連五臟六腑都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笑點而狂歡。
張金枇、陳廣熙、蔡紫華三人之前也聊過餅干的寓意,但都是停留在表面意思上。他們萬萬沒想到李一杲能整出這么有內涵的解讀來。見王禹翔笑得那么開心,他們也忍不住跟著大笑起來。張金枇笑得比較含蓄,她用手捂著嘴,想掩飾那不斷涌出的笑聲,但肩膀卻不停地抖動。陳廣熙笑得則比較豪放,他毫無顧忌地大笑起來。蔡紫華的笑聲輕柔又動聽,她用手掩著嘴,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形。
陸靜一開始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見大家都笑得那么開心,她覺得不跟著笑就虧大了!于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清脆又歡快,就像銀鈴一般,給這歡樂的氛圍增添了幾分青春活力。
李一杲被大家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湊近趙不瓊耳邊問:“老婆,我說的哪兒不對嗎?”趙不瓊本來還在忍著笑,這下徹底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啥不對,就是他們看你這么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么逗的解釋來,要是被老師知道你這么解讀,怕是要被氣暈了。”
李一杲正被大家的笑聲弄得尷尬不已,就像被風卷起的落葉一樣,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上菜員就像及時雨一樣推門進來,手腳麻利地開始上菜。不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香氣撲鼻,讓人直流口水。李一杲見狀,連忙扯著嗓子喊道:“來來來,大家別愣著了,趕緊動筷子!手快有手慢無啊,吃得慢的可就是虧大發了!”
眾人一聽這話,臉上的笑意迅速收斂起來,紛紛拿起筷子加入了狼吞虎咽的行列中,好像每個人都生怕錯過桌上的任何一道美味似的。
吃了一陣子,肚子里頭漸漸有了些存貨,李一杲卻覺得氣氛還差點火候,好像少了點啥。他瞅了瞅桌上的大伙兒,眼珠子一轉,提議道:“哎呀,光吃菜不喝酒,這頓飯可不夠勁兒。咱們來點啤酒咋樣?”說著,他望向媳婦兒趙不瓊,眼神里滿是期待。
趙不瓊看著丈夫難得露出的輕松樣兒,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她想,今天他好不容易從那些煩心事兒里抽出身來,是該讓他好好放松放松。于是,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沒反對。
大伙兒見狀,紛紛響應,一時間,要啤酒的聲音此起彼伏。不一會兒,冰涼的啤酒就被送到了每個人手里,伴隨著“嗞”的一聲開瓶響,清新的酒香立馬彌漫開來。大家舉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后就是一通暢飲,歡聲笑語中,氣氛越來越熱烈。
兩杯啤酒下肚,大伙兒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話題一個接一個,不知不覺間,又扯到了無問僧身上。一提及無問僧,下午他那火急火燎、破口大罵的樣子立刻浮現在眾人眼前,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這時,張金枇心頭一動,想起了無問僧曾跟她提過的“無問七子”的事兒,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大師兄,你聽說過‘無問七子’嗎?”
李一杲一愣,指了指周圍的七個人,“大師妹,你是說我們七個?咱們都拜了無問僧為師,加起來正好七人,不就是‘無問七子’嘛,我有時候也這么叫咱們呢。”
張金枇搖了搖頭,“人數是沒錯,私下里你這么叫也無所謂,但在老師心里,我們可不是‘無問七子’,而是‘無問七散’。”
“無問七散?”李一杲一臉驚訝,他可從沒聽過這種說法。不過轉念一想,他們七人確實各奔東西,散布在全國各地,這么叫好像也挺是那么回事兒。“難道‘無問七子’還有啥特別的含義?”李一杲越想越覺得有趣兒,便追問張金枇。他知道張金枇住在無問僧家附近的小區,常去無問僧那兒串門兒,肯定知道的不少。
張金枇點了點頭,“沒錯,大師兄。要想被稱作‘無問七子’,那必須得修道。這七個人得一塊兒修老師傳的道,而且每條道上只能有一個‘無問七子’團隊。所以,修那條道的人就被冠以那條道的‘無問七子’之名。”
“修道?”不單是李一杲,其他人也都好奇地追問,“是那種道觀里道士的修道嗎?”
“不是那種,但也八九不離十。”張金枇笑著解釋道,“咱們通過老師的講故事考核之前,他不是叫無問道人嘛?他可是個正兒八經幼童時候就開始修道的,但不是道教的那種,他有自己的道,修自己的路,所以自稱道人。哪怕他現在改名叫無問僧,骨子里還是個修道的。”
眾人面面相覷,張金枇這一番話讓他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們從來沒見過無問僧穿道袍,甚至連右衽的衣服都沒見過他穿,哪里像個修道的?還是幼童時候就開始修道?這太離譜了吧?李一杲眉頭微皺,顯然也有些懷疑,“大師妹,你咋知道這么多的?難道你也跟老師修道?”
張金枇搖搖頭,一臉神秘兮兮的小聲道,“你問我咋知道這么多?還不是因為我去他家去得勤,自然就知道得多啦。這十幾年,我在他家里也見過好幾個無問七子團隊呢,那些無問七子團隊的人,都是個頂個的厲害。哦,對了,大師兄,你知道我為啥挺希望你創業能成嗎?所有無問七子團隊,都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曾經一起創業,而且都成功了,七人一起成就了一番事業。所以,我其實也挺希望你能夠創業成功的。而且,老師真正傳道,必須是我們有共同的事業,他說這叫做入門創業道。這一道,必須我們自己悟了,他才會正式傳道。”
眾人齊齊轉頭看向陳廣熙,“三師兄,你創業為啥沒帶上我們?”
陳廣熙額頭冒汗,他可不知道有這回事,連忙解釋道,“我創業的時候已經是疫情期間了,好像大師兄疫情之前就已經在創業了吧?怎么怪我頭上了?”
眾人一聽,的確如此啊,于是又齊刷刷看向李一杲。李一杲連忙擺手,一臉無辜,“我不知道有這個規矩啊,如果早知道我就叫你們一起參股創業了。”
張金枇哈哈大笑起來,指了指王禹翔,又指了指自己,“是這樣的,無問七子團隊中,必須有五個人自己曾經創業過,有創業經驗,兩個人不能創業過。我和小師弟都沒有創業過,而你們五個都曾經創業,所以,其實剛剛好。如果大師兄的創業我們能幫你做成功,就滿足成為無問七子團隊的條件了。”
“原來如此,”眾人一聽,恍然大悟。不過,李一杲很快就感覺不對勁,“我們五個,五師妹沒有創業過啊,她不是一直都在公司上班嗎?”
蔡紫華臉色微微一紅,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說實話比較好,便給大家解釋道,“我其實有創業的。我打工的公司,我老公是大股東,也是創始人。我算是給他打工,但也可以說是在創業吧。”
眾人又齊齊噢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還真是這樣啊!”
李一杲這回算是品出點味兒來了,自己上一次創業、這一次籌備創業,張金枇似乎都摻和了一腳。他心里琢磨著,張金枇八成是從無問僧那兒得了什么風聲。于是,他又追問張金枇,“大師妹,你說說看,為啥你跟小師弟就不能是創業過的,而我們其他五人非得是創業過的呢?”
“是這么回事兒,”張金枇解釋道,“我呢,是做人資的,人資這行兒要是創過業,對錢的心態就變了,很難再拿捏好人性的分寸,容易走偏;小師弟呢,是搞技術的,同理,一旦陷進創業賺錢的泥潭,就很難再專心搞技術了,也容易跑偏。所以,他要是創過業,也就不適合當團隊里的技術尖兵了。我和小師弟,就像是陰陽兩儀,一柔一剛。而其他五個有創業經驗的,就像是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既互相成就又互相制約,這樣一來,就容易形成一個生態閉環。”
李一杲心里頭忽然一陣激動,他總算明白了今天老師為啥沖他發那么大火,原來老師是用心良苦,想成全他。想到自己當時差點就跟老師動起手來,他不禁感到一陣羞愧,臉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掩飾。于是,他伸手握住了趙不瓊的手,趙不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后轉頭問張金枇,“大師姐,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張金枇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啤酒杯,輕輕地舉了舉,說道,“咱們先干一杯,然后,我給你們講個故事。聽完故事之后,咱們再一起聊聊,看你們是怎么理解的。”說著,她帶頭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后放下杯子,等著大家的反應。
眾人紛紛干了啤酒,然后啪啪啪地鼓起掌來,都等著張金枇講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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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問齋志異·凡·第一篇·仙人挖坑
無問僧與花子海、花子牛,三人同志而友,常集于一堂,品茗論道,自得其樂。一日,無問僧引沙漠仙書之奇談,述沙漠深處藏仙境,獲之可羽化登仙。三人聞言,心生向往,遂約共探此秘境。
乃行,跋山涉水,穿越草原無垠,終抵沙漠之邊。黃沙漫天,熱浪滾滾,狀若死地。花子海見狀,施展法術,相機、錄像機瞬現,錄此荒涼壯麗之景,心滿意足,知將成絕美之集。遂歸,欲深究此影像之秘。
花子牛亦不示弱,施訣于掌,寶瓶忽現。輕揮之間,沙粒滿瓶。細察之,發現沙中水分含量有異,心中暗喜,以為新研之徑。
無問僧見二友各有所得,嘴角微揚,眼含狡黠。彼施玄妙之法,鐵鏟現于手中。掘沙而探,似有所覓。鏟落之處,古建筑漸露真容。僧大喜,一一收入仙囊,喃喃自語:“吾之、吾之,皆為吾有!”
未幾,嘩啦啦聲起。僧抬眼望,乃白骨一堆。僧面露狡黠之笑,自語:“恐龍之骨,神龜鱷之遺骸也!吾富矣,皆為吾有!”掘之愈狂,沙下寶藏紛紛落入仙囊。掘之愈深,溫度愈升。僧忽見石油,興奮難抑,手舞足蹈:“此乃石油也!吾富矣!吾財矣!皆為吾有!”再施一訣,盡收石油于仙囊。
掘之更深,溫度愈熾,沙地漸黏。僧又發現液態黃金,興奮欲狂:“此乃黃金液也!發財矣!發財矣!皆為吾有!”再施一訣,盡收黃金于仙囊。
掘之未已,忽海水洶涌而至。原來僧已掘至太平洋之畔。被水沖頭,僧愣然曰:“此非太平洋乎?吾倦矣,先歸寢。”遂欣然回仙府安睡。
時日漸逝,花子海與花子牛來訪無問僧。二人各展沙漠研究之果:海以沙漠照片制成絕美之集,并撰樓蘭愛情故事;牛則研得新沙漠形成之論,欲發表于世。二人問僧:“汝之成果何在?”僧伸手示仙囊,言其中藏其成果。
海與牛開僧之仙囊,卻空無一物。二人怒曰:“此中何物皆無!”僧亦愕然,翻囊底朝天:“確實空無一物。”撓頭搔耳,百思不得其解。忽拍腦門曰:“吾悟矣!二仙友,吾實未至沙漠也,抱歉!抱歉!”言罷,三人相視而笑,此事遂成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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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金枇給眾人講故事的時候,一邊講一邊模仿無問僧的神態和語氣,一會兒瘋狂,一會兒猥瑣,一會兒裝傻,簡直是惟妙惟肖,讓人忍俊不禁,引得眾人捧腹大笑。
眾人的笑聲漸漸平息,張金枇接著緩緩講述了一段關于無問僧與自己女兒的故事。
翰杏園內,無問僧有好幾個書房,藏書豐富。某日,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青石小徑上,張金枇又帶著女兒來到這里看望無問僧。無問僧從他那滿滿當當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張金枇的女兒,他們一邊翻閱,一邊用溫和的聲音為她講解。張金枇也不閑著,隨手拿起幾本書翻閱起來,不一會兒,她便發現書頁間夾雜著不少無問僧的批注,字跡蒼勁有力。
張金枇心中好奇,抬眼望向無問僧,問道:“老師,這些書您都看過嗎?”
無問僧微微一笑,回答道:“理論上應該都翻過,但你別考我書里具體說了什么,一問我,我肯定說沒看過。我讀書、看書,從來不刻意去記書里的內容。”
張金枇的女兒在一旁聽得認真,眨巴著大眼睛,問道:“師公,我在學校上課,老師教的書很多我都不記得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刻意去記住呢?”
無問僧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俯下身,眼神里滿是慈愛,說道:“如果你一年只讀一門功課的一本書,那你確實得記住書里的內容。但如果你一年能認真讀好十本書,那你只要記住每本書最精彩的部分就行了;如果你能一年認真讀好一百本書,那每本書你只需要記住一句話就足夠了;而如果你能一年認真讀完三百本書以上,那你讀完一本就得馬上忘記這本書的內容。”
“為什么要馬上忘記呢?”小姑娘一臉疑惑。
無問僧笑了起來,目光溫煦語氣柔和的解釋道:“如果不忘記,腦袋就會像裝滿了雜物的箱子,精神會錯亂的。只有忘記了,讀下一本書的時候,你的心才會像空杯子一樣,再次裝滿新的樂趣。”
張金枇一口氣講完了兩個故事,感覺口干舌燥,便低頭喝了口茶,接著夾了些菜繼續吃飯。眾人卻停下了筷子,陷入了沉思。這兩個故事,第一個是搞笑故事,卻被張金枇以經典仙俠的方式講述;第二個則是啟發性的故事,用簡單到孩童都能理解的方式講述。兩個故事的共性很快被眾人捕捉到,那就是“空”——前者失去了自己努力得來的東西,后者則遺忘了通過閱讀獲得的知識。前者口袋空了,后者腦袋空了,這是大家略作思考后得出的共同結論。
然而,僅僅只有“空”這一層含義嗎?顯然不是。想到這里,李一杲開口發言了,“大師妹,這兩個故事確實都有一個共性,就是都失去了某樣東西。第一個故事里,努力得來的成果裝進口袋,卻又沒了,口袋空了;第二個故事則是勤奮讀書,結果卻忘了,腦袋空了。所以,‘空’是第一層寓意,這應該沒錯吧?而第一層寓意背后,第一個故事里的兩個仙人少有收獲就回家了,而無問僧卻竭盡所能,一直挖到地球的另一端才罷手,這是極致的努力;第二個故事講的是一年認真讀完三百本書,那也是極致的勤奮。所以,這兩點都是共性,那就是極致的勤奮和努力。至于第二層寓意……暫時還沒想明白,諸位師弟師妹,能不能幫我補充一下?三師弟,要不你幫我補充?”
陳廣熙原本就打算發言,見李一杲搶先一步,便沒開口。見李一杲點名請他補充,他點了點頭,補充道:“我同意大師兄的兩層寓意。第一層寓意我再補充一點,對財富的態度和對知識的態度,這兩者都不是目的,而是過程,得到了要懂得放下、丟空。第二層寓意我也補充一點,也是關于態度,就是努力的態度。如果只是淺淺地搞一搞、看一看,那就不能算是‘空’了。至于第三層寓意,我想應該是關于能力的。第一個故事里的無問僧,就算再想挖穿地球,如果沒那個能力,沒到地球中心就會被地心壓力壓死;而第二個故事更難,讀一本書,如果認真讀完,一天真的很難得,這需要很強的記憶能力和思維能力。所以,這個應該是隱喻,天賦能力也是需要的。我就說這些了,看看諸位師弟師妹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
蔡紫華和趙不瓊都表示贊成兩位師兄的見解,只是略作一些細節的完善補充,陸靜則連忙擺手說自己很笨,師兄們的見解就是她的見解,她還要記下來學習呢。只剩下王禹翔默不作聲,笑瞇瞇地看著眾人發言。
張金枇又吃了幾口菜,放下筷子,問王禹翔:“小師弟,還有你沒說呢,你也說說看。”
王禹翔伸手劃了個圈,指了指周圍的人,“你們啊,肯定都是見過大錢的人,對錢既在乎又能放得下。我呢,沒賺過大錢,所以對每分錢的態度,計較也不計較,全看情況。要是把那兩個故事往我身上套,我覺得挺準的。我從沒想過自己能一路讀到博士,就是喜歡讀書,不知不覺就讀到頭了。搞技術也是,沒想過自己能有多厲害,也是因為喜歡,別人突然覺得我是大神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水平到底有多高。別人這么說,我也不反對,就跟老師一樣,自己得嘚瑟一下,爽一爽,開心就好。后來好多人找我幫忙,我也沒想過要錢,就像功夫里的火云邪神,要是有高手,精神病院能困住我?見一個打一個。所以,遇到特別難的技術問題,我比火云邪神還狂熱,非要搞定不可,跟錢沒關系。但是,一旦搞定了,我就有失落感,開始計較錢了,雞毛蒜皮都要計較一番。不給錢也行,給我點好東西讓我爽一爽。不過,無論是錢還是禮品,一到手拿回家,東西放哪兒、錢給了多少,我很快就忘了,好像壓根沒這事兒。大概就這些吧,也說不上什么啟發,就是覺得那兩個故事,說的就是我。”
張金枇知道王禹翔經常給無問僧送東西,聽完他的話,笑著問:“小師弟,你經常給老師送的那些古怪禮物,就是這么來的?”
王禹翔點點頭,“對啊,有時候我拿到手,覺得老師可能會喜歡,就趕緊送過去。要不然,我只要拿回家里,很快就忘記有啥了。”
張金枇語重心長地問:“大家有沒有發現?你們的觀念都是‘親兄弟,明算賬’,先說好做這事多少錢,然后把事情搞定,拿到錢。而小師弟呢,他先不要錢,因為他壓根就不知道能不能搞定事情。他一門心思熱忱地鉆進去,搞定了之后才發現,‘哎,搞定這事兒太難了,不行,得要錢’。可是人家怎么會給他錢呢?就像請殺手一樣,我請你,你沒要錢就幫我把仇人殺了,那我為啥還要給你錢?這不是一個道理嗎?所以,你們應該知道為什么小師弟不能創業了吧?如果他創業,馬上他就不是現在的他了。”
張金枇說完這番話,李一杲深有感觸。他一直到讀研究生之前,其實也是這樣的。后來,他發現讀大學時被“商業化思維”洗了腦,才開始意識到賺錢原來不難。于是,興趣行為逐步變成了商業行為。然而,這也恰恰為他賺了最早的一筆錢,開啟了他的商業思維啟蒙。那到底是不是錯了呢?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沒有對錯之別,只有選擇不同。
李一杲之所以這么選擇,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理想要通過財富來實現價值。而王禹翔卻沒什么遠大理想,只是低頭耕田,地里刨食,不管不顧什么理想愿景。然而,就這樣,他竟然也成了學霸和高薪階層。這就是初始選擇的細微不同而導致的結果巨大差異。
李一杲明白張金枇說的“他不是他”是什么意思。他也曾經反思過,也跟趙不瓊討論過。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已經不是“他不是他”的那個李一杲了。因為今天的李一杲,一定是比昨天的李一杲更符合自己的心意和理想的。想到這里,他更加堅定了再次創業的欲望。
趙不瓊注視著李一杲,見他眼神愈發堅定,心知老公從張金枇的話中有所觸動,即便老師不,他恐怕也會毅然決然地推進預制菜項目。她沉思片刻,向張金枇問道:“大師姐,那如果說到創業呢?你說小師弟那種事后要錢的方式不適合,而先談價錢再行動又少了股拼勁,這兩者之間該怎么平衡呢?”
張金枇起身,輕輕拉開窗簾,推開窗戶,一絲冷風悄悄溜進包房,外面的天空清澈如洗,上弦月高懸。她指著月亮說:“如果把理想比作月亮,你會覺得‘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對吧?那如果把理想比作錢呢,你又會覺得‘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告訴我,你們心中的月亮究竟是什么?”
趙不瓊望向李一杲,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的月亮,一臉沉思。其他人沒有打擾,默默低頭繼續品酒吃菜。不一會兒,窗外一陣冷風吹得眾人身上發涼,張金枇連忙關上窗,拉上窗簾,走回座位坐下,低頭不語。她知道,該說的都說了,就看大師兄自己的領悟了。
李一杲愣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大師妹,咱們老師門下是不是真的有‘無問七子’和‘無問七散’之分?那無問七散的人數多不多呢?”
張金枇抬頭望向李一杲,忍不住笑了:“大師兄,你的思維跳躍也太快了吧?剛才還在聊創業賺錢呢,怎么突然就轉了話題?當然是無問七散的人多得多了,無問七子團隊具體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但肯定人數不過百;無問七散的人數絕對是上千的。”
“這不就對了嘛,”李一杲笑道,“大師妹,你不會無緣無故跟我說這些吧?不管老師支不,你們支不,我都鐵了心要創業的。一次不成就來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有成功的一天。不過,我現在想明白了,最終創業做什么還不一定,可能是預制菜,也可能是別的什么。至于賺錢,那是肯定的,但我也明白你跟我說這番話的用意,賺錢不能是最終目的。那你告訴我,餅干到底寓意著什么呢?”
張金枇又被李一杲的突然轉折弄得一愣:“大師兄,你這轉折也太快了吧?又說到餅干了?這個答案,你還是去問小師弟吧。”
李一杲給王禹翔的杯子慢慢倒滿啤酒,隨后也給自己的杯子添滿,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然后轉頭對著陳廣熙,雙手抱拳,眼神里滿是誠懇,“三師弟,我聽了你的創業故事,真是受益匪淺。我知道你也找過老師指點迷津,我呢,也是。我就想問問三師弟,老師他老人家本事那么大,資源人脈都不在話下,他有沒有在這些方面給你搭把手?”
陳廣熙見李一杲先是給王禹翔倒酒,然后自己先干了一杯,本以為他是要跟王禹翔聊,沒想到話鋒一轉,竟是問向自己,一時有些措手不及,連忙也給自己的杯子倒滿了酒,一飲而盡,這才回答道,“大師兄,我們老師啊,就只會動動嘴皮子,從不會親自下場幫忙,更不會介紹什么資源人脈了。你比我還早創業,這些你比我清楚得多。”
李一杲點了點頭,“多謝三師弟。”說完,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轉頭看向王禹翔,“小師弟,我以前啊,跟你差不多,但現在,我想做個能帶團隊創業成功的人。我也知道,光靠我自己是不行的。以前,我把趙不瓊忽悠成了我老婆,幫我創業,但現在,我想把你們也忽悠來幫我。老師給的那幾塊餅干,到底是啥意思呢?”李一杲說完,又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李一杲第一次給王禹翔倒酒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舉著杯子,本以為李一杲會跟他說些什么,沒想到他又轉向了陳廣熙。這一回,李一杲又轉頭看向了自己。王禹翔看著李一杲滿臉通紅,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的,心知他是喝多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大師兄,你聽說過鑒真和尚嗎?餅干可是他發明的。沒有餅干,鑒真和尚就沒法渡過大海。所以,你要創業,要渡過那片紅海,也需要餅干。這是老師在暗示我們,該出手了。沒有我們的,大師兄你可就要‘餓死’在‘紅海’里了。其實,你們來之前,我們就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四個都決定你。”
王禹翔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塊紙巾遞給李一杲,“大師兄,你還不趕緊感動得要哭一場?”
李一杲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忽然感覺眼眶一熱,眼淚就真的流了下來,連忙轉頭一屁股坐下用手遮住眼睛,一旁趙不瓊看見也連忙給他遞過去紙巾,李一杲接過趙不瓊遞過來的紙巾,連忙用紙巾遮住眼睛。
“哇哇哇,大師兄,你的演技這么好啊,還真哭啊!”王禹翔一邊哇哇哇叫,一邊還模仿李一杲用紙巾遮住眼睛的樣子。
李一杲站起身,趙不瓊也跟著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拉開身后的椅子,齊齊退后一步,然后分別向張金枇、陳廣熙、蔡紫華、王禹翔這邊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各位!”
“哎呀,大師兄,你快別這樣。”王禹翔連忙擺手,笑著指向張金枇和陳廣熙,“我幫你搞搞技術還行,但說到出錢,我可就無能為力了。我還得攢錢娶老婆呢。你還是多謝謝大師姐和三師兄吧,是他們先決定幫你的。”
李一杲拉著趙不瓊重新坐下,拿起一直沒喝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茶,正想開口說話,張金枇卻先開了口,“大師兄,如果不是為了賺錢的話,那你做預制菜是為了什么呢?”
陳廣熙也立刻接口,“大師姐問的問題,我們都想知道。”他見李一杲沒說話,陷入沉思,便又補充道,“大師兄,上午你說原來開餐廳的時候覺得高端海鮮被供應商卡脖子,但這個理由其實是不成立的。供應商卡的是你的脖子,而不是消費者的。所以,你得想一想,除了品質和服務之外,你還能給消費者提供什么額外的價值呢?”
李一杲是個很純粹的理工男,看問題比較簡單,買賣差價就是生意,好產品有市場就是硬道理,沒那么多的彎彎繞繞,這半天給他的思想沖擊有點大,也知道說不出個子丑寅卯是不行的,他也受過國家十幾年的教育,加上這十幾年國家提出的四大自信傳播深入人心,說他只想賺錢沒點理想那真的是有點冤枉他了,但是要他能打出一個響屁,確實也有點為難他。
憋了半響,李一杲在眾人的注視眼光中有點受不住了,轉臉求助的眼神看著趙不瓊小聲,“夫人,救駕啊。”
趙不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拍了一下李一杲的后背,開口說道,“大師兄其實也有想法的,小師弟,你本來就是南番順的,那你應該知道去餐廳吃清蒸皖魚的時候,怎么知道皖魚是生的還是死的?”
“這個我知道,”王禹翔立刻答道,“看蒸熟的皖魚眼睛就知道了,如果眼睛是翻白眼的,那就是用活魚做的。”
“你看,小師弟,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但大師兄來深圳這么久了都不知道。我和大師兄都是特別愛吃魚的人,一天不吃魚就不痛快那種。他以前做海鮮自助餐的時候,家里隨時都能吃到那些高檔海鮮,但我卻很少吃。像他最喜歡吃的三文魚,我也是一口都不碰的。而我在家里做的清蒸皖魚、清蒸鯽魚,他也不愛吃,嫌魚刺多。他喜歡吃那些西式的冰鮮魚,因為沒什么魚刺。所以在家我們都是各吃各的。后來生意失敗了,家里也不能隨時吃到高檔海鮮了,他才開始跟我一樣吃本地魚。”趙不瓊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也是為難一呆哥了,因為卡魚刺去醫院拔魚刺都去過好幾次了。”
“不會不會!”李一杲插話打斷趙不瓊,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魚刺卡一下,喉嚨大三分嘛,夫人,下面我來說。”他感覺自己的思路隨著趙不瓊的話頭順暢了起來,繼續說道,“我知道不瓊不是不吃進口海鮮,而是不喜歡吃冷凍過的冰凍海鮮。她不是覺得那些海鮮味道不好,而是覺得那些冷凍過的魚有股死魚味。小師弟,我也來考考你,你知道廣東人是怎么殺魚的嗎?”
“當然知道啊!”王禹翔拿起一雙筷子,模仿魚檔師傅殺魚的動作,邊比劃邊說,“砰砰砰,在魚頭上敲兩下,敲暈它,然后咔嚓一刀……”
“那你知道為什么要先敲暈那條魚嗎?”李一杲又問,眼神中閃爍著幾分狡黠。
“因為如果不敲暈的話,魚活蹦亂跳的,很難殺啊。”王禹翔答道,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
“哈哈,小師弟,這回有你不知道的事兒了,讓我給你說道說道,這也是不瓊告訴我的。他說啊,如果不先敲暈那條魚,它就會特別慌張,在害怕中被殺掉、被切開,那魚可受罪了,身上就會帶上股死氣,吃魚吃得特別講究的人就能嘗出來。”李一杲挑了挑眉頭,一臉得意,“還有好幾種殺魚的方法,也是不瓊跟我說的。比如,在魚下巴這兒來一刀,就跟人的頸動脈似的,然后把魚放進大水缸里。魚被刀一刺,放回水缸里就覺得‘哎呀,自由了!’回到熟悉的地方,心就放寬了,之后血慢慢流光,它就在夢里睡著了,死的時候一點痛苦都沒有,蒸出來特別香。”
李一杲邊說邊模仿魚兒游啊游,頭還往趙不瓊那邊歪了歪,然后假裝魚兒慢慢入睡,輕輕呼了口氣,“哈……”頭一歪,裝死給你看。
趙不瓊在他頭上輕輕摸了摸,又用力拍了拍他的頭,哼了一聲說:“裝得挺像,起來吧!”
李一杲猛地抬起頭,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說實話,我從來沒吃出哪條魚有死氣,哪條魚沒死氣,完全沒感覺。但是,既然不瓊喜歡吃沒有死氣的魚,那我想肯定有辦法讓冰鮮的魚也沒有死氣。我就去了解了遠洋捕魚船是怎么捕魚的,跑了一圈,最后還是放棄了。遠洋捕魚船撈上魚來,都要快速冰凍的,至少是零下18°。三文魚的待遇還算好的,捕上來先電暈,再處理冷卻,所以三文魚不算太受罪,肉質也還行。但我想弄條活的深海三文魚回來給不瓊嘗嘗,現在還沒辦法。”
“大師兄,現在到處都有淡水三文魚啊,好多餐廳都能看到活生生的三文魚。”王禹翔指了指餐廳外面,“剛才點菜的時候,餐廳老板還問我們吃不吃三文魚,都是新鮮養著的。”
“小師弟,這次輪到我給你上課了。那種淡水三文魚其實不是真正的三文魚,學名叫淡水魚虹鱒,寄生蟲多,口感也不好,不適合吃刺身。”李一杲拿出手機,翻開圖冊找了一會兒,給王禹翔看,“你看,這個是淡水三文魚,國內好多水電站蓄水的地方就能養。你看,這個才是真正的深海三文魚。看到這兩張照片沒?顏色紅一點的是淡水三文魚,不怎么紅,有點偏黃的這個才是真正的深海三文魚。”
“哇,大師兄,你別嚇我啊!我一直以為這個很紅的才是正宗的三文魚,我以前吃的好多都是這種!”王禹翔一臉驚訝,做嘔吐狀,“大師兄,我回去得去醫院檢查了,說不定我吃了那么多的三文魚都是淡水三文魚,被騙了!渾身都是寄生蟲,你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別搗亂,聽大師兄繼續說。”張金枇按住王禹翔搖晃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裝作嚴厲地說。
李一杲看了趙不瓊一眼,繼續說道:“我們國家的深海三文魚主產地主要在東北,黑龍江的大馬哈魚就屬于三文魚的一種。三文魚從小在淡水河流里出生,孵化出來會在小溪里生活一年左右,然后開始慢慢尋找去大海的路。大概五年內會游到深海,在深海里又生活三四年,然后開始找回家的路。三文魚很神奇的,它們都能找到自己童年出生的地方去產卵。”
“大師兄,你不是想抓從深海回游到河里的三文魚吧?”王禹翔好奇地問。
“小師弟,回游產卵的三文魚一方面國家不讓捕撈,另一方面產卵之后肉質已經比較老,沒多少魚脂肪了,口感不好,不好吃的。”李一杲還沒說完,服務員就推門進來上最后兩道菜。張金枇見狀馬上招呼道:“大家先吃,吃完再說”。
大家都紛紛夾菜吃起來,李一杲吃了幾口就停下筷子,繼續說道:“剛才我說到哪兒了?哦,對了,說到國產三文魚。我怕一會兒又忘記了,你們邊吃邊聽,我講完再吃。去年我認識了一個朋友,才知道龍國有一個深海三文魚養殖網箱養殖基地。他們請我去做一些技術改進方面的事情,我在那邊干了幾個月,隔三差五就有三文魚吃,太新鮮太肥美了!都吃上癮了。”
李一杲頓了頓,臉上泛著紅彤彤的酒意,眼神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口齒都有些不利索了,“技術改進搞完,準備回來,我忽然想起這么好吃的網箱養殖三文魚,是不是要帶一些給不瓊嘗一嘗?于是我就跟那邊的朋友說了,不瓊不吃有死氣的魚,能不能幫我想辦法弄一條沒有死氣的三文魚回去。然后我們就琢磨出辦法了,先用廣東人的辦法,給三文魚的頸動脈刺破,然后放回大海中,等這條三文魚陷入夢境再趕緊宰殺起肉切片,然后用快速冷凍到4°恒溫分裝保存。我帶著恒溫箱坐高鐵趕回深圳,十幾個小時回到深圳之后,我讓不瓊趕緊嘗一嘗,她說太好吃了!沒有死氣的感覺了!當時我那個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