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許朝陽回到忻縣就拿起了根本沒用過兩回的電話,將電話打到了延安的軍(委)……
“伍先生,我需要情報,可眼下聯系不上峽公……”
“你需要情報?你需要情報還在聯系不上峽公的情況下,給我打來了電話?”
許朝陽聽著電話里伍先生的聲音,重重喘了一口氣說道:“這很重要!”
“災民已經堵到石關嶺了,如果不馬上處理,我就剩下了兩個選擇,要么,眼睜睜看著災民餓死,要么,沖災民開槍將他們攆走。”
“你要什么情報?”
“我要國府救濟糧的運輸信息……”
許朝陽就是這么拿到國府救濟糧運輸信息的,而從他索要這份信息,到由延安將信息找到并轉達至217軍分區,總共耗時,八個半小時。
那么,這份信息詳細到了什么程度?
糧食是從哪籌措的、經誰手、怎么運輸,總數是多少,運抵山西境內因軌距不同換車之后,還剩下多少,一應俱全。
甚至,伍先生在轉達時,還說了這么一句話:“這份糧食恐怕一粒都不會落在老百姓的手里,我還聽說嚴長官為了支撐衛立皇的部隊幫助他守太原,已經出現了糧食虧空。”
這句話說完,電話就掛了。
伍先生由始至終都沒問哪怕一句:“你要這份情報干什么。”
一句也沒問……
“開槍!”
“開槍!”
火車被逼停之后,車中兩個鐵皮車廂拉開了車門,門內,是押運糧食的護衛隊,而根據嚴老西子對這批糧食的重視程度……他們竟然在車廂內預備了重機槍。
突突突突突突突!
夜幕之下,重機槍突然開火,每個車門的兩側都有兩團槍火在夜空下不斷閃爍,沖著車廂過去的川軍頓時成片成片的倒下……
可許朝陽看見川軍戰士不斷倒下的那一刻,臉上卻沒有任何擔憂,而是扭頭看了一眼鄧西侯。
“加加勁兒撒!”
鄧西侯沖著密林里喊了一聲:“許長官要看咱們川軍的笑話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密林里,四處槍火突然點亮,當那幾團槍火還是和車廂內的重機槍對射,整個車廂鐵皮上都在不斷冒起子彈沖擊下的火花。
叮、叮、叮、叮、叮……
子彈穿透車廂內薄薄一層鐵皮的聲響不斷響起,許朝陽眼睜睜看著被槍口火光照亮的晉綏軍護衛隊機槍手,于子彈的無情覆蓋中一頭栽下了列車。
火車車頭處,川軍一名戰士拎著刀片子直接跳上了車,火車司機穿著黑色制服已經把雙手舉過了頭頂,擺明了是要投降,這名川軍一刀就剁了下去——咔嚓!
直到長刀由脖頸處劃過,鮮血嗞出,這名川軍戰士就跟反應遲鈍似的說道:“投降哦?你早點兒說嘛!老子刀頭都掄起來了,哪里收嘞住哦!”
他跟尸體還開上玩笑了……
許朝陽看見這小子在戰場上耍寶,差點沒樂出聲來,關于四川人的幽默,他可是素來都有耳聞。
他聽人說過,說歷史中藤縣川軍之悍勇,舉世無雙,盡管手里的家伙式頻繁出現故障,可鬼子沖上來的時候,依然會扔出無數手榴彈,給鬼子炸的人仰馬翻;如果手榴彈炸不退鬼子,那就拎著刀片往前沖,每砍殺一名鬼子,還會有調皮的川軍大喊:“一頭、二頭……”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是一支在戰斗中都很歡樂的部隊。
可同樣是這支部隊,在戰斗過程中的下手之狠,許朝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們殺了人之后,是敢去看被殺之人雙眼的,這你受得了么?
許朝陽眼睜睜看著一個川軍沖到了鐵皮車廂內,用刺刀扎進了躺在地上的一名晉綏軍胸口后,凝眉瞪眼的看著那個在齜牙咧嘴中慢慢死亡的人,像是在跟人家比‘誰更兇’。
一般只有在江湖氣息極重的地區,才會養出這種渾身煞氣的人,像是在遍地土匪的東北、因漕運興起的青幫、總是和執政脫離不開的洪門……
許朝陽想起來了,國內的三大幫派中,除了青幫和洪門之外,還有個哥老會,而那句‘豈曰無衣,與此同袍’的袍,就是四川袍哥的袍!
云貴川渝,本就是哥老會的發源地,他們相比于洪門的‘政’,青幫因漕運而起家的‘錢’,除了兄弟義氣之外,更重視的是一個‘狠’字,而這群人,就是憑借這個‘狠’字在行走天下,且普天之下只有一種人能治得了他們,那就是川渝暴龍!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在許朝陽那個時代的成都就是個例外……那地方,仿佛中了詛咒之后讓哈哈鏡給罩住了,全是彎兒。
許朝陽好像一下就明白了為什么川軍會如此能打,并能迅速將川軍的名號打響全國,原來好勇斗狠的根子,在這兒呢。
“殺!!!”
“殺!!!”
那些川軍密密麻麻的順著火車車廂一節又一節找了下去,凡是有從火車上往下跳的,就直接砍死,有逃跑的,開槍就崩,整輛糧車上,有將近一個營的護衛隊幾乎在眨眼之間就被川軍給滅了,火車道兩旁遍地尸骸。
這時,負責指揮這場戰斗的一名團長沖著許朝陽和鄧西侯跑了過來,也不知道這小子是故意給帽子戴歪的,還是在打仗中震歪的,反正歪戴著帽子站在了鄧西侯的馬前:“報告!”
“晉綏軍護衛隊全滅!”
“沒得留下一個活口。”
鄧西侯只是很普通的點了下頭:“給糧食裝車。”
“是!”
此刻,鄧西侯才回過頭來看著許朝陽說了一句:“這嚴老西子也太大意了吧?這么多糧食,只用一個營押運,他就不怕出什么事兒么?”
哎呀,那個逼讓他給裝的……
鄧西侯那意思就是這一仗打的太輕松了,類似的逼許朝陽也裝過不止一次,連屈勇都會說‘最損的時候讓你們給看見了’,這一套,許朝陽熟都熟。
“能不大意么?前面是傅作一,后面是太原,這兒已經是最安全的路了,再說了,有一個營的護衛隊押運糧食,哪伙土匪敢沖著帶了重機槍的晉綏軍下手?”
鄧西侯給下巴一揚,滿臉驕傲的說道:“老子!”
說他胖他還喘上了。
許朝陽此時再度將食指和拇指搭在了嘴邊,吹了一聲口哨,當口哨聲響起那一刻,密林里數盞車燈點亮,這些由鬼子繳獲的卡車許朝陽可很少動用,如果不是這次需要速戰速決,他都不可能給卡車帶出來,這東西太費油了。
“裝車!”
許朝陽揮舞著馬鞭向火車所在的方向一指,217新培養的司機們一個個開始倒轉車頭,拿車屁股對準了卡車鐵皮車廂的車門處倒了過去……
就這么著,一車一車的糧食被裝滿后運往石嶺關!
許朝陽和鄧西侯帶著無法無天的川軍在惹下了滔天大禍之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