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辦公室的門被重重的推開,辦公桌后的布魯局長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查理。
他的秘書一臉無奈和委屈的站在了門邊,“我和他說了……”
布魯局長不等她說完就擺了擺手,“送杯咖啡來,順便把門關上。”
秘書微微欠身后關上了房門,布魯局長示意查理坐下,“你應該先打個電話給我,等我有空的時候再過來。”
查理看著眼前這個坐在辦公桌后的男人,憤怒的火焰幾乎要燃燒掉他整個人!
但,只是“幾乎”,憤怒化作的火焰并沒有真的做到了這一點,查理站著盯著他有五六秒的時間,然后就坐在了布魯局長對面的椅子上。
兩人對視著,誰都沒有先說話,誰都沒有避讓對方的眼神,就這么看了大約有十幾秒,查理說道,“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有很大的區別。”
布魯局長依舊在盯著他,“是的,很大的區別,我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你知道,以前的我可能……”,他撇了撇嘴,“即便是在我們這個團體中,也屬于邊緣人士。”
他雙手放在桌子上,手中把玩著一支鋼筆,“帝國區分局不是什么好地方,每個人都不喜歡那里。”
“混亂貧窮的街道,永遠解決不完的麻煩,以及幾乎看不見多少的利益。”
布魯局長的眼睛里閃過了對帝國區分局的不喜歡,他沒有憎恨或者討厭,只是單純的不喜歡。
畢竟他在那里也干了不少的時間,除了不喜歡外,其他其實都還好。
他看著查理,“我是一個邊緣角色,沒有人在乎我,你們總是在聚光燈之下。”
“所有人都圍著你轉,查理。”
在查理還在當局長的那個時候,查理就是金港城警隊的“天”,他所說的一切就是警察們必須遵守的神諭。
如果有人敢違抗他的決定,那么這個人將迎來可怕的“報復”。
被排擠,被邊緣化,去偏遠的地方值守,甚至是去森林警察局。
在警隊一旦從這個圈子被踢出去了,那么就連普通的警員都不如,除了辭職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在那個時候,布魯的確只是一個小人物。
“現在,我走到了這里,坐在這樣的位置上,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和過去不同了!”,他放下手中的剛拍,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拍了拍。
“查理,改變的并不是我,我和過去沒有任何的不同,讓你覺得我改變了的,是我們在不同的辦公室里,以不同的立場對話,讓你覺得我改變了,僅此而已!”
“你不能像過去那樣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話,你也要尊重我,去揣摩我的想法。”
“以前的我只是人群邊緣那個想要和你說幾句話,也要看你臉色的小角色。”
“而現在,你想要見過只能依靠闖入我辦公室,然后還要做出心平氣和的樣子和我說話。”
“這就是不同。”
秘書敲了敲門,端著咖啡從門外走進來,她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后就主動的離開了。
查理看著自己面前裊裊升起熱氣的咖啡杯,他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帶著嘲弄的笑容,“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居然如此的會說話。”
“和誰學的?”
“還是遺傳?”
布魯局長搖了搖頭,“這不重要。”
“你看我與過去不同了,其實我現在看你,也和過去不同了。”
他又重新把右手放回到桌子上,兩只手一起繼續把玩那支鋼筆。
“過去的我看過去的你,就像是在看一座巍峨的大山。”
“很大,連綿到我看不到盡頭的地方,還在繼續向外蔓延。”
“對那個時候的我,你來說,你就是我永遠都只能仰望的高山。”
“但是現在!”,他伸出手朝向了查理,“瞧,其實你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
查理被他的語氣刺激得有些不爽,他看著布魯局長,臉色很難看,“藍斯給了你什么樣的底氣,讓你有膽量這樣和我說話?”
布魯局長知道一些藍斯接下來的動作,只要他那邊成功,他根本不用在乎查理的態度。
但是人在不同的時候,會有不同的體驗,不同的感受,不同的心理變化。
他看著查理,眼神里帶著一種優越感,一種說不上來的傲視。
“藍斯先生并沒有給我什么底氣,他只是給了我一個能夠和你平等對話的機會,就是這樣。”
查理感覺到自己的血壓在明顯的升高,他伸手用手指拿住了咖啡杯的邊沿,不斷的調整轉動著咖啡杯的口沿,“所以,這就是你的依仗?”
有些事情布魯局長很想說出來,那種強烈的傾訴欲望,就像是他已經看到了查理的未來,知道他的結果,他想要“顯圣”。
不過他忍住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他只是笑著搖頭不說話。
他的態度讓查理很不爽,他會想辦法讓布魯局長付出代價的。
他會讓這個家伙明白,就算他背后有藍斯,這座城市的某些核心利益,也不是他們隨意能觸碰的。
“不說這些了,查理,這次來這有什么事情嗎?”,布魯局長轉移了話題。
查理抿了抿嘴,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我聽說,你抓了一些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
布魯局長反問了一句,隨后輕聲的笑著,“查理先生,這是我們警察局內部的事情,而你,并不是警察局的人。”
“你無權知道這些事情的細節,所以無可奉告。”
查理還有些不甘心,加上他心中對這件事產生的不安和些許的驚恐,他再次問道,“你確定要和我撕破臉嗎?”
布魯局長搖了搖頭,“這些與你無關,查理先生。”
“如果你對他們去了哪里感興趣,那么你應該多多關注一下我們的公告欄,有新的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張貼在公告欄中,報紙上可能也會提及。”
兩人又對視了片刻,查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指了指布魯局長,這明顯是一種帶著威脅的舉動。
但布魯局長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并沒有表現出那種驚慌的神情。
“我能這么理解嗎?”
“你是在威脅我?”
查理嗤笑了一聲,“不,沒有,我只是在向你告別,布魯局長!”
他在“布魯局長”這個稱呼上加重了語氣,不過任誰都聽得出,他對這個稱謂并沒有絲毫的尊重,更談不上敬畏什么的。
他轉身拉開門就走了出去,很快秘書就推門而入,“局長,我……”
布魯局長搖了搖頭,“把咖啡拿下去倒了,下次查理來就不用攔著他。”
“反正你也肯定攔不住。”
秘書有些羞愧的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茶具,端著茶杯和茶托很快就離開了。
查理對金港警隊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到現在都沒有人主動過來查看一下他這個局長是否需要幫助。
不過話又說回來,三十幾年的局長生涯讓他在很多中下層警員心目中樹立了很不一般的形象。
反倒是布魯局長在他們的眼中形象不是那么的好——
有人說他是因為投靠了藍斯才獲得了現在這樣的地位,而這也被一些警員看作是對警隊系統的背叛。
等這段時間穩定下來之后,他會把整個警隊都清洗一遍。
像是那些心里向著查理的人,一個都不會再要了!
查理從布魯局長的辦公室離開之后那種明顯的,強烈的不安開始變得更加明顯且強烈了。
就像是有一種無形的但對他能夠產生致命的某種威脅,正在不斷的嘗試思考他堅硬外殼,觸碰藏在外殼內的他。
他知道,這些人的失蹤,一定和布魯局長,一定和藍斯有關系。
他直接開車去了本地檢察署那邊,但是并沒有發現任何的不正常。
他以查閱檔案文件為理由,在檢察署中轉了一圈,并沒有發現那些警員。
他還找自己關系不錯的檢察官詢問了一下,最近并沒有接到任何人要求對警隊進行調查的命令。
隨后他又去了司法局那邊,送司法局那邊他得到了消息,警察局這幾天并沒有從司法局這里獲得任何的法律上的文件批準。
換句話來說,他的這些手下的失蹤,有很大問題。
他們去了什么地方,以及藍斯他們打算怎么對付自己,成為了查理現在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他沒有求助灣區的那些大人物,這些年里他和這些大人物們相處的時間很多,也知道這些人的風格。
一旦他們認為查理沒有價值了,就會立刻拋棄查理。
查理知道他們那么多的秘密,幫他們處理過那么多的臟活,他們如果要拋棄查理,那么一定是一個死的查理,而不是一個活的查理!
這一切都讓他感覺到不安,難以呼吸,就像是溺水了一樣。
他猛的一腳踩在剎車上,后面跟著他的車輛猛的大方向撞翻了路邊的垃圾桶,那個司機暴躁的叫罵著從駕駛座上下來。
他走到查理的車旁邊似乎想要打開他的車門把他拽下去,但看到查理打開了工具箱,露出了里面的武器后,就主動向后退,并且閉上了嘴巴。
發生在街頭的這一幕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圍觀,查理此時已經有了決斷,他猛的轉動方向,然后快速的選擇了另外一條路,他要回家。
查理在灣區有一棟別墅,以他在警察局局長這個位置上的工作,哪怕干五百年,也買不起這里的一棟豪華別墅。
但他不僅買了,車庫里還有五輛豪車,分別屬于他和他的家人。
當他把車停穩之后,走進了客廳中,女傭立刻就迎了上來,從他手中接過帽子,并幫他把風衣脫了下來。
“夫人在家嗎?”
女傭一邊拿著撣子幫他清理褲子上的浮灰,一邊說道,“在的,夫人正在休息。”
查理大步的朝著樓上走去,而女傭則把帽子和風衣放進了衣帽間。
查理的妻子正在做運動,越是聯邦上流社會的人,越是對自己的身材管理很嚴格。
當然并不排除有些人很放縱自己的體型,但那終究只是一部分,而且還是少部分。
大多數人都有著非常標準的身材。
運動室里除了他的妻子外還有另外一名女教師,三十歲多一些,但看起來就和二十五六歲一樣。
查理的妻子正在她的帶領下鍛煉自己的身體。
見到查理突然回來,他的妻子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回來了?”
“你不是說晚上不在家用餐了嗎?”
查理微微搖了搖頭,看向教練,“我需要和我的妻子單獨談談。”
女教練立刻就停了下來,臉上都是笑容,沒有絲毫因為被打斷課程的不滿。
二十塊錢一節課,九十分鐘,她賣的不僅是內容,更是服務。
“當然,查理先生……”
女教練離開了訓練室,并且還很貼心的關上了門。
查理的妻子找了一個地方坐著,“所以,發生了什么?”
查理有些猶豫,但心中的不安督促了他作出最終的決定,“現在的情況很糟糕,我不知道藍斯打算用什么辦法對付我,但是我相信,這次他出手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他的妻子也意識到了嚴重性,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抓住了他的手,“你會有危險嗎?”
查理不知道怎么說,他看著妻子還能隱約可見年輕時風采的,已經布滿了皺紋的臉,沉默了一會。
“不僅是我,你們也會有危險。”
“那是藍斯!”
他攥了攥拳,“總之你們必須立刻離開這,啟用我們的那個計劃,你還記得嗎?”
他的妻子沒有回答他,而是非常擔心的問道,“情況這么嚴重了嗎?”
查理又沉默了一會,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總之,你先帶著孩子們離開,等到了地方之后,立刻就拋棄現在的身份。”
“不要和任何人聯系,使用你們新的身份,包括新的賬號,新的支票。”
“一切都和過去徹底的斷開……”
查理以前就考慮過,自己會不會有一天成為犧牲品,或者成為灣區富豪們想要除掉的對象。
他幫灣區的富豪們做過類似的事情,那些知道他們秘密過多的手套們沒有了利用價值,然后被他除掉,掩埋起來。
他擔心有一天他也會面對同樣的情況,所以他利用自己是警察局局長的身份,為自己偽造了一套真實的身份。
他和他的家人,他們有一些真實的工作記錄,真實的繳納社保賬單,有納稅賬單,以及家庭賬戶。
賬戶里存了大約五十萬塊錢,并不是一次性存進去的,是以投資收益的名義,每年存一點存進去的,一直持續到現在。
然后這戶家庭從金港城搬去了其他城市居住,又經歷了一些搬遷,過去的線索幾乎全部都斷掉了!
只要他們啟用新的身份,那么他們就是嶄新的人!
這是查理留給自己的退路,他本以為過去了這么多年用不上了。
他的妻子一臉的不舍,但她也知道,這不是說廢話的時候,“我會通知孩子們,我們什么時候走?”
“越快越好。”
他的妻子嘆了一口氣,擁抱了一下查理,“我現在就去。”
他的妻子沒有追著他問什么,她知道這個時候最需要做的不是讓他變得更煩躁,而是讓他沒有后顧之憂。
解決了一個擔心的情況后,查理終于舒了一口氣。
他抬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表,思維卻在這一刻停頓了!
金表很奢華,一點也不低調,他突然想起了年前州政府一直在說要徹查金港城警隊腐敗問題,但始終都沒有什么下文。
他有點不安的過了年后,到現在已經四月了,都沒有聽說有調查組之類得下來,逐漸的也就意味這件事只是說一說。
畢竟像霍夫先生這樣的人,即便是在州政府,在曼特農那邊,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這件事應該是被壓了下來。
但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藍斯會不會和調查組聯系上了?
他快速來到了書房里,撥通了一名灣區重要人事的電話,短暫的通話結束后,他在書房中來回的踱著步。
如果藍斯真的是通過這種方式要給他一拳,他還真的扛不住!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他臉上頭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大概等了二三十分鐘左右,桌子上的電話鈴聲突然刺耳的響起。
他撲過去抓起聽筒放在了耳邊,“我是查理。”
“查理,我幫你問問,州檢察署的確有人出差了,但是這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來了金港城。”
“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嗎?”
查理愣了一下,連忙回答道,“不,沒有,謝謝,我就是想要問一下。”
“我聽說他們手里有個案子,有位先生想要……你知道。”
聽筒中的人笑了兩聲,“你的業務可真廣泛!”,他頓了頓,“好了,沒有其他事我還要去打球。”
查理連忙不再打擾對方,“再見。”
“有空一起打球,回頭見!”
他掛了電話,扶著桌子來到了椅子邊,腿發軟的坐了下去,渾身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抽走了!