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允,咱們先找誰融資去?”阿回問道。
蘇允道:“鹽商、茶商、絲綢商人,調一批豪商巨賈出來,建造商場的第一筆資金,須得同他們這里著落。”
阿回愣了愣道:“還有別的資金?”
蘇允笑道:“當然。咱們這清明上河園的目的在于盤活工部,光是從豪商巨賈那邊拿錢,除了拿到了錢,那還能得到什么?
工部要復活,既是需要錢需要人,但更需要的是勢。”
阿回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蘇允也不著急,這人要成長,就須得在一件件的事情之中成長。
一會之后,阿回斟酌著語句道:“豪商富賈只能提供錢,勢這個東西需要來自官場。
所以,下一批合作的人應該是朝中重臣,只有他們在工部有利益,他們才會支持工部煥發新生?”
蘇允聞言笑了起來,道:“領悟了這個道理,你已經可以出師了。”
阿回頗受鼓勵,喜道:“我想了半天也只能想明白這個道理,還得是你一步一步指引著我去想,我這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
蘇允也不甚在意,道:“咱們分三步走,第一步讓豪商富賈來出第一撥啟動資金。
隨后尋大臣身后的家族融資,到了這一步后,便可以真正的鋪開了,尋找入住商家進行最大規模的融資,開始租賣商鋪。
這般一來,這商城就算是徹底成了。”
“工部尚書請我去工部一晤?”
龐元楷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龐元楷乃是汴京的大鹽商,身家巨富,而能夠在汴京成為大鹽商,自然不是尋常人家出身,他的伯父乃是仁宗朝名相龐籍,有伯父的遺澤在,他才能夠守住這巨富身家。
不過,他的伯父龐籍逝世至今已經足有二十年了,他的堂兄弟們不如伯父,好在也是有父親余蔭,因此在朝廷里面當了不大不小的官,也總是能夠護佑得住他的,不過要說在朝堂上有什么話語權,卻是不可能了。
其實這才是很多家族的常態,有一代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人物,隨后可以陰蔭一兩代,但是一兩代后,若是沒有出色的子孫,這個家族便很快默默無聞了。
至于那種一兩代便有杰出子弟出現的家族,實際上是很少的。
龐元楷聽聞工部尚書尋自己,頓時心生危機之感。
堂堂一個尚書,為什么要尋自己一個商人相晤?
事出反常必為妖啊!
難不成是盯上自己的偌大家產了?
但也不應該啊,自己的堂兄弟們雖然官不是很大,但終究也是朝廷官員。
而且當年伯父在的時候,還給自己的堂兄弟們結了好親事的,比如說二堂兄龐元英娶的是當年宰相吳育的女兒。
而四堂弟龐元直娶的卻是當今的平章軍國大事文彥博的女兒為妻,若是真有什么事情,總不至于袖手旁觀的。
不過畢竟是一部尚書,龐元楷不敢怠慢,好在所約時間在第二日,今日還有時間。
龐元楷趕緊去自己堂兄弟龐元英的府上。
龐元英乃是龐籍叔子之中最為出色的子弟,其余人大多是得了蔭官,但在官場上并無作為,但這位二堂兄,卻是能夠屢屢升遷,是現在龐氏家族的領頭人。
龐元英在宋仁宗至和二年被賜同進士出身,為光祿寺丞。
元豐二年,歷群牧判官、都官郎中,元豐五年,入尚書省,任朝請大夫、主客郎中。
這尚書省主客郎中便是大宋朝的外交部,不過這宋朝外交由兩個部門一起負責,另一個叫四夷館。
所以,這龐元英的尚書省主客郎中,換做現代的話來說,便是國務院外交部、部長。
這官自然也不能算是小了。
所以龐元楷得知蘇允要見自己,心下感覺不安,第一件事便是求見自己這個堂兄。
龐元英聽了龐元楷的描述之后頓時皺起了眉頭。
作為尚書省的主客郎中,龐元英對蘇允是十分熟悉的,之前在跟西夏使團以及遼國使團的接觸之中,蘇允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可是高得很,尤其是在西夏人口中,此人是讓西夏人又懼又敬。
因此龐元英對蘇允亦是十分好奇,對他的事情自然是了解得多了一些,此時聽得堂弟龐元楷說蘇允尋他,龐元英頓時心下生起了警惕之心。
龐元楷見得堂兄神色凝重,頓時心下一驚,道:“這蘇允懷有壞心思?”
龐元英見得堂弟懼怕,便安慰道:“倒是未必,只是我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找你,未必是壞事,但若是真有壞心思,那咱們須得鄭重些。”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說龐元楷更怕了,趕緊問道:“你可是尚書省的主客郎中,他難道敢強來么?”
龐元英聽了頓時一笑,道:“那倒不至于,為兄雖然不算多有出息,但也不至于讓你們受欺負,不過……”
龐元楷趕緊道:“不過什么?”
龐元英皺著眉頭道:“此人機智百出、用兵如神,西夏人懼他如虎,不怕他來硬的,就怕他來陰的,若是真被他盯上,恐怕會有大麻煩。
不過你也不用過于擔心,工部沒落多時,他去工部本就是被發配過去的,他若是不安分守己,為兄自然會給你做主。”
龐元楷這才算是稍微放下心來,不過卻是對蘇允起了好奇之心,問道:“這蘇允很厲害?”
龐元英點頭道:“很厲害!為兄當主客郎中幾年了,以前的西夏人有多囂張你是不知道,以前的西夏人在汴京橫行霸道,我們主客司其中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便是要為他們擦屁股。
但是在元豐六年之后,西夏人在汴京可就溫良多了,甚至有夾著尾巴的感覺,有時候說幾句狠話,都能感覺到他們的色厲內荏。
而這種變化,與蘇允去西北的時間是吻合的。”
龐元楷好奇道:“市井之間傳言的這小蘇經略相公的那些傳說是真的?”龐元英點頭道:“猶有過之,有些事情乃是機密,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實際上蘇允比傳說的還要厲害,說他是咱們大宋朝的冠軍侯都是說輕了,只是朝廷,唉。”
龐元楷咋舌道:“竟是這般厲害。”隨即心生懼意,道:“那他要是想要謀奪我的家產,我這……”
龐元英安慰堂弟,道:“不用怕,一切有我。”
龐元楷咽了咽口水,點點頭,但依然面有懼意。
回去之后,龐元楷又尋人了解了一下蘇允的在西北的經歷,了解完之后,已經有面如土色的趨勢了,以至于見到蘇允的時候,龐元楷就如同鵪鶉一般戰戰兢兢。
蘇允原本是笑意盈盈,帶著頗為熱情的態度與這龐元楷接觸的,但見龐元楷卻是神情冷淡,說話間反應寡淡,頗是不茍言笑。
蘇允與其說笑了幾句,但見其反應寥寥,以為這人是瞧不上工部,也瞧不上自己,心下頓時亦是冷了下來。
然而他卻是不知道,龐元楷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見蘇允笑吟吟的,便覺得蘇允是笑面虎,每句話里都帶著陷阱,哪里還有笑的心思,隨后見蘇允冷下了臉,心里頓時又覺得蘇允性情變幻無常,更是懼怕起來。
畢竟這位在西北不知道砍下多少黨項人的腦袋,若是一會他暴怒起來,會不會擰下自己的腦袋?
兩人就跟跨服聊天一般,一個心懷成見,心中懼怕,一個是付出熱情,卻沒有得到回應,認為對方是藐視工部沒落,認為自己被排擠因此而不尊重,因此聊得十分磕巴。
不過蘇允既然將人給請來了,還是要將事情給說清楚,就算是談不好,也可以當做一次演練報告的機會。
“龐員外,今日請你過來,乃是想請你一起共襄壯舉,我們工部打算在汴京營造一個大商城……”
蘇允將清明上河園的基本功能給介紹了一遍,不過并更加深入的去介紹,豈不料龐元楷聽完之后卻是愣了,小心翼翼道:“蘇尚書,您找在下,便是要找在下來投資這個商城?”
蘇允見得龐元楷神情,頓時反應了過來,哭笑不得道:“龐員外難不成是誤會了什么?
某尋你過來,便是希望你能夠一起加入到這個商城的營造之中。
而且你無須擔心,除了你之外,還會至少有數十投資方一起來做此事的,你完全不必擔心有風險。”
龐元楷一聽,這會兒才算是放下了心,趕緊道:“不敢不敢,小人著實是沒有見過什么大人物,因此心下緊張,倒是讓您見笑了。”
蘇允頓時笑了起來,龐元楷更是給自己給蠢笑了,兩人相視而笑,接下來聊的可就融洽多了。
又說了幾句,龐元楷趕緊道:“蘇尚書,我可以看看這清明上河園的計劃書么?”
蘇允笑著點頭道:“當然。”
說罷蘇允讓阿回將清明上河園的效果圖給懸掛了起來,這效果圖乃是請了有名的畫師給畫的,蘇允乃提點了畫師用了后世的光影畫法,經過上色之后,這清明上河園圖展現出來迷人的風采。
龐元楷第一眼看到,整個人便都被這圖給吸引過去了。
整個清明上河園看起來既十分恢弘,再看細節,又是十分精致,關鍵是里面的建筑、店鋪、道路等設計十分精妙,讓龐元楷一眼便看出來其中的妙處——這是個做生意的絕妙好去處!
先是零售生意上,街道注明是步行街,道路兩側都是店鋪,車輛不允許進入,而店鋪里的店名基本上都是有名的各地方的名產,乃至于有來自外國的名產,想象一下,若是在這種地方逛街,這種體驗可太好了!
隨后是娛樂住宿,亦是布置得極其合理,想象一下,若是夫妻兩人進入這里游玩,可以逛街買各種東西,之后還可以去看各種表演戲劇,看累了,便可以在附近就地安歇下來,不知道有多美。
而在商務這一塊上,里面亦是有諸多的會所,無論是商務接待商務洽談,都能夠在里面找到合適的去處。
在這個商城里面只要你有需求,基本上都能夠得到滿足,當然,他很明顯看出來了,這個商城面對的應該是家境殷實的客人,無論是汴京城里的殷實人家,還是達官貴人,乃至于各地前來的游客以至于國外的貴人,都可以在這里放開手腳消費。
就一張圖,龐元楷便知道了,這是個巨大的聚寶盆!
龐元楷急急看向蘇允道:“蘇尚書,您這投資是怎么樣的一個條陳,在下想要拿下至少一半的股份!”
蘇允聞言愣了愣,隨后笑道:“龐員外,你還有許多的消息沒有搞清楚呢,不用那么著急,可以先看看計劃書……”
龐元楷卻是看著有些急迫,道:“計劃書我會看,但無論如何,我就是想要一半的股份,您先答應我。”
蘇允聞言苦笑道:“這個不是我不給,而是你吃不下這么多的股份,你還是先看看計劃書吧。”
龐元楷聞言露出自得的笑容,道:“蘇尚書可是擔心在下拿不出來錢,您放心,幾十上百萬貫的錢,只要給龐某數月時間,便可以籌措出來!”
蘇允倒是有些驚異地看了一下龐元楷,這家伙倒是有錢得很,上百萬貫的資金流,竟是數月便可以籌措出來,那么說明他的資產可真是了不得。
果然鹽商就是豪富!
不過蘇允笑了笑,道:“龐員外,你可知道這清明上河園估值多少么?”
龐元楷聞言皺起了眉頭道:“估值?”
蘇允點點頭道:“估值就是對一個項目的整體價值進行評估和計算。
這個過程通常涉及到對項目的資產、負債、盈利能力、市場前景等多方面的綜合分析。
這么說龐員外可能不太好理解,便拿龐員外最為熟悉的東西來做比喻。
比如龐員外最為熟悉的鹽鈔,你們在官府那里以四貫八百買一鈔,隨后可至解池請鹽二百斤,任你們私賣,那這一鈔到了你的手中,我可以估值四貫八百錢估價么?”
龐元楷立即明白了,道:“那自然是不能,解池鹽到西北可賣五十文一斤,二百斤就可以賣至少十三貫,雖說其中還得算上運費,但至少也是有將近一鈔五六貫錢的利潤,所以,一鈔到手之后,估值至少是十貫錢左右。”
蘇允點頭笑道:“就是這個道理,這清明上河園還跟這鹽鈔一次性的東西不同,估值也更復雜,但道理便是這個道理。”
龐元楷趕緊問道:“所以這估值會影響剛開始的投資份額是么?”
蘇允點點頭,對于這些生意人來說,這些東西他們簡直是無師自通,自己只是一提,他們立馬便明白了。
龐元楷又道:“所以,這清明上河園的估值是多少?”
蘇允笑道:“我們經過初步的計算,這清明上河園每年營業額(租金提成)可達三千萬貫。
在扣除維護成本之后,我們的利潤應該有兩成左右,也就是每年有六百萬貫盈余。
按照慣用的盈利倍數法來算,我們取一個最小值倍數三十倍,也即是說,這個清明上河園的估值可達一億八千萬貫!”
“啊?!”龐元楷頓時瞠目結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