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拂面,潮濕中泛著些許咸意,天邊成群結隊飛行的海鳥,忽然間一陣亂鳴,刺耳的啼叫聲不絕于耳。
海鳥七零八落的陣型中,一柄巨大的飛劍突顯真容,飛劍急速行進間,拉出一道長長的氣浪,經久不散,只留下凌亂的鳥群,仍舊發出心有余悸的啼鳴。
李飛蛾哭喪著臉,頭頂還搭著幾片散落的羽毛,一副狼狽的模樣,忍不住抱怨道:
“師尊……你為什么要去撞那些鳥?怎么不提前避開呢?”
沈清歌冷眸瞥來,李飛蛾頓時不敢抱怨了,師尊這才緩緩開口:
“不是我不想避開,而是這么做相當麻煩。為了盡快趕到巫神殿,御劍速度已提升到了極致,在這種速度下,飛劍只能朝一個方向直線飛行,任何一點細微偏移,都會消耗大量仙元。”
李飛蛾有所明悟,這時,卻聽任長虹打趣道:“有沒有可能,是小清歌的御劍術修煉的不到家?要是她在御劍之道的造詣再深一些,還不是想往哪偏就往哪偏,又怎會撞到那些海鳥?”
面對師尊的點評,沈清歌素手一抖,難以維持往日風輕云淡的氣質,任長虹卻不在意,繼續道:
“得虧小清歌之前成仙了,能用仙元護住飛劍,要是換個半吊子的修行者來御劍,光是撞到那些海鳥的反震,都足以將飛劍震得東倒西歪,我們幾個更是危險。你們不知道吧,我記得魔羅殿中有好幾位修羅,都是御劍時不慎摔死的,死的老慘了……”
李飛蛾一臉訝然,用好奇的眼神望著師尊,沈清歌面上也有些掛不住,郁悶之際,卻聽身旁傳來了一個令她安心的聲音:
“清歌,你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幫你修改檔案,將御劍術提升幾級?”
葉桀那關切的話語,令沈清歌靜下心來,心底的浮躁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只有陣陣溫暖,她嘴角上揚,柔聲道:“不用了。”
“真的不用嗎?”葉桀不想放棄,繼續詢問,“將你的御劍術多提升幾級,不光讓你在御劍一途,擁有更深的造詣,我也能盡快抵達巫神殿,你的師尊同樣能盡快抵達方丈仙島,可謂一舉多得。”
聽完葉桀所言,沈清歌那萬載不化的冷瞳中,也罕見的浮現出幾分溫情:“阿桀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大家都說好了只修改一項功法,我又怎能破壞規矩,獨自修改兩項?”
頓了頓,沈清歌的目光,也落在了一旁的李飛蛾身上,無奈嘆道:“別的不說,若是阿桀替我修改了御劍術,我這徒兒二話不說,也會纏著要修改另一項功法。”
說著,眾人的目光也落到了李飛蛾身上。一刻也靜不下來的李飛蛾,注意早就放到了別的事情上。
李飛蛾坐在飛劍邊緣,兩只飽滿圓潤的小腿伸出劍外,一前一后不斷搖擺,抬起的食指間,正閃爍著璀璨躍動的電弧,聽師尊提起自己,她猛然轉身,經由九天神雷凝練而成的電弧不小心落在海面,只聽得滋滋不絕的電流聲響,待到電流平靜時,海面上頓時多出了一大片泛著白肚皮的魚蝦。
“這……”
李飛蛾張了張嘴,有些心虛的向后回望,見眾人都是一副無語的表情,只好訕訕而笑。
見沈清歌執意如此,葉桀也沒有再勸。
與聊天閑談的眾人不同,飛劍上,孟君瑤蜷著龍身,看樣子十分安靜,只是,她的內心卻被另外的事情牽動思緒,不時露出擔憂與期待的神色。
一路御劍急行,就快趕到巫神殿所在的東瀛,忽然,葉桀皺了皺眉:“放慢速度,前方有些不對。”
沈清歌了然,沒有任何遲疑,原本破空而行,急速穿梭的飛劍,速度正一點點的減緩,耳邊的呼風聲也逐漸止歇。
“那是……”
不等飛劍徹底停下,前方的異狀,便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一時間訝聲不斷。
眾人前方,一道蔚藍色的水幕,從海面下方升騰而起,仿佛與整個天空相連,將眾人前行的路徹底堵死。
“那是什么?”
沈清歌目光一怔,前方看似單薄的水幕中,卻蘊藏著一股強勁力量,若是貿然突破,定會遭受強烈反噬。
任長虹眸光一掃,很快便有了答案,驚訝道:“那分明是一種陣法……尋常陣法的布置,需要各部分嚴絲合縫,任何細微的差錯,都會導致布陣功虧一簣,然而,眼前的陣法,分明是布置在這變幻莫測,驚濤不斷的東海之上,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為……”
見水幕攔路,沈清歌有些為難:“若是強行突破這片水幕,只怕要受到強烈反噬,能不能找個辦法繞過去?”
葉桀否定了這個想法:“水幕延綿不斷,整個東瀛都被囊括其中,若是沒法突破的話,只怕到不了巫神殿……看來得找辦法破陣才是。”
葉桀也不猶豫,既然前方出現攔路阻礙,那就將阻礙掃清即可。
嘹亮的龍吟,回蕩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之上,隨著葉桀緩緩運功,飛劍下方海水激顫,整個海洋都沸騰起來,濺起的水花像是油鍋中不斷躍動的螞蟻,每一道都足有百丈之高,一時間驚濤不斷,側耳聆聽,還能聽見當中夾雜著神龍怒吼。
宛若潛龍出世一般的驚變,立即便令前方攔路水幕遭受重擊,原先平整的幕布上,而今遍布蛛網狀的裂紋,看樣子隨時都有破裂的可能。
只是,也不知這水幕究竟是由何而生,在海水的浸潤之下,任由潛龍的力量再大,也只是一拳打在了水面上,雖然令水面炸開,波紋橫生,但當力道散去,一切又都恢復如常,水幕再度恢復平整,一點破碎的痕跡也沒有留下。
見狀,葉桀也明白水幕蘊藏著怎樣的能耐,收起了心底的那份輕視,背后旋即浮現出一個龍瞳虛影,耀金色的瞳孔深處,蘊藏著晝夜交替,世事生滅的天道至理。
“想不到這片水幕,竟然需要阿桀使用燭龍之眼……”
沈清歌頗為驚訝,也不知布下這水幕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燭龍之眼可破萬法,想來此招一出,這片水幕很快便會消散殆盡。”
一見燭龍之眼,任長虹倒是十分放心,看來要不了多久,眾人就能繼續前進了。
正如任長虹的預料,在燭龍之眼的凝視下,前方的水幕上驟然出現了一道小孔,起初只有拇指般大,但在龍瞳的緊盯之下,范圍越發擴大,轉眼便擴張到可供一人通行的程度。
見此情形,眾人也松了口氣,總算是找到了突破水幕的方法,就在這時,眾人耳旁卻傳來一聲輕咦。
“你們竟然能破除我布下的陣法,看來還有幾分實力,要不是我在這,說不定真讓你們偷偷過去了。”
隨著言語落下,水幕后方的海面上,倏地涌起大量水泡,從中浮現出的,是一個魚首人身,頭戴高帽,身披仙袍的妖怪。
他一出現,原先被燭龍之眼破開的水幕,便開始急速愈合,轉眼便恢復如初,連一絲孔洞的痕跡都不復存在,此情此景,也令葉桀面色難看。
“不好……是仙人層面的妖王。”李飛蛾感受著那妖身上的氣息,不由眼瞳一縮,沒想到布下這層水幕屏障的,竟然是這樣一位海中妖仙。
遼闊無際的東海,乃是人類無法涉足的禁地,不知孕育出了多少強悍的存在,就連鬼差也害怕迷失在那浩瀚無際的汪洋當中。
鬼差能借用縮地石挪移,但挪移的前提,是需要縮地石碰撞地面。
若鬼差被浪潮卷走,在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海洋中浮浮沉沉,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手中徒有縮地石,也沒法擊打地面,只能就此隨波逐流,不知哪一日才能脫困,過程可能持續幾十,乃至上百年之久。
久而久之,鬼差也不愿涉足東海,唯有類似轉金輪的收魂奇物,才能無視海洋中的重重阻隔,令海中眾生安然輪回。
在東海一路御劍以來,除了不小心撞上的飛鳥,又或是海面上的游魚外,眾人壓根什么鬼影也沒見著,海中盤踞的那些實力驚人的妖物,也在感受到了眾人的氣息后主動退走,壓根不敢拋頭露面。
如今剛臨近東瀛,就撞見了這妖仙,眾人心生警惕,早就聽聞東瀛妖鬼猖獗,更有諸多妖王潛伏,看來傳言非虛。
聽李飛蛾稱自己為妖怪,那魚人頓時不樂意了:“什么妖怪?我乃護佑此地的海中仙,天庭中可是有我的仙位的!”
見狀,李飛蛾張大了嘴,一臉不信的對師尊道:“師尊,你看到了嗎?那妖怪竟然說自己有天庭的編制,說出去誰信啊……”
不等李飛蛾說完,葉桀連忙將她的嘴捂住,若是讓李飛蛾再這樣說下去,誰也不知道她會說出什么話來。
嘴巴被捂住,李飛蛾一連串的大呼小叫,全都變成了聽不清的含糊之聲,就連沈清歌,也不禁暗暗扶額,不明白自己怎么教出了這樣的徒兒,簡直是一點好的都沒有學去。
好不容易讓李飛蛾暫時安靜,葉桀滿頭黑線道:“不知前方是哪位上仙,我乃十殿閻羅之金輪殿主,可否開啟陣法,讓我過去與巫神殿主一見?”
“金輪殿主?”魚人撫了撫細長的胡須,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對這名號自然不陌生,“你可以叫我海坊主。你雖貴為閻羅,但想要從我這過,也必須遵守我的規矩,你們每人都要交出身上一半的財富,無論是法寶,還是陰德,都得留下一半才行。”
“什么?”
葉桀微微一愣,沒想到這海坊主如此不通情達理,堅持要眾人上交一半所有之物。
任長虹面色一沉,從懷中掏出了一枚刻著虹字的玄鐵令牌:
“你可認得這修羅令?我們此來,是由重要的任務在身,若是耽誤了魔羅殿主交代的任務,你可擔待不起,還不快將這陣法打開!”
“魔羅殿主……”
聽任長虹提起魔羅殿主的名號,海坊主一個哆嗦,眼底閃過幾分驚懼,但很快便回過神來,氣惱道:
“你少用魔羅殿主的名號嚇我。仙人們都說,魔羅殿主即將登臨帝位,但就算她成了冥獄大帝又如何?我可是天庭的人,只歸玉皇大帝管,不歸冥獄大帝管!要是她親自來,我斷然不敢阻攔,但只是你們,就得按我的規矩來!不交出身上一半的財物,誰也別想通過這里。”
“你是人嗎?就天庭的人?”李飛蛾再也忍不住了,張嘴怒斥道。
見狀,海坊主也不愿與眾人多言,搖頭不已:
“既然如此,還是請你們從哪來,就回哪去吧,我可不歡迎你們。倘若你們真有幾分實力,能破了我這水浪大陣,讓你們過去也無妨,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要怎樣破了我的得意大陣。”
說罷,海坊主便躺坐浪花上,看戲般好整以暇,任憑眾人如何勸說,也始終不發一言,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讓眾人繼續前進。
“這下該怎么辦……”
李飛蛾也意識到問題所在,既然海坊主不愿打開陣法,那么就只剩下一種辦法,那就是憑自己的實力,破開結界硬闖了。
直到此刻,李飛蛾都有十足信心:“不讓我們過去又如何?我倒想知道,這水浪大陣,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么堅不可摧!嘗嘗九天神雷的滋味!”
李飛蛾豎起兩根手指,指向頭頂,當即掐訣,她的九天神雷在葉桀的幫助下,一舉提升到了萬化等級,威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語,用來破這大陣,想來不成問題。
雷霆落下,轟擊在前方的水幕上,但除了光芒亮了點,聲勢大了點,水幕依舊如常,若是不得其法的話,再強的力量,用來擊打水面,最后也只能無功而返。
一擊無果,李飛蛾在失望之余,也不禁懷念起夏薇來,嘆道:“我失敗了……要是夏薇妹妹還在這里就好了,她的狂浪分海劍專克水流,定能一劍斬開這水幕,分出一條行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