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皇帝的視線定在《云州周報》上好幾分鐘。
在首頁,有一行字加粗加大。
云國公指示,未來五年,三路將以維持為穩定為中心,提高農業生產力,促進經濟發展,大力發展文化教育,培養新型人才。
年輕皇帝的嘴角勾起,猩紅的眼睛怒氣翻涌,隱隱透露出一絲瘋狂。
呵,想穩定?
做夢!
年輕皇帝下令:“命王閱率兵赴荊湖北路剿匪!命南郡惠民藥局全力防治鼠役,設病坊隔離傳染病人。”
佟太師,李閣老等人心中長舒一口氣。
真到關鍵時候,官家還是知道孰輕孰重的。
可惜官家接下來的話,就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口氣還是松的太早了。
年輕皇帝:“鄱陽湖和瓊州,讓各郡自行防范災害。”
佟太師雙手微微攥拳,眼神深邃無比。
就這樣嗎?不開放官署,寺廟,貢院等公共建筑,收納災民嗎?
鄱陽湖畔多山林,這些山林大半是官有,剩下小半,歸當地豪強所有。
鄱陽湖畔結冰,平民百姓沒有柴火取暖,如何過冬?
此時應該開放官有山林,允許災民砍柴取暖。
佟太師等了一會兒,沒有等來他想要的下文,反而等了一條不讓人不可思議的命令。
年輕皇帝:“命廣德府刺史李遂,通判趙俊率領一萬水師北上。河南郡通判孔維率領三萬河南兵,協防廣德府。”
為了防止宋守節的事情再次發生,年輕皇帝對整個戰略進行詳細部署。
佟太師聽到年輕皇帝的決定,瞳孔地震,整個人都要驚呆了。
他轉向李閣老,懷疑道:“你給的主意?”
李閣老無語凝噎:“不關我事。”
戶部尚書不停地深呼吸,小聲碎碎念:“你要對得起你的寒窗苦讀數十載,你的兒女親屬還指望著你,京都居大不易。錢難掙,屎難吃,忍一忍吧!”
角落的禮部尚書向戶部尚書投去同情的視線。
造孽哦。又要打仗又要救災,燒的都是錢啊!
就怕花了錢,兩頭都做不好!
本應出大力的兵部尚書,卻像一個擺設似的,年輕皇帝做部署的時候,問都沒問他一句!
兵部尚書迷茫地眨眨眼,直到這一幕荒誕又可笑,做夢都不敢這么想。
好幾萬的士兵調動,就在一個大殿之中,就靠一個沙盤,就由一個人輕易地做出決定!
兵部尚書真的很想薅著官家的脖領子質問,你以為你是誰呀,你以為你是云國公嗎?!
就算是云國公,也不敢在不知對方實力如何,不知對方兵力布置如何的情況下,輕易就調動幾萬大軍!
年輕皇帝卻像沒看到眾人質疑震驚的眼神,他拿著一條細長的木棍,在精致的沙盤上指指點點。
“就在這條河流分岔處,李遂率兵攻打河中府,趙郡攻打遂寧縣。顧南夕一旦分兵,必會被逐個擊破。”
年輕皇帝臉頰潮紅,心潮澎湃,眼神里滿是躍躍欲試。
他的眼前似乎浮現出戰爭的場面,看到顧南夕被大周水師打得落花流水,看到顧南夕不敗神話被自己打破,看到自己率兵收復三路,看到眾人歡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見年輕皇帝連預案都不做一個,就要下最終決定,兵部尚書實在不忍心數萬士兵白白送命,開口道。
“陛下,要不召集諸位將軍,具體商量……”
兵部尚書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遭到年輕皇帝無情的嘲諷:“呵,就這群酒囊飯袋,如何能與顧南夕抗衡?”
兵部尚書被哽住了,官家這話說的是事實,云國公可是有軍神之稱!
“陛下的意思是,您能打敗云國公?”
兵部尚書猛地循聲望去,到底是誰把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了,好勇!
原來是佟太師!
年輕皇帝不耐煩道:“朕乃真龍天子,得天庇佑!論天下,誰的才能能比得上朕?若非朕不能親征,哪里用得上顧南夕?”
哈?!
包括李閣老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年輕皇帝,全部都是一張問號臉。
雖然大家私底下沒少罵顧南夕是個攪事精,大家罵她卑鄙小人,品德有虧,但從來沒有人從實力的角度去批判她,說她不行。
官家這是喝酒時吃了幾個菜,自信成這個模樣?!
李閣老磕磕巴巴,勸道:“陛下,三思啊!”
年輕皇帝把手里的棍子隨意扔到沙盤上,拍了拍手,不容置疑道:“深思過了,優勢在我,此戰必勝!誰敢動搖軍心,軍法處置!”
佟太師深吸一口氣,拂袖而去。
李閣老站在大堂之中,踟躇半晌,竟然不知該做何應對。
沒有佟太師堅決反對,李閣老又不想當這個壞人,其他文武百官早就被年輕皇帝的想一出是一出弄得精疲力盡。
偌大的朝堂之上,年輕皇帝做出了這個決定,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通過了。
通過了!!
收到命令的廣德府刺史李遂,把命令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再三確定,這真的是圣旨嗎?
該不會是有人想要挑撥離間,搞事吧?!
得知一切是真的后,李遂懷疑人生了。
不是吧,有大病吧?!
這么冷的冬天,說打仗就打仗啊?!
官家是不是忘了,這一萬水師是來自荊湖啊!他們穿的都是紙甲。
紙甲如何防得住云州特制的弩箭?如何防得住北方的嚴寒?
尤其是今年冬天,比以往還要寒冷。
李遂麻木地問通判趙俊:“有信心嗎?”
“沒有。你有辦法給我搞到一萬副札甲嗎?”
李遂:“沒有。”
想了想,自己也要帶兵出征,李遂抹一把臉,艱難道:“我找陛下去要,能要來多少要多少。還缺啥?”
“麻絮襖。這群南方兵啥也沒帶,剛入冬的時候,就有一部分得了傷寒。現在,一個個凍得斯哈的。若是上船北上,沒有麻絮襖,怕是扛不住。”
李遂嘆氣:“我去找陛下要。”
趙俊和李遂搭伙多年,多多少少有些情誼:“我們都走了,若廣德府發生災情,誰來處理?”
李遂深吸一口氣,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找陛下!”
兩人齊齊嘆氣,這次官家給的調兵命令太詳細了,一點操作空間都沒有,兩人只能照做。
當浩浩蕩蕩的樓船,逆風北上,顧南夕所在的河中府也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