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
“朝陽?”
盛夏,夜。
知了的叫聲在夜幕下頻繁響起,可楊靜宇卻領著曾經在天津火電廠工作過的戰士們火急火燎的進入了司令部。
那時,許朝陽正在看長江流域的地圖,最新‘信息通報’稱鬼子已經準備從長江流域的南北兩側進攻武漢了。
“火電廠的機械裝完了。”
許朝陽在這個時候瞬間抬起了頭!
他等了這么久的好消息終于來了!
“老天爺總算睜了回眼!”
這些天許朝陽點子挺正,前往美利堅的第二批隱蔽戰線同志歸來,讓他手里有了非常富裕的資金,忻縣的建設他則是能省就省,火電廠、醫院的地基是他們自己打,房子他們自己蓋,就連蓋房用的磚都是戰士們和百姓們脫坯燒制,連燒磚的窯最開始都是土窯。
許朝陽算是徹底給每一分錢都拴在了肋條上,誰要是敢動一分一毫,那都得用鉗子往下扥。
那這筆錢許朝陽干什么用了呢?
通過延安購入了一批火電廠的設備,可盡管如此,他可以選擇的選項也不多,只能選1908年毛子援建撫順火電廠時所用的200000KW機組,而且,一買就是兩組,一組留在了延安,另外一組剛剛在忻縣組裝好。
撫順有煤,1908年建立的電廠甚至就建設于煤礦坑口;天津火電廠背后是井陘煤礦;這回輪到許朝陽親自建火電廠,他當然得先給忻州煤礦找出來。
結果……毛子的礦業公司剛到一周,就已經確定了許朝陽給與的那份忻州礦產圖屬實,順著坑道向地下打眼之后,將地底石塊、土層帶上來,其中煤礦含量被檢測了出來后,一切,就跟老天爺專門給他們預備好了一樣,順利的讓人意外。
“朝陽,你先別高興的太早。”楊靜宇潑了一盆冷水般說道:“咱們的人,哦,就是在天津火電廠工作的戰士說,這批機械可不像他們說的那么好……”
那名戰士沖著許朝陽拔直了身體,極為尊敬的說道:“首長,咱們往火電廠里砸了大筆大筆的錢,可那群老毛子正在組裝的機械,就沒有我不認識的!”
“是,我可能不認識機器上圈、疙瘩模樣的洋碼子,可每一臺機器我都知道是干什么的……這哪是世界先進水平,咱天津的火電廠還是前清時候建的,我瞧著兩邊的機器也差不多少……”
許朝陽卻在此刻笑看著眼前的兩人說道:“你別管他先進還是落后,機器是不是給咱運過來了?”
戰士依然不理解的說道:“可那東西不值那么老些錢啊!”
“臭小子……你他媽還惦記教訓起我來了?這是說誰亂花錢呢?”
許朝陽罵人了,可他是樂著罵的,聲音也不大,倒像是夸獎。
眼前的這名戰士是天津人,是許朝陽在天津管警備團的時候,招的預備役,要是他都能找到楊靜宇,站出來為217說真話,替217擔心錢花的值不值,這話是好話還是指指點點,許朝陽能分不清么?
另外,許朝陽當然知道這火電廠的機械在當今這個時代已經處于了落后階段,但你有什么辦法嗎?
人家就賣你這個,別的沒有,你買不買啊?
這年月,只要人家愿意把機器給你送過來,那價格就是人家說了算。
去年,1937年,鬼子在東北先后兩次要求本間德雄在松花江上修建的水電站也才15萬KW,這才有了著名的豐滿水電站,毛子一出手就是1908年的亞洲巔峰,那叫20萬KW的機組啊,還不行啊?
許朝陽稍微解釋了兩句,這才給楊靜宇帶回來的戰士勸了出去,可楊靜宇卻趁著這個機會賴在了屋里……許朝陽知道,他在擔心難民。
“還有事?”
許朝陽剛要回去繼續看地圖,見楊靜宇斜著眼睛瞅他,差點沒樂出來。
“說說吧,今天你都干啥去了。”
許朝陽在面對楊靜宇的問題時,隱晦的一笑:“我能干啥,累了,歇歇。”
“放屁!”
楊靜宇直接給眼睛瞪起來了!
“毛子的礦業公司抵達忻縣,是我接待的,火電廠機器運抵,是我組織人安裝的,你許朝陽攢了這么大一個局,自己不見人影,拿誰當二逼呢?”
楊靜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倆眼直勾勾望著許朝陽。
“河南的災民已經到了山西和陜西,咱們忻州原本就缺糧,這件事怎么辦你還沒拿出個章程……你能歇得住啊?”
“你就跟我直說,到底想干什么!”
災民到了。
許朝陽在忻口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頭皮直發麻!
可他當時能做的,只是讓手底下人趕緊往延安送錢,讓延安買糧收容災民,還是得在忻口架起槍,阻止大量災民進入忻州,沖垮現有秩序。
他能有什么好辦法?
光是這群災民的先頭部隊,那都跟蝗災一樣,從哪兒路過那兒就寸草不生!
他敢讓這群人進來么?
可楊靜宇是河南人,他的心思就在災民身上掛著,這時候給他牽扯進來,主要責任會因為他是河南人而落在他的身上!
許朝陽怎么可能將自己腦子里計劃的事,告訴老楊呢?
“我哪有什么章程……”
許朝陽話剛說到一半,就讓楊靜宇給截斷了:“你還能干點啥?”
他沒和楊靜宇爭,也沒如同往日一般跟楊靜宇吵,更沒有變著花樣的拿出什么辦法炫耀……
楊靜宇站起來了,一步步靠近許朝陽,當倆人中間幾乎沒有了距離的那一刻,鼻尖都要頂到鼻子尖上了,楊靜宇才在油燈映照的昏暗下說了一句:“你不對勁!”
此刻,司令部的電燈全都亮了起來,黃澄澄的光芒將屋子里照的十分清晰,包括許朝陽的表情及那正在放大的瞳孔。
外面不斷有戰士們跑動著說道:“火電廠機器組裝完畢,試運行通電,警衛營各班組成員注意電線,看看有沒有漏電的地方!”
聽見這聲呼喊,楊靜宇連忙回頭看向了門外,隨即,大踏步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大喊:“都認真檢查,忻縣的電線早就處于老化階段了,又經過鬼子的轟炸,一定要檢查仔細了!”
那一秒,楊靜宇在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說道:“你等我忙完了的,你指定是有問題。”
當楊靜宇離開了這個房間,里間屋的房門緩緩推開了,鄧西侯、王振倆人打屋里走了出來,倆人看著楊靜宇忙碌的方向問了一句:“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許朝陽這才給手里的地圖撤下來,整張長江流域的地圖底下就是太原的地圖:“老楊是跟著我從東北殺出來的,我們倆一起都七八年了,說句不好聽的,我這兒撅撅尾巴,他都能知道我要拉什么屎,如果不是這段日子事情太多,他太忙,這件事,根本藏不住。”
“我聽說你們十八集團軍的政工干部可都是剛正不阿……你就不怕他給你捅到上邊去?”
許朝陽瞧著鄧西侯笑了笑:“你拿我們老楊當那些個政工干部了?”
“別廢話了,給句痛快話,到底干不干?”
“干!”
1938年,抗戰打的如火如荼,徐州大戰之后是武漢,再往后還有長沙、廣州,日記哥根本沒工夫顧及災民,只能象征性的下令撥款撥糧,沿路于各大城鎮向災民發放。
可這些糧食又有多少能進災民手里?
還不夠他手底下那些干部們進步的,更不夠各地軍閥貪墨的!
那還把這些糧食給你們干什么?
忻州缺糧缺的嗷嗷叫,太原又拒絕和他們交易,地里的莊稼還沒熟,忻口外的災民看著忻州地里的綠苗眼睛都藍了,他許朝陽不想辦法,誰想辦法?
于是,搶,成了唯一的選擇。
可217不能搶,217一動就成了主動破壞聯合抗日……這許朝陽才給鄧西侯想了起來,干這種事,川軍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