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火,在孫乾所落腳的府邸中驟然燒起,在夜色中映出了一角的通紅。
而在距離這座府邸就近的一座高臺上,李基立于其上,神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場大火慢慢地燒起。
府邸內的眾人遠遠看著,也如螞蟻般要么慌亂逃離,要么匆忙滅火。
天干物燥,這火倒也不是這么好滅的。
站在高臺上遠遠地看著的李基,也在靜靜欣賞著這略有些昂貴的篝火。
直至火勢漸漸被控制了下來,也有一人匆匆地向著高臺的方向奔來,然后將一密信交給了高臺下候著的司馬懿。
司馬懿再連忙轉呈了上來,交給李基。
李基打開密信,上面僅是一句話“陳忠已竊玉帶逃離”。
魚兒咬鉤了。
李基嘴角泛著笑。
對于豫州現下的世家豪強間的關系,李基再清楚不過了,什么每個世家豪強的主要人物性格喜好能力都是了然于心。
陳忠與鄧捷皆是那等傳統的世家子,重家族而輕生死,眼睜睜地看著家族利益嚴重受損之際必然會有所動作。
如此自然就不難編織出一張針對陳忠與鄧捷的大網,讓他們按照著李基的設想所行事。
“甚好。”
李基道了聲,然后開口道。
“火勢徹底撲滅后的半個時辰,即刻大肆派人控制尚在府邸的所有人,然后再過一刻鐘就封鎖四方城門戒嚴。”
“明日清晨就將潁川鄧氏在譙縣的所有人下獄……”
“后日,將在豫州境內的潁川陳氏與鄧氏族人都控制起來。”
李基不急不緩地做出著后續的安排,這也是為玉帶傳回司隸后的可信程度進行加碼。
豫州境內的潁川陳氏與鄧氏的性命,都將會是注碼的一部分,也將會成為在司隸的陳群向呂布討要功勞的證明。
而在這期間,率先被察覺為縱火兇手的鄧捷下獄后是否認罪以及供述出陳忠,無關緊要。
世人關注的演出不會有他們的身影,他們只是幕后的背景罷了。
只是陳忠顯然意識不到這一點,而是竊得玉帶藏于身上后,不斷動用所有的人脈與人力,試圖逃離沛國,逃離豫州。
來自李基所做出的封鎖與搜捕,逼迫得陳忠幾乎沒有片刻喘息的時間,一路上不斷絞盡腦汁地改頭換臉地東躲西藏。
等陳忠抵達臨近司隸的潁川郡長社之時,整個豫州各郡縣已是遍行文書,畫影圖形,捉拿陳忠,言明擒獲者賞百金,良田千畝。
這也讓過去習慣了錦衣玉食的陳忠,體會了一番過去偶爾在宴席間調侃曾經刺董逃亡的曹操所經歷的艱辛。
幸好,陳忠提前發了書信聯系了陳氏在司隸的心腹親信潛入長社接應,這才自覺僥幸地逃離了封鎖重重的豫州。
也就在陳忠離開豫州的同一天,一輛被百騎保護著的馬車塵土飛揚地駛入了長社。
馬車之內,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相顧而視,卻也是相顧無言。
賈詡,司馬懿。
或是同類相斥。
不管是賈詡還是司馬懿,都本能地不喜對方。
即便這一大一小,一個看著像極了一個富態君子,另一個則是有禮有節的沉穩少年郎。
而隨著馬車抵達了長社,賈詡簡單地應付了一下前來相迎的縣官,在縣衙討了個側廳處理公務,便將縣官給打發離開了。
等賈詡給自己泡了一壺香茗,又美美地品了一口,這才看向坐在不遠處似乎已經開始處理公務的司馬懿,開口道。
“子坤不容分說地將老夫丟來長社,言及司隸有變,待老夫到了自然知曉,且有事急之處,可自決之。”
“如今已到了長社,是什么事總該說說了。”
司馬懿的動作略微一頓,然后抬頭看向賈詡。
司馬懿眼下所辦的事,便是通過錦衣司一路“護送”著陳忠進入司隸。
“竊了陛下御賜玉帶的陳忠在今日已逃離豫州。”司馬懿開口道。
“聽你的語氣,莫不是子坤是有意放縱陳忠逃離豫州……”
賈詡的聲音驟然一頓,眉頭下意識地一皺。
隨著劉備漸成霸業,需要借助毒計的地方慢慢變少后,賈詡的用武之地自然也就不多。
除非李基偶爾督促一下,否則憑借著明面上與李基的關系,賈詡那叫一個光明正大地混日子當俸祿小偷。
除了研究茶道,賈詡近來還漸漸沉迷于新興的戲曲,每天的日子除了品茶就是聽曲,就連氣質都顯得多了幾分富家翁的懶散。
不過賈詡懶,且沒有去關注自己不該關注的事情,可不代表賈詡菜。
通過司馬懿不經意的語氣,賈詡隨口道破了真相后,也猛然意識到了什么。
對于頂級智者而言,即便是在一團迷霧中,可只要揪住了某些重要線索,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整個時間的脈絡走向。
其中關鍵,無疑是陳忠所竊的玉帶。
可玉帶就算是天子所賜,又不是傳國玉璽,斷然不值得李基如此大費心思。
“玉帶里是否藏了什么東西?”
賈詡的問題直指要害。
司馬懿則是如實回答著所知的一切,道。
“侯爺事后查證,同樣懷疑里面藏了天子密詔,只是孫乾一時疏忽,在宴席間被暗通外敵的陳忠派人縱火,趁亂竊走了玉帶。”
賈詡下意識地微微后仰身子。
這種鬼話,也就旁人會信,賈詡自然是信不了丁點,譏諷道。
“子坤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
司馬懿面無表情地維護著自家老師的說法。
賈詡的嘴角微微一抽,只覺得李基那貨當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不,應該說李基為了維護表面的那張臉,暗里還當真是有夠嘴硬的。
就算李基是不小心的,那也絕對是故意不小心的。
只不過事關天子密詔,為了避免劉備事后怪罪,自然無論如何都得是不小心的。
旋即,賈詡的手指無意識地轉著茶盞,整個事件的脈絡也就迅速地在賈詡的眼前清晰了起來。
最重要的是,李基那不會開口說出的命令,賈詡亦已知曉。
無非是……借刀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